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烈金石真没想到这一路如此顺畅,不过也不意外,因为除了烈金石行事周密动作利落之外,莫思侬的功劳更是不可小觑。她太信任他,不仅让他知道莫识君的关押地点,还带他熟悉了整个风啸堡,甚至允许他不受拘束的随意行动。这几个条件加起来,不让他顺利救出人来,只怕也难。
烈金石想到此,不免觉得讽刺,莫思侬能策划震撼天下之白茅山之变,抓了自己父亲当人质,藏身于如此恢宏的堡垒,却信任一个仅有几面之缘的人,这到底是天真,还是愚蠢呢?
不过无论如何,一切都确凿无疑,就像前方看得见的陆地。
此时的他真想一刺马腹让马带着他们一阵风冲过去,踏上最终的目的地,不过眼看就要到头了,他可不想让人起疑心。于是上桥之后,他手持缰绳,一边暗中观察,一边徐徐前行,就像在无所事事的信步游览一般。
当桥走到约一半的时候,桥面来回巡逻的巡朝他走过来。
“君少主。”到了面前,他朝烈金石鞠躬致礼。
烈金石见这个人身材高大,面目黝黑,一双眼睛却反射着远方的灯火,犹如两个大铜镜,冷锐逼人,好像要刺穿人的心思,看上去让人感到反感。
“云姑娘身体不适,想去岸上走走,我带她去转转。”他面无表情的说出说过无数次的话。
“云姑娘身体不适?”那人锐利的目光略微收紧,投向他的身后:“既然云姑娘身体不适,”他的目光又收回来,看君如珪:“那就应该马上看大夫才是,我们风啸堡虽然局促简陋,但大夫还是有的,君少主何必舍近求远,要去陆地呢?”
烈金石觉得这个家伙未免也管得太宽了,当下沉下嗓门道:“是云姑娘了不想看大夫,她说了,就胸口觉得闷,出去走走就会好,不用劳烦别人。”
那人再次朝烈金石背后望过去,这次看得还挺仔细,好像真的发现了不对什么似的。
半晌后,他忽然朝莫识君伸出手。
“你做什么!”烈金石眼疾手快,一把扼住了那人手腕。
“君少主,您别生气。”那人赶紧讪笑着缩回手,解释道:“我只是瞧云姑娘病得奇怪,我略懂医术,想给她瞧瞧——”
“她不需要你给她看。”烈金石口气生硬的拒绝:“快让开,我们要过去。”
瞧着烈金石口气坚决,那守卫似乎也没有理由和权利再拦着他,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也只得干笑两声道:“好吧,既然是云姑娘和君少主要出去,那就请吧。”他微微欠身,让开道路:“不过我得提醒二位,陆地不必咱们堡里,危险难测,说不定还有四大门派的人,二位不要逗留太久,早早回来——”
“我知道。”烈金石没理他,只管策马走了。
“对了,”然而刚走两步,只听那人又在后头道:“二位请等一下,待我去给桥那头打个招呼,让那边的守卫不要拦着二位,免得二位一会多费唇舌。”说完他撒腿朝陆地方向跑过去,跑到桥头,和那边的守卫说了不知什么的几句话。然后,他又折回桥上,对烈金石道:“君少主,我已经给那头的人打招呼了,二位过去之时他们会立即放行,不会拦着少主和云姑娘了。”说完一躬身,又疾步朝堡垒方向步去。
烈金石瞧着他急匆匆的背影,狐疑道:这人刚才对我满是不放心,又是看又是要摸的,明显不想放行,怎么现在忽然变得如此配合,主动要那边的人放我们走?——不,应该不是,他应该不是让他们放了我们,而是恰恰相反,他是去告诉那边的人不要放我们走,而他现在,应该是去找莫思侬报告!
事不宜迟,他回头一声高吼:“哎!那个巡卫!”
小跑着的巡卫收住脚,回头。
“你过来一下。”他对他招手。
“君少主何事?”
“你过来一下,我这里有点问题。”烈金石竭力说得让人信服。
那人犹疑了一下,最终,他踅身回来。
这时,烈金石朝莫识君低声说了几句话,并悄悄递给他一样东西,下马,将莫识君扶下,让他继续靠在自己肩膀上。
待那人走近,烈金石指指面前的赤红马,道:“这马有点问题,不仅不听我话,走路身子也乱晃,我怕它走着走着就将我和云姑娘甩到桥下去了,你看看这马到底怎么回事。”
那人转头看看马,回头,一脸迷惑:“这马好好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光看能看出什么来?”烈金石不耐烦道:“你自己上去骑骑看。”
那人皱起一对漆黑的浓眉,似乎有些不乐意,不过,他似乎终于还是认同烈金石是他们主子的贵客,抓住鞍辔,跳上了马背。
“走几步。”君如珪道。
那人抓住缰绳,策马往前走。
走了几步,那人停住,回头道:“这马没问题啊?很稳的。”
“不会吧。”君如珪道。
“真的,少主。”那人信誓旦旦:“我向您保证,他很听话,身子也没有晃。”
“是吗,”烈金石撅撅嘴,带着莫识君朝马走过去:“看来这马听你的话,这样好了,你带着云姑娘过桥吧,她身子虚弱,实在走不得路。”说着,他也不管那人同意与否,一把抓住马鞍,将莫识君推上马去。而莫识君一上去,就从其身后一把抱住了巡卫。
这一抱可能实在很紧,那家伙很不舒服,蠕动了几下身子,不过他显然无法甩掉。
“快走吧。”烈金石朝海岸方向打了手势。
“君少主——”
然而这一次,这个家伙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感到有一个尖锐冰冷的东西抵在了背心。
那个尖锐的东西是一个匕首,就是刚才烈金石悄悄递给莫识君的匕首。
原来烈金石说马有问题不过是想借此将此人唬上马,然后让莫识君在背后挟持住他。因为他知道,如果此人刚才嘱咐桥头之人阻拦他们的话,唯有挟持住他,让他帮他们离开,他们才能顺利逃走。
那一瞬,那人身体振动了一下,似乎很想暴起反击,不过最终还是镇定了下来,他就像没事一样,恭谨回应道:“好的,君少主。”
随后,他抓紧缰绳,策马前行,就像背后那个人那把刀不存在一般。
终于抵达桥头,几个守卫果然拦住了他们。
“对不起,你们不能——”
巡卫一口打断了他们的话:“走开,没看见是君少主和云姑娘吗?他们要去岸上散心,快让路。”
那几个守卫面面相觑,似乎不明白刚才才告诉他们要拦着这两个人的人怎么转眼就嚷嚷着让他们让路了?
“你们发什么呆啊?”见守卫们没反应,巡卫大声道:“叫你们让路呢,没看见吗?”
“呃,我们知道,”一个守卫略作迟疑,道:“可是——”
“莫大小姐的吩咐都忘了?”
这回,没有人再吱声了,虽然一个个脸上依旧一片糊涂,但是最终,他们还是让出了道。
如此,烈金石,莫识君和巡卫,终于离开了风啸堡最后一道关卡,成功踏入安稳的自由的陆地。
不过君如珪没有放松警惕,他知道此处离风啸堡近,若是那帮守卫反悔了又来追他们还是有可能的,一踏上陆地,他便牵着缰绳疾步奔跑,待离了桥头守卫的视线,继续狂奔,越过海边的岩石堆和一片长满荒草的滩涂,抵达丘陵地带,待身后的风啸堡几乎完全看不见了,他才停了下来。
他观察了一下周围,确定无人,然后把剑抽出来,抵在那巡卫脖子上,叫他下马。
巡卫大约知道自己已无反抗之力,乖乖滑下了马。
然而待那人下了马,烈金石又踌躇起来,不知道怎么处置这个人好,当然,杀掉是最妥当的,毕竟这家伙知道他们偷跑出来,一旦脱身,必回去报信。于是烈金石心下一横,决定动手杀人。
然未曾想那人似乎看出他心里盘算,没等他动手,忽然一折身体,朝一侧的灌木丛飞蹿过去,那家伙行动之迅捷,简直就像一只脱逃的猴子,眨眼就蹿出数步。不过烈金石亦是眼疾手快,从怀中掏出一把铁蒺藜,扬手朝那人背心掷去,那人躲闪不及,背部瞬中两枚,一声大叫后身体一趄。
“你跑不了的!”烈金石一声大喝,挈剑冲去,那人见自己无路可逃,从怀里掏出个什么东西,朝空中狠命一抛。
烈金石心道不好,因为他知道那是传递信息用的火炮,这东西若是在高空中炸开,那是千里瞩目,特别是夜里。他脱手就将裂境朝那东西掷去,裂境在空中打着旋儿,准确的在半空和火炮发生撞击,然而火炮并未被击落,唯上升之势被堪堪打偏,朝一边斜飞出去,几个弹指之后,在侧前方约离地两人高的半空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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