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嬷嬷

白禛政事繁忙,未停留多久,便离开了景纯宫。

在沈若皎眼里,他不像是为陆黛眉而来,倒像是为了给她添堵,才专程走这一趟,心里对白禛的偏见又加深几分。

查案,便是从现有的人证物证中,抽丝剥茧,顺藤摸瓜,排除一切不可能,最终得出真相。

查案本身不难,难的是陈皇后给出的两日之期。

时间紧迫,便容易忽略很多细节。

陆黛眉被暂时禁足在寝殿,景纯宫的所有宫人一律不得踏出宫门半步,随时等候沈若皎的审问。

沈若皎来到宫女房,宫女檀花的尸体被放在院中空地,盖上一层白布。

旁边站了两排宫人,都垂着脑袋,噤若寒蝉。

他们神色各异,有恐慌,有焦虑,也有不满。

或许在大部分人眼里看来,这不过就是死了个宫女,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宫女的命怎么能算命。

在这高墙内,每一个角落都可能沾染着鲜血,每一寸土地下都可能掩埋着尸体,生命在这里如同草芥,只是用来利用的东西。

如果不是陈皇后执意追究,根本没有人会追查一个宫女之死,她会和大部分枉死的宫女一样,毫无尊严地被扔到乱葬岗,尸体被野狼蚕食,而对旁人而言,不过是宫中又少了一个人而已。

可是,谁都知道这里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也总有人削尖了脑袋要进来。

沈若皎有些沉重地叹息一声,蹲下身,动作轻柔地掀开白布。

这个名叫檀花的宫女,上个月刚满十四岁,入宫已经一年了,之前都是做些杂役,因为伶俐懂事,颇得管事嬷嬷喜爱,所以景纯宫迎来新小主后,才得了这个机会调入主殿,谁知陆黛眉一来就把她赶出主殿,又遭此横祸。

她本该有无限可能,或许得到机遇飞黄腾达,或许默默无闻等到二十岁出宫婚配,总之,不是像现在这样,静静地躺在那里,失去生机。

沈若皎的眼神落在檀花的脖子上,两道一深一浅的勒痕重叠在一起,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其中玄机。

檀花……分明就是先被人勒死,再吊上房梁的!

敛月眼尖,发现一处异常,指着檀花的手指说道:“主子,你看这里。”

目光游移到檀花的手上,沈若皎凝眉,托起檀花的一只手掌,仔细端详,她的食指和无名指上皆有磨痕,指甲里留有碎屑。

那是在被绳子勒紧时挣扎留下的痕迹。

前世那所谓私通事发的说法,果然是有心之人的安排。

禄元殿的掌事嬷嬷朝这边看了一眼,战战兢兢问道:“敢问娘娘,可否发现什么异常?”

沈若皎站起身来,眼神在那出声的嬷嬷身上游移一番,淡然收回视线。

“有,檀花不是自缢身亡,而是被杀。”

此言一出,如平地一声惊雷炸响。

宫女们花容失色,捂着嘴惊叫出声。

嬷嬷神色微怔,不由得问道:“娘娘做出如此判断,可有何根据?”

“根据?这可是檀花亲口告诉我的。”沈若皎神色莫测一笑,眸光轻飘飘探向人群,将宫女们的神色尽收眼底。

嬷嬷似乎吓了一跳,声音都在颤抖:“娘娘快别说笑了,死人怎么会说话呢?”

沈若皎轻嗤一声,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语调绵长幽然:“死人当然会说话了,而且说的都是真话。”

嬷嬷咽了口唾沫,干笑两声,没敢再多言。

沈若皎微眯着眼眸,眸光瞥向一众宫人。

直到宫人们将头又低了几分,沈若皎才缓缓开口:“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谁?”

第二排的角落里,一个圆脸的小宫女怯生生地举起手,湿漉漉的大眼睛里是可见的不安:“是……是奴婢。”

见沈若皎看向她,小宫女忙不迭走出队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沈若皎示意敛月将人扶起来,温声道:“别怕,本宫问你什么,你如实回答便是。”

小宫女点头如捣蒜,这才抬起头来,撞上沈若皎沉静的眸子。

那双眼如有魔力一般,瞬间驱散了她心底的恐惧不安。

沈若皎亲和地笑了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和檀花是什么关系?”

檀花的死既是人为,便定有因果,因果难寻,但从身边之人查起,往往不会出错,这也是沈若皎首先需要知悉的。

小宫女虽然不再惊惧,但心底还是慌乱,声音有些颤抖:“奴婢薰儿,和檀花住同一间屋子。”

“哦?”沈若皎尾音上扬,继续追问,“说说你发现檀花尸体的情况吧。”

既是同住,应当能发现一些异常。

提及此事,薰儿本快平复的心绪又慌乱了起来,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昨夜奴婢临时被调去宫门当值,子时离开时檀花还好好的,卯时回到房中,就发现她已经自缢身亡。”

也就是说,昨夜檀花独自一人在房中,有人无声无息潜入景纯宫,将檀花杀害后,伪装成自缢的样子,在卯时之前离开了景纯宫。

沈若皎凝眉,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清楚地知道景纯宫值守的情况,除此之外,还需要知悉皇宫内夜巡的侍卫轮换时间,否则,在景纯宫内宫外都有人巡守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做到如此干净利落。

而且,和檀花同住的薰儿,是临时被调去值守。

沈若皎转过身,看向掌事嬷嬷,眸光中带了几分锋芒,冷声问:“景纯宫的值守安排,全都是你负责?”

嬷嬷面色一惊,赶忙点头应答:“回娘娘的话,的确是奴婢安排。”

“你之前在哪个宫做事?”沈若皎直接了当地问。

各宫各殿的掌事,无一不是宫内主子的心腹,而陆黛眉孑然一身入主景纯宫前,景纯宫并无主位。

所以,这嬷嬷此前另有其主。

嬷嬷支支吾吾半天,小声嗫嚅:“奴婢之前在咏絮宫服侍。”

咏絮宫,正是柳贵妃的居所。

沈若皎略一凝眉,目光一瞬不瞬地打量着掌事嬷嬷,觉察出几分不对。

和薰儿的紧张慌乱不同,掌事嬷嬷虽然故作惊慌,实则眼神清澈,她的惊惧,都是伪装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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