第二日一早,君如珪和云梦犀赶赴枯木谷。
他们照着王四娇所言以及描画的地图,沿大路朝南边走上十几里,进入一片山地,沿着山地边沿行了一段,进入山地之内,爬上一座陡峭的山坡,到顶之后又往下走,磕磕绊绊走了约一个时辰,周围树林渐渐疏朗,终于能够见到一个巨大的山谷荦荦横亘于山坡之下。
山谷呈南北纵深,狭窄绵长,中央低沉,两侧高耸。山谷内石牙交错,乱石嶙峋,有的地方被葱郁的树丛所覆盖,层层叠叠蔓延至山巅之上,而在半空中,溕溕的水汽氤氲期间,整个色彩呈现出一种斑驳柔润的色调。
见这枯木谷的景致如此葱郁清幽,和它那枯索的名字大相径庭,着实令人意外。
二人朝山谷下行,不一会儿,抵达山谷谷口,此时周围地面重新被郁郁葱葱的树木包围,光线遮蔽,环境变得幽深昏暗,如同进入了一个藤蔓遮蔽的山洞。再加上除了偶尔的鸟叫,周围寂静无声,真让人有一种进入深山老林的孤离之感。
君如珪在前面一边用裂境剑抽打地面杂草以驱赶虫蛇一边前进,他看到周围如此昏暗,回头看看云梦犀,问道:“你怕不怕?”
云梦犀本来在看地面,此时抬头看他,却道:“怕什么呀?”
君如珪用眼神指指周围:“这里这么暗,你不怕吗?”
云梦犀抿嘴一笑,道:“又不是我一个人,有什么怕的?”
君如珪呵呵一笑:“那就好。”
两人继续走,一会儿,终于进入山谷之内,此时周围的树木略微稀疏,阳光从树尖洒落下来,照亮了地面幽闭的空间。
又走了一会儿,只见云梦犀忽然指着前面道:“你快看!”
君如珪循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前方层层叠叠的树干之后,出现一块块褐色的东西,就像某种人工造物,君如珪心中一凛,快步走过去,一直走到跟前,终于看清楚了,原来那一片片褐色的东西,乃是用木头垒砌成的墙面,也就是说,那里是一栋栋的建筑物。
他和云梦犀继续接近,穿过杂草丛生的地面和密集的树林,终于抵达了那一片建筑跟前。
建筑一共有三栋,皆是低矮的平房,一溜整齐地建立在平地之上,且全部都用同样大小的圆木垒砌成墙壁,青砖瓦盖的屋顶,四面开着窗户,当然,还有门。不过由于年深日久无人维护修整,不仅房屋周围的地面被高高的茂草和灌木包围,外墙和屋顶也被一丛丛藤蔓攀爬覆盖,长成绿油油的一片,余下的部分则被雨水和湿气濡染成一片深浅不一,污秽斑驳的暗色调,有的地方还长出了白垩色的菌类,看上去一派陈旧萧条。
君如珪走到最左边的房子跟前,顺着半开的门望里望了望,见里面灰蒙蒙一片,看的不甚清楚,他又到窗户跟前,窗户半开,里面还是看不大清楚。
于是他回到门前,取出剑,用剑尖抵着门,推开门,然后慢慢走进去。
里面是一个堂屋,宽阔方正,凌乱地摆放着一些家具:桌子,或立或倒的凳子,靠着墙壁的木头柜子,地面横七竖八的散布的几个如柳斗,背篼,箩筐等用具,右边的墙壁上挂着一把长刀,还有锄头,藤帽,雨斗等,东西倒是挺齐备,不过全部都布满灰尘,陈旧得好像呆在那里几百年了,而且乱七八糟,就像被人翻抄过似的。
他一边走一边继续观察,他伸手摸摸墙上挂着的帽子兵器等物,用脚轻踢地面的什物,打开墙角的柜子看里面的破瓶烂罐,又走到屋子中央的桌子跟前,观察桌面和凳子,他注意到桌面和桌腿上有明显的被刀劈砍的痕迹,还有喷溅或者流淌而下的黑色的液体痕迹。
而除了桌子凳子,柜子和窗台上也有同样的刀痕,墙面上,也发现了黑色的斑痕,这些黑色的斑痕像极了干涸的血斑。
如果真的是血,那么很显然,这个地方经历过激烈的打斗,或许真是元明晦和王四娇所言,玄晟门就是在这地方格杀了这里的主人,也就是绿柳山庄的出逃者。
这间屋子看完了,他进入对面一扇门内,门内两边各有一个房间,他先走进右首的房间,这是个厨房,灶台碗柜水缸和锅碗瓢盆一应俱全,不过和前面的屋子一样,灰尘扑满,乱七八糟,柜子被刀砍成两半,里面的东西有的掉在地上,有的落在灶台和桌子上,甚至完全被砸烂,他再次仔细检查了此地各个角落,也发现了一些稀疏的黑色斑点。
厨房里面通向一个储物间,里面储藏了很多断木柴块,墙角有几堆东西,黑糊糊的长满了杂草,君如珪用剑刨了几下,判断出大约是已经腐坏的红薯米面等食物,墙上还挂了几样刀鎗剑戟等兵器,大都生了锈。
出了储物间和厨房,他进入左首的房间,这是个卧室,里面有张大竹榻,竹榻上被褥齐全,还挂着蚊帐,不过被褥乱成一团,且上面全是灰尘,帐子也破到不成形,整个就像一张大蛛网,灰尘仆仆,摇摇晃晃,好像随时就要分崩离析。
除了这些,就是衣柜,桌子,凳子等,君如珪一一检查,又在竹榻上发现少量的刀痕和血迹。
这栋屋子全部看完,君如珪退出,然后进入紧挨着的第二栋。
这一栋比方才的那房子稍微大一点,房间布置什么的和方才那个差不多,除了多了一件卧室,里面基本上也是灰尘扑满家具什物乱七八糟,当然,也少不了依稀的黑色斑点和打斗痕迹。
然后,他检查了最后一栋屋子,结果一样。
三栋屋子都检查完毕,他退出来。
他面对这三个木头屋子,思考:这里显然是原来的枯木谷主人,也就是绿柳山庄出逃者的居住地,他们应该在此地住了很久了,看上去虽然很清贫,但屋子的摆设用度什么的还算齐全,应该生活稳定。而且从屋子里的兵器来看,他们应该的确在训练刀剑之术,或许正如元明晦所言,他们还没有忘记三十多年前的血海深仇。
不过可惜啊,藏匿了这么久,谋划了这么久,他们最终还是暴露行藏,失败了。
而且,从屋子里打斗的痕迹看,他们多半在屋子时便遭到了伏击,不过这里却没有他们的尸身,他们在哪儿呢?
他看了一遭三栋建筑周围,周围一圈平地,上面覆盖的是厚实如垫的杂草地和灌木丛,再远一点是重重叠叠层层掩映的树林,更远的就看不见了。
他先沿着屋子外围转了一圈,一边走一边查看地面,没发现什么东西,然后,他继续以三栋木屋为圆心,扩大半径绕着屋子继续搜寻,他又转完一圈,没有找到任何东西,然后,他继续如此搜查下去。
第三圈找完,然后第四圈也找完了,走到第五圈接近东边地界时,树林开始变得稀疏,再走一会儿,前面赫然出现一块略高于周遭的平地,在平地之上,遥遥可见并排的三个半人高的土包。君如珪发现宝藏一般立即跑过去。到了跟前,他见每个土包跟前都有块约半人高的旧木板,这些木板有的竖着,有的已经倒伏在了地上,他随意捡起一块,见上面用刀子刻着一排一排的整齐的文字,他辨认了一下,写得是一连串几个名字,几个名字后面还有两个字:“之墓”。
原来这土包是坟墓,而木板上的名字则是被埋在里面的人。
屋子里死去的人便是埋葬在这里吗?
他观察这几个土包,思索。
这里应该就是绿柳山庄出逃者的埋骨之地,不过这些人若真是师父派人杀的,那么他们就没有必要将这些人埋起来还建个墓,埋他们的人肯定是他们的熟人或者同僚,也就是说在他们被杀之后,还有熟人和同僚来过这里,将他们的尸首收敛掩埋。
这个人,会是谁呢?
他蹙着眉头,朝周围看去。
此时,云梦犀正在右首一边的一个坟堆前,头偏来偏去的观察地面一块木板,可能是看不怎么清楚,她弯腰下去伸手试图拨开杂草,将其捡起来。
然而,她忽然惊叫了一声,接着她提起裙子撒腿朝君如珪跑过来。
“怎么了?”君如珪问。
她到他面前,惊慌失措地指着自己刚才站过的地方,结结巴巴道:“那……那……那里——”
“那里怎么了?”君如珪怕她慌得跌倒,扶住她。
“那里,有……有——”
见她半晌都没说出来,君如珪松了手,握紧裂境,朝那走过去。
随着临近,君如珪看见云梦犀呆过的那片凌乱的杂草里有个隆起的东西,就像藏伏着什么似的,君如珪的心顿时提起,他用裂境指着它,一步步靠近……
他终于辨清了,那个东西的轮廓形似是一个人,一个倒在地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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