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一定要握紧，集中精力，想象眼前就是要阻碍你的人。朝着他刺过去，不可犹豫。”柳昭苏要柳听心按照自己的吩咐握住匕首。“好。”柳听心点头，将匕首握在手里，紧紧的握着，可当她真的握着那匕首，却不像自己想的那样果决。
柳听心的心跳的厉害，尽管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紧张，可她却还是看见自己的手在抖。这是她第一次明确的要带着一颗杀心将自己手中的匕首刺向前方，尽管自己的面前并不存在着那么一个真实的目标，她却还是没有办法做到干净利落的将手中的匕首刺出去。她知道，一旦刺出去，她便成了魔。此后，那把匕首也会如影随形的扎进她的心里变成心魔可能一辈子都再不会拔出来......
柳听心做好了准备会狠下心，但当匕首真的握在手上，她却并非能像自己所想的那样当机立断。柳听心犹豫了片刻，尽管害怕，但她始终不曾后悔。她毫不避讳的承认从自己生出杀心的那一刻起，自己若再以怜悯之心作为自己下不了手的理由就只会显得自己伪善了。她思索着原由，自己下不了手，大概就只是因为惧怕见血的本能......
柳听心不断地告诉自己，如果她不能当机立断，曾经许下的弘誓大愿就只是无用的空话。刺得出去，她便是向前一步，刺不出去，她便只能永远原地不动等着别人在自己的危难之时出手相救，与刀俎鱼肉毫无差别。柳听心终于下定决心，再一次加大手中的力道，然而，当她正准备向前刺的时候柳昭苏却突然上前握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
柳听心的手被柳昭苏钳制住动弹不得，她不明白，是他教自己使用匕首，此刻竟又阻止。柳听心不解，“你做什么？”
“你的手抖得厉害，你确定你能握紧这把匕首？”柳昭苏说着，将柳听心下意识颤抖的手腕握的更紧，转而又缓缓的放开手，淡淡的反问，“你很害怕？只是先学个样子就害怕了？你这样，不但伤不了阻拦你的人，可能反而死在他手上。”
“我，我没有。”柳听心语塞了一下，还是一口否认，“不是你想的那样。”说着，柳听心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加大掌心间的力道，“我会刺过去。”话罢，柳听心闭上眼睛欲将匕首向前。然而，柳昭苏却再一次握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
柳听心一怔蓦的睁开眼睛，越发不解的看着柳昭苏。柳昭苏浅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目光牢牢的将柳听心锁住，带些冷漠的开口，“柳听心，你要睁着眼。你要清清楚楚的看着，然后刺过去。不管你面前是谁，你要看着他，刺过去。你要看着，才不会给对方任何求生或是反过来伤害你的机会。你要看着，任凭是你的至爱亲朋，只要你动了心思，就不许闭上眼睛。”
柳听心没有回应柳昭苏，却也没有拒绝。她重新深吸了一口气，呼出之际，缓缓的晃动了一下自己被柳昭苏握住的手腕。柳昭苏会意，松开了手，目光不移，拭目以待。
柳听心目视着前方，手中的力道集中，即是将匕首更紧的攥在手里，也是用更大的力道来抑制自己的手不再抖动。柳听心想着柳昭苏的话，不犹豫，不眨眼，利落的抬起手腕，却不知为何，她明明一切都是按照柳昭苏的吩咐，却仍是克服不了心中不断涌出的本能使得已经抬起的手腕迟迟的无法刺出去。
“刺出去。”柳昭苏见柳听心做不到却并不打算要她停下来，而是继续引导，“你已经握紧了刀，做的很好，现在刺出去。”柳听心反复地告诉自己要按照柳昭苏说的去做，可就连她自己也无奈于那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为什么她偏偏就是做不到，她想要先停下来，哪怕只停下一小会儿再接着试一试，“我，我......能不能先......”柳听心的话还未说完她只觉得肩膀一瞬酸痛，紧接着她便被柳昭苏捏着双肩生生的将她的身体转动了半圈。
柳昭苏的双手压在柳听心的双肩上，他捏着她的肩膀将她的身体转向挂着柳听风征袍的对面，在她的耳边冷冷的低语，“你不是看着它就好像看见你哥哥？既然这征袍就是你哥哥，现在，把你的匕首，朝着你哥哥，心口那里，刺过去。”
“柳昭苏！”柳听心做梦也没想到柳昭苏会跟自己说这么一番话，她的惊讶在柳昭苏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全部化作愤怒，她用尽全力的想要转过身，然而她越是挣扎柳昭苏就越是用力的扣住她的肩膀令她动弹不得。
“怎么，生气了？你哥哥杀人如麻，只是要你朝他比划一下都不行吗？”柳昭苏微微的弯身，将自己的下巴抵在柳听心的肩头，云淡风轻的语气，手中的力道却越来越重，似是要将自己的指尖嵌入柳听心的肩膀。
柳听心动弹不得，肩膀上越发加重的痛夹杂着柳昭苏的话一点一点侵蚀她的心，她咬着牙，“你同我哥哥不是一起并肩作战的朋友吗？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们当然是朋友。”柳昭苏的声音轻缓，甚至带着玩味，“我们是朋友，这同他是什么样的人并不冲突......换句话说，正因为我们是朋友，我才最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
说着，柳昭苏扣着柳听心的肩膀蓦的向前一推，逼迫着她里的眼前的征袍更近，“你哥哥可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宠你，疼你，你就真把他当成这世间最温润善良的人......”柳昭苏一字一句的贴近柳听心的耳边，声音柔软的透出蛊惑。接着，柳昭苏话锋一转，声音里渗出刺骨的寒意，“他杀起人来，就像一头嗜血的狼，没有半分的仁慈。就算面前的人满眼的哀伤恐惧，他也绝不手软，一袭毙命。这世上，应该没有比他更冷酷决绝的人。”
“你胡说！别再说了，别说了......我不想再听你胡说......”柳听心的眼中已经噙泪，她不住的摇头，依旧奋力的挣扎想摆脱柳昭苏的控制。柳昭苏忽的抬起一只手捏住柳听心的下巴，制止她的反抗，再次逼迫她正视眼前的征袍，“你跟你哥哥真的流着一样的血吗？怎么动了杀心的样子完全不同？你哥哥真的好厉害，你看这征袍，无论被溅了多少次的血，他都能若无其事的穿着它再上战场。当然，他也不是每次都能讨到便宜，他的身体也早就千疮百孔，刀砍剑刺，他的血也会渗进这件征袍里......”
柳昭苏说着，眼底蓦的一愣。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捏着柳听心下巴的那只手上沾染了柳听心眼中跌落出来的泪，然而柳昭苏并没有因为那一滴泪就停下来，甚至更带兴致，“柳听心，你知道那有多疼吗？刀伤，剑伤，还有各种你根本想象不到的伤......一点一点渗出的血，一点一点撕裂皮肉，便是那样的撕扯疼痛，你哥哥还能若无其事的上战场，夺他人的命，也耗自己的命。于人于己，都不留情。这世上，真的没有比你哥哥更冷酷决绝的人......”“够了！够了！我叫你别在说了！”柳听心殷红着眼，眼泪止不住的涌出眼眶，她发了疯一样的嘶喊，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转身，尽管并没有完全挣脱柳昭苏的钳制，但她挣脱了柳昭苏压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甚至顺势推着柳昭苏连连后退几步......
“你闭嘴！” 柳听心嘶喊着抬起握着匕首的手臂，着了魔一样的朝着柳昭苏刺过去。
“闭嘴！闭嘴！”柳听心失去了理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哪怕自己的下巴仍被柳昭苏捏着她仍是将柳昭苏抵达了墙角，像是一头被铁链锁住却完全没有失去斗志的兽，凄厉的嘶喊过后斗志更胜，亮出锋利的爪牙......
柳听心的眼眶已经噙满了泪水，她的手不住的颤抖，只不过，这一次的颤抖并不是因为拿着匕首的紧张，而是她的身体在挣扎，心也在挣扎......柳听心好似陷进了一汪映着柳听风笑脸的泥潭，她的坠落破坏了那张笑脸，她想上岸，想要还原那张笑脸。可她怎么也上不了岸，她不住的伸手挣扎，可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越是挣扎柳听风的那张笑脸就变得越是扭曲，越是挣扎，就越是痛苦......直至她的手臂再也没有力气哪怕连抖动的力气也没有了，也还是不见一丝的成效。
她哭着，无能为力的哭着。她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就是没办法还原那张笑脸......她哭着，痛苦无助的哭着......
“柳听心。”柳昭苏唤柳听心的名字，慢慢的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其实，早在他被失去理智的柳听心推着连连后退的时候他的那只手就已经不在用力，他甚至完全的放弃了抵抗，任凭柳听心在他身上施加所有的不甘和愤怒......
柳昭苏唤柳听心的名字，声音再次轻柔，不带蛊惑和寒意，恰似小心翼翼的安抚，温声软语的慰藉。柳昭苏一边唤柳听心的名字，一边又一点一点的抬起刚刚已经松开的那只手去触碰柳听心握着匕首不住颤抖的那只手，一点一点的，将柳听心的那只手握住，“柳听心，恭喜你......对不起。”
柳听心感知到自己的手突然被柳昭苏握住蓦的回过神，直到回过神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握着匕首的那只手只要再向前一点点就会刺入柳昭苏的心口......
柳听心惊慌失措的失去了掌心间的重力，匕首从她的手中掉在地上。柳昭苏见状徐徐的弯下身，拾起地上的匕首，起身之时又温柔的笑道，“你没有办法，就让我来帮你......恭喜你差一点儿就能用它杀死我，不过，也算是成功了，因为我本来就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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