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徐琬终于走出了牢狱。不过,她对自己为何会获释,百思不得其解。
该报的恩已经报了,可是该报的仇,却没办法报。薛三和刘知府,一个老奸巨滑,一个位高权重,徐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对付他们的办法。
还有那个可恶的胖女人,因为还没出狱,徐琬也鞭长莫及。
带着遗憾,怀着恋恋不舍的心情,她离开了泉州城。
她走的是东北方向,这一日来到了惠安。刚进城,她就听说了一件趣事:城里最有钱的陈财主贴出悬赏布告,声称谁能治好他女儿的病,就能得到一千两银子的报酬。
“他女儿怎么啦?”
“怎么说呢?简单说,就是被男人抛弃了!”
“抛弃?莫非是嫁过去后,被夫家给休了?”
“那倒不是,人家还没出嫁呢!那男的本是个穷酸秀才,三餐不饱,家徒四壁。陈小姐爱慕他有才华,就资助他读书赴京赶考。谁料到他高中后,竟然娶了主考官的女儿!”
原来是遇到了一个薄情郎,徐琬虽然不认识这位小姐,内心却已对她充满同情。
“后来呢?”
“得知消息后,陈小姐整个人都傻了。自那以后,她既不会哭,也不会笑,表情木讷,波澜不惊。陈家遍请郎中诊治,却个个束手无策!”
徐琬明白,她得的是心病,靠药物当然没办法治愈。
要治好她的病,除非独辟蹊径才行。
……
这天风和日丽,陈家的丫环拉着小姐出来逛街。街边每隔一段路就有人在卖艺,吹唢呐,唱大鼓,耍猴戏,但这些似乎都激不起小姐半点兴趣。
“小姐!”丫环突然叫起来,“那边有个小乞丐,真可怜!”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十来岁的乞丐,衣衫褴褛,瘦骨嶙峋,正拿着一只破碗,可怜兮兮地沿街乞讨。
“给他一点钱吧!”陈小姐随便说了一句,便木无表情地转过脸去。在她看来,小乞丐的不幸压根就不及她一丁半点。
“天哪!他在跟狗说话呢!”丫环突然又大叫起来。
陈小姐回头望了一眼,只见街边的柱子上拴着一条狗,小乞丐站在它面前动情地说着什么,甚至连眼泪都流了下来,顿时有些惊诧。
街上过往的路人,见到这样的情景也纷纷驻足围观。
小乞丐说了一会话,见狗还是无动于衷,突然跪下来叫道:“爹,你怎么不理我啊!”
狗受到惊扰,大声狂吠,似乎要咬小乞丐。小乞丐后退了几步,嘴里叫道:“爹,你怎么能如此绝情啊!”
众人见此情景,不由得指指点点,暗暗议论这小乞丐是不是疯子。
狗继续狂吠着,似乎要把小乞丐赶走。小乞丐生气了,站起身说:“爹,你不要我,那我找娘去!”
狗“汪”地叫了一声,似是答应了。
小乞丐一回头,刚好看到了陈小姐,立即撒腿向她奔跑过去。众人猜不透他想干什么,目光紧紧跟随在他身后。
不料,小乞丐到了陈小姐面前,竟然跪下了,猝不及防地叫了一声:“娘!”
这举动把陈小姐吓坏了,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手指着小乞丐叫道:“你……你……”
她满脸通红,但就是说不出话来。
围观的人群一见这个局面,先是一愣,随即捧腹大笑。
“瞧,陈小姐生气了!”有人奇怪地说道。
这的确是件神奇的事,因为众所周知,陈小姐已经有一年多不会笑,不会怒,不会哭了。
可是,小乞丐为何要惹她生气呢?
众人正在猜疑,只听小乞丐继续说道:“娘,要知道爹如此薄情寡义,当初就不该嫁给他!”
“你!……”陈小姐脸都红到耳根了。
“娘啊!”小乞丐动情地说,“如今他把咱俩抛弃了,害得您终日以泪洗面,害得孩儿行乞街头,这可如何是好?”
直至听到这句话,人们顿时明白过来,这个小乞丐表面上是在胡言乱语,其实一字一句都是说给陈小姐听的,意思很明显:幸好你没嫁给那个薄情郎,要是嫁他之后遭到抛弃,境遇只会更加悲惨!
陈小姐是聪明人,又岂会听不懂这个弦外之意?她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娘,如此薄情的爹,是不是该打?”
“对,该打!”陈小姐居然说话了。
“好,那就打它!”
小乞丐拾起地上一块小石头扔向那条狗,打中了它的腿。旁边的人齐声喝彩,也纷纷效仿,一时间,土块、菜叶、鸡蛋,如雨点般飞到那条充当替罪羊的可怜的公狗身上。
最后,连陈小姐自己也忍俊不住,拾起一块小石头扔了过去,脸上全是解气的表情。
……
在一家茶馆里,徐琬和陈小姐见面了。
“幸亏你当时没嫁给他,这种薄情郎,不值得你托付终身!”
“我明白!”
“那个小乞丐是我找来的,你在那么多人面前受到了羞辱,会不会生我的气?”
“我不生气,你是出于好心!”
“其实,我的遭遇比你要悲惨得多!”
“你?”陈小姐吃惊地抬起头。
“你至少还有父母,我呢,不但父母双亡,就连心爱的人在哪都不知道!”
“这是怎么回事?”
徐琬讲起了自己的经历,讲完后,她发现陈小姐眼里满是泪花。但她却忽略了,自己脸颊上也挂着串串泪珠。
“跟你比起来,我的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陈小姐说,“你放心,我再也不会为他伤心难过、作贱自己了!不值得!”
……
第二天,陈财主亲自把一千两银子送到徐琬手里,徐琬却婉言谢绝了,问道:“你家有多少佃户?”
“一百多户吧!”
“那就把这些银子分给他们,并且给他们免去一年的田租,您意下如何?”
“当然可以!”陈财主欣然答应,“当今社会,似你这般侠义心肠的人真不多了!大多数的人,都是尔虞我诈,阴险叵测!”
徐琬听他话意似有所指,就问:“你见过最坏的人是谁?坏到什么程度?”
“我知道的最坏的人,姓张,住在离此处不远的一个古镇上。此人巧舌如簧,心狠手辣,我的一个堂弟被他骗得团团转,最后倾家荡产,连一个祖传的无价之宝九龙杯,也落入他手里!”
徐琬听说了这件事,突然决定改变方向,先去这个古镇遛一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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