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渠伯德单于刚从梦魇般的公输家族机关阵中逃出来,撤回到河套黄河岸边,军队只剩下两千余残兵,丢盔弃甲,一副狼狈之相,战战兢兢,惊魂未定。
遥遥的望见黄河对面有东羌军队旗帜,心想着终于等来了援军,这心里总算是有了着落,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拔马就要命令渡河和东羌军队汇合。
李齐劝阻道:“可汗不要着急,咱们身后并无安定的追兵,但是眼前这个东羌军,敌友并不明确呀。当时和东羌有盟约,共同进击安定郡,按道理说,他们现在应该是在长城脚下与汉军对峙,就算是他们已经败了,也会选择在他们草原上休整,看起来也不想是被汉军追杀到这里的模样,看他们剑拔弩张似乎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且渠伯德愣了一下,这次的死里逃生也让他变得警觉起来,仔细观望黄河对岸,东羌军队排兵布阵非常严谨,个个像凶神恶煞,似乎真是敌友不明确了,只见且渠伯德单于派使者过了河去,联络东羌首领,更是想看清东羌军队到底是倒向了汉朝,还是仍然支持南匈奴。
不一会那使者归来,并带回一名人质,是东羌首领的儿子,以表示两军合作诚意,打消且渠伯德单于的疑虑。
且渠伯德这才心安,正要下令渡河,李齐上奏道:“今天我军全在此地,西面就是安定郡,追兵还有多远能到尚且不知,至于这个东羌人质是不是东羌首领的儿子,咱们不得而知,俗话说兵不厌诈,我军已经行军多日,今天又突逢大难,百死一生,奋力冲出重围已经实属不易,现在军队筋疲力尽,战斗力已经大不如前。如果现在东羌要我们渡过黄河,可以,让东羌军队退后十里,我军渡过黄河之后如果安然相处,咱们就还是搭档,如果两军生嫌疑,至少我军还有时间安营部署,进攻尚且不说,起码要有个防御之力。”
且渠伯德听完,心里觉得有些多此一举,对李齐道:“那样是不是太多疑,怕会引来东羌人的误会和不满呀,何况他们已经派出了人质。”
李齐反问道:“心里没鬼为何要留人质,再说如果是接应我军,应该在咱们这边设修筑防御工事,搭设行辕,增设帐篷,就算是防止汉军追杀,那也要在我们这边接应咱们渡江才对。退一步说,就是未来得及在咱们这边防御,那他们跋涉而来路途遥远,要是友军,首先做的就是扎营造饭,毕竟就算汉军杀来,也是我们南匈奴军打前阵,东羌军队在河对岸,最多也是只能做个后援呀,如今观他们士不下马,兵不离刀,不像是来接应,倒是像来劫营。”
且渠伯德单于本来就是多疑的人,依了李齐的话,让东羌军队退后十里,待大军撤去之后,南匈奴军开始渡河,刚大军开动,只听后方马蹄四起,杀声震天,原来是张奂得知南匈奴军溃退以后,亲率倾城兵力杀来。
正是二月下旬,黄河上的冰还未完全融化,南匈奴军成了惊弓之鸟,来不及从桥上通过,拔马从河面浮冰上渡河,那冰薄已经支不住那么大重量,纷纷连人带马掉入河中。
河对岸退后的东羌军队突然杀个回马枪,再找那人质时,哪里还有去向。南匈奴军队是腹背受敌,前进不得又不能后退,被逼在黄河中缴杀。战斗从日落杀到天黑,单于趁着落黑带百十随从突围后躲进了深山。
当晚单于悲愤交加,仰天长泣,南匈奴一百多年平安享乐,顷刻间毁于一旦,当年匈奴分解,南北匈奴战乱不止,祖先带众部南下,光武皇帝不计前嫌,将河套地区丰美之地划拨给匈奴放牧,草肥马壮,一片乐土。后来朝廷多妄臣,各地百姓遭罪,边陲也动荡不安。弹指间百年已过,本欲西出安定,打下基业与汉朝争锋,恢复祖上荣光,却在战时犹豫不前,不听智者计谋,贻误战机,致使全军覆没,全族人深受其害,如今居然没了安身之处。
想到痛出,抽出宝剑欲要自刎,被亲兵及时发现死死抱住,众人皆哀叹痛哭。
李齐思索良久,对且渠伯德单于道:“大王,如今臣有一计,可保大王继续经营河套,原来的土地失而复归。”
众人惊诧的望着李齐,只听他细细将来:“现在我军自是大势已去,打是打不了,只能求和,大王需将王子送到长安为人质,换得河套一半的土地。我们的内应说东羌出兵和汉朝合谋,共同攻取河套之后,汉朝皇帝会将一半的土地封给东羌。这样东羌的势力进一步扩大,北至长城塞外,南至河套,方圆千里,没了制衡,发展强大是必然的事,那时候东羌才是真正的进可取中原,退可出塞外,远遁大漠。就算东羌不反叛,朝廷每年在冀州、凉州等地防御东羌的军队花费,都要高上几倍,如果朝廷仍然把河套的一半封地匈奴,如今匈奴和东羌已结下血海深仇,纵不是非要刀兵相见,但是短时间两部肯定不会再有联合,这样朝廷把匈奴继续放在东羌旁边对峙,谁也不能轻举妄动,相互牵制,不只是减少朝廷开支,还少了东羌一家独大的劲敌。这点大汉朝廷不会不知道。”
且渠伯德听完,觉得甚是有理,有起死回生之妙,于是命李齐连夜赶往安定张奂大营。
张奂听完李齐的求和,沉吟良久,一言不发。名无伤笑道:“都说我是读心术,李齐才是真正的读心。我只不过读的是普通人的心思,你读的却是兴衰往替,此消彼长的制衡之道。”说完向李齐拱拱手道:“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想必那取安定,震武威的用兵方略也是出自先生之手了。”
李齐还理道:“两军交战,战场瞬息万变,败在众位奇能异士手上,李齐心服口服,战事因我而起,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我自当以死谢罪。”
这时张奂缓缓道:“我代表朝廷接受你们的投降,按你所说,我会上奏朝廷,把河套平分给东羌和南匈奴,令外划出东羌一半的土地并入冀州,设置州郡。至于你,现在还不是死的时候,现在死了,东羌趁匈奴不备,随时可以吃掉匈奴并吞河套。你继续回匈奴去,既然已经投降了,就是大汉的臣民,原来的家仇国恨,归于尘土。”
李齐听完长跪痛哭,道:“以一家之仇,至一国之难,都是我的罪过。奸臣当道,百姓受难。战事一起,又是百姓受难,李齐偏大道而记小嫌,虽万死不能赎罪。”发誓今世只要有他在匈奴,断不会再让匈奴侵扰汉朝边境,为大汉朝守土戍边。
一月以后,边关调防完毕,阳春三月的风吹起柳枝,西北大地终于熬过了漫长阴冷的冬天,草荫木长,欣欣向荣,那些被鲜血染红的大地,在一片绿色中渐渐消退干净,无数尸骨埋葬在这壮美河山,化作青山绿水,变成细泥黄沙,每个人的名字都刻在脚下的花花草草和树木碎石上,天还是那块包罗万象的青天,地还是那块厚重沉默的大地。
岁岁金河复玉关,朝朝马策与刀环。三春白雪归青冢,万里黄河绕黑山。
诸子百家拜别了张奂,踏青而去。张奂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感慨万千,都化为这温暖的春风,春天总是要来了。
张奂因为平定西北大功,不久也同朝廷派来的官员交割印信,调回京城任御史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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