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自揭伤疤

枇吉一愣,转而笑笑,“殿下多虑了。”说着,枇吉又释然的微微仰起头,“便是有伤口,这许多年过去也早就愈合,无疤无痕。殿下,小奴既已无伤无疤,又何来自揭伤疤之说?殿下......”“你以为,你瞒得过我?”云弦打断枇吉的话,又道,“老国相突遭大难与张符脱不了干系。老国相一死,他生前近密的那些人死罪的死罪,发配的发配,唯有张符,平步青云......纵然你那时还是孩子,可也是生来聪明的......”

云弦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的去看枇吉眼中的变化,“你明白正是因为那时的你还是一个孩子没被那些人放在心上才躲过一劫,索性将错就错,就真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云弦说着,见枇吉已经略微闪烁的眼中仍是克制着不见半点波澜反而渗出笑容遮掩,索性上前几步“审视”着枇吉的目光,“枇吉,你既是聪明人,我知道的,你也知道,我猜得出的,你也猜得出......至于张符之流,你已经选择了将错就错就应该坚持下去......你既不想再揪过往,又何必再与他相见。”

云弦看着枇吉,看着他始终带笑却终究还是忍不住浮现泪光的眼睛,“枇吉,任哪个太医都可以,我有这个把握。如果他让你厌恶,你可以一辈子都不用见他。”

“小奴必须要保证万无一失。小奴知道殿下有把握......所以,小奴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出半点差池。”枇吉含着泪光的眼睛渐渐地变得坚毅,“小奴可以去找任何一个太医,可以借着他们让懋离知道殿下出了事,懋离闻讯定会过来验证,到那时,殿下的表现自会让他相信。从半信半疑到全然相信,殿下一定会拼尽全力,可是,懋离不是那些太医,他要难对付的多,小奴不能让殿下去冒险。一旦懋离疑心不除,殿下等于打草惊蛇,甚至可能让懋离察觉殿下并非庸碌之人......可如果那个传话的人是张符,懋离虽然也会过来验证,可他心里几乎不会有怀疑,只要看到殿下异样癫狂就好,细节绝不会深究。”

枇吉的眼神笃定,可嘴边却浮现出嘲风的笑,“太医院里的人小奴都信不过,生怕他们会走漏太子殿下得了怪病的消息,一定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才行.......除了殿下和小奴......大概所有的人都会以为整个太医院能让小奴最信任的人,就是曾经也当他是祖父一般的张符......所以,只要传话的人是张符,绝对比别人更能让懋离相信。”

“枇吉,你不信我......”云弦的眼中闪过一丝怅然,“你只要跟着我走,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一定会让你跟着我走到最后。只要,到达之时你不厌弃我就好。我一心所想的,就只是让你跟着我,我从没想......要你挡在前面......我一个人,也斗得过。”“正因为小奴相信殿下......”枇吉笑笑,笃定更甚,“因为小奴对殿下深信不疑,才不能让殿下的苦心功亏一篑。”

“张医掌从来繁忙,怎么突然有空来我这里来?”懋离一边热情示意张符落座,一边又差人端上茶。“国相大人才是真的繁忙。”张符恭敬的笑笑,不多客套的端起茶,“国相大人素来热情,每每有了新茶定不会独享。想来,此刻有了新茶国相大人一定会差人叫我过来尝尝。既然国相大人繁忙,我又早晚都要过来,一定得过来,我便自己先过来,免得您差人跑一趟分了心。”

“哈哈哈......”懋离蓦的大笑起来,“我果真正是要差人叫张医掌过来。”说着,懋离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之后索性放下茶杯再也不说话,只看着张符。

张符看着懋离放下茶杯,心领神会。

“国相大人,太子出事了......”张符说着,又忍不住笑着垂下头,“想必国相大人也早已察觉一二,不然,也就不会有差人叫我过来‘喝茶’的打算。”“张医掌从来干脆。”懋离心满意足的点点头,“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医掌大人,我要你一句实话。太子中邪,是真是假?”

“太子中邪,我看的清清楚楚。”张符毫不犹豫的回答,“不敢欺瞒国相大人。”“是怎么个中邪法儿!”懋离的兴致非常,丝毫不掩饰自己在张符面前的兴奋。

“受了极度的惊吓,平日翩翩斯文的模样全然没了......”张符很认真的回答,同样丝毫没对懋离的兴奋感到惊讶,“又哭又笑,又笑又哭......眼神痴痴的看着什么地方呆呆的发直又发愣,嘴里念叨着什么,就连我看着都觉得有些渗人。到底如何,国相大人见了就会知道。枇吉说太子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吓到了,我们都不知道他究竟看见了什么东西被吓成那样......总之,是没了人样子......国相大人......”张符看着懋离的眼神渐渐没了刚进门时的轻松,“你可卜的出来,太子,究竟看见了什么被吓成现在的样子......不知国相大人近日有没有听说云都之中的那件怪事,柳听风......”

“那枇吉果然对你深信不疑,什么都告诉你。”懋离打断了张符的话,好似不想再听他继续说下去,又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他后面的话。

“是啊,那孩子信我。他小时候很喜欢粘着我,每每我去他家中小坐......”张符说着嘴角边的笑竟变得纯净了,不过他似乎很快的就意识到什么,转瞬便不再有任何的表情,“他一直以为我是唯一没有受到牵连的,这些年也都刻意疏远,对他对我都好,求个彼此平静平安罢了。若不是太子的病来的突然真的没了办法,大概这辈子他再也不会跟我有交集......”张符微微的垂下头,沉默了片刻,又重新抬起头看向懋离,“枇吉既像规矩似的守了这么多年,如今竟破了......怕是,太子殿下......凶多吉少了......”

“看来是天不佑太子。”懋离的声音沉下来,似乎也在掩饰心中生出的某些恐惧,“张医掌有心了。”“国相大人不必放在心上,知恩图报而已。”张符礼貌的笑笑,“如果不是国相大人,在下又如何当得这太医院医掌,一辈子都是个小小的御医罢了。”“说到这儿,倒是让我惭愧了。”懋离故作不解的一笑,“张医掌能坐上今天的位置全凭自己。当初,是张医掌大义揭发了所融那个老家伙私用蛊术诅咒陛下,是张医掌的这份大义打动了陛下。有时想想,张医掌的正直大义我实在佩服的很。换做别人,可能碍于所融那个罪人国相的身份,又或是因为与所融多年挚友的情分,也就包庇了下来......”

“国相大人这是高抬老朽了。若说到正直大义,我是万万不及国相大人的。我不过就是个大夫,肉眼凡胎,所融的弟子众多,唯有国相大人异禀非凡发现了端倪。若不是国相大人告知于我,我又怎知所融竟是如此大逆不道之人。”张符玩笑的口吻,眼神却渐渐地暗下来。

张符虽为太医院医掌又资深年长,身份却终不及懋离。张符也知道以现在他与懋离之间的身份之别他定是瞧不起自己的,然而,在懋离的面前,他却可以僭越身份的借着玩笑的口吻直截了当的沉下自己的眼神,那是一场心照不宣的提醒,提醒着他们算是互相拉着才走到自己想要的位置,少了谁都不会成功。

张符现在依旧需要懋离这个靠山,对于他的心思还是要想其所想,有事必应。然而这个靠山就像一面镜子一样,他只要看着他就好像就能看见从前的自己,所作所为,历历在目。小小的学徒如今竟然跃居国相高位,张符的那份瞧不起之中也不禁带着妒意,就是因为这份妒意使得张符在懋离的面前做不到因为身份之别而卑躬屈膝。

“张医掌哪里话?”懋离心领神会的切换成同样玩笑的口吻,“所融弟子众多,我又如何是异禀非凡的?我不过是他众多的弟子中,最有上进心的罢了。”

“枇吉,时辰差不多了,你去向父皇请告。”云弦眼见着案上香炉上腾起的白烟渐渐地微弱,徐徐的拿起少许香片,任俯身之时身后披散的头发垂落肩前却仍是不急着束发,“说我受了风寒不能去请安了。”云弦说着,又叮嘱枇吉,“大大方方的说我身体不适无妨,待父皇问我身体如何的时候你再越发遮掩,说辞一点一点含糊下去。如果我预料的没错,在你难以自圆其说的时候,懋离会帮你的。”“殿下放心,小奴明白殿下的意思。”枇吉默契的应声,转身去了。

枇吉走后,殿里只剩下云弦一个人。枇吉将屋里的人都差到外面守着,那些人也乐得在外面。云弦中邪之说“不知”怎么传了出去,屋里伺候的那些人听到枇吉这样的差遣,原以为是枇吉害怕他们会受到惊吓再加上他们自己本就害怕,这样的吩咐他们实在求之不得。

云弦微微的仰起头,看着透过门窗的缝隙渗进来的日光温和的照在案台上,映着香炉上再次腾腾生气的白烟,云弦抬起手,指尖穿过那缕缕清透的白烟,攥紧了手掌想握住些什么,最终却还是松开了......

云弦望着那白烟,眼中渐渐地深邃,淡淡的开口,“小王其实并没有十足的把握,那样告诉枇吉是不希望他自揭伤疤去见张符......做戏,小王的确没有信心,又哭又笑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可小王,却偏偏笑得出也哭得出......觉得过往那个懦弱的自己是真的可笑,觉得自己造成的错误已经再没重来的机会是真的可悲......觉得可笑又觉得可悲不知如何抽离,就真的像是中了邪竟也做完了一出戏骗过了张符......”云弦的语气里裹着无奈,看似自语,实则更似是同什么人吐露心声。

云弦的指尖再次穿过那香炉之上的白烟,这次他紧紧的攥住手掌,没有再松开,“第一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小王不会失败。柳将军,你在天有灵,保佑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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