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改

天驭落凰殿。

落日晕血余晖,残月清敛之萤同汇王座之上。

他手上的剑还在滴血。

他漠然地看着一切,想起刚才卫象已为他所杀,已无人掌天地异象。

罢。

太累了。

他松开剑柄,向月影阑珊处走去,抽走了最后一丝气力,任自己重重摔在地上,沉入刺骨冰凉。

“宗主,宗主,您先慢点。”步履匆匆跟在贺亭后边的叶兆气喘吁吁地说。

贺亭停下来,挑眉问他:"此地既无大患,寻常缚灵即可,何须我留"

额滴个娘嘞!缚谁的灵?老宗主不也藏骨在这东戈古战场吗??您这是要大义灭亲明那!?

不等他啊这啊那地委婉表示宗主您不可以那么随便地对待自己的祖宗,贺亭已经熟络的燃符揽剑走了,只留下余音未散的“速回”二字。

惊起枯树残枝上停落的枭鸟。

“坏了!”叶兆急忙吩咐身后弟子,“找个腿快的,赶紧去清季宗主来拿个法!”

相比于鬼魅环绕,白骨森然的古战场,东戈只隔一城之墙的地方正灯火通明,人声喧闹繁荣。

“小郎君,侬生得好生俊俏……”沉暮楼前揽客的姐儿隔着大半条街便瞧见了贺亭,满面含春地挪着莲花步就想上去挽贺亭的手。

盘算着此人身上金纹闪烁,气质不凡,虽未见其面容,但想来也是个附庸风雅腰包全满之客。想着,堆满脸的笑容差点没把二八少女挤出条条抬头纹来,心中早把名著十八X、金瓶X、玉X团等过了一遍。

然而,没过两步她便后悔了。“奴家悔了,仙君莫怪。”

什么什么?纵横色欲场如鱼得水经验丰富的姐儿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勾过,什么没上过?竟然栽在一个万年老(哔——)男身上,还一脸虔诚,想要皈依佛法的样子,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出家过城门上鸿蒙山。”第一千零二十三个。

佛教道门真的应该感谢贺亭,凭一己之颜帮助他们发扬光大。

贺亭略过她,径直往沉暮楼中去。

“啊啊啊——姐妹们快把眼睛遮上——”

一个熟悉的姐儿看到一晃白衣惊叫起来,慌忙去扯旁边垂下来的帘子,却用力过度扯下一大块缠在身上到处磕绊,四周鸡飞狗跳。

场面真是说不上的奇怪。

刚才还处酒色之地,笙乐喧器,刹时竟安静如此,只剩下这个自带***的男人上楼的脚步声。

"清漓,你来了?"慕寒秋拨开玉帘,瞧着贺亭露出一个微笑,似四月暖阳。

未等他再开口,一个姐儿慌慌张张地跑上来禀报:"楼主,不好啦!莲儿姐她自己剃了头发,准备皈依佛法,我们都拦不住……”

慕寒秋将她扶起好生安慰,又吩咐她将莲儿送至鸿蒙寺,转头一看,罪魁祸首(划掉)竟然已经泡好了香茶,安神端坐不染尘。

他无奈地调侃贺亭说:“这得过千了吧。鸿蒙的方丈前几日才刚来过讨说法,可是费了我不少银子作香火钱。好不容易弄个副业,连这点老婆本都要给你赔完了。”

贺亭抿了一口茶,听见后将茶杯放下,头也不回地向他丢了个鼓囊囊的钱袋,被慕寒秋一偏身子稳稳地接住了。

他掂量着沉甸甸的钱袋,笑着冲贺亭摇了摇,正欲开口,又被一钱袋结结实实砸在了头上。

只道是一好力:只解其冠,不触其肤。搁头上活脱脱像个鸟窝。

贺亭:“一袋作你的香火钱,另一袋换个好点的茶,”他扫了慕寒秋一眼,狭长的双眸微皱,那样子活生生像个挑选夫婿的冷艳美人,“留着老婆本也没什么用,人都找不到。”

“行行行,”慕寒秋无奈地把钱袋从头上拿下来,“谢过渡昀君的慷慨馈赠。”

心道:果然,毒舌是会传染的。

“茶不喝也罢,总得有个东西下酒,劳驾。慨暄在后花园里,我去唤他。”

慕寒秋望着贺亭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唉,我赌他等会儿带回来的一定是糖。”

要说贺亭其人,冷冷君子,秀而不妖,本应极受姑娘家的欢迎,可坏就坏在一个"神似”上。

远看春心荡漾,近看佛光普照。敢问谁家姑娘受得了一个能净化自己邪(Y)念的夫君?寻常女子只瞧一眼便是如刚才的莲儿那般反应。

不过——这般样貌也是有好处的。有了亲

和度加成,小孩子们基本都不怕他。

一群小朋友各手拿着糖果、小烟花等玩物笑嘻嘻的围在贺亭边唱:“鸿蒙山上鸿蒙寺,鸿蒙寺里无常佛。眼瞧佛像喜笑盈,拜我座下渡轮回……”

贺亭耐心地把糖分给周围的孩子们。忽然,一道绚丽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淡金云抹天阙图是求救信号的总称。一般情况则发云纹,后者只有贺亭的亲传弟子才有,若非万不得已从不见发。

贺亭一路疾行,不时便至。

四下寂静,只剩门前灯笼烛火摇晃明灭,红漆大门鲜艳。

贺亭拔出佩剑若羁,抵在红漆木门上轻轻向上移动了一段。

果不其然。

只教轻轻一刮,剑尖上便多了许多半凝固的黏稠物,暗红色的血液从上面缓慢滑落。

多少年了,贺亭居然还指望着妖魔作案的b格能高一些。

不过这招对于拥有重度洁癖、强迫症晚期的贺亭还是很有用的。对着这样一扇门,他绝对不敢对仙帝起誓没有一瞬在考虑要不要把徒弟丢掉。

血腥浓重,伴随着“吱呀"一声,贺亭用剑抵开了门。

鸿蒙寺内盈绕着香烛味,贺亭经过功德炉前发现炉内还燃着半柱香,随着风摇曳勾勒图画。

殿内有一金身大佛,两百年前从天而降,落于此地。当地人视其为神谕,不仅供奉跪拜,还沿像建了这鸿蒙寺。

贺亭皱眉看着它。

不管是诡异的微笑弧度还是那张与他神似的脸都令他不适。

贺亭点燃了神像周围的几排蜡烛,烛光集结照亮了神殿,贺亭这才看得更仔细了。

神像背后的石壁上雕刻了《昀安万民图》,抹上了厚厚的彩绘颜料,座下摆放着密麻的信徒,民众将神像簇拥在中间跪拜乞求,更毋说那神像后设的那两尊凶面护神。全为金玉细琢,精雕细刻而成,奢华至极。

若是凡人见了定会觉得心安神怡,处变不惊,就连平常的贺亭也会这么觉得。但他还没忘记,这里前一柱香还有着紧急求救信号发出。

贺亭观察许久并未发现丝毫异样,转头便欲离开,突然一条黑色长鞭挂下,十分有灵性地用鞭尖俏皮地勾了勾贺亭鬓边垂发又快速收回到梁上那人腰间。

贺亭这才发现梁上竟有个人。

微弱的烛火照不清面容,给红衣披上了一层昏暗,跷着的二郎腿玩世不恭。

不是个好东西。贺亭下定论。

魅魇之气环绕,行事如此鬼崇,有疑。

却不是在此闹事的东西。行事来断的渡明君向来不做计划之外的事情。当即收回目光准备推门离开,岂料有只手比他先抵上了门——在门外。

"师尊,师尊,你里面吗?是你吗,师尊?"门外传来敲门声,伴随着贺亭熟悉的声音。

付华?贺亭心下一动,立马打算开口应答,连手都已经放在了门闩上。

突然一只手伸出挡住了贺亭前去开门的手,连带划破了窗纸,另一只从背后捂住了贺亭的嘴,示意他别说话。

贺亭受激,本能地猛一肘击打开他。

"你做什么?!"贺亭压低声音怒斥道,随着殿内烛火明灭,贺亭这才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红锦衣裳身上着,腾龙金纹绣其中,八尺身量俊面容,好一个玉树临风,但盈笑不语。

门外的声音还在继续,甚至愈演愈烈,声音也从原先温柔正常地询问扭曲为恐怖地嘶吼咆哮,不断猛烈撞击着殿门。

"师尊,开门,开门,快开门啊啊啊……”

超脱常人的力量和划破窗纸中隐约可见的长着青毛的粗壮手臂都透露着门外的"弟子"是一个不断不扣的危险。

大意了。

早该想到,自己那个蠢徒儿全身上下最多的就是泪水和诗集,哪来这么多力气。

贺亭掷出佩剑若羁,殿门瞬间形成了一层护盾撑着殿门抵御门外的妖怪。

贺亭转身施法,动作行云流水,却感到背后有阴森传上背背,立马转头却又一切如常。

贺亭冷冷地问:"尔为何人,所为何事?"

贺亭并非是忘思负义之辈,但此人着实另他捉摸不透,刚才既救了他,而现在又想杀他,心中不由警诫。

何况近来人域缚灵,向来是只问种族,不问缘由。自己见此鬼并未作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到,他居然还敢主动挑衅?

“吾为怨鬼,恨不得解,故往求佛。”

一个鬼来求佛?胆子怕是有个大病。

古来众知,怎鬼着衣,红衣确为怨气最为浓重,可幻出实体,身份无疑。贺亭自觉虽然平日里常待人以冷脸,对于办公也是毫无热情,能躲就避,可是总算顶着渡昀君的身份,这几年扶危济困降妖除魔的事情没少积德,凭着这张脸,桃花也是完全没有,找谁也不应该找他。

更何况贺亭观此鬼,应是刚死不久,与他毫无干系。

“既来求佛,可曾得解?"

"罪孽深重,佛不渡我。"他眉间阴郁似存,但嘴角却略勾起,若不细看,当真会觉得他有几分喜悦,“乱世难安身,我刚才算帮了神君吧,若神君渡我,愿弃佛投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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