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整，图书馆管理员打着哈欠来开门。云枝枝第一个冲进去，冷风卷着晨雾灌进衣领，激得她缩了缩脖子。她目标明确，直奔三楼C区——靠窗的倒数第二张桌子。这是她观察两周得出的结论：萧墨每周三都会坐在这里。桌子临窗，阳光斜照，既不刺眼又足够明亮。桌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刮过，边缘已经磨得圆润。她伸手摸了摸那道痕迹，指尖触到微凉的木质纹理。他也曾碰过这里吗？
她迅速把书包放下，摊开笔记本，假装自己是个勤奋的早读生。可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门口瞟。十分钟过去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图书馆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可那个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他今天不来了吗？这个认知让她胸口发闷，像是被人轻轻攥了一把。“同学，让让。”一道低沉的嗓音突然从头顶落下。云枝枝猛地抬头，萧墨就站在她面前，黑色高领毛衣衬得他肤色冷白，睫毛上还沾着未散的晨雾。他手里拎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腕骨突出，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她慌慌张张地站起来，膝盖撞到桌角，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对、对不起！”萧墨没说话，只是微微侧身，示意她挪开一点。她这才发现自己挡在了他和椅子之间。这也太近了。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混合着清晨微凉的空气，清冽又干净。她手忙脚乱地往旁边挪，结果书包带“啪”地一声勾住了桌角的螺丝钉。“别动。”
萧墨忽然伸手，指尖擦过她的耳廓，去解那根缠绕的带子。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虎口处有一道细小的疤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伤过。云枝枝屏住呼吸，感觉自己的耳尖烫得快要烧起来。“好了。”他松开手，带子应声而落。 她僵硬地道谢，低头假装整理书包，余光却瞥见他拉开椅子坐下，打开电脑，动作行云流水。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像一幅静止的油画。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云枝枝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她的笔记本上画满了乱七八糟的线条，偶尔写几个字，又立刻涂掉。 太丢人了。她偷偷抬眼，发现萧墨正专注地盯着屏幕，眉头微蹙，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的电脑屏幕上全是她看不懂的代码，黑色的背景上绿色的字符飞速滚动。他在写什么？她正出神，萧墨突然转头，四目相对。
她的心脏猛地漏跳一拍。“你在看什么？”他问，声音很轻，却像惊雷炸在她耳边。“没、没什么！”她慌乱地抓起笔，“我在……做题！”萧墨的目光落在她的笔记本上，那里画着一只歪歪扭扭的小猫。
“……”空气凝固了。
云枝枝恨不得当场挖个洞钻进去。“《线性代数》。”萧墨突然开口。“啊？”他指了指她桌上摊开的课本：“第三章的习题，你写错了。”云枝枝低头一看，自己刚才随手写的公式确实错得离谱。“哦……谢谢。”她小声说，手忙脚乱地拿橡皮擦。萧墨没再说话，转回去继续敲代码。可云枝枝分明看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瞬。他笑了？云枝枝彻底沦陷了。
中午的阳光越来越烈，晒得人昏昏欲睡。云枝枝强撑着不让自己趴下，可眼皮却越来越重。就闭一下眼睛，她迷迷糊糊地想，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坠。最后，她的额头抵在了桌面上，呼吸渐渐平稳。
……
“同学。”有人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 云枝枝猛地惊醒，发现自己嘴角还挂着一点可疑的水渍。萧墨站在她面前，已经收拾好了电脑，单肩背着包。“图书馆要关门了。”他说。“啊？哦！”她慌忙站起来，结果腿一麻，整个人往前栽去，萧墨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他的手掌宽大温热，隔着毛衣都能感受到那股热度。“小心。”云枝枝站稳后，他立刻松手，后退半步。“谢、谢谢……”她结结巴巴地说，低头收拾书包，不敢看他的眼睛。等她收拾完抬头时，萧墨已经走到了楼梯口。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她的脚边。她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图书馆外，冷风卷着落叶打了个旋儿。萧墨站在台阶上，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跟着我干什么？”云枝枝僵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我……我也走这边！”她硬着头皮说。萧墨没拆穿她，只是点了点头，转身继续走。她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忽然想起论坛里那张照片——他站在走廊的逆光里，像一尊遥远的神明。而现在，神明走在她前面，影子就落在她脚尖前。这个认知让她心跳加速。走到分岔路口时，萧墨突然停下。
“你住哪栋？”
“啊？”
“宿舍。”他补充道。
“梅、梅园7栋……”
萧墨点点头：“我顺路。”云枝枝睁大眼睛：“你也住梅园？”“不。”萧墨淡淡地说，“我去那边吃饭。”“哦……”他们继续往前走，落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云枝枝偷偷瞥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耳尖被阳光照得微微发红。他撒谎了。计算机系的食堂明明在反方向。这个发现让她心里涌起一股隐秘的欢喜，像偷偷藏了一块糖，甜得发慌。到了宿舍楼下，萧墨停下脚步。“到了。”“嗯……谢谢。”云枝枝绞着手指，不知道该说什么。萧墨看了她一眼，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什么，递给她。“你的。”她低头一看——是一支钢笔，笔帽上刻着一朵小小的樱花。
“这不是我的……”
“你刚才落在桌上。”
云枝枝愣住——她根本没有这支笔。萧墨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补充道：“夹在《线性代数》里。”
“……”她接过笔，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触感温热。“下周见。”萧墨说完，转身离开。云枝枝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手里的钢笔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她轻轻拧开笔帽，里面藏着一张纸条：
【周三7:00，C区靠窗。】
字迹工整，力透纸背。她的心跳突然失控。原来神明也会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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