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雪。云枝枝站在宿舍窗前，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呼出的气息在窗上凝成一小片白雾。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像是随时会坠落下来。她伸出手指，在雾气上画了一只歪歪扭扭的小猫——就像她笔记本角落里常画的那种。
手机震动，小林发来消息：【今天还去图书馆吗？要下雪了。】她回复得很快：【去。】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萧墨说今天讲重点。】发完立刻锁屏，仿佛那几个字烫手。她什么时候开始直呼他的名字了？又是什么时候，他的每一句话都成了她日程表上的红圈标记？图书馆暖气开得很足，云枝枝却觉得指尖发凉。她坐在惯常的位置——C区靠窗倒数第二张桌子，面前摊开的《人工智能基础》已经翻到了最后一章。铅笔在指间转了两圈，啪嗒掉在桌上。四点零五分，萧墨还没来。 这很不寻常。
他从来都是准时的，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分秒不差。 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云层厚重得仿佛触手可及。云枝枝盯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忽然想起上周补课时，萧墨说：“下周三讲考试重点。”他说这话时没有看她，睫毛低垂，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像是藏着什么秘密。他会来吗？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像他这个人一样克制而有规律。
萧墨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衬得下颌线条越发锋利。他手里没拿书，而是拎着一个纸袋，肩头和发梢还沾着未化的雪粒。“下雪了。”他说。云枝枝转头看向窗外——真的下雪了。细碎的雪花无声飘落，像一场安静的仪式。“你迟到了。”她小声说，心跳却因为他的出现而加速。萧墨把纸袋放在桌上，从里面取出两杯热饮：“排队。”一杯热巧克力推到她面前，奶油顶上撒着肉桂粉，和她第一次补课时喝的一模一样。“谢谢。”她捧起杯子，温热立刻从掌心蔓延到全身。
萧墨坐在她对面，也拿起另一杯——是黑咖啡，没加糖。他喝了一口，喉结滚动，眉心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苦吗？”她脱口而出。萧墨放下杯子：“习惯了。”阳光透过飘雪的窗户照进来，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云枝枝突然发现，他的睫毛其实不是纯黑的，在光线下泛着淡淡的棕色，像秋日里即将凋零的树叶。“考试重点。”萧墨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背熟这些就能及格。”她接过纸，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触电般缩了回来。展开一看，纸上密密麻麻全是手写的重点，条理清晰，甚至标出了可能的考点和分值。“这…这是你手写的？”
“嗯。”
云枝枝盯着那些字迹——力透纸背，一笔一划都认真得不像话。她突然鼻子发酸，赶紧低头假装研究笔记，生怕被他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是因为责任，还是因为……
“云枝枝。”
“啊？”
萧墨看着她，目光沉静如深潭：“为什么选这门课？”第三次了。这是他第三次问这个问题。 她攥紧了手中的纸，心跳如雷。窗外雪越下越大，雪花扑在玻璃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告诉他吧。告诉他你每次路过计算机楼都会放慢脚步，告诉他你存了论坛里所有他的照片，告诉他你笔记本的每一页角落都画满了他的侧脸，告诉他自己早就对他芳心暗许忘记了接近他的初衷。“我……”“算了。”萧墨突然打断她，“先看题。”他移开视线，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什么未说出口的话。
五点半，图书馆的闭馆铃响了。雪已经积了薄薄一层，校园里的路灯亮起来，在雪地上投下暖黄的光晕。云枝枝站在图书馆门口，呵出的白气在空气中迅速消散。她没带伞，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融化成细小的水珠。
“等我一下。”萧墨转身走回图书馆，几分钟后回来，手里多了一把黑色长柄伞。“只有这个。”他撑开伞，“将就一下。” 伞不大，两个人站得很近。云枝枝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混合着咖啡的苦涩，清冽又温暖。她的肩膀偶尔碰到他的手臂，隔着厚厚的毛衣都能感受到那股温热。“你住哪栋？”萧墨问。“梅园7栋。”他点点头，调整了伞的角度，让更多空间倾向她那边。雪地上，他们的影子依偎在一起，像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
云枝枝的心跳漏了一拍。“萧墨。”她鼓起勇气，“你为什么…愿意给我补课？”雪花落在伞面上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响。“周教授的要求。”“只是这样？”萧墨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和发梢，睫毛上也沾了一粒，像星星的碎片。“不是。”他的声音很轻，却重重砸在她心上。云枝枝抬头看他，发现他的耳尖红了，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是为什么？”她追问，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萧墨看着她，眸色深沉如夜。“你猜。”
梅园7栋楼下，雪已经停了。云枝枝站在台阶上，萧墨站在台阶下，两人之间隔着一臂的距离，却像隔着一整个银河。“谢谢你的笔记。”她晃了晃手里的纸，“还有热巧克力。”萧墨点点头，没说话。“那…下周见？” “嗯。”她转身要走，突然听见他叫她的名字：“云枝枝。”“怎么了？”萧墨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雪花又开始飘落，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星星的碎片。“考试加油。”他说完，转身走进雪中，背影挺拔如松。 云枝枝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雪幕里，她的心跳突然失控，像有一万只蝴蝶在胸腔里振翅欲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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