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夜

“烟箫,爹没和你讲过,不能浪费食物吗?你这梨子为什么扔了!”楚庆年眉毛斜竖,把梨子上面的雪水用衣服擦干净。

楚烟箫撅着嘴没说话,那两位老先生也停了下来,只见老.胡.把手收在了袖子里,撇撇嘴问门里的老先生:“诶,老二,我想在这过一夜,明天好赶路。”

门里的老先生沉默了一阵子,才走了出来。楚庆年正训着楚烟箫,也没再生气,只是淳淳地讲道理。

烟箫哭丧着脸,对着冰凉的手掌呼了一口气,像委屈的小孩一样。

楚庆年终于听见踩雪声,回头,拱手对着来人拜了一下。抬头瞧见了来人的模样:一身黑紫袍,头顶落下的头发散而不乱。

“鄙人竹言一,有幸见过楚庄主。”

楚庆年微微一笑,短短的胡子显得很有礼貌。“哪里,竹先人的诗作我也有幸拜读过。”

啪――门被小先生彻底推开了,“你们快进来吧,屋里的火气都要跑出来了!”

“嘿,这不是已经跑出来了吗?”老.胡.边调侃边冲着小先生笑。

小先生眨眨眼,却没有走出来。只是微笑着对楚庆年说:“楚庄主,这里还有些烈酒,等会儿一起喝一点暖暖身子吧。”

楚庆年看了看竹言一,很是惊讶。

“犬子竹悲,见笑了。”

楚庆年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觉得这位小先生有种说不上来的跳脱。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内涵,到是可以肯定,这位小先生不会太难相处。

竹言一邀请楚庆年一行人入了屋子,高高的屋檐,厚重的木门,让楚烟箫觉得很朴实,也很舒适。

安顿了一会儿,楚庆年才出门向管家说明情况。

管家的红棕帽子罩住脑门,衣领挺起收拢,只有一双眼睛露出来表示自己认真听着车队前头的楚庆年说话。了解情况后,他让大家伙都忙活起来,赶快支营地,架锅炉,想度过一个令人惬意的夜晚。

毕竟,他刚刚也听到了那位小先生,也就是竹悲说的“酒”字……想到酒,管家也忍不住搓了搓手,扛着铺盖走向了刚刚生起的火堆旁。

转眼看向屋里,五人也是围着支起来的火堆。烟箫被迫把刚刚扔掉的梨子捡回来,然后塞给了楚庆年。楚庆年哭笑不得,只好把水果从马车里出来分给大家,自己坐在烟箫旁边啃起了梨子。

烟箫刚才听见竹言一的话了,于是好奇地问:“竹伯伯,你这里有没有茶喝呀。”

竹悲这才想起来自己只顾着拿酒,忘记为烟箫拿茶了。“有的有的,我这就去拿。”

老.胡.是个没事爱损人的家伙,他嘿嘿一笑说:“臭小子,人家又没问你。你不是拿酒的吗?”

竹悲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本能地忽视了挨批评的人,觉得她应该不会着急喝茶才对。

烟箫捧起竹悲泡的山竹茶,先用鼻子轻轻地吸了吸,再撇撇嘴,小酌了一口。

三位大人讲起来世事,不一会儿就火热了氛围。

“我想去找尤叔叔……”烟箫突然起身,踩着雪走向了竹林那头。

竹林里很黑,让人看不见眼前的第二行竹子。烟箫小心翼翼地摸索着路,担心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她边走边想“为什么大人们总喜欢说些无聊的话题……”结果还没等抱怨下一句,突然抱上了一根竹子,吓得她慌了神。头顶黑压压的竹叶摇动了它周围的竹叶,烟箫抓紧两边的衣角,直愣着看竹叶在暗色天空变幻诡异陌生的形状。好像时间就这样静止了,她有些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她仿佛已经变成了一片竹叶,这样的感觉让她多了一丝安心,就像恐惧不会害怕恐惧一般,她已经不必害怕暗黑的竹叶了……

忽然一声笛音,震醒了迷失的烟箫。她迷茫的双眼透露出疲倦和胆怯。顺着接着奏响的笛音,她用手去摸索一根根粗壮的竹子。终于,在竹林尽头看见了篝火的橘光。她听见聚坐的人群在讨论问题,可到底在说些什么又无法听的太清楚。咕咕的林间鸟像调皮的精灵,她只好再慢慢地走近。

笛音开始消散,越来越淡,烟箫却感到越发的疲倦,她的双手很冷,冷到止不住地颤抖,这是恐惧带来的后遗症。

竹悲在篝火旁,放下了举在嘴边的笛子。“各位喜欢江湖曲,可我只会两首――一首追梦思,一首落品雪。”追梦思你们刚刚听过了,我现在再吹一曲落品雪吧。

靠得更近的烟箫还是在黑暗里,只能看见似近非近的火光,她不敢喊,或者说,她根本喊不出声来。在黑色的处境里,沉默是唯一的坚定。尽管手上流出了冷汗,她也没有发出任何与呼吸无关的声音。

恍然,一种被遗忘的难过从记忆里慢慢上涌,她看见了娘亲的脸。慢慢清晰的笑脸和声音,一瞬间压垮了烟箫的精神,她绝望地闭上了眼……

当楚庆年找到烟箫时,已经是她出来一个时辰后了。烟箫也趴在尤管家的身旁睡着了。小脸上铺着篝火的暖光,平静的神色惹人注目。

……(一个时辰前)顺着营寨和弯路走的,是夜色里安静的竹林。众人坐在一起,抬头便可以欣赏雪压千竹的美景。

霹雳作响的火堆,是今夜唯一的安详。众人都知道,明天的路会好赶些,但是走起来却也要着急些了。

不一会儿,一个小脑袋突然从某个缝隙里钻出来,低声喊着“尤叔叔,我要吃烤烧饼。”众人不听声音也知道是谁,都嘿嘿嘿嘿地笑着。

烟箫也嘻嘻笑着,温暖的火堆让她觉得美食就得在这里,想到这,安心地笑了。

“我家里还有些酒,大家喝一点吧,暖暖身子,不会耽误明天的路程的。”一个略显倦意的声音忽然在众人后头响起,大家回头一看,是竹悲捧着酒回来了。

说罢,小先生把一叠碗和一小坛酒放在了尤管家的身旁。尤管家也对着竹悲说:“小先生不嫌弃的话,在这吃个烤烧饼再走吧。”

竹悲咽下一口口水,嗯了一声。然后在尤管家身旁坐下,伸出了细长的手指烤火。

楚烟箫眯起眼睛,哼哼唧唧地说了一句:“尤叔叔,我吃第一个烧饼。”

竹悲闻声凝神瞧了瞧这个小脑袋,看见了她的细发,忽然想起床前烛光里,母亲手中的丝线。在烛火旁延展自己,发出不一样的微光。

竹悲眨眨眼睛转过头,盯着跳跃的火星发起呆来。

楚烟箫扬起嘴角,坐在尤管家身旁安静地等待着热乎乎香喷喷的烤烧饼。

一行人开始聊起了闲话,竹悲一会儿托着头听他们讲,一会儿又盯着某块忽明忽暗的木炭发呆。

楚烟箫咬了一口烧饼,在尤管家身旁笑着睡着了。

竹悲愣了一会儿:她不是睡了三天三夜了吗?怎么又睡着了……

尤管家也无奈地笑了,一张石刻般的脸挤出了皱纹浅浅的花儿。心想:看来那哪是睡啊,是闭着眼睛想心事呢!

……后来,楚庆年把烟箫抱进了屋子,竹悲也告别众人回去休息了。

咕咕的鸟叫声为今夜演奏了最后的安眠曲,伴着雪从竹子上滑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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