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吉尔只管将自己的脸颊紧紧贴在崇岳渐渐冷却的额头,喃喃道:"崇岳,崇岳,你是我今生挚爱得男人!而你却死在我的手里!从今天开始,查吉尔也死了!她随你而去了!这个世间,再也没有一个叫查吉尔的公主存在了……"
一言未了,滴滴珠泪又滚滚落下,悄然无声地砸到崇岳清冷安宁的脸上,四溢开去。
夜色阑珊的元大都,此时已是人声稀少,灯火了了。
“月牙河绕宅如龙蟠,西山远望如虎踞”,而位于大都前海西岸的太平王府里,依然是侍卫林立,灯火通明。
王府内各处,院落重重叠叠,在东路前院多福轩里,厅前的一架百年的藤萝,黄叶落尽,只剩下蜿蜒曲折的虬枝缠绕盘缠,四处伸展。
正厅之中的太师壁前,只见一人斜依在檀木雕花圈椅上,不住地咳嗽。
他身边的一个年轻女子,娇容之中透出忧虑,伸出一只玉手给他轻轻拍打着后背,而另一个中年男人慌忙过来倒茶,双手捧着,递到他的口边。
那人咳嗽了许久,才缓了一口气,端过茶杯喝了一口,然后,中年男子又忙把茶杯接过去,放回桌上。
女子还依然轻抚着他的后背道:"我多日不见父王,怎么您老人家咳嗽的这样厉害?找太医看过了没有啊?"
燕帖木儿轻轻摆摆手,拉住女子的手道:"只是咳嗽几声,料无大碍,你不必担心,你二人先坐下,我把见太后之事,与你们说说,也好商量,商量应对之策!"
女子与中年男子才各自撤身,在下首处坐了。
燕帖木儿又喘息了几声,继续说道:"白莲匪首陆崇飞之死,解除了太后的疑虑,堵住了伯颜等人之口,为本王扭转了一局……"
说到此,他不由得侧脸望着女子,缓缓道:"这皆是查吉尔牺牲自己,识大体的功劳!"
查吉尔忍着忧伤,起身淡淡道:"为了父王的千秋大业,这是女儿应该做的!"
燕帖木儿面带微笑,点点头继续道:"虽然这一局暂时过去,但是伯颜之流害我之心不死!如今朝中,由我扶持的宁宗早亡,而太后受到伯颜等人唆使,不愿立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是我的义子燕帖古思,却执意欲立明宗长子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为帝,此人年十三,老夫前去迎驾,他一路不言不语,显得城府很深,日后,恐不好节制。怎奈我强力阻止此事已经几个月,如今,太后与伯颜等人力促此事,恐难更改,如新帝登基,必然嫉恨与我,为父思来想去只有一策可以扭转目前被动,只是……还需与你们商议!"
燕帖木儿说罢,只是看着查吉尔。
查吉尔心有觉察,又起身道:"父王有何良策,若需要查吉尔去做的,只管说出,女儿必定谨遵父命,绝不推诿!"
燕帖木儿点点头,沉吟良久才道:"为父以为,新帝如若登基,伯颜有拥立之功,必然持宠而骄,一旦掌握重权,对我极为不利。如今,只有一策可以制衡之,就是让太后赐查吉尔嫁于绥欢铁木尔为妻,一旦他登基,查吉尔就是名正言顺的一朝皇后,如此一来,伯颜之流自不敢与我们为敌,则我们家从此无忧矣!"
查吉尔听罢,默默无语,唐其势不由得眉头紧锁道:"父王之计,虽说甚高,只是......查吉尔必定已经嫁于他人,而且年龄比妥懽帖睦尔大了几岁,这……太后怎能愿意赐婚呢?"
燕帖木儿淡淡笑道:"当年,查吉尔嫁给崇岳,我自知其婚不长,故而,只让他们悄悄结合,并没有惊动各方,也是有所考虑的!
如今,查吉尔只需重回王府,改回原来名字,答纳失里,即可。其中事故,外人自不会知道!至于年龄吗!大几岁,也不算什么!太后与伯颜为了让老夫支持妥懽帖睦尔登基,自然不会阻止此事,至于妥懽帖睦尔本人,老夫自有办法!"
燕帖木儿说到这里,才停住,看着查吉尔道:"查吉尔,此事有些为难与你,而一旦促成此事,你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想来也是值得的!只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查吉尔听罢,眼里泪水翻涌,强自克制,颤声道:"父王的安排,自然是万全之策,女儿听从就是!"
燕帖木儿哈哈笑道:"我的女儿果然识大体,明大义!好!此事就这样定下了!"
三人又具体事宜逐一商量,方案拟就,兄妹二人才告退出去。
燕帖木儿也起身转过太师壁,挑帘笼进入内室。
虽然只是深秋时节,房间里却已经点起炭火,见燕帖木儿进来,一位裹着貂裘,赤着双脚的美艳女子,赶紧起身过来,服侍他脱去锦袍,换掉靴子。
燕帖木儿看着她的撩人媚态,不待她收拾好自己的衣服,靴子,便将她就地扑倒在编织着龙凤呈祥图案的波斯绒毯上。
女子一边娇笑着,一边推脱道:"王爷,刚刚你的药还没喝呢!要不,先让我伺候你喝药吧?"
燕帖木儿笑道:"药晚一会儿再喝,你还是先伺候爷舒服一下再说吧!嘿嘿"
二人在地毯上纵性翻滚,许久,燕帖木儿才喘嘘嘘地下来。
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燕帖木儿身子不由得佝偻作一团,女子赶紧起身,给他抚胸赶背,见他稍稍缓和,又忙着把一碗汤药端来,喂他喝下。
燕帖木儿方才觉得好些,半闭着眼道:"本王戎马一生,如今有你在身侧,快乐不尽,享受齐人之福,想想那崇岳也算是本王的大恩人了!"
女子侧身半坐,也用一只粉白的小手在王爷汗津津的身上抚弄,悄声问道:"王爷疼爱奴家,那是我的福分呢!想想若不是陆大人,我也不能与王爷相识,陆大人倒是我们二人牵线之人呢!只是不知陆大人如今在青州一切可好吗?"
燕帖木儿听了,不由得轻声叹息道:"想起此人,我却对他不住!但事情有变,我也无奈!"
说到此处,又睁眼望着女子道:"你快去,把他当年送给我的青龙子拿来一粒,让本王再与你好好快活一番!"
第二日,天色将晚,太平王府里大门洞开,大红的宫灯从大门一直悬挂到大厅,燕帖木儿换上崭新的大红制孙服,腰系金带,脚蹬一双金丝刺绣的驼皮靴,大踏步往门口出迎。
只见门口侍卫林立,一顶银顶黄盖红帏的八抬舆轿刚刚停稳,帘笼挑起,从里面下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他四处怯生生地瞅瞅,见燕帖木儿过来,也赶紧趋步上前,燕帖木儿到了他身边,深施一礼道:"太平王燕帖木儿拜见殿下!"
少年一脸的惊恐,只得强作镇定,慌忙伸手拉起燕帖木儿,二人执手,往大厅里面走去。
到了厅堂之上,燕帖木儿搀扶少年在正中坐了,自己在次席相陪,不大功夫,酒宴摆开,燕帖木儿又是殷勤地起身亲自为殿下把盏。
那殿下看着燕帖木儿殷勤的样子,只是心神不安的应付着,极少说话。
时间久了,燕帖木儿也觉得无趣,便连连咳嗽了几声,然后回身冲着身边的下人吩咐几句。
这殿下绥欢帖睦尔虽然贵为皇子,却早年因元文宗弑君,害死其父明宗,因而遭放逐,受尽人间疾苦。
如今,身在大都,吉凶难料,不免心惊,在燕帖木儿跟前,更是心怀忐忑,正在他疲于应付之时,但见一男一女,都是一身盛装趋步进来,给殿下施礼。
只见那名女子,正值青春妙龄,身穿镂金丝牡丹纹蜀锦裙,外罩品月缎绣玉兰氅衣,内衬淡粉色锦缎裹胸,青丝盘起乌云,金玉步摇闪亮,粉面含羞,春情半露,袅袅娜娜,燕语莺声,天人一般。
绥欢帖睦尔在苦寒之地长大,哪里见过如此富贵女子模样,虽然只是个少年,却也看得呆了,二人过来见礼,他竟只是痴痴地瞅着那女子,张大嘴巴,愣住。
燕帖木儿见他们到了,忙起身冲着绥欢帖睦尔躬身施礼道:"老臣近日身体违和,本欲陪殿下尽兴畅饮,怎奈身体难以支撑,我特命这两个孩儿上来,代替我陪殿下多饮几杯,老臣告退!"
绥欢帖睦尔听燕帖木儿说话,才回过神来,赶紧自那女子身上收回目光,点头答应,待看见燕帖木儿捂着胸口,被人搀扶出了大厅,他的神色立时愉悦了许多,不住地与唐其势和答纳失里公主二人对饮起来。
喝了一会儿,唐其势只说不胜酒力,也退了下去,绥欢帖睦尔见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了自己与答纳失里,心底更是轻松快意,仗着几分酒性,走下来,将公主拉到自己的旁边,同坐热饮。
答纳失里也是满面含羞,半推半就,不多时,二人都喝得酒酣耳热。
早有公人进来走到绥欢帖睦尔跟前,悄声叮嘱道:时辰已晚,望殿下早归。
绥欢帖睦尔大不高兴,只是脸色一沉,也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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