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云二人进入大厅之时,莫思侬的目光刚刚好扫过大门口,那一刻,她的表情凝固。
她站起来,脱口道:“君少主?”
君如珪站定,微微欠身:“莫大小姐,久违了。”
莫思侬展颜一笑,柔声道:“是啊,的确久违了,白茅山一别,到现在转眼已过过二十五日。”
君如珪有些讶异,他没想到莫思侬居然把日子记得如此清楚,不过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有些小庆幸。
“不过,”莫思侬接着道:“虽然咱们已经分离整整二十五日,但是我们还是在这里相聚了,这不说明咱们还是有缘的,对吗?”她一边说一边走出座位,将两边的椅子分别从桌子下面拖出来,并伸出柔荑般的手朝前轻轻一招,柔情款款道:“来,二位,我知道你们赶了大半天的路,一定辛苦了,快来坐。”
君如珪颔首,过来,坐下。
此时,莫思侬重新在自己的位置落座,她伸出一只手,撑着下巴,歪着脑袋,用一双清亮透彻的眸子上上下下打量起君如珪。
君如珪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了,笑道:“莫大小姐,请问我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您如此好奇?”
莫思侬垂下眼帘,抿嘴一笑:“特别倒是没什么特别,只是这么多天没见,我看君少主好像瘦了,”她又抬眸看他:“君少主,这些日子你是不是跑了太多的路,常日奔波,所以亏欠了身子?”
君如珪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大概是吧,”他说:“这些日子我的确跑了不少路,别的不说,您莫大小姐一封信送来,我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所以的确跑瘦了。”
“是吗?”莫思侬蛾眉一 扬,道:“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她看着君如珪,目光闪烁揶揄:“说明君少主太在乎云姑娘的身心健康,生怕耽误了时辰,所以才这么忙不迭地赶来了,”她笑着瞧了眼云梦犀,又回头:“不过——这也没什么,君少主,我能理解你,毕竟云姑娘的身家性命都在这里,您怎么能不抓紧呢?不过还是可以看出君少主是重情重义怜香惜玉之人。”
君如珪勉强的微笑道:“莫大小姐,我就当您这是在夸我?”
“当然,”莫思侬眉毛一挑,十分肯定道:“我当然在夸您。”
“而且,”她又补充:“您放心,我也不是一个没事喜欢吃干醋的女人,君如珪重情重义怜香惜玉,我钦佩都来不及呢。另外,我本来也应该为云姑娘解毒的,不是吗?”
她又斜掠了云梦犀一眼,然而云梦犀的脸色却不怎么好。
“不过二人请放心,”她又继续说:“就算你们瘦了也没关系,你们在我这里住上几天,我保证让你们肉又长回来了,”她掩口嘻嘻的笑,半晌,又放下手道:“哦,对了,我光顾着说话了,居然忘了正事,”她神色恢复了冷静,伸出双手在半空拍了一下。
两个仆从立即从左侧走廊走出来,手中各捧一个托盘,托盘上面分别放着折好的温湿手帕,一杯热茶,一盘点心。
他们走到君云二人面前,先放下托盘,然后拿起湿手帕为二人擦净双手,再将热茶和点心奉到桌上。
“二位请用。”莫思侬伸手。
君如珪早上赶路赶得紧,只吃了点粗陋的馕饼,到现在已经大半日没有再吃东西喝水了,此时正是饥渴,于是也不客气,道了声谢就端起茶杯饮了起一大口,温暖馨香的茶水从杯子溢入口中,又从口里流入肠胃,暖融舒畅的感觉实在太好了。喝罢,他又拈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糕点不知是用什么做的,软糯香甜,还有股子荷花香,十分可口,他一口气吃了三块。
莫思侬靠着高背椅子,兴致勃勃地望着他吃东西,不过眼神似乎还在咂摸他到底是瘦了还是胖了。
吃了一会儿,莫思侬问:“君少主,好吃吗?”
君如珪一个劲儿点头:“好吃。”
她伸出一根手指头一点君如珪面前的茶杯:“这茶名叫夜春来,产自神木州,本是极好的茶,不过在这儿放得有点久了,有点受潮,所以喝起来有股子霉味,但这已经我这里能拿得出最好的茶了,所以还请担待一些。——不过这个白玉荷香酥却是百分百新鲜的,是用糯米,红豆,藕粉,荷叶等食材做的,我一向很喜欢吃,所以暂且拿这个来招待您,请不要嫌弃。”
君如珪又拈了一块白玉荷香酥放在口中,又喝了口茶,囫囵咽了下去,边吃边继续称赞:“不错,不错,好吃,好吃。”
莫思侬见他转眼又吃了三块,便又打了个手势,叫来仆从给君如珪满上茶水,又补上一盘糕点。
“君少主尽情吃吧,”她甜蜜蜜的微笑:“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除了这些糕点,一会儿还有正餐,君少主您可别一下吃太饱了,不然就吃不下其他东西了。”
“哦?”君如珪抬起眼:“还有正餐?哦,——我知道了,我会的,会的。”不过他还在大嚼特嚼。
莫思侬看着他,脸上的笑更欢愉了。
一会,她的目光又滑到君如珪的身边,云梦犀处。
她眉头一蹙,讶然道:“咦?云姑娘怎么不吃东西啊?”
云梦犀毫无表情的答道:“我不饿。”
“怎么会?云姑娘不是和君少主一路的吗?怎么,君少主都饿了,云姑娘还不饿,这不合常理啊?”
面对莫思侬那好奇不解的目光,云梦犀的还是那个表情和语气:“我不饿。”她说。
“是不是茶点不合胃口?”莫思侬竭力尽地主之谊:“要不要我给云姑娘换一种?或者,您干脆直接告诉我您喜欢吃那种点心,我好让厨子去做?”
“我说了,我不饿。”云梦犀还是那样的语气:“不劳莫姑娘操心。”
瞧着云梦犀如此抗拒,莫思侬倒也不生气,她靠着高背椅子,微微一笑,慨叹:“看来云姑娘今日胃口不大好啊,没关系,等一会儿上了正餐,我想云姑娘的胃口就会好了。不过若还是没有好也没有关系,您住在我这里,今天过了还有明天,明天过了还有后天,迟早会有胃口的时候。”完了她对君如珪挑挑眉:“你说是吗君少主?”
莫思侬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在说,你住在我这里,迟早肚子会饿,迟早会吃东西,显然,这说话的方式和语气可一点也不客气。
君如珪回头看了眼云梦犀,见她脸色一块白一块红的,实在不好看。他知道她生气了。可是他知道云梦犀和他一样,早上吃了一点东西后就没有再碰什么了,她早该饿了,但现在她却不吃东西。
生别人的气,却用饥饿折磨自己,这种行为在君如珪眼里可一点也不明智。
“呃……”他轻轻用手肘碰了碰云梦犀,他想劝她,可是他一碰她,她似乎就预感到了他要说什么似的,身子一缩,头也拧到一边去了。
君如珪心里叹了口气:哎,你这又何必呢?
他只有回头,继续吃他自己的东西。
一会儿,只听得不知哪儿传来云板的敲击声,君如珪数了数,一共六声。
此时莫思侬开口道:“好了,时辰到了,我们可以上正餐了。”完了她举起手,拍掌三声。
随着右侧角门一声悠长高昂的呼喝,数名侍从从其中鱼贯走出,他们高矮胖瘦都差不多,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动作步伐也如训练过的一样一模一样,每人手中托着一个朱红金漆大托盘,每个托盘里都放满了一个个菜盘,他们过来依次将托盘内的菜盘整整齐齐摆在大理石桌子上。
君如珪看着这些一盘接着一盘的佳肴:都是什么虾仁鳝糊,金丝鲍鱼,鲜荔鱼块,水晶肴蹄,红白溜鸭,五珍脍等等等等,应有尽有五花八门。
由于侍从动作麻利,训练有素,不一会儿,满满桌子菜摆好了,最后又上了满满一壶珐琅攒金丝壶的美酒。
满桌子的菜肴看得君如珪眼花缭乱,要知道就算在黑水宫,他都没见过这么多这么稀奇的菜,不说那诱人的色泽,光是闻着味道,都能让人垂涎不已。
然而除了菜肴之外,另外还有一样东西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就是盛菜的盘子。
桌子上的所有餐盘不同于君如珪过去所见的各色瓷盘,这里的盘子形制多样,有的像个小盆子,有的像条鱼,有的像一朵花,有的则是一片叶子的形状,精巧生动,而且更重要的,制作它们的材质乃是用一种类似琉璃和水晶的半透明的东西,其中微光折射,糅合着内部如水波一般柔和的色泽,再加上表面錾刻的精致花纹,散发出一种朦胧的梦幻之美。
君如珪从未见过这种餐具,他不由看出了神,甚至还伸出手,尝试去摸。
莫思侬本来已拿起筷箸,正要邀请二人用膳,忽然看到君如珪,不由开口道:“君少主,您在做什么?”
君如珪顿时收住手,抬起头,指着面前的盘子问:“这些盘子真好看,是用什么做的?”
“君少主原来在看这些餐具,”莫思侬扬手介绍道:“这些盘子都是用瞑月石琉璃做的。”
“瞑月石琉璃?”
“这是琉璃的一种,”莫思侬解释道:“不过我们中州没有这东西,它产自外国。”
君如珪又看向面前的盘子,“这东西是从外国买来的?”
“从一个很远的国家,那地方名叫侨乞国。”她微笑,望着君如珪,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头,指向正右侧方向:“从海边坐船,朝这个方向一直走,走上一个月,可以抵达一个不大不小的岛国,那个国家特产很多珍稀矿石,瞑月石就是其中之一,他们用这种石头制作琉璃,琉璃透彻明净,坚固耐用,还不怕水烫火燎,可以做成顶级的餐具。”
君如珪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过那却是一面墙。
他回头,叹道:“没想到莫大小姐见识如此广博,连千里之外的侨乞国都了如指掌,还从那里买来了这么多珍品餐具,真是了不得。”
莫思侬妩然一笑,目光娇俏:“其实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据说那个国家风景秀美,民风淳朴,做的工艺品也非常精致,其实我一直想亲自去那儿看看的,可惜没时间。”她无奈的蹙蹙眉毛。
“不过,”她又道:“虽然我无法亲自前往一观,但是在这个小小的堡垒,我使用的东西都差不多从那里买来。不光是这些餐具,还有整个大厅,”她伸出细白的右手,朝周围指了一圈:“壁画,壁挂,灯具,摆设,家具,每一样东西,都是从那儿买来的,而且不止这个大厅,堡垒其他地方也大致如此。也就是说我整个风啸堡的布置装饰,都是来自侨乞国,都是那里的风格。”
君如珪随着她的手,看了一遍整个大厅:从地上的茵毯,墙上的挂毯,屋角的摆设,人形的雕塑,一直到头顶的铜油灯……
每一样东西都精致华美巧夺天工,又充满了奇趣的异域风情,充实而不拥挤的装饰了整个大厅,居然全部都是从那个遥远的异域国度买来的!而且还不止这个大厅!
似乎看出了君如珪内心的震撼,莫思侬继续道:“其实我也知道,这么多东西从遥远的侨乞国运回来,既耗费时间也花费钱财,对于我这么一个不怎么喜欢铺张浪费之人来说,确实有些不值得。但是君少主,您进来的时候可能已经注意到了,风啸堡的建筑风格其实也并非咱们中原的。对,其实它也来自于侨乞国。一开始拿到这个堡垒的时候我也尝试过用咱们中州的东西装饰此地,不过无论我怎么弄都和整个建筑风格不搭,不协调。所以我只能放弃原来的计划,改用侨乞国风格的装饰品,这样才勉强能看。”
她略做停顿,然后继续说:“说来这个堡垒到我手中其实也不算久,大约在三四年前吧,我想在海边找一个安身庇护之地,一个朋友向我介绍了这里,我一眼就看中了,不过刚买这里时这里破旧得很,简直可以说是一座废墟,所以没花多少钱。不过整修装饰却所费不赀,比那个数目多了几倍不止,特别是装修。啊,”她叹了一口气:“为了在侨乞国找到满意的装饰品,我特地包了一艘大船。我本想亲自跑一趟,可惜没空,只能叫手下代我去了。不过,我的手下都挺体贴我的,”她又笑笑:“他们怕自己选的东西我不满意,便买了比能用的足足多出三倍的,好让我从中选出我喜欢来装饰堡垒。”说着她又自豪的看了一转周围:“君少主您现在看到的这下装饰,便是我从那三倍多的东西中精挑细选而出的。”
君如珪又看了这一屋子奢华精美的装饰物,心道这么大个堡垒,她居然专程包了一条船去侨乞国买东西,而且还买了足足三倍的东西,可真是大手笔,大土豪!
“不错,”君如珪一边点头一边由衷赞叹:“真不错,异域风情,别致精巧,风格独特,算得上是人间一大胜地了。能拥有这样的地方实在三生有幸。”
然而莫思侬却不怎么满意的摇头道:“君少主谬赞了,这个地方的确很有异域风情,也算得上别致精巧,但是这里海风大,四季都又冷又潮,其实并不适合人居住。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花了这么钱来装饰这里,不过为了让它看上去不至于过于糟糕。”
既然这里海风大,又冷又潮,你又为什么要买这里呢?
君如珪实在好奇,忍不住问:“莫大小姐,请容我冒昧问一句,你是鹤雪剑派的大小姐,难道平日里不是住在白茅山上吗?这个地方既然又冷又潮,且离白茅山又如此之远,你为什么要选择这里作为安身庇护之地?”
莫思侬回答得倒是挺快:“原因很简单,因为这里地势好,而且堡垒的构造固若金汤易守难攻,若我有一日被人通缉追杀,逃到这里藏身是最好不过了。”
你果然是为了逃避四大门派才买下这里的,不过听你说三四年前就买了这里,难道你早在三四年前就开始筹划今日之变了、吓,这可真是深谋远虑。
“的确,”他慨叹道:“这堡垒孤悬海上,险峻坚固,和外界只有一条狭窄的梁桥想通,的确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入,——原来三四年前莫大小姐就已经预料到今日了。”他别有深意的看她。
“是啊,”莫思侬很坦诚的点头:“确如君少主所言。”
她说着,转过头,目光投向一边半开的拱形窗户外,看向外面苍青色的天空,所有所思。
“不过君少主和云姑娘不必担心,”一会儿,她回过头,朝二位微笑道:“这里有我风啸堡的险厄和我属下的警戒,所以非常安全,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有任何人敢骚扰攻打此地,二位尽管放心住下便是。”
她看着君如珪和云梦犀,笑得愈发妩媚自得了。
然而她又记起什么来,眼睛忽然一张,道:“哎呀,又光顾着说话了,居然忘了最最重要的事,”她拿起筷箸,做了个邀请的动作:“咱们还是赶快用膳吧,否则菜都凉了。”
君如珪虽然刚吃了一些糕点,但此时桌上的菜肴实在丰盛诱人,何况他刚才也没有吃饱,所以立即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吃了一会儿,莫思侬开始斟酒,她斟满三杯琥珀葡萄酒,将两杯分别推到君如珪和云梦犀面前,然后举起自己前面那杯,高声道:“二位不辞辛劳,自黑水宫千里迢迢远道而来,令鄙堡蓬荜生辉,令在下颜面生光,鄙堡上下幸甚之至,来,来为咱们的相聚干一杯,祝我们这次聚会开开心心,永无遗憾!”
君如珪举起面前的杯子和她轻轻一碰,亦道:“祝我们的相会开开心心,永无遗憾,干杯!”然后他一大口酒仰头喝下。
云梦犀轻轻举了举酒杯,表示了一下。
君如珪喝下香喷喷热辣辣的酒,又挑了几口菜吃,这些菜肴有的他认得出来,但有些却认不出来的,不过无论认不认得出来,都是美味可口无可挑剔,他吃得越发起劲,吃了一会儿,他又和莫思侬干了几杯酒。
没一会儿,他感觉有点上头了,整个人开始飘飘然起来。
“莫大小姐真是热情好客,”他越发开心,兴致勃勃道:“其实算来,在下只和莫大小姐不过几面之缘,正所谓萍水相逢,然而莫大小姐对在下却一直至真至诚,特别是现在,您在面临四大门派紧追不舍的景况之下,还冒险邀请我来贵堡做客,拿出如此好酒好菜款待,诚挚如斯,我君如珪幸甚之至感激莫名,莫姑娘,就凭你这份肝胆,这份诚意,这份友情,您要是对我君如珪有任何要求,只要您开口,我君如珪能做到的,任凭差遣!”他说完一拍胸脯,又满了一杯酒,干杯,喝下。
莫思侬也饮了一大口酒,喝完她粲然而笑,脸颊如披红霞。
君如珪又转向云梦犀。
“云姑娘,”他举起杯子:“为了我们今天的相聚,为了我们的未来,我们也干一杯!”他举起酒杯。
云梦犀虽然依然不大开心,但终究拂不过他,也端起酒杯,却只略略碰了杯,抿了一点点。
完了,君如珪继续兴冲冲地吃菜喝酒。
又吃了一会菜,喝了一会子酒,他越发兴奋,竟拿起一根筷子,敲着琉璃菜盏唱起歌来,他唱的是:
“……花儿红来叶儿绿,花儿就像妹妹的脸,叶儿绿来花儿红,叶儿照出哥哥的眼,花儿开啊花儿谢,妹妹等哥不见来……”
莫思侬本来很认真的看着他吃东西喝酒,然而听到这歌,她的表情忽然凝固了。她望着他,眸子深彻晶亮,似乎要看穿他那泛红的脸,那双醉醺醺的眼睛,看到他心底去。
她就这样一直看着他,一直到他唱完。
然后她问:“君少主,你刚才唱的是什么?”
君如珪已经处于半醉状态,晕乎乎的答道:“唱的自然是歌啊?”
“我知道是歌。”莫思侬一紧蛾眉:“我问你唱的什么歌?”
君如珪晃晃脑袋:“我忘了。”
莫思侬盯了他半天,脸色不知该怎么形容,似乎是茫然,又似乎是怀疑,又似乎伤感,她这样一会儿,最终舒出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忘了?也是,你不是将从前都忘了吗?这个自然也忘了,——不过你既然都忘了,又为什么记得起这首歌呢?”
君如珪又将酒杯举起来:“来来来,莫大小姐,云姑娘,干杯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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