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山下,牛家庒内。
牛家庄本是个做生意的大村落,因为这边的天地时常丰收,因此粮食丰硕,土地肥沃,自然便是大庒子,很多有钱的商人也会在这置办个宅子,以求做点生意与买卖。
而此刻的牛家庄却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样了,不管是米铺还是粮庒,所有的店门外都高挂着“粮已售罄”的告知招牌,显然并非没有,而是抓住了这个机会想要发横财。
“开门啊,卖我袋米吧,快饿死啦。”
“我家有八十老母等着米下锅啊。”
“可怜可怜吧,孩子已经饿了好几天,眼瞧就不行了。”
成群身穿布衣的百姓轮番上去砸门,都希望能叫开这扇门,干旱总是吓人的,因为它代表的不仅仅是热,同时还是缺水,缺粮,以及蝗灾等天灾循环。这对于生活在草原上的村民来说,等同于末日。
“咚咚咚……”
震天响的砸门声一直持续着,门外的人着急的要死,都想抓住这最后的一根稻草,可怜门内的人却都在想着要怎么涨价赚到这笔黑心钱。
粥铺里坐了不少的人,有的身穿细软绸缎,有的则是穿金戴银,个顶个的富有,这种天灾对他们来说没有太大的影响,只要你有钱,再难的东西也买得到。
“一群穷鬼,没钱就别养活那么多人了,什么八十岁老娘,六岁的孙女,都死干净了也好。”獐头鼠目的商人边饮着冒着热气的茶水,边有些冷血市侩的不屑道。
“就是,活不起,还费劲折腾什么?趁早死了还能占个风水宝地。哎,再往这边给我捶捶!”另一名商人正让侍女捶着背,微眯着双眼不屑道。
坐在主座上的商人倒是微微笑着敲击着算盘道:“几位掌柜,咱们这粮食最多的就是我们几家铺子,现如今这旱灾简直就是送上门的要给我们拿大麻袋装钱呀。”
“怎么说?”商人问道。
“你们想想,现如今旱灾饥荒都成大问题,朝廷能不插手?不过就他们的那点储备粮怕是不够几天吃的,今天朝廷的粥棚已经稀的只剩汤水了,估计再过两天就连汤水就没了,你说朝廷会怎么做?”主座上的掌柜边敲打着算盘,边奸笑开口道。
獐头鼠目的商人奸笑道:“不错,朝廷的粥棚早就没粮了,听说就连这两天的粮也都是从各家征集拼凑出来的。”
“朝廷势必是要大量购买商人的粮,因为想要赈灾,他们从远处调粮食来不及百姓就都饿死了,要是想从咱们这大量购买,除了咱们几家还能去哪买?所以只要我们团结一心,集体抬高价格,就算是想把粮食卖出个黄金的价来,怕也不算什么难事。”敲算盘的大掌柜边说边喜,手上敲打算盘珠的手也越来越快,兴奋之情喜于言表。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啊……”
商人们哄堂大笑,对他们而言这次旱灾就仿佛是天上在掉黄金般,各个都高兴的在拿麻袋等着接,至于会死多少人,他们不在乎。生逢乱世,非亲非故怕也没人会在乎,更何况现在就连亲人,也都已经麻木起来。
牛家庄的大街上,随处可见卖女童的人家,有的是实在没办法不忍心孩子饿死想找个好人家,有的是希望能换到口粮救自己一命,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已出此下策了。
“妈妈,能不能别卖我…”刚十岁出头的女孩头上插着根发黄的衰草,沿街哭喊着跟妈妈磕着响头,而小女孩跪的人,正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以及父亲,哥哥,爷爷这么一大家子人。
父亲见状叹了声便转过头去,母亲也是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儿子,忍不住的摇摇头,这才心疼的抱住了女儿道:“孩子乖,你到大户人家去既能混口饭吃饿不死你,还能救了全家人的性命,这是好事呀。”
“妈妈我不想去别人家,我就想陪着你,饿死也甘愿。”小女孩仍旧在磕着头,甚至紧抱着妈妈的腿不撒手,声音都因为干旱而低沉嘶哑,令人太过心疼。
天下间哪有母亲不心疼自己孩子的,妈妈装过头去看自己的相公,却看到相公直接扭过头去,想去跟两个做哥哥的儿子商量,却看到两个儿子都在喊着饿。
“孩子乖,去了大户人家你才能吃饱饭,咱们家也才能活下去,妈妈不会害你的。”母亲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紧紧地抱着女儿,用尽所有力气抱着。
正在这时,旁边路过了一辆马车,那是辆黑木打造的马车,大轴上还打了油,跑起来轮子都没有杂声,拉车的骏马也是神骏非凡,高大健硕,通体雪白。最气人的是在这大旱的地方,那马竟然还毫不染尘,可见主人定是天天洗刷,在这人都吃不饱饭,喝不到水的年月,这般做法着实令人可恨。
“吁……”
马车从巷尾飞驰了过来,然后缓缓停在了头插枯黄衰草的女孩身边,马车上下来了一个年级约四五十岁的肥胖中年人,那人脸上挤满了横肉,肚子就仿佛几个木桶绑在一起,眼睛几乎看不到,不说特别难看,但也是相貌丑陋之人了。
“这小女孩不错,三碗粮我要了。”肥胖中年人在旁看着小女孩,丝毫没有犹豫的开了个价格。
小女孩闻言,绝望的看着自己的妈妈,她想知道妈妈是不是真的会卖了它,就像卖鸡蛋什么的。
“卖吗?”富人瞅了瞅小女孩,指着问道。
妈妈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孩子,又敲了敲另外两个儿子,只得忍痛就欲将孩子卖出去,刚举起来却被另个男人一把抢走了,那是自己的丈夫。
丈夫抱着女儿道:“三袋粮食,我们不卖!”
“爸爸!”小女儿一对眼睛睁的老大,不住的抱着爸爸的胳膊欢呼雀跃
就连一旁的妻子也都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似乎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丈夫竟然良心发现,不再为了自己要糊口售卖女儿了?
富人闻言倒是饶有兴趣的笑笑,问道:“那你几碗粮食卖?“
“哈哈哈,还是您有眼力见,六袋粮食,就您这样的大人物,六袋不也吉利不是?”那丈夫脸上瞬间换上了一脸的谄媚,对着那富人道。
富人哈哈大笑,他就是很喜欢看这种人那么开心的就将自己的亲生孩子卖掉时,他们兴奋的表情和孩子那般绝望的神情,他总觉得很享受。
小女孩脸上浮现出绝望的神色,她从前一秒的天堂瞬间坠入了地狱,呆呆的木讷愣在了当场。富人家随手扔下了六袋粮食,便直接让马夫来把女童拽了回去,女孩双眼看着距离自己近在咫尺的家人,眼中尽是绝望。
除了妈妈脸上有些不舍外,她只看到了爸爸脸上的兴奋之色和两个哥哥冒光的双眼,小女孩抿了抿唇,等她再转过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从绝望变成了绝情,她已觉得世上没有再值得眷顾的事情。
“唉,都说上仙保佑,但这凡人的事神仙也难管啊。”一声叹息自街角响起,一座茅屋的房顶上端坐着个头戴斗笠的白衣少侠,正是丘处机。
白衣丘处机左边看了看这大街上的贫苦天灾,右边又看了看粥铺里面那些富商们的奢侈生活,嘴角带起了标准的三分微笑。
夜里,这条街上已是一片漆黑,人们都因为饥渴而昏睡过去,希望能少些饱受折磨的苦日子,但或许他们也想不到,他们砸了一天门都未开的粥铺“善人”们,却依旧在房门里灯红酒绿的享受着。
白衣丘处机静静的蹲伏在房瓦上,潜藏在那漫天的黑暗之中,其实也算不得潜藏,因为很少有人会在晚上穿白衣,可他永远都不会变。
白衣丘处机的身体就那么蹲伏隐逸在黑暗之中,就那么一动也不动,风吹过他的鬓发,衣裳,他的一双手有力的紧紧握着,嘴边带着三分笑意,凝视着那间粥铺。
而在那街对面的商人们却是在打着麻将,侍女用人在门里门外围了个水泄不通,在他们此刻的眼里,这些粮仓里的袋袋粮食,就等同于真金白银,每袋都与他们的生命相同。丘处机突然发现不知道何时,这家商店里竟来了几位练家子,全部身穿锦衣缎子手持着铁刀。
再往内望去,放置了一尊玉瓶,而在玉瓶右侧,则是一位穿着锦缎丝绸的中年人,看上去淡雅素然,一手端着茶杯慢慢的小口品着,看上去很是淡然,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的额头上已经密布了无数小颗粒的汗珠。
而这一切的起因,皆因为一封信,准确的说是飞刀传书,那飞刀直接插到了粥铺的内阁木柱上,而且厚底之深,入木三分。白天众人拔下了飞刀,将信打开来,只见上面只写了几个大字:“素闻几位掌柜大方,在下特来买粮,以十倍黄金换粮,不知诸位意下如何?有多少要多少,午夜时分在下定当登门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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