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素秋早就知道,父母不会对她一直呵护备至。
自从素秋记事开始,就住在孤儿院。出生不详,父母不详,就连自己的名字都是院长起的。那天下午,王姑娘正抱着怀中惴惴不安的婴孩,院长那肥硕的屁股从他的椅子上端起来,他精细的小眼睛望着窗外萧索的风景:夕阳正忽隐忽现在橘色的云霞中;冷风中枯叶如雨一般飘落下来,似卷起一阵黄色风暴;昏沉沉的阳光无精打采地攀爬在斑驳的矮墙上,让人不禁昏昏欲睡。
院长打了个哈欠,叹了声:“好素的秋!”素秋的名字因此而来。
孤儿院并非似电影里演的那般亲切自然,它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社会,似一座孤岛。
窗上笼罩着细密的铁丝网,金色的日光在网眼里挣扎,素秋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下的被单又软又暖,嘴里的糖又香又甜,而院长的大手却又热又粗糙。
上铺住着个唐氏综合征的男孩,他伸长了脖子向下张望,又圆又大的脸上带着欢快的笑容,张大的嘴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怪声。素秋望着他,心里暗自庆幸:幸亏自己不像院长一样坐在床边,因为男孩那粘稠的唾液正垂下来,滴向院长半秃的头顶,而院长却浑然不觉地闭着眼,柔软的舌头舔着自己干裂的嘴唇。
那一年素秋五岁。
她害怕院长,院长总是让她的身体青一块紫一块。
她又喜欢院长,因为糖真的很甜。
孤儿院的伙食很差,透亮的白粥里飘着几片黄绿相间的菜叶,她时长吃不饱,因此她总是想着院长的糖,那一点疼痛她还受得了。
直到有一天,她不再期望院长的糖果,她有了别的想法。
那是一个穿戴整齐、肚子圆滚滚的小男孩,他被带进了食堂,所有的孩子都恭恭敬敬地坐在小椅子上,等待着他。
那是几年不得一见的高规格。
素秋瞪大了眼睛望着男孩,男孩穿着洁净的白衬衫、黑短裤,脑袋肥嘟嘟的,肉肉的小手随手将一大袋零食扔在饭桌上,引来孩子们的一阵疯抢。
素秋仔细地打量着那张脸,熟悉又陌生。
“是他!”素秋恍然大悟,可也就犹豫了这几秒钟,桌上的零食被抢个精光,男孩躲在大人身后,露出狡黠的半张脸,笑嘻嘻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儿,犹如家禽俯视野禽的不屑。
素秋想起来了,她初见男孩时,男孩还不似这般滑头与肥硕。她并未对他另眼相看的原由是,男孩虽未曾欺负过她,也未曾她被欺辱时帮助她。
男孩是冷眼旁观的观众,在她被欺侮时不喜不悲。
男孩是幸运的,他被领养了。
素秋渴望着,渴望着被孤岛外的人领走,她记得那天,坐在她身畔的同伴,挥舞着油腻的手,还有那自肮脏的嘴里掉出来的肉干渣滓,她太饿了,她贪婪地撷取着肉干渣儿,用参差不齐的牙齿品尝着食物的芬芳,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男孩,羡慕的表情溢于言表。
她想要和男孩一样。因此她谄媚地笑着。
素秋记得那天男孩也这样笑着,也许那就是他被选中的理由。
于是她笑,对每一个前来孤儿院的陌生人笑,她总是把自己打扮得整整齐齐的,以区别于其他的孩子。
她爱干净,而且身体健康,四肢健全,远比大多数孩子的机会大,可她还是等了很久,很久。
因为她是个女孩。
又过了三个春秋,她终于将自己脸上磨练出,随时随地都可以挂上那机械性的招牌笑容,一对夫妇将她领了回去。
“你瞧她多可爱!”
素秋笑着。
“真是个整整齐齐的小女孩。”男人刚将手伸出来,素秋赶忙将手递了过去。
那手潮湿、炙热,和院长的像又不像。
素秋仿若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她有了自己独立的房间,房间的主格调归于蓝色,柔软的大床上摆满了毛绒绒的玩具;漂亮的书桌上摆着一盏明亮的台灯,灯下铺着她还未完成的剪纸画。
她喜欢阳台上的植物,每当温和的阳光从窗子照射进来,植物们仿佛被唤醒一样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她不认识这些花,只是有的绿,有的白,有的叶片宽大,有的一块一块肉嘟嘟的,煞是好看。
相较于馨香馥郁的花朵,素秋更喜欢朴实无华的仙人掌。
素秋向父亲问过这些植物的名字,她唯独记住了仙人掌。那是一盆小小的、毫不起眼的植物,摆在阳台的角落里,土壤有些皲裂,植株孤零零地扬起几片手掌,在众花卉的逼迫下瑟瑟发抖。有时素秋会看到,它的头顶上顶着一两个柔弱的花苞,不过不知何时便会凋落,从来没见它绽放过。
“也许它也曾有过粗枝大叶吧。”素秋望着仙人掌出神,“只是太过于单薄、太怕受伤害,才将叶子长成了刺吧......”
素秋痴痴地将手伸了过去。
“啊,果然好疼啊。”坚硬的刺在素秋柔嫩的小手上添了个红点儿,那红点洇湿开来,又消失在手指上不见了。
素秋喜欢它,喜欢它身上的刺,那是自己身体里所激发出来,能够保护自己的武器。
她觉得仙人掌有些像自己,又有些不像。
素秋觉得自己开朗了起来,她又开心于上学,学校也是孩子扎堆的地方,氛围却和孤儿院完全不同,她高兴、欢愉、手舞足蹈,阳光迷人、微风习习,雨后的彩虹在空中跨了很远,那一头是素秋的家。
“让秋秋留下来玩一天吧,晚上你们再来接她。”院长笑眯眯地拍着素秋的肩膀。素秋本可以拒绝,但是她没有。
参加完同学聚会后,妈妈开心地对素秋说着:“想不想回去看看你以前的朋友啊?”
素秋一愣,关于孤儿院的回忆又重新浮现在她的心里。素秋本可以拒绝,但是她没有。
“好啊,妈妈。”素秋说着,机械性的微笑又爬上她的脸庞。
素秋望着那些熟悉的脸,唐氏综合征的男孩也正望着她,他歪斜着头,肮脏的两只手有节奏地拍着。
“可以吗秋秋?爸爸妈妈晚上来接你?”
“好啊,爸爸妈妈。”素秋轻轻点头。
光滑的床单又软又暖,与肌肤一接触便让人心旷神怡。素秋的口腔里享受着糖果的甘甜,熟悉的糖果味道在嘴巴里弥散开来。
“啊!”院长惨叫一声,伸出去的手像触电一般缩了回来,肥嘟嘟的手心里不知何时多出几个密密麻麻的血点。
素秋安静地坐起来,蜜糖在口中不断地翻滚,在她手上紧紧握着个小物件。
那是一小片仙人掌的茎,素秋小心翼翼地从植株上切下来,又在底部插上一支小棒,整个物件看起来像个绿色的大号波板糖。
院长的手结结实实地抓在“波板糖”上,凄冽的惨叫声划破了宁静的下午时光。
院长怒不可遏,粗糙的大手在天空中划出圆润的弧线,重重地打下来,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哼!”院长用力地按着自己受伤的手掌,他已经注意到了那双眼睛,那是一双浑浊却又欢愉的偷窥之瞳——圆滚滚的眼睛在油腻的脸上瞪得老大,局促不安的手在衣兜里鼓弄着。
院长随即在桌子上扔了一把糖:“打得过她,这些糖都是你的!”说着,短胖的身躯将门堵得严严实实。
唐氏综合征的男孩流着口水,一双大手朝素秋抓来,素秋脑袋里发热,好像一股原始的力量被激发出来,她没有慌张,将“波板糖”一甩,里面尖尖的一头对准了男孩肥嘟嘟的小腹,在男孩凄冽的惨叫声中,他后退几步,重重地跌倒在院长脚下,血液和尿液在身下混合成一大片。
素秋不觉有一丝害怕,仿佛这一切顺理成章而来,即将顺理成章而去,她冷眼看着男孩在地上扭动着身躯,就像碳火上扭曲摆动的肥美鳗鱼,院长展露着不符合年龄的胆小,他倚着门呆呆着望着这一切,直到男孩一动不动,成为了发霉果酱里的一颗死掉的蠕虫。
素秋去了少管所接受管教,未成年不用负任何刑事责任,院长以及王姑娘的证词,将案件认定为过失杀人,男孩的死亡美化为打闹中的误杀,爸爸妈妈满怀热泪地望着素秋,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杀人呢?可怜的孩子,她一定为男孩的死而懊悔不已吧?三年后,素秋重新回到了那个家,迎接她的除了父母,还有个个子高挑的姐姐。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以发生很多事情,父母将收养姐姐的事情一直瞒着素秋,姐姐比素秋大好几岁,比素秋更加聪明机灵,更加善解人意,她是父母亲戚的孩子,一向和父母有走动,直到有一年姐姐的父母因空难丧生,素秋的父母才决定收养她,三年里,姐姐抚慰了素秋父母痛失女儿的心,父母也抚慰了姐姐那颗幼小脆弱的心灵,仿佛这三年经历了许多,让他们之间的感情坚如磐石。而另一面,父母对于素秋的心也有所动摇。
素秋以为,父母永远都会对自己那么好,直到姐姐的到来。自从素秋重新回到这个家,一丝微妙的气息悄然而至。还是那一捧爱,却被分成了两份,母亲的眼神里少了欣赏与关怀,更多的则是同情与怜悯,而父亲有时候则会背地里偷偷叹气,来素秋的房间少了,更多的是去姐姐的房间。
素秋不由得不怀疑血脉的微妙,那是一只无形的绳索,能将短短认识几载的人们紧紧地捆在一起。
素秋感觉自己与父母之间有了隔阂,也许是因为姐姐,也许是因为自己曾经犯的错,有时自己想恨姐姐,可怎么也恨不起来,因为姐姐待她比父母还要好。
父母渐渐疏远了素秋,可是姐姐却待她如亲妹妹一样,也许姐姐曾经失去过,才知道拥有是多么的珍贵。姐姐经常跟素秋聊天,有时候父母偷偷给姐姐单独买的东西,姐姐也会趁父母不在的时候拿出来,同素秋一起分享。
素秋性格内向,姐姐性格开朗,素秋喜欢毫不起眼的仙人掌,姐姐却喜欢五光十色的花朵。
“素秋,你看那些花多漂亮,红彤彤、粉嘟嘟、金灿灿!”姐姐看着一阳台的花,每一天姐姐都会细心地照料它们,当然仙人掌也被照顾得很周到,“如果咱们家里有个小院子,我会都种上花!”
素秋一阵眩晕,那些花也太艳了!
“素秋,你知道吗?我以前多么希望有一个弟弟或者是妹妹,没想到愿望成真了!”姐姐欢快地笑着,她的笑里不掺杂一起其他,只有欢愉,不像母亲的笑,也不像父亲的笑。
也对,她怎么会像父母呢?她本不是父母亲生的,素秋也一样。
姐姐喜欢素秋,素秋也喜欢姐姐,她们互相把对方当成了亲姐妹,命运的锁链将二人紧紧地连在一起。
失去的爱被姐姐填补,素秋对生活的爱又重新燃烧起来,之后的生命里,有姐姐就足够了。
哪想到,现实生活的重重一拳狠狠地打在了素秋身上。
父亲失业了,母亲又得了重病,家里的生活变得拮据起来,尽管父母还有一些积蓄,可是这个变小的家,显然已经负担不起同时照顾两个孩子,父亲一面找工作,一面去医院照顾生病的母亲,还得照顾两个孩子,心力交瘁,终于在一次与病床上的母亲交谈中,二人商议,打算把素秋重新送回孤儿院。
素秋心里清楚,如果两个之中选一个送走,一定是自己,因为自己有父母表面上“毫不在意”的“前科”。
素秋不想走,她不想失去如今美好的生活,更不想回那个噩梦般的孤儿院,姐姐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是极力地劝阻父母,乃至于苦苦哀求给他们跪下,可是父母心里明白,就算再怎么支撑生活,这个家也养不起两个孩子,长痛不如短痛,素秋被送走的命运无法改变。
“素秋还小,要送就送我去孤儿院吧!”姐姐虽然这么说,其实她也比素秋大不了几岁。
父亲苦笑着,母亲躺在床上默默哭泣,但他们还是只能将素秋送走,因为一看到她的脸,父母就想到她杀过人。
素秋杀过人进过少管所一直成了父母心中的伤疤,不管时间如何去疗愈,伤疤也不可能还原如初。他们的心里素秋变得既熟悉又陌生,陌生得像个参不透的外人。
“跑。”素秋心中下了决定。
“跑。”姐姐含着眼泪与素秋对视,素秋重重地点了点头。
在月黑风高的一个夜晚,素秋收拾了行李,离开了这个曾经温暖的家。
素秋这一年十二岁。
为了不让父母找到她,她拼了命地逃离这座城市,很快身上的钱花完了,她想工作、想赚钱,可是因为年龄不够,没有人肯请她,于是她开始了流浪的生活。
和其他的流浪汉一样,饿了就去讨,就去翻垃圾,困了就睡在桥洞里,睡在公园的长椅上,素秋起先有些不适应,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慢慢地习惯了。她很惬意,野鹤无粮天地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睡在哪就睡在哪,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一切都要靠自己。
素秋躺在公园的长椅上,她耳边听着蝉鸣,眼里数着星星,一颗,两颗,三颗……无数的星星点缀在渺远的夜空中,怎么数也数不清,那小小的一颗颗星星闪烁着极其微小的光芒,努力地眺望地球,就像自己一样,人群中最最渺小的自己,努力地活着,在她看来,也许活着,就是最大的奢望。
心里的伤疤又流出血来,素秋还记得那天,一个流浪汉,趁着自己睡得正迷糊的时候,把自己压在身下,那个人年纪很大,可人老心不老,一双肮脏粗糙的手在素秋身上摸索,一条舌头像狗一样舔来舔去,这让素秋想起了院长,院长总是给她糖,可是这个人没有。于是素秋不慌不忙地摸出一把小刀,那刀是素秋用来切烂水果的,她像是切西瓜一样,把刀捅进了流浪汉干瘪的小腹,流浪汉惨叫着抱着肚子跌了下去,可公园里空荡荡的,除了素秋没人听见。
对于杀人,素秋很有经验,只要把刀“放”进对方的肚子里,即使再柔弱的小孩也能杀死壮汉,此刻的她有些兴奋又有些害怕,兴奋的是她可以占有流浪汉身上所有的东西,即使只有一些零碎的、皱皱巴巴的纸币,和一支没喝完的酒,她也心满意足;害怕的是她不想再进少管所,于是在她搜罗完毕以后,她将流浪汉埋在了公园的树下,即使在人们看来再没有用的东西,其实也有它的用处,就像这个人,奉献了自己,滋养了大树。
从那天开始,素秋养成了个习惯,只要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她就会在漆黑的夜晚,抢那些夜行人的钱,然后把他们杀掉,埋在大树下,这般轻松地赚钱让人上瘾。素秋不傻,她总会和猎物们斗智斗勇,老人、小孩是她最喜欢的猎物,即使他们身上的钱少得可怜,可聊胜于无。就这样居然安安稳稳地过了很多年,公园里到处长满了参天大树。
素秋喜欢来看这些大树,它们长得又高又大,本是互不打扰如今却连成一片,每一棵树底下都埋着一个足以滋养其生长的肉块,那些肉块被树根死死抱住,吸吮着每一滴养分,素秋躺在树下,就像树下那些躺着的东西,阳光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叶贯下来,斑驳得让人恍惚。
现在,素秋已经有了稳定的工作,可她没事的时候还是喜欢来公园走走,她喜欢那种感觉,那种夜晚狩猎的欣喜,强者的欣喜。以前她总是被别人摆布,总是逢源别人,看别人的脸色,总是当一个弱者,现在在那些猎物眼中,她是真正的强者。
一个小女孩进入了素秋的视线,那女孩不大,六七岁的样子,正是淘气的时候,此刻她正蹲在一棵树下哭。起先素秋还以为是鬼,毕竟树下埋了那么多人,偶尔出来一两个也合情合理,但坚定的无神论主义者的身份,让她赶忙迎上前去,这种是她最喜欢的猎物,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其猎杀。
“小朋友哭什么呢?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啊?”这是食肉动物捕猎前的戏耍。
小女孩显然吓了一大跳,但她见来人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大姐姐,立刻放松了警戒。
“姐姐,妈妈不要我了,说要送我去孤儿院。”小女孩哭诉着。
有什么东西突然扎了素秋的心,她帮女孩擦了擦眼泪:“所以你就跑出来了?”
素秋想起了自己,她小时候的经历,让她感觉和小女孩同病相怜,不过她也许表错了情。
“嗯。”小女孩点点头,“这里好黑啊,姐姐,我想回家,你能送我回家吗?”
“你回去了,你妈妈一定会把你送去孤儿院的,你确定回去吗?”
“我仔细地想了想。”小女孩用她那不太成熟的小脑瓜分析着,“我想妈妈是吓唬我的,我回去道了歉就没事了,我妈妈很爱我的,我只有妈妈一个亲人,妈妈也只有我一个女儿,我想现在妈妈一定很着急!姐姐,你能送我回家吗?”
“原来她们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啊……”素秋有些失望,她还以为小女孩是第二个自己,失望过后,素秋又有一点兴奋,她偷偷地拿出刀,“别哭了,姐姐现在就送你回家,你家住在哪里?”
现在素秋和女孩并排着躺在大树下,她需要歇一会儿,因为她刚才挖了一个坑,女孩躺在里面正合适。
黑夜里有些小虫子在唱歌,这让夜更静谧了。素秋喘着粗气,那气息又慢慢平和下来,东边似乎泛起一丝光线,太阳就要出来了,素秋心中想着,要快一些了,等会儿还要去上班。
她答应了女孩送她回家,又问清楚了地址,可她不希望大树缺失了难得的养料,于是她把她的头割下来,身子埋在了树底下。
用塑料包好,又放在一个箱子里,素秋看了看表,要加快步伐了。
公交车里,素秋在偷笑,她已经预见孩子的母亲看到这份“大礼”时的表情,一定很愚蠢。
目的地是一间平平无奇的农家小舍。
阳光正盛,小舍前有个小小的篱笆院子,院门开着,里面种满了花,那些花在灼热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让素秋一阵眩晕。
素秋把箱子放在了门口,她敲响了门,然后飞也似地逃到了墙边的阴影里,她的心里有些激动也有些窃喜。
一个憔悴的女人的脸出现在门口,素秋看个满眼。
那女人个子高挑,年纪比自己大一点,素秋的脑海里立马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是姐姐。
素秋像是又看见了那些花似得一阵眩晕,她向后一仰,一屁股坐在了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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