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含鹰堡主

这刀气逼入人心。

凌汐池手中捏了一把汗,虽然这种场面她不是没见过,但是相对于灵歌这个老江湖来说,她依然还算一个新手,不能做到处变不惊。

灵歌警觉地拉着她朝前跃起了三丈之远,只见在那幽深的洞口里,慢慢走出了一个浅灰色衣着的男子。

那男子长得甚为怪异,不仅穿着是灰的,就连头发也是灰色的,耳朵出奇的大,鼻子出奇的翘,像鹰钩一般,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睛,眼球不仅突出,颜色更像是死鱼的眼睛,暗淡却仿佛能摄人魂魄,再配上那枯瘦如柴没有丝毫血色的脸和嘴角那阴冷的笑容,使他看起来像是一具行走的僵尸。

凌汐池打了一个寒战,顿觉毛骨悚然,奇形怪状的人她不是没有见过,但是长成这样奇怪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灵歌看了一眼那男子手上的阔刀,冷冷道:“原来是银灰先生莫噬余,失敬,失敬。”

莫噬余嘿嘿一笑,瘦得只剩下皮的脸全皱到一起,看起来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认得我,倒还有几分眼光。”

他边说边将目光转到了凌汐池的身上,眼中立即盈满杀意。

凌汐池苦笑一下,在风满楼的时候她就听过戚然的丈夫叫莫噬余,感情这是戚然的丈夫寻仇上门了,可让她想不通的是,戚然长得也算得上漂亮,怎么会嫁了这样一个人?

灵歌将唇附在了她的耳边,只说了一个字:“走。”

凌汐池摇了摇头,冲她使了使眼色,示意她快走,她来拖住他们。

她望着莫噬余:“你知道我是谁。”

莫噬余狞笑着看着她,一字一句绝不废话:“你杀了我妻子,我来替她报仇。”

“你的妻子是戚然?”

凌汐池又接着问,莫噬余没有回答,只是冷哼一声,算是默认。

她不屑地笑了起来:“那她死的时候你在哪里,她是你妻子,你不好好在她身边保护她,她死了你才在这里放马后炮有什么用。”

“哼!”莫噬余又是冷哼一声,声音愤怒起来:“虽然那臭婆娘与我不和,但是念在夫妻一场,我也不会让杀了她的人留在世上。”

眼见莫噬余握紧了刀柄,刀锋已经出鞘,随时蓄势待发,灵歌闪身挡在了他身前,冷声道:“莫先生,我不管你和她有什么仇恨,但她如今是我们藏枫山庄的人,你今天若是敢动她,那么天涯海角,便再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地,莫先生,你确定要和我们藏枫山庄作对?”

灵歌冷冷地瞧着莫噬余,眼神凛冽逼人,就像雪峰山的冰雪,干净之余却是寒气袭人。

莫噬余一怔,握着刀柄的手微微一松,又连忙握紧:“那又如何,我堂堂七尺男儿,如果连亡妻之仇都报不了的话,我有何颜面苟活于世,有何……”

说到这里,他止住口中还未说完的话,抬头望向了那坐在树梢上的女子,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痴迷。

可那女子却连目光也懒得落在他的身上,冷冷望着天际。

凌汐池突然之间什么都明白了,怪不得戚然会不愿意提及她的丈夫,怪不得他们二人会分居两地,原来如此……

顿时她对莫噬余的反感又增加了几分,说得这样有情有义,却是装模作样给人看的,再望着他那丑陋的面孔,差一点让人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啪啪啪……”

这时,又是一阵鼓掌声从那黑洞里传了过来,只听一个似笑非笑,似嘲非嘲的声音响起:“莫先生果然有情有义,今天我们这么多江湖好汉聚在一起,又何惧那萧藏枫。”

凌汐池回头一看,一个身穿白衣,满脸邪气的青年在一大群五大三粗的汉子簇拥下鼓着掌走了过来。

这个人她见过,他就是那日在长亭里见到的含鹰堡的少堡主蓝宇白,他手上还戴着叶孤野口中的幽冥鬼爪,锋利的爪锋在惨淡的雾气里,发着蓝莹莹的光芒。

蓝宇白把玩着手上的利爪,一双眼睛淫邪地看着她:“真不敢想象我爹竟是死在你手里,江湖传言你容颜倾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副容貌,我若是冰冽,我也会心甘情愿替你杀人,但我没想到,萧藏枫那小子居然也会为你所迷,不顾江湖道义将你庇护在藏枫山庄里……”

蓝宇白边说边舔了一下他手上的爪子,笑得越发不怀好意:“只是不知这滋味如何,今儿我们这么多兄弟,倒是要好好见识一下。”

蓝宇白的样子让凌汐池几欲作呕,却听那一直坐在树上的女子冷笑道:“蓝少堡主,想见识的话还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蓝宇白哈哈大笑了起来:“急什么?反正这妞儿今天已是煮熟的鸭子飞不掉了。”

掉字未了,蓝宇白忽然长爪一翻,直取凌汐池的肋门,而另一边,莫噬余阔刀往外一拔,全身化作一片刀光,犹如龙卷风一般朝她席卷而来,却被一条腾风而出的银光半路拦截。

凌汐池拔剑出鞘,身子往右一侧,剑光一转,一招闲月弄花带出,迎向了蓝宇白的幽冥鬼爪。

但见在变化莫测如花影月影摇曳的剑招中,蓝宇白双爪一翻,招式奇诡难测,右手如灵蛇一般绕向她,爪风凌厉乱扫,将她的剑风扫在一旁。

凌汐池手一松,右手不受控制的往左刺空,却见蓝宇白的长爪毫不费力地抓向她的肩膀。

她暗叫不好,若是这下给他抓中,这条肩膀非被他卸下来不可,她连忙顺势向前跃出,谁知蓝宇白比她更快,身形跟着她扑出。

凌汐池大惊失色,挥出一招百花齐放,剑光顿时如春花吐艳一般竞相绽放。

蓝宇白手一缩,又从一个奇异的角度探出,眨眼便抓住了她的左手,只听“哗啦”一声,她的半条衣袖竟被他硬生生地扯了下来。

望着她光洁如玉的手臂,蓝宇白喉咙滚动了两下,将衣袖往鼻边一闻,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十分猥琐:“这味道果然有些不错。”

凌汐池又怒又气,却见蓝宇白随手将衣袖一扔,左爪伸出,便向她的衣领处抓来。

凌汐池看清了他的意图,心中愤怒极了,这个不知死活的色鬼!

她心下一动,运起微灵步避过这一爪,将剑斜斜抖出,故意做出一副害怕的表情。

蓝宇白以为她已方寸大乱,哈哈一笑,右爪一探,毫不费力地就将她的邪血剑扣在爪中,左手更是快如闪电地朝她胸口抓去。

凌汐池连忙一个鹞子翻身,从蓝宇白头顶翻过,蓝宇白反应奇快地跟着她一转,仍将邪血剑紧紧地压制于爪中不放,以为她已是黔驴技穷,笑道:“这么快招就用完了,不如乖乖撤剑,好好服侍爷,爷要高兴的话,兴许会留你多玩几天。”

凌汐池身一侧,旋身往前,当机立断地撤剑,笑道:“好呀。”

蓝宇白没想到她撤剑会撤得那么干脆,面色微微动容,凌汐池趁着他的手还抓着邪血剑未放之际,身子如柔软的柳枝般倒向了他,如青葱一般的手指抚上了他的手背,看似要攀着他的手倒进他的臂弯。

蓝宇白的手背被她轻轻一摸,顿觉全身发麻,可就在她要倒入他怀中之时,那原本看起来纤软无力的柔荑突然发力,迅捷无比地抓住他的右手,抬腿狠狠一顶。

只听咔嚓一声骨头断裂声响过,蓝宇白惨呼一声,一爪狠狠地抓在她的手臂上。

凌汐池结结实实地挨了一爪,剧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她和蓝宇白同时后退几步,在后退的同时,她迅速捞起邪血剑,站稳身之后,立即抬剑指向蓝宇白。

蓝宇白死死地捏着右臂,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滚落。

看着他咬牙切齿的表情,凌汐池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说道:“你竟敢小看我,姑奶奶就让你好看!”

她心中明白,就刚才那一踢,蓝宇白的右手已经断了,此人的手太过灵活,招式又奇幻多变,一招一式全是靠着手上的力量来完成的,他的手便是他最厉害的武器,现在毁了他一只手,他的力量便会大打折扣。

这样一来,她未必不能对付他。

她又扭头看了一眼肩膀上那五条深深的爪痕,鲜血不停地往外涌了出来,连忙撕下一片衣襟,紧紧地缠在伤口处。

蓝宇白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臭婆娘,看来我真是小看你了,含鹰堡的兄弟们,谁要是砍这女人一刀,我便赏谁一百两。”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人一听蓝宇白如此说了,纷纷抽出手里的刀,生怕别人抢了先,争先恐后地朝她冲来。

看着那些如无头苍蝇一般朝她冲来的汉子,凌汐池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的剑,此时她已顾不上剑法的路数,想到哪一招便用哪一招,只要能以最快的速度令他们倒下就行。

她可不想被乱刀砍死,这样的人数,若是被砍中了,把她剁成肉馅都绰绰有余。

鲜血不停地顺着肩膀那道深深的爪痕流了下来,染红了她大半截袖子,手臂传来的疼痛她早已无暇顾及,耳旁只余刀剑划破衣衫,划破肉体的声音,她已分不清是从她身上传来的,还是从他们身上传来的,但是那一声声惨叫却如催魂魔音一般直逼入脑。

她突然意识到这就是江湖,不是风花雪月,而是残忍屠杀,不是我死,便是你亡。

她所能做的,仅仅只是不让自己死在别人刀下而已,渐渐的,她发觉自己的身形越来越快,好像逆境可以激发她的无限潜能,落在她身上的疼痛越来越少,挡在她眼前的人也越来越少。

突然,她只觉一股劲风直朝后背袭来,她连忙转身,剑光一扬,却还是慢了一步,顿时背心一阵剧痛袭过。

蓝宇白身影随风一摆,避过她那一剑,手上的爪子抓着一大片衣襟,冷笑着看着她,一滴滴殷红晶莹的血顺着他的爪尖滴落在地上。

凌汐池咬住唇,右手一挥,剑锋毫不留情地贯穿了一个朝她飞扑而来的大汉的胸膛。

她来不及理会那大汉的惨叫,运起全身内力将他抡了起来,朝左面朝她冲来的几个人扔去,眼看着那大汉将朝她冲来的几人撞倒,她忍了忍背心传来的深入骨髓的剧痛,不屑道:“蓝宇白,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竟然在后面偷袭人。”

蓝宇白充满邪气的目光逼视着她,断手之仇使得他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臭婆娘,我会让你乖乖地向我跪地求饶,你放心,我今天要让你死得容易的话,算我对不起你。”

这时,凌汐池只觉身后又是几道极弱的风声响起,连忙回头一看,只见几点寒芒向她胸前的几处大穴急射而来。

她急忙挽出几个剑花,将那几道寒芒逼退回去,那原本坐在树梢上的黑衣女子身形随风飘起,妙曼的身影凭空转了几转,纤纤手指一扬,几道微弱的黑光不带任何风声地落在了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上。

凌汐池定睛一瞧,那黑光竟是几只长得奇形怪状的虫子,那虫子一落在那些尸体上,眨眼便钻了进去。

正在她大惑不解时,突见那些大汉的身体就像皮球一般鼓了起来,一缕缕白烟伴随着阵阵恶臭冲上半空。

幽怨的琵琶声骤然响起,那黑衣女子琵琶在怀,玉指纤纤轻拨琴弦,琵琶声刚开始还很轻柔,渐渐的,曲音陡然一升,阴森的曲调仿佛一股怨灵之气从九幽之地直冲霄汉,凄厉得像是无边无尽的哭嚎和诅咒。

凌汐池只觉心仿佛被什么堵住了,望去时却发现一股黑雾从那琵琶中四散而出。

琵琶音越飙越高,阴森恐怖的曲音犹如厉鬼索命,渐渐的,那些大汉的身体又瘪了下去,越瘪越小,原本魁梧的身材就像突然之间被剔去了所有血肉,眨眼便只剩下一层薄薄的人皮包裹着嶙峋的骨架,就像风干后的尸体,一股股脓血淌满了地,臭得人几欲掩鼻作呕。

这是什么诡异的术法?

凌汐池完全惊呆了,这样的情景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胃里一阵接一阵地抽搐,可她没有料到,这样恐怖的场景仅仅只是前奏,就在她忍不住要吐出来的时候,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她呆在了原地。

只见那些死去的大汉,准确来说已变成干尸的尸体在脓血流尽之后,其中一个蠕动了一下,深陷下去的眼皮忽地睁了开来,就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索魂厉鬼,呆滞木然地自她面前站起。

就在他完全站直的那一刻,那已经变得浑浊死白的眼球骨碌碌地从他眼眶里滚落了出来,其中一只已经滚落到了地上,另一只却还连着一根筋挂在他那只剩一张皮的脸上,只余两个黑漆漆的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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