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回 呼风唤雨(上)

骄阳裸露,仿佛在天空满是怒意的随意发怒,残酷的高温无情的杀死了无数动植物,而往日绿草如茵的关山草原更加明显,龟裂的大地仿佛历经风霜后老人脸上的皱纹,那么清晰的深刻,那么无奈的哀伤。太阳像一个大火球烘烤着大地,大地大张着嘴仿佛渴望得到雨水的滋润,那里的人们为了一口水,愿意拼上性命。

黄草遍野的山路上缓缓响起了马铃声,抬眼望去,那是两匹饥瘦的老马,浑身上下的肌肉都觉得干巴巴,马鬃已经卷在了一起,垂耷下来。而在两匹瘦弱的老马背上,是两名疲倦的商客,那两人几乎已经快睡着了一样,眼皮耷拉下来就快将眼睛盖上,干裂的嘴唇和发白的脸色,都证明了今年的日子到底有么多干旱。

“哒哒哒……”

两匹老马迈着沉重的步子,晃晃悠悠的走到一处淤泥坑便,发黑的淤泥还是稀稠的,两匹马低下头伸出舌头舔舐着,希望能有一些水分的补充。

两名疲倦的商客在马背上听到马吃水的声音,一下来了精神,两人连滚带爬的滚下马背,爬向泥坑疯狂地捧水吃,另一名商客也赶忙照做。

泥潭里的水分确实不多,两名商客甚至直接将泥放进嘴里,希望能有一些接触干渴的水分,但这一切都显得有些徒劳。

“呸呸呸!”

一名商客终于还是抵不住那恶臭的味道,连呕带吐了起来,而另一名商客则是强忍着咀嚼着淤泥,半晌后,两人互相看着,想哭但眼角早已干疼的没有泪水。

“老天爷,下雨吧,这没水吃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商客沙哑着嗓子,仰天大喊,尽管他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尽管他嗓子都已经喊破了音,可回应他的,却也不过只是更加炎热的高温,和更加难忍的饥渴罢了。

这一年不是遭遇了别的,而是遭遇了干旱,陇洲从春天到现在都没有下过一场透雨,大地干旱,河流干涸、田地寸草不生。与之相伴而来的除了干涸外便是饥荒蔓延,田地颗粒无收就意味着粮食的金贵,在饿死要比渴死的人还要多厚,无数的百姓只能被逼无奈的离开了陇州这个家,四散逃荒。

万仞绝壁之巅,有处偏峰,竖立的石柱笔直入天,四周滚落着的山岩巨石,隐隐间形成四象八卦的阵盘,是为观星峰。

白衣丘处机凌空而立,周身黑白棋子围绕,手指虚按,地面无数块巨石与黑白棋子遥相呼应,顺势而动。正在丘处机观测吉凶时,忽然一颗流星自天际划过,消失不见。

丘处机见状眉头微蹙,这才呢喃道:“东方青色为木,西方白色为金,南方赤色为火,北方黑色为水,中央黄色为土。如今这北方有流星,恐怕是得要出些天灾啊。

白衣丘处机略一思量,这才缓缓从半空飘落而下,站在山崖上四处遥望,这才呢喃道:“天灾需得天人渡,这次的劫难怕是那个红衣血剑的我无法代劳了。”

言罢,丘处机抬脚度步,消失在了崖顶,只留下了那些山岩巨石,在半空循环旋转,似是命盘在久久轮转,仿佛是一个小人间,每个人都停不下来,无论你在做什么,没有永恒的静止,只有短暂的运动。

龙门道殿内,青衣丘处机正在养育着善恶藤,端坐在木椅上,突然耳朵一动,这才笑道:“白衣,你来了。”

“吱呀……”

木门被轻轻推开发出吱呀的声响,白衣丘处机走进道殿内,脸上仍旧挂着万古不变的神情,永远都带着三分笑意:“青衣你的耳朵还是一样灵敏。”

“是你的天地无相功没有精进罢了。”青衣丘处机微微睁开眼睛,看向白衣道。

“你永远都是这么说话,我们也很久没有见面了,你说若是弟子们,看到你我同时出现,会不会惊讶?”白衣丘处机微微摇头,坐下身笑道。

青衣丘处机闻言一笑,指了指天:“你是忘了玄衣吗?若是我们三人聚在一起,才叫热闹。”

“你不是不喜欢玄衣吗?觉得他杀气重,你的善恶慈悲法经怕是最厌他这般的人。”白衣丘处机凌空捏起一杯茶,茶壶就仿佛被空气抓住了一样,轻轻飘移到了嘴边。

青衣愣了愣,旋即站起身来,看着道殿外面的天地道:“天道轮回,你我皆凡人,有舍才有得!”

“谁会相信三个性格迥异的人,竟长着同样的一张面孔。”白衣丘处机饮着茶,似是无意的开口,但这句话过后,两人却谁都没有再说话,就仿佛僵化了一样。

风吹过道殿,两人就那么端坐着,过了半柱香后,青衣丘处机率先开口了:“你来找我,想来有事?”

“北星飞流,想必是天灾大祸,这一劫是我的。”

“我可以帮你度。”

“你不是我。”

“我就是你。”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却都是再度低下了头,白衣丘处机将茶杯放下,站起身来朝道殿外走去,边走边道:“天灾还需天人渡,你并非如我一般。”

话音刚落,白衣丘处机已经消失了身影,离开了道殿之内。青衣丘处机本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而这时万古真人郝大通从道殿外走了进来。

“大通,你怎么来了?”青衣丘处机有些惊讶,显然没想到郝大通会来。

郝大通扬了扬手道:“师兄,别来无恙啊。”

青衣丘处机摇摇头:“你无须多言,自我回龙门后,世人都当我闭关修行,你也这般认为便是。”

郝大通闻言点点头,这才走到旁,抚着他的白色胡须道:“丘师兄那是我道门的一代奇才,不仅大彻大悟我道家典籍‘一气化三清’仙术,更是观蚯蚓分身而不死,另辟蹊径,苦心修炼,将这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原理模拟,道法自然,悟出了分身大法。”

“提这些做什么?”青衣丘处机有些烦躁的挥挥手。

“三大化身,一为身穿白衣能够预料吉凶祸福的‘观星法身’,二为身穿青衣能坐镇道殿拥有无上智慧的‘天罡法身’,三为身穿玄衣嫉恶如仇的‘地煞法身’,丘师兄这般天才人物,乃是我龙门山之幸啊!”郝大通自顾自的说着,并未理会青衣丘处机的表情。

青衣丘处机站起身来,看着郝大通道:“大通,你今日来到底是何意?”

“师兄,今日大通来没有别的事,只为劝师兄一句。”郝大通看着丘处机,低头恭敬道。

青衣丘处机微微抬手,示意继续讲,郝大通这才接着道:“师兄常说,你我本是凡人,那您又何必非管仙人的事?万事皆有缘法,未必非要事事去管,师兄已分身有三,尚且照顾不及,即便您有朝一日分身无数,您这般的慈悲心,怕也不够顾忌。”

青衣丘处机转身而去,挥手道:“师弟,有些祸福都得一个人去度,这是命数,你无须多言,为兄已踏出了九十九步,你不要拦我最后这踏。”

郝大通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青衣丘处机拦住:“大通,你想说的为兄知道,我已命盘三分,此生已无法跳出樊笼,但我想因我一人换着天下,是值得的。”

“可是,师兄……”郝大通张口欲言,却被丘处机用内力缓缓推出了道殿。

郝大通刚欲再走进道殿,耳旁却响起了丘处机的声音:“大通,大道无为,别拦我。”

“唉……都说仙人好,谁知仙人难啊。”郝大通摇摇头,看了眼道殿,只得背着手默默离开。

山风吹来,道殿门轻轻推开,青衣丘处机走了出来,站在门框内却始终不迈步跨出来。对凡人而言,跨不容易登天难,对仙人而言,登天容易跨心难。

“白衣,我们去度了凡人的劫难,可谁知,我们三个人,自己便是自己的劫难啊……”青衣丘处机看着窗外的风景,自言自语道。

青衣丘处机再度走进道殿,坐在木椅上,手掌摸着旁边玄武神兽雕塑,那黝黑却发亮的神兽雕像却瞬间黯淡无光,并且随着青衣丘处机的抚摸,还缓缓蔓延出了几条黑色的缝隙裂纹。

“玄武开裂?龟蟒挂泪?看来真是要生旱灾,这般天命事,真是要白衣这天人去解呀。”青衣丘处机见状微微叹息,摇头遗憾道。

青衣丘处机望着玄武雕塑,陷入深深地沉思中,就仿佛自己是尊雕像般,动也不动,似乎万物皆静止,万物皆静则天下天平。

世上有常人,自然便有奇人。

无论哪个朝代,无论哪个地方,总会有一个神机妙算的怪老头,而龙门山自然也有。

不求财,不求色,只要你是他朋友,他就能给你答案。

只可惜,能当他朋友的人,太少了。

龙门仙山,莫问峰,聋哑老怪!

奇怪的是一个分明什么都通晓的人,却偏偏住在了莫问峰,一个知道天下事的人,却偏偏不肯开口,并自号为‘聋哑大仙’,或许是有才能的人性格都颇为古怪,聋哑大仙自己就以给别人找麻烦为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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