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晋中五鬼 (二)

“呸,你也不害臊。我又不怕,只是看着恶心。”秦思瑶缓过来些,对陈轩宇也没什么好脸色。

叶斌一招之间就为对手所伤,腿上的伤势虽说不重,却使他锐气大挫。江婉月稍稍包扎了伤口,“人有失手,不碍事的。”叶斌心中一暖,豪气顿生,手中长剑一扬,大步踏出,向程万鸣袭去。江婉月看着他信心满满的样子,道了声“小心些”,省略了后半句“别勉强。”

程万鸣左肩微沉,短剑一挺,格开叶斌,轻松地笑道:“这小娘皮够俏,解决了你们,晚上可得好好尝尝。”

叶斌面色冷如坚冰。在他心里,江婉月就像平顺镖局的招牌一般,绝不容人侮辱冒犯。此刻他的剑如同他的心,决绝而狠辣。程万鸣不敢直搠其锋,展开轻功游走逡巡。他的轻功与剑法路数相似,轻巧而灵动。

一时之间,叶斌连连进招,却也奈何程万鸣不得。

戚嵩盯防着赵虎,全神贯注;而赵虎则显得胸有成竹。门口的赵辰狠狠盯着陈轩宇,又时不时贪婪地看上秦思瑶一眼。钟无恨留意着平顺镖局的其他镖师,忽地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劳驾”,忙转过身去,只见一位年近半百的邋遢男人正站在数尺之外,手上端着几盘小菜,一脸不耐。他心中惊疑不定,自己正戒备着,却全然没察觉到来人。

来人自是秦思瑶的师父,也是陈轩宇的便宜师父刘三忍。他打了个哈欠,有些不耐地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眼力,不说帮着端个盘子就算了,还不快腾个路。”

钟无恨摸不清来人深浅,不愿多生事端,乖乖让开了。

刘三忍回座。秦思瑶不满地问了句“怎么这么久?”

刘三忍装出一脸淡然,但说起话来却显得局促的:“哦,我去了…厨房,叫人弄几样下酒菜,这不,麻辣鸭脖,五香鸡爪,还有花生米。”

“真的?”秦思瑶嘴角挂着微笑,声音稍稍高了点。

陈轩宇只觉得她笑得可爱,而刘三忍看在眼里,却生出些莫名的寒意,强笑道:“厨房里只有煮花生,但这酒烈,要配着炸花生才够味,我等厨子现炸,才耽误了些时候。”

秦思瑶哼了一声,抓了一小把抛入口中,发觉陈轩宇正笑吟吟地着看着自己,脸上一红,嗔道:“看什么看?”

陈轩宇也跟着学了一遍,笑道:“嗯,这花生炸得不错。”他发觉刘三忍在说谎,却并未点破,冲他玩味地笑了笑。

刘三忍心领神会,刚舒了一口气,却不想没能瞒天过海,仍被秦思瑶觉察到了猫腻。她微怒道:“你还撒谎,这花生都凉了!你究竟干什么去了?!”

刘三忍见爱徒生了气,脸上陪着笑,吞吞吐吐地交代道:“我路上听到有庄丁在玩色子,手痒了凑着玩了几把。”

秦思瑶想是早已习惯了师父这德性,也就见怪不怪了。“这还差不多。”她秀眉一蹙,狐疑道,“不对,你要只是去赌了两把,不会这么心虚,肯定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我真的只是赌了两把。”刘三忍哪有个做师父的样子,“好吧,我赌了六七把,呃…十几把……”

“你昨晚输了个干净,这会儿哪来的银子?”

“呃,我找李老头拿的。”

“你要逼我去找李庄主对质喽。”

“好吧,我说,”刘三忍再也抵抗不住,像脸色如同枯萎的花锤破的鼓,“但你要保证,不能生气,也不能哭。”

“快说!”

“那个…我拿了你的簪子,抵了做赌本,”刘三忍低下了头,像做错事的孩子般,也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他见秦思瑶又是委屈,又是难过,又是愤怒,忙摆手道:“是师父的不对,你放心,我明日一早找李老头赊银子去赎回来。我现在就去。”

秦思瑶嘴角一撇,泫然欲泣,声音高了起来:“赎回来,赎回来我还能戴么!你…那,那是去年我生日大师兄送我的!”

“小姑奶奶你可别哭,也别生气,是我的不是,嗯,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给你买冰糖葫芦、龙须糖,嗯,还有桂花枣泥糕,哦,还有你最爱吃的榴莲……”刘三忍忙不迭地安慰着,时而苦着脸,时而谄笑着,时而妙语连珠,时而前言不搭后语,但秦思瑶却依旧阴沉着脸,丝毫不见好转。

陈轩宇想入非非:“她大师兄一定对她很好吧,嗯,一定的……那簪子她也这般珍视,她…她……”他胡思乱想着,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地心塞。

“喂,小子,发什么呆呢?快安慰她两句。”刘三忍不知是把陈轩宇当成了救命的稻草,还是想多拖一个人下水。

陈轩宇回过神来,心里仍堵得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想了片刻,他也只是说了句算不上安慰话的真心话,“秦姑娘息怒,摊上这么个师父,真够受的。”

秦思瑶听了这话,鼓起了嘴,实在憋不住,笑了出来,直令仍不知晓彼此身份的陈轩宇刘三忍二人莫名其妙地大眼瞪小眼。刘三忍见这场风波终于平息,心中窃喜,又对陈轩宇说的话不满起来。刘三忍琢磨着该怎么教训教训陈轩宇,灵机一动想到个无伤大雅的阴损招,得意地笑了起来。“来小子,多谢你了,不然这篇不知道该怎么翻呢。我敬你一杯。”他的阴招说来也简单,就是灌酒。阴招也是招,简单也好,繁复也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效。男人绝不会在酒桌上承认自己不行,尤其是,或者说至少是——在心仪的女子面前。

陈轩宇不忘留意着正打得如火如荼的叶斌程万鸣二人。叶斌长剑灵逸,程万鸣短剑狠险,各占胜场难分轩轾。

可在陈轩宇看来,长剑也好短剑也罢,都不如,远不如刘三忍的劝酒难对付。

刘三忍劝酒的本事比起武功来怕是不遑多让,从文人风雅到江湖豪情皆以为由,从萍水相逢到春夜喜雨皆以为缘,又时不时地吟上几句诗文,有“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这等千古名句,亦有“男儿何愁江湖难,半斤八两只等闲。”这等信口拈来的打油诗。

陈轩宇不好也不便推辞,频频举杯,酒到杯干。秦思瑶喜瞧这个热闹,不仅不劝阻,还在一旁推波助澜。只是须臾的功夫,已有六七杯酒下肚。这酒性极烈,陈轩宇又空着肚子,也不能算全空着,好歹填吧了一小把花生。他只觉腹中有如火烧火燎一般,面上还要装得谈笑自若,甚是难熬。“失陪。”他道了一声,向门口走去,走起来还不至于摇摇晃晃。把门的钟无恨见陈轩宇这当时还有心喝酒,只觉他蠢得不可救药,也不屑此时向他动手,让开了路,只提防着他趁机逃走。

“他怎么就走了?”秦思瑶问道。

“如果我猜错了,那他就是去解手了。不过我是不会猜错的,他是去吐了。”刘三忍心中大乐,美中不足的是陈轩宇并未在她面前失态。他倒也没什么坏心思,只是老来童趣,单纯地想作弄一番。随着他神色稍正了正,问道:“之前他叫你秦姑娘,他怎么知道的?”

“你出去后我和他聊了聊。”秦思瑶想起些来,有些着恼,有些害羞,而更多觉得有趣。

“那小子是什么人。”

“他叫陈轩宇,至于他的师父……”秦思瑶卖了个关子,忍俊不禁。

“他师父是谁?”刘三忍问道,他颇有些好奇,连他都看不出师承门派的青年,究竟是何人的弟子。

“你不是说了么,他这人品性武功不怎么样,师父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说错了么?”刘三忍不忿道。

“没,你说得很对。”秦思瑶笑弯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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