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完毕时,天色已暗,莫思侬着人用之前点好的海鲜做了海味大餐,叫来云梦犀,三人用膳。
晚餐和中午的一样丰盛,什么血粉香梭鱼,海龙珍脍,红烧海蟹肉,螃蟹清羹鬼头刀等,再加上一些插食和果盘,别有一番奇异的海味,君如珪吃得津津有味赞叹不迭。
晚餐结束,莫思侬和君如珪闲聊了一会儿,君如珪和云梦犀便告辞东道主,回卧室休息去了。
回去的路上,君如珪见云梦犀一脸沉闷,也不说话,便问道:“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云梦犀却迟迟疑疑的没有回答。
君如珪想她多半还是在惦记着解药,所以才会如此,便又问:“你是担心你的解药吗?”
云梦犀又迟疑了一会儿,方道:“莫思侬说过那毒一个月之内若不解就会毒发身亡。而她这次叫我们来,说的也是给我解药,我算了日子,一月之期也要到了,可我瞧她的样子,却一点也不想提起解药的事。”
君如珪想想道:“这样吧,下次我见到她,亲口问问她此事,我想她一定会有回应的。”说完又拍拍她的肩膀:“你不要太担心了。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会记着这事的,断不会让她食言。”
云梦犀虽然依然忧心忡忡,但听到此,也没再多说什么,兀自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君如珪回卧室之后,又一个人站在敞开的窗户前,此时已经临近夜晚,他迎着呼啸的海风,看着下面如墨汁一般鼓动的大海和上面暗沉沉的天,感觉马上就要来暴风雨似的。
他的内心也如外面一般躁动不安起来。
他想到了莫识君,那个高大魁梧却已被折磨得不成形的男子,他被绑着,被鞭挞,他愤怒的嘶吼……
每一帧画面都如此凄厉惨烈,刻骨铭心,像铁齿利爪一般挠抓着他的心,每一下都留下触目惊心的血痕。
不行,不能这样,我必须救他,带他离开这里,他已经被痛苦折磨到了极点,若是再这样下去,他就算身体没垮,精神都要崩溃发疯。
我一定要救他!
一定要!
——可是,怎么救?
他闭上眼睛,回忆:莫识君被关押的地点,是上二层的牢房,沿着一条很长很暗的走廊,抵达一道紧闭的石门,石门被人守着,要进去,必须经过他。
再里面就是关押莫识君的牢房了,那里应该也有人守着,而进入那里,莫识君的手足上还有铁镣。
要救出他,前面的一切都要通过,而就算一切顺利过关斩将,要离开堡垒,还有那么长那么危险的距离。
他搜肠刮肚冥思苦想。
想了很久毫无头绪,最终,他决定和大师兄那边先商量商量。
他取出早备好的黄表纸和红罡石等物,施展水火交融之术。他告诉那边今日一整日的所见所闻,包括所得之堡垒的守卫布局,还有那道无比重要的却没有钥匙的门。最后,他还告诉了他们他看到的关押在牢房的莫识君,被折磨地伤痕累累几近疯癫的莫识君。
等了小半个时辰,那边回信,说他送来的布局图很有用,而且已经立即派人去查看那道门,另外他们告诉他,玄晟门今天下午在南边发现了数队人马,正往风啸堡赶来,只怕是莫思侬已经察觉周围有四大门派的人出没,于是急急调来了援军。他们突袭了那队人马,然而那帮人如游蛇一般滑腻,交手之后又逃走了。他们担心那些人换了一条路赶去风啸堡。所以,一切行动筹划必须抓紧时间,特别是,要将莫识君尽快救出来,不惜一切代价。
烈金石看罢,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啊,莫思侬,你居然发现了外面林子里的人?不会吧,难道大师兄他们藏得如此随意?你还调来了援军?你居然还有援军!不过不管如何,如果这是真的,这的确不能再拖了,特别是莫识君掌门,要不然真一打起来,被当作人质的他性命堪忧。
那个已被折磨得不成形的满身伤痕的男子又浮现在他的脑海:被绑着,被鞭挞,愤怒的嘶吼……
必须要救他了,必须!
可是怎么救啊!?
他看向窗户,外面天越来越黯,天空已经变成了泛铁的暗青色,从海面的尽头一直漫漫延伸到窗棂四周,天上没有星星,只有黑色的稀疏的被狂风撕拉成长条状的乌云,就像一道道鞭痕留在苍空。海面也越来越稠越来越黑,在愈发狂啸的风的鼓动下不安的躁动……君如珪望着这一切,忽然感到心烦意乱。
他关上了窗,回到屋子里。
不过他没有点灯,他坐在黑暗里,继续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遥遥传来梆子声响,他数了一下,竟已到丑时。
这么晚了。
不过与此此时,如同一道光落入他的脑海里,他想到了一个主意。
——李代桃僵的主意。
具体的说,就是先拿到云梦犀的衣裳,然后去到莫识君的牢房,将莫识君救出来,然后给他穿上云梦犀的衣服,让他装作云梦犀离开这个堡垒。
这个主意看似很简单,不过显然有些冒险,比如被人看出来了什么的。不过这是在晚上,外面的光线暗,要分辨人脸恐怕有些困难,所以如果运气好,应该是可以糊弄过去的。
一想到此,君如珪不免有些兴奋:不错不错,很不错,这绝对是个好主意,至少在眼下,这是他唯一能找出来的最好的主意。
不过,他一想到马上要偷云梦犀的衣服去救莫识君,脑子里又浮现出了云梦犀来:她那张美艳无俦的脸,那双温柔缱绻的眸子,还有,那相信任何事放在他身上都可以解决的信任的表情。
这些天来,他和她相处了太久的时间,他对她可算是关怀备至,虽然说这也是因为某种目的,但是他已经成功的让她对他产生了无以比拟的信任和依赖,甚至可以说依恋的情感。当然,他对此也很庆幸,因为不仅仅是出于那种目的,更因为云梦犀是如此一个美丽温柔可人的人,那么让人爱怜不舍的人。
可是如今,他一旦开始营救莫识君,这就意味着他必须抛下她,抛下这个漂亮的可人的爱怜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些抓得慌。
啊,云梦犀,我和你一路走了那么远的行程,我们一路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我们都这么熟了,我们都那么……
可是现在,为了救莫识君,我却要抛下你了。
而且一旦抛下,只怕你的性命都会堪忧,因为谁知道莫思侬会不会因为我的缘故迁怒于你,而不给你解药呢?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便害了你了。
可是没办法,我必须在你和莫掌门之间做出选择,这个选择的确无情,但是我没有办法啊,因为我是烈金石,是身负重任的玄晟门二弟子烈金石,虽然有太多东西放不下,但是,大义和私情面前,我真的别无选择。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心里一连说了无数个对不起,虽然他知道这根本没什么用,但是这样起码能让他好受点。
最终,他似乎真的感到好受多了,他毫不犹豫的行动了。
他来到窗户跟前,打开窗户,看了一转周围:云梦犀房间的窗户在右手不到三四步的地方,窗户紧闭,窗户下面,约两尺处有一条横向的凸出的砖条,其宽度完全可以放上半只脚板,如果沿着这排石砖,完全可以抵达那边的窗户。
时不我待,他一跃而上了窗台,那一瞬,凌冽的海风从漆黑的脚下呼啦啦地吹上来,吹得他衣裳朝脸上鼓起并一阵乱扑,他几乎没有站稳,他抓紧窗台,背过身去,然后将脚往下放,落到那条凸出的石砖上。
然后他朝云梦犀卧室那边挪动。
不一会,左手攀到了那边窗户的边沿,手一拉,身体顺势带了过去。
然后,他一手抓牢窗台,另外一只手抽出剑来,将剑尖插入窗户缝隙,轻轻拨动,不一会儿,插销一声轻响,窗户开了。
为了不让窗户被风猛刮地发出响声,他用手拽着那扇窗户,让它慢慢朝里面打开。
然后,他无声跳入屋内。
屋子很黑,天光很暗,不过在适应黑暗之后,还是可以依稀见到一些东西的。
他猫着身体,盯着床,蹑手蹑脚朝那边走去,到了床边,他停下了。
他听见了云梦犀的呼吸声,那呼吸均匀,温柔,好像平静的海浪拂过柔软的沙滩,一阵一阵,一浪一浪,抚慰着,浸润着,在沙滩上留下斑驳的洇痕……
他默默听了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心里又漫起一阵愧疚来。
哎,我怎么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君如珪恼火地想:大敌当前,自己居然还有时间在这儿听这些!
他瞪大眼睛,在床边搜索了一遍,他看到一团灰蒙蒙的东西,手探过去,手指触及到一团柔软蓬松的衣料,——是云梦犀的衣服。他立即用双手将那衣料一团,塞入怀里,又摸了一阵,摸到一根发钗,也顺手塞进腰带里,再摸了一会儿,直到摸不出什么了。
然后,他沿原路返回,回到自己房间后,将怀里的东西取出来,抖开一看,确定是云梦犀的衣服。他瞧着那衣服裙子:和她白日穿的一样,皆是粉薰色的丝绸锻面,海棠暗花底,包着雪白的滚边,胸前还绣着精致的珍珠串绣球花,整个衣服设计精雅,精织细绣,针脚匀净,甚至还依稀残留着主人依稀的体香。这本来是让人心旌旖旎之物,不过一想到这玩意是自己偷来的,又有一种很猥琐的感觉。
“哎,真是罪过,我烈金石居然干起了偷女人衣服的勾当,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哎,算了,不想了不想了,马上干活!”
他将衣服整整齐齐叠起,塞入怀里,按紧压实,当然,没忘了那个发钗。
出门之时门口的仆从又十分负责地问他去哪儿,他说自己要出恭,那人便带着他去茅厕,君如珪一路跟着他,等到一个僻静之地,他见周围无人,一步跨上去,左手手肘将那人脖子一夹,剑刃在其上一带,那人一声不吭,登时了账。君如珪前后看了一遭,找到一个朝海的窗户,将那人扔了下去。
由于他身穿一身黑衣,沾了血迹也瞧不出来,他又将地面墙面的血迹弄干净,然后,径直朝莫识君被关押之地走去。
由于是半夜,堡里的人很少,不过偶尔还是会遇到一些巡查守卫,他便说自己睡不着觉随便走走,那些人知道他是莫大小姐的贵客,莫思侬应该也嘱咐了众人他可以随意来去,所以没人在意。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