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节 赖姐的隐秘

《大山之子》第一部 《笑笑书场》

第09节 赖姐的隐秘

“快来茶馆”的茶客,以乡下人为主。

赶集的庄稼汉子,做完卖出买进的事情,回家尚早,就三三两两相约着,就近找个茶馆,上壶老茶,解解口渴,就着滚烫的茶水,随随意意地说道一些庄稼农活,或者张家长李家短的,随心所欲的闲聊扯淡,交流着一些日常的信息,也顺带着增进了些许情感。

喝茶的都是平淡之人,所谈的都是平淡之事,要找一个说得起话来的人物,还真不容易。

赖姐苦苦地寻思着,要找一个在响水镇掷地有声,说一不二,妖魔鬼怪莫敢当其锋,人敬人畏的人物,作自己母女的保护伞。

这是一种伟大而令人敬畏的想法,你想,在那个万恶的旧社会,孤儿寡妇,嗯,寡妇门前是非多,咱赖姐,寡妇家家的,容易么?

功夫不负有心人。李白那老小子,也有“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的动人传说,是吧?还有句诗呢,“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大意呢,是说这世上没有办不到的事儿。这话,用在赖姐的身上,倒是贴切得很。

我咋知道这些个事?嗨,不好意思说的。这老娘们儿,于别人的眼中,自是个正经的婆娘,便是一众的茶客,也都夸赞哩,端端庄庄哩,温柔贤慧哩,旺夫……嗯,反正,是个正而八经的好妇人。但在老叔我的心目中,实在的,总觉得这娘们儿……,嗨,这词儿,还不好找,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大家都懂的。有好几次,她看我的眼光啊,总有点那个,那个,怎么说呢?妖娆?勾人心魂?不对,都不对,有点大词小用了。有点那个意思吧,这个意思呢,也是大家都懂的。

你别笑,老叔我知道你们不会相信的,有时,老叔想起这老娘们儿的时候,也觉得奇了怪了。老叔我,谦谦君子一个,行得端,坐得正,心无杂念,出污泥而不染,洗清水而不妖,怎么会时不时地想起她来呢?

扯远了,扯远了,咋个学会了吴名小子的一套了呢?这些个破事呀,是赖小姐跟我闲嗑时摆的,也不知道这娘们儿是有心呢,还是无意。

此刻,赖姐手里捏着吴名还回来的红包,心里正纳着闷呢,烦啊,人心叵测啊。

她想啥?能想啥?

你别把她想歪了,赖姐可没想再蘸之事哟。她这一辈子呀,有过两个男人,她觉得值了。

哪两个男人?嗨,你这人,好奇心也太重了点吧。一个么,当然是自己的丈夫,爱男的父亲,如假包换,亲亲的父亲。

另一个是谁?你又乱想了,我可拍着胸口跟你说呀,老叔我,嘿,嘿嘿,到现今还是童子……嗯,守身如玉,如玉……这另一个,不是我,但是呢,你可以猜呀,而且我敢百分之百零一地担保,你猜得着的。给你个暗示,这另一个,是暴死的,也就是说,早已死了,而且是非正常死亡。老叔我不明说,是因为这事关联着别人的隐私。你们都知道的,老叔我这个人有个优点,就是吃自己的饭,做自己的事,管好自己的嘴巴,让别人去说吧。

我们不要嘲笑这位母亲——这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母亲,不管她的想法对不对,起码,她对女儿的这种爱,是深沉而真挚的,当作起“伟大”这词儿。

谎言?编造?不是的啦,老叔我敢用高尚而伟大的人格发誓,这些都是真的,是小赖亲口讲给我听的。只是,告诉你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我嘴笨,没那老娘们儿讲得好听。那老娘们儿,平时不多言不多语的,没想到,不讲则已,一讲就冲天,哦,一飞冲天,哦,也不对,一讲就让我感动得热泪盈眶,热血沸腾,汹涌澎湃,稀哩哗啦。

你说我跟吴名小子有得一比?错了,老叔我哪能跟他比哟。要说这吴名,确实会吹,嗯,这女人,倒跟吴名小子可以相提并论,那说书的作派,有得一比。

你还在说我编?我要咋说,你才相信呢?这样,我告诉你一个惊天动地的事儿吧。大家都知道,我在咱们响水街上,品行怎么样?没得说吧?大家都家喻户晓的,老叔我从不近女色,对不对?为啥呢?因为我牢记着圣贤的教诲呢, 非礼勿视哩,男女授受不亲哩,唯女子与小人不容易养得活哩;诗云,青竹蛇儿嘴,黄蜂尾上针,两般皆小可,最毒妇人心。大家知道的,见着女人我就绕道走,闻到女人身上的汗臭我就发呕,你们哪个看到过我跟女人说过话,拉过手?没有噻,是吧?

哈哈,哈哈,错了,那是我在别的女人面前的正常表现。老叔我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是男儿就难免有冲动的时候,以此类推,老叔我也是冲动过的。

唉,你这坏小子,别把老叔想得那么坏,骨子里么,老叔我还是一个正正经经的堂堂男儿。这一生呀,我只冲动过一回。哪一回?就是听这她老娘们儿讲到丈夫英勇牺牲在国民党的罪恶的枪子下的时候。

大家知道的,我们“笑笑书场”的晚场是十点打烊。

那晚,吴名小子讲的是于家小子的故事。唉呀,你这记性,就是那个名唤于友全和袁飘萍,新婚之夜,惊天动地,地动山摇,海枯石烂,振奋人心,唉呀,噍我这德行,真的,好像跟吴名小子有得一比,一说到这些个难以启齿的事就激动,一激动就堆砌成语,一堆砌成语就文思泉涌,就扯到一边去了,脱离了主题。唉,这个毛病,怕是改不了的啰。唉,吴名这小子,害人不浅啦。

扯回来,扯回来。我们“笑笑书场”打烊完,客人还没走完啦,爱男就缠着吴名上了楼……

老叔我瞪圆了眼,看小赖点钞,忽闪忽闪的煤油灯光映着她的脸,好美!

心有灵犀一点通啦,我正瞪了她看哩,她也抬头盯了我看,钞也不点了,期期艾艾地,一步一挪地,红着脸儿,迷着眼儿,捱到我身边来,一头扎在我怀……

唉,拜托,崇=拜托,你那家伙,别老打岔,行不?没光光,根本就没光光。真是的,服了你了……在各位的心目中,老叔我就那么没定力么?

实跟你说,小赖就这么偎在老叔怀里,讲她的事儿哩,破事儿哩。

那老娘们儿讲着讲着,讲到丈夫死在东北那旮旯,哭了,两个肩膀一耸一耸的,我看见她脸上挂着几滴水珠呢,心里也酸酸的,想,这老娘们儿,真不容易……

这娘们儿,如此的身世,令人感慨良多啊。她是丈夫的心尖尖,她也把丈夫当作了自己身体和灵魂的一部分。丈夫走了,留下一岁多点的女儿,小赖便把对丈夫的爱全都转移到女儿的身上。“爱男”“爱男”,爱自己的男人,女儿睡在身边,仿佛就是自己心爱的男人睡在身边。但残酷的现实让她明白,要想让女儿平平安安地长大,过上幸福的日子,必须为女儿找一个靠山。这个靠山,要强大,强大到没有任何人有胆量和能力来欺负她,欺负她的女儿。这样的靠山,到哪儿去找呢?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一个偶然的日子,六指太爷从茶馆门前经过,母亲正像多数时候一样,文文静静地坐在柜台后,双手交叉叠放在膝上,看着六指太爷。

这六指太爷,名动响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母亲是认得的,自然也听茶客们津津有味地谈论过他,知道这是个在响水镇无人能动,无人敢惹的厉害人物,便定定地看着六指太爷。

她是没有想法的,因为她知道,自己在六指太爷心目中什么也不是。六指太爷的女人多了去了,她哪点都不如,六指太爷不会多盯她一眼的。她盯着看六指太爷,只是好奇,这样一个权势滔天的人物,是不是像评书里说的,三头六臂,膀大腰圆呢?

哪知,这六指太爷大鱼大肉地吃多了,见到这个寡妇,便吃了一惊:哟嗬!响水镇竟然藏着这样一个妇人,自己咋那么粗心呢。

老实说,这爱男的母亲长得并不咋的,不是很出众,当然也不是特别的丑,也就一般般吧。其时,正值哺乳着女儿,哺乳期的女人美,这种美是平常女人没有的,装不出的,学不来的,是纯天然的。——当然了,大家也都知道,这六指太爷的审美观是与众不同的,在他眼中,哺乳期的女人最美,这种美,是任何其他女人都不具备的。

六指太爷不免就多看了几眼,愈看愈顺眼,不免就来得勤了。

一个夜晚,六指太爷便醉倒在了这老娘们儿的床上,乐不思归了。

但是,这等的事儿,并没有真情实感作基础,六指太爷喜的不过是与众不同的别样品味,小赖哩,不过是求得一把撑在头顶的保护伞。

随着次数的增多,随着寡妇结束哺乳,这种别样的兴奋就慢慢消退了。

你说啥?这事响水镇街场上咋没人晓得?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这六指太爷呀,相好过的女人实在很多,但是,太爷虽然好这一口,但是,在这些个事情上,他老人家是有原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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