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袁重山低声呢喃道:“苍蝇虽小,飞行速度和反应力却是极快,高粱扫帚却是柔韧无比,此人不但能一击击中苍蝇,而且能将扫帚插入树干如此之深,可见内力骇人。”
“是啊,”李狸也点头:“我看着这情景简直吓了一大跳,因为在我眼里,这个老头子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扫地的仆人,居然有这样骇人的功力,我长了这么大,所知道的可能也就咱们四大门派的掌门能做到这一点吧。”他瞪着惊恐不安的眼睛,看向几个掌门。
“我越想越害怕,要知道,这个人可是大小姐身边的人,他若对大小姐图谋不轨,那就糟糕了。我赶紧去找大小姐,想问她知不知道整个叉叔的来历和功力,然而我几乎找遍了整个鹤雪,都没找到她的人影。”李狸又叹了口气:“不过,其实我也能想到,因为这段时间大小姐都是神出鬼没,整日不见人。于是我只好去找掌门,掌门倒是好找,我见了他将这事告诉了他,掌门听了之后也颇为吃惊,说回头一定将此事问问大小姐。
“但是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听见掌门或者其他人处置询问过这件事,调查过那个老头的底细。而那老头也一直呆在大小姐身边,直到反叛发生后。”
李狸歇了几口气,继续:“反叛发生的时候是约半个月前。”他说到这里,将眼睛阖上,似乎在回忆那可怕的情景,然后睁眼:“那天是八日清晨,我们刚吃了早饭,正打算像往常一样去广场练功,却听到外面一阵喧哗,然后一个人匆匆跑进来,惊慌失措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外面来人了!’我们问他什么人,他却慌慌张张一个字也说不出,只伸手指着外面。我们跑出去,见大门外果然来了许多人,那些人虽然穿着我们鹤雪的衣服,看似我们鹤雪的弟子,但是仔细一瞧额头上都绑著一条红色带子,似乎要故意区分什么,一个个面目狰狞,凶神恶煞,身上带着的兵器有些是我们鹤雪特有的白银剑,更多的却并不是,刀枪剑戟五花八门的都有,而且大部分面目也很生,从未见过。我们问他们是从哪里来要干什么。他们也不答,只堵住大门不让我们出去。我们便和他们动起了手,我们本来摆好了架势要和他们大干一场,然而没想到,才打了几下,我们的人忽然感到身体不适,一身的力气像被什么东西抽走了,内力也像胶水一样凝滞,怎么都提不起来,整个人像变成了一摊烂泥,就像被人下了毒。”
李狸痛苦地摇着头:“于是还没怎么开打呢,我们就束手就擒了。那些人用绳子将我们绑起来,连成一串一串,像牲口一样往外面赶。这时我忽然认出了那帮人中有几个人正是广吟风身边的人。我问他们是不是广吟风派来的?那些人爱理不理道:“你别问,过一会儿,你们自然知道了。”
“他们就这么将我们牵着,出门,我们一路走,一路看见路边各处的景况:有的地方数名弟子正在酣战,打得激烈,有的地方则躺着或受伤或死去的弟子,无人搭理。我们看着这一路都是如此场景,心里便明白了,不光是我们这里,整个鹤雪已经陷入了一场战斗,一场灾难。”“不过我们还是一头雾水,我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鹤雪怎么变成这样,但是我们中了毒,又被捆了起来,对此也无能为力。
“在往前面走一段距离,打斗变少,取而代之的是那些头戴红巾的“鹤雪弟子”成群结队地站在各个路口,他们大多数像是在站岗,目光转来转去到处盯,有的则守着一队又一队像我们一样不幸被俘的师兄弟。”
“我从他们当中,认出了更多的广吟风带来的人。”
“于是我开始猜测:鹤雪今日之变难不成是广吟风搞出来的?我联想到从前广吟风那帮人奇怪的举动,更确认了这一点。想到那一刻,我浑身都起了一层寒栗。”
“那些人将我们一直赶,直到抵达广场,在广场我们看到更多的师兄弟,他们死的死,伤的伤,鲜血淋漓,广场满地都是,真是惨烈之极。看着这一切,我们内心悲愤无比。
“我们继续朝广场中央走,一会儿,我的手忽然被人碰了一下,我回头,只见身边一弟子正用下巴努广场一角,我朝那里看去。”
“广场前方正中央,有一个一人来高的一个台子,原本是用来指挥讲话的。此刻上面正拥了一堆人,那堆人和押解我们的人一样,也都穿着我们鹤雪的衣裳,头戴红巾,有些人佩戴着鹤雪的白银剑,有些人却没有,一个个面目凶悍,让人厌恶。他们呈半圈站着,围着中央两个人。虽然他们有些远,但是我眼睛尖,一眼瞧出那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大小姐,而另外一个,则是我们的掌门。”
“没想到掌门和大小姐居然在这里,着实让我们大吃一惊。然而仔细一看,他们两人的神情却是很古怪:大小姐无论是打扮还是妆容都是之前没有过的明艳华贵,且精神抖擞神采奕奕,像要赶赴什么隆重的宴会似的。而她身边,她的父亲,我们掌门,却脸色呆滞神情颓丧,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似的。”
“看到此,我不禁疑惑:他们两个在那里做什么?”
“我一直盯着那儿观察,只见大小姐和掌门正在说话,她精神饱满,还带着几分洋洋得意。而掌门依旧很呆滞,茫然不知所措。说完后,大小姐带着笑容转过头来,此时,广场上的战斗已经停止,从各个方向带来的被俘的鹤雪弟子也都大致集中在广场中央。她用冷锐傲然的目光扫视了一遍下面,然后将双手负在背后,就像一个刚刚打了一场胜仗的将军般昂首挺胸迈出两步。”
“然后,她启朱唇,开玉齿,高声道:‘各位兄弟各位同僚,这一夜一日的战斗大伙辛苦了,胜利来之不易,我莫思侬万分感谢!’说完,她朝各个方位拱手致意。
与此同时,那些绑着我们的人纷纷举起手来,高呼着表示回应。”
“这场面看得我们这些鹤雪弟子简直目瞪口呆,因为我们谁也不会想到,大小姐居然和这些叛逆的贼人站在一起!”
“贼人高呼完毕,大小姐继续道:‘经过数年的筹备谋划,昨夜一夜奋战,我们终于将整个鹤雪剑派拿下,得到最终的胜利。我多年的夙愿得偿所愿,今日这番盛况,让我开心之极,等咱们将这些人都处理完毕之后,我们每个人都彻彻底底地庆祝一番,大家说好不好!’说到这里,她又将双手高高举起,周围那些贼人又举起双手高兴地欢呼起来,那样子简直像一帮正享受盛宴的魔鬼。”
“魔鬼们的欢呼好一阵子才完毕,而大小姐也开心得笑个不停,我认识了她这么久,我还没见过她这么开心放肆的笑过呢。
“而这时候,我们掌门忽然说话了,虽然他依旧颓丧呆滞,脸色依旧枯槁如死,但是那声音还是很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他对大小姐说:‘思侬,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声音低沉,却带着无比悲哀痛楚。”
“大小姐蓦然回头,盯住掌门,目光简直就像那把铁爪子抓着她的父亲,她傲然回答道:‘不用你提醒,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掌门陡然拔高嗓门,悲愤交加道:‘我看你是不知道!你看看,’他伸出手来,战栗着朝整个广场指去:‘你用你的眼睛看,这么多人,这么多人……他们是你的同僚,你的师兄弟,和你一起张大的人!……你却杀了他们,这么多人,你杀了他们!——思侬,你疯了吗!疯了吗!’他实在无法压抑,双拳紧握,浑身颤抖,脸色和眼睛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毕露,简直像一只要发疯的野兽。”
“周围贼子见此,忙过去将掌门的双手给拽住,掌门挣扎着想要挣脱他们,然而却似浑身无力,一只手也没挣脱。我们看到掌门这般样子,便明白他应该和我们一样,也被毒药控制了。”
“看到连掌门都已经被控制,我们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不过,更令我们无法接受的是,这些反叛的贼子的头儿居然是大小姐!平日里看上去那么亲切,和顺,温柔的大小姐!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每一个人心里都在问,她不是一直好好的吗?一直和掌门相处亲厚吗?她为什么要反叛?为什么抓了养大她的父亲?为什么要如此对待他,还有整个鹤雪!……”
李狸似乎说不下去了,他停下,垂下了头。
片刻,他用手抹了抹眼睛,声音沙哑地继续说下去:“掌门还在挣扎,反抗,然而他的挣扎在毒药和众多人的压制之下,根本没有任何效果,他就像一个陷入陷阱的受伤的狮子,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的宵小嘲笑他,折磨他,却无能为力……
“片刻,大小姐忽然打了个手势,一个人走到掌门背后,将他脚弯一踢,掌门顿时跪倒在地上。大小姐漠然地望着她跪着的父亲,手指广场,昂然高声道:‘莫掌门,您瞧,这就是你辛苦经营了几十年的鹤雪,如今它轻轻巧巧就到了我的手里,被我完全控制,如今我想对你们怎么样就能怎么样?想折磨它就折磨折磨它,想毁掉它就能毁掉它,这种感觉如何?是不是前所未有的糟糕啊?’
“面对女儿的挑衅侮辱,掌门只不断的嘟囔:‘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大小姐冷漠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她慢慢的吐出下面的话:‘莫掌门,你真要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好吧,我就告诉你,我所做的一切只因为我恨这里,我恨鹤雪剑派,我恨这里每一个人,我更恨你!’几个‘恨’字她加重语气,说得咬牙切齿,就像要生啖了人的血肉一般。
随后她略做停顿,又缓了语气:‘你知道吗?我有时候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不公平,很多人从未做过坏事,却要遭受恶劣的待遇,承受痛苦的折磨。而很多人做了坏事,却逍遥快活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从未得到任何惩罚。不仅如此,他们还一个个道貌岸然,受万人尊敬敬仰,甚至还当了什么掌门。如果你能亲眼看到这一切,感受到这一切,就会知道这个世界是如何荒谬透顶!我这辈子虽然不长,但已经看够这些事,再也没法忍受了。于是,’她盯着我们掌门,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的说出来:‘我决定自己动手,让诸位看不起的因果报应重新回到这个世间,让恶人得到惩罚,让好人得到补偿——”
“‘你这话什么意思?’掌门听到这里,猛地抬头,怒道:‘你的意思是我是做了坏事的恶人,你要惩罚的恶人?’”
“大小姐斜眼瞅他:‘是。’”
“掌门本来就很红的脸涨得更红了,血液简直要喷出他的皮肤:‘我是恶人,你说我是恶人!’他忽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声如钢刀一般冷厉,笑完了,愤怒道:‘没想到啊,我莫识君清白一生,居然成了恶人,一个要我女儿来惩罚的恶人!’”他狠狠喘了几口气:‘既然我是恶人,那你告诉我,我做过什么恶事!’”
“大小姐却满不在乎的挑挑眉毛:‘你放心,我会告诉你的,不过不是现在。”
“‘我现在就要知道!’掌门不甘的大吼:‘你若是说的是实话,现在就当着所有鹤雪弟子的面,当着你的喽啰的面,把我所谓的恶事全部说来,我好心甘情愿做你的阶下囚!要不然,我莫识君可不服!’”
“大小姐斜眼白了掌门一眼,蔑然道:‘莫掌门,你别吼,我告诉你,我可不会屈从于任何的威胁,你不服?那你就不服吧,我说了,我现在不会告诉你,就不会告诉你,你怎么说都没用。’”
“掌门继续不甘的大吼:‘你有本事就说!不要回避!你若是这样,我便认定你在撒谎!你根本就是害怕,你怕我!不敢说实话——’”
“大小姐似乎不耐烦了,她扬了扬手,对身边人道:‘这个人要失去理智了,我现在不想跟他说话,你们把他带下去。’周围的人得了令,七手八脚将我们掌门拽走了。”
“掌门在被拽走的路上,一直不甘心的大吼:‘莫思侬!你告诉我,我到底做了什么坏事,你倒是说啊!你倒是说啊!……’他不断地吼,不断地叫,直到被人拽到广场后面,直到我们再看不见听不见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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