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山水一程,人间先生,先生去也

“臭小子,你可知晓我给那白寒星那小子的是啥?”

“不知!”

“你就不好奇?”

“不好奇!”

“……”

顾白羽很是难受,这臭小子说话总是很让人难受,可是他也不想想,顾南浔这说话的方式是与谁学的。

“爹,如果你想说的话我还是可以勉为其难听一下的,给你个面子。”

顾南浔抬头看着那个坐在一旁桌前依旧喝着假酒的顾白羽。

顾白羽一口假酒差点喷在顾南浔身上,顾白羽擦擦嘴,“莫非还让你为难了?”

顾南浔见好就收,忙赔笑,“爹,您说哪里话,您说的我怎么会不听,您的教导,一字一句,我可是使用那小本本记了下来的,随时翻阅,免得忘了,三省吾身不只是一句说辞。”

顾白羽也不与他计较,顾白羽喝了一口假酒,然后幽幽道来,“那里面乃是洛川的武运,一个异度空间万万年来的武运!”

懵逼!

“爹……爹……你说什么?”顾南浔舌头都捋不清楚,结巴地说道。

“嗯,很意外?不就是一截武运吗?大惊小怪的丢不丢人!”顾白羽不在意地说道。

“一截,你说的倒是简单,那可是洛川万万年的武运啊……”顾南浔哭丧着脸,埋怨地看着顾白羽。

“咱们缺那点武运?”顾白羽依旧不在意地说道。

“缺,十分缺!”顾南浔黑着脸。

“……”

“哎呀,你这个臭小子,老子都没说啥,你激动啥,不就是一截没人要的烂武运?有屁稀奇的,救你还把它当宝了!”顾白羽一个瓜崩敲在顾南浔的头上。

“没人要?怎么会!”顾南浔很是好奇,武运这东西虽说起来有些虚无缥缈,但是据古籍上说那玩意儿可以帮助人感悟武道,有大天赋者可从上面悟出道法。况且武运来之不易,据说一方小世界可以产一方武运,至于大世界的武运浑然一体,天下武夫可争夺,却无法一人独占。这么珍贵的玩意儿就这么被顾白羽白白送人了,简直白瞎了银子。

“确实没人要啊,当年你爷爷就没要,然后你大爷爷,你三爷爷也没要,后来呢白言叔也没要,我又不稀罕,曾经唐慕白曾经来这洛川蹭饭,你爷爷曾说与他,可是他拿过去擦了擦刀,说是那玩意儿硬着呢,不合用,就给扔了回来,所以那玩意儿就给搁置了,前些年我见那玩意儿快要生锈了,所以把它拿出来玩玩儿,想着给他找个主人。这也不能怪我,我给过你机会了,之前你也没说你要啊。”

顾白羽无辜地说道。

顾南浔无奈地生无可恋地看着。

“臭小子,你至于?”

“至于啊,怎么不至于。那玩意儿你们不要但是我可以拿出去换银子啊,万一我日后行走江湖没钱花了,咋整?去偷?去抢?你真不懂事儿。”顾南浔自顾自地说着。

顾白羽酒卡在喉咙里,愣愣地看着顾南浔。完全忽略了顾南浔话中最后一句。

愣了一阵,顾白羽一巴掌拍在大腿之上,恍然大悟地说着,“咦,他娘的,昔日我怎地不曾想到这茬,啊,悲剧啊,暴殄天物啊……”

顾白羽陷入了回忆,似是想起来了什么难以言说的不好经历,脸上时喜时悲,阴晴不定,最后叹了口气。

顾白羽这才注意道顾南浔似是很痛苦,面露难色,于是他很疑惑地看着顾南浔,“臭小子,你吃撑着了?”

“爹……爹,你拍的是我的腿啊,你拍就算了,你还拍得那么用力,那么用力就算了,你居然还掐,我要去给娘说,你这是公报私仇!”顾南浔气鼓鼓地看着顾白羽。

顾白羽摸着鼻子,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呢确实是为父的错,咱就莫要打扰你娘了,她大人很忙的,咱就莫要那这鸡毛蒜皮的事去麻烦她了。”

顾南浔可不吃这一套。

“对了,苏先生似是今儿个要走了,你不去送送?”顾白羽灵机一动。

“你说什么?苏先生要走了?不可能吧,苏先生为啥要走?你莫不是调虎离山?”

“臭小子,你爹我还用得着骗你,你苏先生真的要走了,你如果走得快的话或许还能见着他,若是去晚了,或许苏先生就回去了,你可就见不着他了。”顾白羽漫不经心地说着。

顾南浔慌了,他惊慌地丢下手中的木刀,撒丫子地朝着紫竹林走去。

顾白羽接住了顾南浔手中那柄槐树做的木刀,他做的,就是那去往顾家主院途中那棵老槐树。

顾白羽指腹摩挲这那粗糙的质感,右手涌出元力,一股洪荒的让人心悸的力量一闪而过,木刀还是木刀。顾白羽将那,木刀放回了刀鞘之中,将刀放在了桌上,右手再次提起那壶假酒,慢慢走出这后院儿。

顾白羽今日前来找顾南浔不过是有些担心顾南浔沉浸在那挫败之中,故来此看看,不过见顾南浔还能怼人说明没啥事儿。至于苏先生要走了也是真的,那个读书人似是觉得大楚真的需要改变一番,真的需要有人站出来救世了,所以他走了。

顾白羽不曾阻拦苏锦年,对于苏锦年来说,入世救世便是他毕生追求,既如此,此行无论可不可行他都会去,不是顾白羽一句话就可以将之留下的。既如此,说还不如不说,那便不说好了,你懂的就行。

“这还真是假酒,一点酒味儿都没有。”顾白羽仔细打量了一下手中茶壶,无奈笑笑。

……

顾南浔一路小跑,更施展起了轻身功法,三四里路转瞬就到了,途中顾南浔一直在心中呼喊,“苏先生,等等我,你等等我……”

顾南浔气喘吁吁地跑到紫竹林,走进阁楼制作和,只是阁楼之中已然空空荡荡,该有的都没有了。顾南浔痴痴呆呆地看着,看着那案桌之上,案桌之上还残留着昨日伏案的余温,案桌之上笔墨尚在,只是握笔之人远矣。

屏风之上一江山水淡抹相宜,黑白勾勒出江湖晴雨,今日却是不太宜人……

顾南浔看见桌上留有一帖,帖名《南园十三刀》,帖子之中还有那四句诗,“男儿何不带吴钩,

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除却那四句诗之外,多了一句,“笔墨抒情情难书,别离难舍舍别离,少年人间惊鸿客,一遇风云变便化龙!”

顾南浔失神,看着那温润毫无锋芒的笔触,他可以想见那位先生所写笔墨定然心中温柔,那位先生一直是一个温柔的人。

苏先生是真的走了,顾南浔不知何时方可再见先生……

“苏先生,您忙什么,忙着走,走了也不说一声,莫非是怕学生不让您走?学生岂是如此不明事理之人……您纵然是要走,要离去,您也大可与学生一说,学生大方于这洛川送行先生,待先生远去,候先生归来!只是先生太小家子气了,这点机会也不留给学生……”

“苏先生,您说的对,苦别离,人间果真难舍别离……”

“苏先生,学生还有好多不懂,还有很多不明白的东西,学生还想问您,这人间疾苦,这书中风骨,笔墨风流,还想问您这江湖夜雨,这绿林好汉……只是好像都没什么机会了……”

“苏先生,您且在江湖之中保重,学生晚些会随先生而来,先生一路且舒意,莫要委屈了自己,打架要是打不过的话就回洛川,我让大爷爷去帮你,他打架可厉害了……”

顾南浔拿着苏锦年留给他那一幅墨宝,有热泪盈眶,有不舍,有忧愁……

顾南浔就这么痴痴地望着窗外紫竹林,似是又看见了那日于林中低吟浅唱的苏先生,他已然知晓那日先生所吟唱之曲名为《阳关三叠》,也知晓有一句诗句名为“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窗外竹叶飘舞,竹节挺拔,巍巍风骨,君子之姿。

顾南浔走到案前,提起苏先生提过的笔,写苏先生写过的字,顾南浔忽然福至心灵,手中下笔入神,写着苏锦年曾教授那篇文章,似是名为《师说》。“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吾师道也,夫庸知

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顾南浔写完那最后一字,搁笔远望,远处那老槐树已然开起了花……

顾南浔身上一股子浩然涌起,忽然从七重步入九重,只是心底暗自惆怅……

……

洛天峰上,顾白羽、顾白言、还有一个先生。

“苏先生为何不与他做个告别,他十分不舍先生。”顾白羽对着苏锦年如此说道。

“白言兄,见不如不见,见来徒增悲伤而已。”苏锦年如此叹道。

顾白言不言。

苏锦年沉默一阵然后说道,“其实不是你不让先生走,是先生自己不敢见你,先生确实是小家子气,先生害怕见你之后不愿再出去远行,这些年来洛川也是我的家啊……可是此行不得行也要行,既然如此,倒不如期待下一次重逢,那时南浔可不会再哭鼻子了……”

顾白羽悠然拿出一壶酒,这次不是假酒,是一朱红色葫芦,葫芦里有酒,一壶老酒,一壶浊酒,一壶黄酒!

吃黄酒,敬别离!

黄酒尽,故人散!

“吃酒?”

顾白羽洒然一笑。

“吃。”

“吃!”

三个男人一壶酒轮着喝,你一口,我一口,后来三巡酒后,葫芦干了再也倒不出一滴酒了。

“想不到苏先生也是个酒鬼,哈哈……”

顾白言调侃道。

“哈哈……”

苏锦年温醇笑意,比之这黄酒更醇香。

“白羽兄,白言兄,锦年去也,他日再会之时,愿安好!”

“且共从容!”顾白言如此说道。

“打架小心点儿!”

“哈哈……”

苏锦年笑罢独自出了洛川,独自朝着大楚北安而去,这一路来得孤独,走得快意,之时平生几分惆怅。

槐花已然开了,开得正盛,先生走了,走得潇洒。

“先生,山水一程,保重!”

山水一程,人间先生,先生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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