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洛阳城春色正好,姹紫嫣红。冀州饥荒瘟疫已除,河套的南匈奴和东羌叛乱平定,看起来朝廷上下是一片祥和四海安宁。
汉灵帝刘志不问朝政,不是不理政事,实在不敢问,也不能问。一切政事交给大将军梁冀,每日朝上就是个摆设的天子,朝下只管吃喝享乐雪月风花。外番继承大统自来就被外戚左右,安乐做个傀儡皇帝也是荣华富贵,毕竟也惹不起梁冀那跋扈将军,连皇帝都敢随意拥立鸩杀,质帝因为看不惯梁冀的擅权专政,当着群臣面斥责梁冀:“你目无法纪,藐视朝廷,真是个跋扈将军。”不想几天之后被梁冀送来肉饼,一时贪吃,竟然有剧毒,吃完便驾崩,时年还不到十岁。
刘志父亲早亡,家道势微,数代都居住外番,远离朝廷核心,本想这辈子平平安安做个富家之翁,虽不能大富大贵,但是总能够生计不愁。不想却被梁冀选来登上大宝,本以为是天上掉下馅饼,后来越来越发现这个龙椅坐的如坐针毡,这皇帝完完全全是庙里泥塑的菩萨,纸扎的天尊,就是个摆设,一切要看大将军梁冀脸色,而且梁冀为人阴狠手辣,喜怒无常,擅用刑事,排除异己,打压忠良,前后共拥立三帝,毒杀天子,文武百官受害者自是不计其数,但是汉朝天数未尽,时有匡扶社稷之臣,救朝廷于危难之间。
汉光武皇帝得天下后,后世皇帝多娶功臣大族之女,以巩固帝位。皇后多出自郭、阴、邓、梁、窦五家之女。
这梁冀便是光武中兴时开国功臣陵乡侯梁统之后,世代高官,到梁冀这辈,一家前后有九人被封侯,三人做了皇后,六人做了贵人,出了两个大将军,夫人、女儿中有七人享有食邑,三人娶了公主,其他官至卿、将、尹、校的有五十七人。
世代富贵世家名门望族,无人能出其右,所有朝廷官员,需经梁冀审核点拔方可认命,世人只知道有大将军府,不知道有朝廷。洛阳城中流行一句说辞:铁打的将军,流水的皇帝。
大汉全国十三州,梁冀眼线遍布各郡,就是皇宫大内宦官宫女也多被买通,大内侍卫梁冀随意调遣。连皇帝妃子的一举一动,梁冀都了如指掌。皇帝身边一个小黄门,因看梁冀有违臣道,在下面偷偷议论几句,竟被他当着皇帝的面带走打死了。就连皇帝的妃子,多蒙皇帝宠爱,招了梁皇后的妒忌,也被梁冀毒杀。皇帝吓的心惊胆战,人人都说伴君如伴虎,这大汉国君不是虎,大将军才是虎。
皇帝内心越是害怕,也越加愤恨。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被权臣欺凌到如此境地,大臣大多趋炎附势,委蛇求全,哪里还有什么护国之心君臣之义。真是天下大臣皆可杀呀。想到伤心处,见身边只有一个贴心的小黄门太监,并无旁人,竟掩面而泣。
那小太监名叫单超,平时最是机灵,办事谨慎,说言语得体,伺候皇帝尽心尽力,日夜不离左右,深得皇帝信任。
单超在皇帝身边多时,早看出刘志心思,只是苦于身边并无权势,不能替主上分忧解难。见皇帝痛哭,单超拜道:“皇帝陛下,您是富有天下囊括四海的君主,我天朝物产丰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有何难处,说给臣下,臣下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桓帝看了他一眼:“人人都呼朕万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但真正用心帮扶朕的又能有几个,能替朝廷分忧解难的又能有几个。”
单超道:“不知皇上说的国难,是内忧还是外患?”
桓帝正了正身道:“有内忧,也有外患。千疮百孔,一片狼藉啊。”
单超抬头望着桓帝道:“目前我大汉国力强盛,地大物博,但是环境也比较复杂,气候各异,偶尔几地遭灾,也是常有的事,况且朝廷调度有方,赈灾粮食物资也没短缺,老百姓虽受了难,但是都得到了妥善安置。边陲偏远地区偶尔有外族叛乱,这是历朝历代都有的事,况且现在外族已臣服我大汉朝多年,分散在内地居住,力量不集中,虽然有几个反贼,也都是虚张声势,小泥鳅翻不起大浪来。”
桓帝听这小太监竟能说的头头是道,暗自惊奇,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居然还能有这般见识,对单超招招手道:“隔墙有耳,你到朕身边来。”
单超站到皇帝身边,俯首低声道:“昔日扁鹊见蔡桓公时曾说,小病在皮肤纹理之间,烫熨可以祛除。并在肌肉和皮肤里面,用针灸就可以医治,病在肠胃的,用火汤剂可以治好,病在骨髓的,那只能祈求神灵保佑,大夫是无法医治了。对比当下,外患不过是皮癣之疾,内忧才是心腹之患呀。”
皇帝问道:“你说这个内忧,要如何解决。”
单超回道:“陛下目前忧不在朝臣,而在兵权。就是计划的再好,如何的天衣无缝,但是手无寸铁,无法实施,也只是一腔热血,没有丝毫胜算,到时候事不成功,又会给奸臣留下把柄,计划败露,恐怕有不测之祸。”
刘志听完,顿时觉得身上一股冷气袭来,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对单超道:“朕有些冷了,你去关上殿门再来细说。”
只见单超趋步关了殿门,取来皇帝的裘皮披风盖在刘志背上,端了火盆又打了一盆热水,将面巾洗透了拧干,边将刘志的脸擦拭干净边道:“如今权臣当道二十余年,经过他提拔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况且家世显贵,自我朝先祖光武中兴至今百十余年,梁家都是官宦世家。与皇族和其他几姓大家族世代联姻,中间关系错综复杂,难以捉摸。说大臣全趋炎附势不忠不孝,也不全是。世道如此,想要报效国家,只能低头,孰重孰轻,一称便知。”
桓帝道:“那这么说,忠君爱国的还是有的。朕身边需要这样的帮手呀,如今这个阵势,朕想见谁,能见谁,都要听人家安排,就算是有贤臣,也到不了朕身边来。”
单超听完轻轻一笑道:“陛下想见谁,要见谁可能见不到,可是大将军可以让你见到。梁冀召张奂进京了。这张奂进京,肯定是要觐见皇上,这个张奂历来有名望,与人合成凉州三明。早年因为跟大将军不合,一直被打压多年。这次大将军虽然是为国举贤,但是用心却不见得光明。就那这次南匈奴叛乱,为何大将军力荐张公而手下那么多人不用?这就有两种打算,如果张公凯旋归来,那大将军也有举荐之功,张公受了封赏,或许也会对大将军感恩,化干戈为玉帛,收买人心刚好为大将军所用,如果平叛不成功,那么大将军肯定会借题发挥置张公于死地,一个计谋两头打算,大将军怎么算也不吃亏。但是在张公这他算错了。往日里张公对我曾有过救命之恩,所以我自来与张公交好,素知张公为人深明大义,精忠为国,可当我大汉擎天保驾之臣。只是报国无门,也常有哀伤之心。皇上可在张公觐见时,与他秘密计谋。”
刘志道:“官员觐见,都是由大将军陪同,如何能密谋?单独召见,梁冀必然生疑,到时候恐怕计不成还要害了张奂性命。”
只听单超对答道:“梁冀爱财,贪得无厌,陛下可以在张公到京前赐给梁冀一片土地,大到他不敢想象,不能不亲自看一眼。那时候他不在京,一切都好行事了。此正是调虎离山。”
刘志听完,脸上渐渐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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