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思侬告诉他的地点位于良渚州东南海岸,她描述的很仔细,而且还配了详尽的地图,甚至还用一条细线划出了一条从黑水宫到那最近的一条路。莫思侬如此好意,君如珪也不拒绝,便照着地图老老实实前行,不过一边走还是注意有无人跟踪盯梢,走了两日,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盯着他们,第三日,便在神木州东一处村庄和扮作污血教教众的元明晦等人顺利汇合。(当然,元明晦等人的真实身份意图是要瞒着云梦犀的。)
之后,他们一行人快马不停,奔波数日,终于抵达目的地。
那是一片背靠丘陵的宽阔海岸,海岸线朝着大海方向缓缓凸出,形成一个巨大的岬角,海岸和丘陵之间有一大片平地,其上石牙错生,怪石嶙峋,一直延伸到用一道高高的悬崖边。
而在海岸尽头,悬崖之外,一个堡垒从海面耸峙而起,高而笔直,呈圆筒状,通体为巨大的黑色石头垒砌,如一根笔直的长矛扎在辽阔的海面。外墙光滑,除靠近上方几个小得就如麻点的窗户之外,再无其他,建筑顶部有几个凸出来的砖楼,砖楼上也有很小的窗户,应该是用于侦查瞭望,砖楼顶端是锯齿状的雉堞,雉堞后面竖着几杆暗黑色的长条形的旗帜,被海风吹得高高飘举。
建筑中间部位开了一道拱形大门,大门外延伸出一条细长的梁桥,和悬崖边的海岸相连接,形成和大陆相连的唯一通道。
莫思侬所言之目的地就是这个堡垒,这个堡垒看上去十分险要,无论从各个方面观察,都是坚守拒敌的绝好构造:处于海上,难以接近,高,无法攀爬,圆柱形,视野开阔,厚厚的石头墙,难以破坏,和外界的唯一通道是一条梁桥,细而长,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如此牢固的堡垒,如果是为了防备三大门派的再次攻伐,可谓准备周全。
大伙儿观察了许久后,一致认为如果要进入这个奇怪的堡垒,难度颇大。
于是在商议一阵候,众人决定先让君如珪和几个人进去探探虚实,余下的人则和另外的人马汇合,潜入于陆地上静候其变。
由于海岸边全是纵横叠错的大石头,很不好走,君如珪等人走到石滩处,便下马牵马而行,他们在交错的石牙之间跳跃攀爬,速度很慢,走了许久方抵达接近梁桥的地方。
此时,梁桥靠着岸的一端聚着的几个人发现了来客,立即小跑着迎了过来。
他们一行人共七八个,领头的是一个身着灰色锦袍的中年人,面色白净富态,脸上带着弥勒佛一般慈祥的笑容,一到跟前,便对为首的君如珪郑重的一躬身,毕恭毕敬道:“敢问公子可是污血教君少主?”
君如珪颔首:“在下正是。”
那人又将眼睛投向君如珪的身后,又问:“那这位可是浊水帮云帮主?”
云梦犀亦点头道:“是我。”
中年人听罢立即一拍手,用愉悦亲切的腔调道:“真是太好了,二位终于到了,大小姐早叫咱们候在这里,就等着二位呢,请二位跟我来吧。”他举手相邀。
君如珪一听此言,心里顿时一跳:听这个家伙的话,莫思侬似乎就在堡里。
他故作好奇样,问:“你说莫大小姐叫你们候在这里?”
“是的,”中年人又一颔首:“我们大小姐料事如神,早就知道二位今日要来,故而叫我们在这里候着。”
果然,她真在这里!
中年人又朝左右打招呼:“你们几个快给君少主和云帮主牵马,我好带二位贵客进堡。”
君如珪正要招呼众人一起走,然而那中年人却忽然张开双臂,拦在了其他人面前:“君少主,”他依然带着讨好而亲切的微笑:“在下在这里先给诸位赔个不是,因为大小姐特意嘱咐过我们,只带君少主和云帮主二位入堡,所以,别的人我们就恕不接待了。”说着他又对君如珪一躬身,这躬身很真诚,身体几乎垂直。
君如珪可没想到莫思侬来这一出,他脸色一沉,不怎么高兴道:“他们都是贴身侍奉我的随从,进去了又如何?”
中年人继续笑:“大小姐说了,这次见面乃是她和君少主以及云帮主的私下会面,所以不希望别的人打扰。二来,君少主您应该知道,大小姐此时身处特别时期,一切必须小心为上,所以她不可能让太多陌生人进入咱们堡内,以免发生不可预知的情况,还请君少主和云帮主谅解。再者,咱们堡里虽然简陋寒薄,几个侍从还是有的,他们经大小姐常年调教,想来是可以让君少主和云帮主满意的,希望二位不必担心。”
君如珪还想坚持,那中年人又道:“大小姐对君少主一片挚诚,为了迎接少主,她早已经命人将整个风啸堡上上下下打扫得干干净净,并设下宴席隆重相迎,所以君少主不用担心大小姐会对少主有何居心,尽管随我进去吧。”他再次垂直地躬下身子。
见此人口气如此坚决,君如珪为难的回头看了眼诸位师兄弟,元明晦给他使了个眼色,大意是说让他先和那人进去再说。
他见此,也没有其他办法,只有和师兄弟们告了辞,和云梦犀随那帮人去了。
中年人在最前面引路,后面紧跟君如珪和云梦犀,最后便是牵马的随从。
走完海岸上的石滩,众人抵达梁桥,一踏上那窄而高的桥面,没几步脚下的桥面陡然腾空,伸展于悬崖之上,如果此时从石头栏杆往下看,可以看到悬崖下乱石绝壁惊涛拍岸,加上凛冽海风和狭窄惊险的桥面,真让人感觉到整个石桥都在震动,很是惊心动魄。
君如珪特地回头看了眼云梦犀,他本来以为她会害怕,却发现她出乎意料地镇定,只见她腰板挺得笔直,双目遥望大海,步伐不疾不徐,一身半透明的藕色长裳被海风吹得飘摇若举,衬托的她身姿飘逸而挺拔,那样子好像去的并非敌人的巢穴,而是在海边信步游览。
君如珪心道:她大约是马上要见到莫思侬了,要知道,这个人不仅是给她下药的罪魁,还是多年的宿敌的人,她马上就要见到自己的宿敌和罪魁,所以就算内心再害怕,表面至少也要表现得镇定吧,否则岂不被人看轻?
过了长桥,穿过堡垒的大拱门,正式进入堡垒。这是一条走廊,很高很宽,墙壁笔直,顶部呈圆拱形,整个儿和建筑其他地方一样,皆用巨石垒砌,浑然一体,墙壁拱顶的边角处雕刻着细致的卷曲花草纹,有的像是繁盛茂密的忍冬薜荔,有的像鲜妍怒放玫瑰牡丹,花纹中间的空隙处本来绘着一块一块的壁画,不过大约因为时间久远,大多已经被海风和水汽腐蚀得斑驳不堪,分辨不出画的是什么,走廊每隔一段距离矗立着一根很粗大的圆柱子,柱子上也刻着繁复的卷草纹饰,拱顶端悬着一个个如铁色箭花形状的铜制曲柄油灯,形状精巧别致,不过因为挂得太高,光线不甚明亮,气氛显得暗沉而肃穆。
走廊不长,大约几丈结束,然后视线霍然开朗,一个大厅呈现眼前。
大厅很宽阔,约两三丈来方,墙面和走廊一样,亦为暗灰色的巨石砌成,边沿刻着精致的花纹边饰,不过却没有壁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绣着珍禽异兽仙人传说等花纹的绒毯,雕花窗边的两边各放置了一个穿着包缠式长衣的女性人形大理石雕塑,身材丰腴,姿态雍容,墙壁顶端也挂着数盏铜制曲颈花形油灯,也和走廊一样,高得有些过分,好像故意不让人感受到其光芒似的。
大厅的地面,中央铺陈着一张巨大的缠枝花狩猎纹饰的鹅绒茵毯,茵毯之上,端端正正摆放着一个大理石面方桌。桌子上铺了一张细长的锦绣碧螺纹桌布,上面沿着中线搁了一排錾刻着复杂纹饰的白银烛台,每个烛台上放置三根白色蜡烛,此时蜡烛皆被点燃,烛光融融,璀璨如星。
大门的正对面,也就是其主位之上,一个女子正斜靠在一张高背椅子上,她身姿慵懒,面容娇妍,一身紫衫紫裙,斜披一条雪白的貂绒披肩,头绾䰀鬌髻,耳坠明月铛,发髻上别着几枚镶嵌着红蓝宝石的羊脂玉蝴蝶簪,周围衬以数朵红玫瑰,越发显得整个人美若春霞,灿若秋月。
不用多说,诸位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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