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传来一阵马达响动声，两人回头看，一个黑影壮汉已走了过来。
“瑞渊！”借着的光，澜汐看清楚走近的壮汉，似乎透着海边原住民的特别肤色。
牧瑞渊大步迎了过去，一把抱住来人，用力拍打后背：“阿海，好久不见！”
“听说你调回花城了，恭喜！”被称作阿海的人，用更加热情的肢体语言回应。
牧瑞渊转头向澜汐介绍：“海哥，大学同学！毕业后直接回了鹏城老家，当起了民宿老板！”
“美女你好啊！我们海边长大的人，离不得这片海！”海哥挠着头跟澜汐打了招呼，又有些感慨，望着远处道：“一晃，我们都毕业好几年了！”
“走吧！先去我家，你们一路过来误了饭点！”海哥的热情令澜汐放松不少。
民宿就在码头旁不远处，顺着海哥的手指看过去，低矮的木栅栏隔着门前一方平地，出门见海，这家民宿占了绝佳地理优势。
“阿星，冲茶啦！”海哥的声音刚落，一个抱着孩子的女子走了出来。
“嫂子好！”牧瑞渊熟络地打招呼：“我干儿子都这么大啦！”
“牧同学，好久不见！这位是你…？”
“她是澜汐，我朋友！”
“大嫂好！”澜汐避开了这位女子考究的眼神。
“你们先喝会茶，晚饭就好！”海哥招呼两人在树下的茶台坐下，便扎进了旁边的厨房，声音却飘了出来：“凑巧今早出海捞到了石斑，你们有口福！”
“别煮太多啊！”牧瑞渊也像海哥一样吆喝起来。
“吃茶！”小小的功夫茶杯盛着透亮的黄汤，晚风也比刚刚码头上柔和不少，澜汐觉得这个地方特别安宁、迟缓。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接过茶杯泯了一口，澜汐跟面前年轻的大嫂浅浅地聊了起来。
“我和阿海在这长大，除了上大学，一直没有离开过！”
小宝宝咿咿呀呀，站在牧瑞渊腿上笑得流出了口水，澜汐觉得这一幕有些不真实。
“干爹给个见面礼！”牧瑞渊掏出了不知道何时准备好的红包，让孩子自己抓在了手里。
“怎么可以这般！”孩子妈妈要伸手阻拦，牧瑞渊却轻松躲开，把抱着孩子的腿转到了澜汐这边。
转过来的小宝贝愣住了，认真盯着面前陌生的脸，澜汐俯身凑过去，宝宝却朝她张开了双臂。
“哎呀！这家伙就是喜欢好看的姐姐！”孩子妈妈笑着解释。
澜汐把孩子接了过来，从包里掏出了下午逛家居城领到的小礼品，一把小扇子摇两下，宝宝已完全被吸引，干脆把抓紧的红包放到了澜汐手上，空出手好去抓扇子。
宝宝这一举动逗得所有人都大笑了起来！
“我干儿子可不得了！见到美女红包都要送！”牧瑞渊笑得特别灿烂。
不多功夫，海哥张罗出一桌丰盛的海鲜大餐，女主人起身招呼入座，牧瑞渊把澜汐揽到身边的座位。
“老婆，今晚让我破个戒，跟瑞渊喝两杯！”海哥的语气出乎意料的诚恳。
“一杯！”苗条的阿星大嫂很严格。
“好咧！谢谢老婆大人！”
澜汐觉得这两口子很可爱，人高马大的人说着最怂的话，瘦小纤细的人却威严如一家之主，不觉偷笑了起来。
“让澜小姐见笑了，没办法，身体指标三高，全靠老婆管控饮食，今年才好转了些！”海哥一脸幸福满足。
“那我得好好敬大嫂一杯！”牧瑞渊一本正经。
阿星嫂却不理会两人的玩笑，默默给澜汐倒上一杯果汁：“别理他们，他们几个老同学见了面就会这样！”
“他们，经常见面吗？”澜汐有些好奇。
“以前大学暑假会过来玩，这几年阿牧在外地，两年前暑假来过一回。”
阿星嫂沉在了回忆里：“我记得他似乎有什么很不开心的事，在这里宁酊大醉了一场！”
“是吗？他还会那样？”澜汐回想起两年前，那时候他看起来是个很阳光温和的人。
“你们，认识很久了吧？看起来很有默契！”
阿星嫂继续说：“阿牧是头一回带女孩子来这里！”
“呃…并不是太久，我们是公司…”
“吃这个！”牧瑞渊把一只剥好的虾递了过来。
“谢谢！”澜汐有些窘，埋头认真吃起来，不敢抬头再迎接阿星嫂的眼神。
“东西都准备好了，一会有人开船送你们过去！明早太阳起来再去接你们！”海哥指着不远处的小岛说。
“那里露营很好玩，夜晚的星空特别漂亮，还可以爬上岛等日出！”阿星嫂在一旁补充道。
“那里，很多人露营吗？” 澜汐望着远处岛屿的黑影，那里连零星的光都没有，不禁有些疑惑。
“平时倒不多，周末会热闹些，上岛得通过我们的船才能送过去啊！”
阿星嫂解释道：“这个项目我们不接受预定，全看当天天气情况做安排！”
“那今晚的天气合适！应该有一些人已经上岛了吧！”澜汐抬头看了看夜空，竟然还有些白云飘着。
“这个…澜汐啊，我们别光顾着聊天，海哥做海鲜的手艺别人说是一绝，你得好好品尝啊！”主动聊天的阿星嫂岔开了话题。
吃罢饭，两位老同学移步到树下继续喝茶聊天，阿星嫂招呼澜汐去车上拿些衣物：“他俩还有得一阵好聊，你不如冲个凉，换身舒服的衣服再上岛！”
这个安排倒是正中澜汐心思，今天马不停蹄走了一下午，花城湿热的气候让身上的衣服都有些黏糊，实在需要梳洗整理一下，便走过去向牧少要了车钥匙过来。
“是你两年前寻不着的人吧！我可看得清楚啊！你看人家的眼神恨不得吃了人家！”见澜汐跟着自己老婆进去里屋，海哥开了口。
“可人家并不是同样想法！”牧瑞渊把郁闷当茶一口吞下肚。
“还有你，牧瑞渊，搞不定的时候？哈哈！苍天饶过谁！”
海哥一脸幸灾乐祸：“当年我们系那个花城千金，在你身边跟前顾后几年，你眼皮都不眨一下，气得别人没毕业就出国留学，你倒好！不闻不问！”
“黛娅？捕风捉影的事你又不是不清楚！”
牧瑞渊躺在了石凳上：“我跟她可没什么！”
“没什么？当年都在传系花为了你出国疗伤！只有你自己，一切如常，那时候啊！我们都觉得你是不是块石头！”
海哥说起过往，对曾经同一宿舍的这位冷神有些感慨。
“我羡慕你们两口子，一条路走到底没什么不好！”
“难道纵横情场的花城牧少，要被人收服了吗？唉！可惜了！”
海哥故作叹息，顶着牧瑞渊的头也躺了下来。
“我就是个普通无所求的凡人，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可你生来就不一样，你可想清楚了？人家姑娘看着是本分的人！”
“我当你是兄弟，你当我是人渣？”牧瑞渊快速翻身跟海哥打闹成一团，就像曾经在宿舍里疯闹一样。
轰隆隆的马达声在码头响起，海哥喝了酒不能驾驶船，已安排了另一位看起来很年轻的船长代劳。
“澜小姐，别害怕，船长都是执牌的，再说，瑞渊水性极好！”
“紧张吗？”牧瑞渊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码头风吹起了澜汐如丝的长发，咫尺之遥，夜色下轮廓勾出动人心魄的美。
“还好！”澜汐拨了拨额前的长发，声音倒是如常。
看见大海是头一回，夜晚航海更是头一遭，不紧张是假。
澜汐觉得牧少的安排不同寻常，有些懊恼怎么刚刚就冲动的答应了，冒险不是自己的喜好。
“明早见！”岸边几人挥了挥手，海哥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格外爽朗。
海上几分钟的颠簸就到达了岛上，船长帮忙卸下东西未停歇便上船掉头回岸了。
牧瑞渊在沙滩上生了火堆，故意敲打弄出些声响：“要赶走些小动物才行！”
“有什么小动物？”
整理东西的澜汐抬起了头，紧张地观望周围环境。
牧瑞渊指着身后岛上的岩洞，一本正经地说：“那里，也许躲着偷偷上岸的美人鱼！”
“牧少，不是说还有些人来露营吗？”澜汐顾不得牧少无厘头的玩笑，明明这岛上诡异的气氛才更可怕。
“岛上今晚只有我们两人！”
“什么！”
澜汐站了起来，环看整个岛，风平浪静，背风的沙滩上真的空荡荡。
“害怕跟我独处吗？澜汐！”
回头，火光照着冷峻清晰的脸，澜汐不得不正视眼前的情形，他正一步步走向自己，有些惊慌失措，突如其来的压迫感令身体不自觉往后退。
“小心！”
感觉到双脚落空的时候，自己已被揽进了牧少怀里，回头，身后已是靠近海边的大岩石。
“牧少，你到底要干什么？”
挣脱束缚，澜汐气息有些不平稳。
“找答案！”牧瑞渊盯着几步之遥的人，平静地说。
“我不是你要找的答案！”澜汐的声音透着倔强。
“怎么搭好帐篷的答案！”
牧瑞渊指了指澜汐旁边的空地：“这里好，帐篷就搭这里！”
收起尴尬，澜汐低头配合，两人很默契，帐篷不多一会已搭好。
看着蹲在帐篷口那端的人，牧瑞渊先打破了沉默：“你脑子里面是不是在想这些？怎么度过这尴尬漫长的一晚？”
果然他什么都能猜到，澜汐站起来，走到火堆旁边坐下：“我不困，你睡帐篷吧！”
牧瑞渊丢了一些树枝进火堆，窜起的火焰吓得澜汐往后退了几步。
“给！可以缓解下心情！”牧瑞渊坐到了澜汐身旁，递过来一罐啤酒。
“谢谢！我不喝酒！”澜汐客气地拒绝。
“是财务人员的习惯性谨慎，还是针对我才有的警惕？”
牧瑞渊侧过脸，眼里已比刚刚更加柔和，澜汐表现出的反常他饶有兴致。
“我只是习惯避开危险！”
“在你眼里，我，现在很危险？”牧瑞渊突然凑了过去。
“虽然你是我的上级，也很有绅士风度。”
避开靠近的气息，澜汐努力让自己冷静：“可是，现在我们毕竟是孤男寡女在这孤岛上，再说万一半夜天气有变化呢？……”
没有打断念念碎的人，喝完两罐啤酒的牧瑞渊卧倒在了沙滩上。
“谁的人生可以按照设定的路线，毫无偏差走下去？”
牧少的话让自己停止了满脑子胡思乱想，这会躺在沙滩上的人，跟白天西装革履的牧少判若两人，他眼里有她没见过的迷茫。
“人生本就变幻莫测，为什么必须要设定？”
虽然不懂怎么回答，澜汐还是回应了牧瑞渊的问题，毕竟这岛上没有第三个人可以聊天。
“是啊？我也想不明白！我的路线好像得重新规划了！”
牧瑞渊用腹肌的力量起身，坐到了澜汐旁边。
“下午为什么要对我说那样的话？”
“下午我们说过不少话！”澜汐用树枝在沙滩上比划。
“下午你说的话，跟两年前一个女孩子对我说的话几乎一样！”
“同个道理都是差不多的意思，牧少，你太执着！”
“执着？我觉得更多的是遗憾！”
牧瑞渊望着澜汐，目光如炬：“我遗憾就那样让她逃走，遗憾几天后才去找她！”
“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她，有什么特别的话要跟她说吗？”
话问出口澜汐有些后悔不已，明明不能这样追问的，既然决定了要否认，就应该装聋作哑到底。
“继续跟她聊聊天，然后纠缠她，总之，想方设法跟她扯上关系，而不是两年都寻不到！”
“两年前你可曾去过酒吧街？”牧瑞渊再次逼近澜汐，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我…没有！”澜汐低头躲闪。
“是吗？真的没有？”牧瑞渊站起来，开始解衬衫纽扣。
“你在干什么？”澜汐紧张感陡升。
上半身完美的线条呈现在面前，澜汐觉得面颊有些发烫，闭了眼不敢再看。
坐在火堆旁的人一脸惊慌，牧瑞渊决定捉弄到底，继续松开了西裤的皮带。
“不许耍流氓！”闭眼侧头，澜汐就近拿起一根最长的树枝挡在身前。
片刻，平静的海面激起一阵水花，睁开眼，刚刚气势汹汹的人已跳进海里游泳。
澜汐有些无语，自己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早被他看穿了吧！
可不远处海里起伏的身影，似乎很欢快！
走到林边找来些干枝，添进火堆，看着火苗又慢慢升了起来。
再抬头，刚刚游弋如鱼的身影消失了！海面平静得像不曾有人打扰过。
“牧少，牧少！”
澜汐丢下树枝不假思索冲进海里，颤抖着呼喊：“你在哪里？”
一边往前走，一边胡乱拍打，浑然不觉海水已没过了腰，澜汐的哭腔透着惧怕：“牧少，你在哪里？不要吓我好不好，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好多秘密……”
涌动的波涛令自己有些站立不稳，才发现海水已深及肩膀，环顾周围，一片黑暗里哪里有牧少的影子，澜汐仍旧不甘心地拍打呼喊着。
腿突然被扯住了，接着是腰，本能地想逃离，却没有一点力气，是鲨鱼吗？为什么没有被撕咬的疼痛感？已认命了的人睁开眼，禁锢自己的竟是刚刚海里消失不见的人！
“牧少！”看着海里冒出来的人，澜汐一时间呆住说不出话来。
恶作剧发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牧瑞渊肯定澜汐发自内心对自己的在意，伸出手轻轻抚去她脸上海水混着的泪水：“你，在为我流泪！”
冷静下来，刚刚海哥说过，牧少水性很好！才反应过来上了当。
可处在海里没有一点优势，海水就快没过头，被牧少半托半紧搂着，动弹不得。
“不会游泳也敢往海里冲！”
澜汐冲下来不管不顾的样子看得真切，她再逃避也避不了潜意识的反应。
“一起上的岛，我不想背责任！”就算在海里，怀里的人依然习惯性要挣脱。
“是吗？区区责任让你豁出性命？值得吗？”牧瑞渊把澜汐松开了些，依旧托抱在面前，让她只能看着自己。
“告诉我，你是楚楚吗？”
“阿嚏～”
面前的人肩膀在颤抖，夜晚的海水有些冰凉，不能再僵持下去了。牧瑞渊抱起柔软无力挣扎的人，轻松地向岸边走去。
把人安放在火堆旁，牧瑞渊走去帐篷后面忙碌起来，不一会递给澜汐一件干爽的衣服：“把湿衣服换下来，后面有一桶刚刚带过来的淡水。”
澜汐才发觉自己身上衣服湿得紧贴，搂紧胳膊，有些窘迫。
“不错哦！比我想象中的好很多！”黑色真丝衬衫，穿在澜汐身上像一条短裙，刚刚遮住大腿，衬得她很是娇美。
“你的衣服，质地很好！”澜汐折腿蹲下，牧瑞渊便递过来一张薄毯，免了自己长腿走光的尴尬。
“刚刚海里喊的什么？有什么秘密要告诉我？”坐在对面的牧瑞渊喝下一口啤酒问道。
澜汐也开了一罐啤酒，缓缓喝下一大口：“牧少，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洗耳恭听！”
“从前，有个小城的姑娘过得很快乐，她刚刚荣升医院的护士长，她给自己列了一系列继续进修计划。
有一天，科室来了一位受伤的男人，男人受伤有些严重，缝针以后还要住院观察。
男人脾气很不好，吓退了不少护士小姐妹，她就勇敢地接过打针换药的任务。
渐渐地男人不再发脾气，也慢慢恢复了，他只肯让这位新晋的护士长靠近自己，后来，后来就如所有爱情故事一样……”
澜汐停顿下来，把啤酒一饮而尽。
“后来他们相爱，结婚，幸福生活下去！”牧瑞渊听入了迷。
澜汐浅浅一笑：“成年人的天真很珍贵，证明你被保护得很好！”
“哦？第一次听到如此无语的评价！”牧瑞渊颇不满意澜汐说自己幼稚。
“爱情的结局有时候并没有多好，世人期望好结果，才有爱情童话故事、电视剧！”
“等等，你是不是看什么小说或者电视剧走火入魔了？牧瑞渊看着澜汐渐渐低下去的声音，不得不打断她说的故事。
“原来夜晚的海这么平静，温柔！”澜汐侧脸伏在膝盖上，语言缓了下来，眼神迷离。
“你喜欢，以后再来！”牧瑞渊移到澜汐身旁，她抱膝摇晃的样子明显有些醉意。
“再热烈的爱都会消失，大海却不会……”
澜汐睁开了眼睛，望着正看着自己的人：“后来啊，那个姑娘弄丢了所有的快乐！一直一直都不爱笑了，这就是故事结尾！”
“嗯，原来你喜欢爱情悲剧故事！”牧瑞渊努力分析。
“有些错觉，就像这海中月，不过是场空欢喜，又何必执着于答案，你说，对吗？”
努力清醒说完话的澜汐，已闭上眼，摇摇欲坠，在倒下去的前一刻，牧瑞渊稳稳地接在怀里……
揽着微醺睡着的人，牧瑞渊只觉得胸口的起伏有些急躁，澜汐给了回答，只是，这答案如何让他接受！
你比这夜晚的海还温柔，却说着让人无比失落的话。
“如果我…足够…优秀，多…好……”怀里呓语的澜汐突然笑了，她不知道这样的笑悸动了什么样的倔强！
“那我，等你变优秀！”牧瑞渊轻轻接上了澜汐的话。
海浪送过来的风像是给了回答，牧瑞渊把澜汐搂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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