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兄长

踏入前厅,一道疾行的身影便最先跃入眼帘,来人一身皓雪白衣,风度翩翩,气宇昂轩。

这是她的兄长沈如皓,年纪轻轻便身任大理寺少卿一职,前途不可限量,朝堂内外都对他赞不绝口,甚至戏言他是沈相的接班人。

从旁人嘴里听闻到的沈少卿,铁面无私,冷漠少言,那是她陌生的沈少卿。

而在她面前总是温柔笑着,对她千般宠着,万般顺着的,才是她熟悉的兄长沈如皓。

“哥哥……”沈若皎望着那高大挺拔的背影,涩涩地叫着。

沈如皓如同从前无数次一样,对她露齿一笑,叫着她的乳名:“纯儿。”

沈若皎莫名眼眶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她以骄矜的姿态立于后宫,承受着外界的闲言碎语和背后议论,见过了太多腌臜龌龊,仍能守住自己的本心,就是因为一向冰壑玉壶的兄长。

身边有如此高节清风之人,她怎么可能再与旁人同流合污呢。

沈若皎这一落泪,却急坏了沈如皓。

他从小宠到大的嫡亲妹妹,掉根头发丝他都心疼得不行,如今却在他面前眼眶通红。

他或多或少听说过一些传闻,他的妹妹,在宫里过得并不好。

眼看着妹妹这幅受尽委屈的模样,那个传说中冷面无情的沈少卿,声音竟然有些颤抖:“纯儿,要是有任何人敢欺辱你,你尽管同我说,便是今上,也要给沈家一份薄面,岂有让你受苦之理!”

沈若皎被这话吓得一惊,这要是传到白禛的耳朵里,怕是要认定沈家功高盖主。

她赶紧让沈如皓噤声:“哥哥慎言!我……只是看到哥哥太开心了。”

她是发自肺腑地感激上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她最挂念的家人,如今还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天知道她临死前有多绝望,她不敢去想,在她死后,没了牵制,白禛到底会如何处置沈家。

好在现在,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她还记得,在她中毒前一个月,沈如皓和光禄寺卿之女成了婚,大婚前夜,她想去玄景宫求个出宫的恩准,亲眼见证兄长喜结良缘。

那段时间是白禛最忙碌的时候,白禛不在宫中,而是去了御史大夫府上,她在玄景宫外等了一夜,直到过了吉时,也没等到白禛。

缺席了兄长的婚宴,她真的很遗憾。

这一世,她说什么也要好好弥补前世的遗憾。

“纯儿,万事还有我和父亲在,你不用顾虑太多。一会儿母亲要是看到你这副模样,肯定会哭得晕过去。”沈如皓皱着眉,还是不放心,低声细语地嘱咐。

赵氏身体不好,且多愁善感,当日宫里来人时,赵氏不忍别离,没来送行,但前一天晚上,赵氏在她房里,和她秉烛夜谈到天明,其间哭得差点背过气去。

沈若皎伸手抹掉眼泪,目光坚毅,柔柔一笑:“放心吧哥哥,这次我不会让你们担心的。”

她一定不会重蹈覆辙,誓要将这后宫里心怀鬼胎之人悉数揪出,不光是为了还后宫安宁,更是为了如此牵挂自己的家人。

沈如皓没注意妹妹话里有话,轻笑着曲起手指,刮了刮沈若皎高挺的鼻子:“小丫头,笑得比哭还难看,丑死了。”

沈若皎扮了个鬼脸,逗得沈如皓直发笑,气氛终于没有那么凝重。

也就是在家人面前,沈若皎才会有如此娇憨灵动的时候。

虽然沈如皓嘴上不饶人,但看着沈若皎发自内心地展露笑颜,他也终于放下心来。

对他和父亲而言,金钱、权势、名利,皆不及纯儿展颜一笑。

他和父亲如今在朝堂之上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让纯儿在宫内不必处处受制于人,若有居心叵测之人想要对纯儿下手,还需瞧瞧她背后屹立如山的沈家。

得到通报的赵氏也从后院匆匆过来,伸手便把沈若皎揽入怀里,抚摸了好一阵后,才捧着沈若皎的脸,怅然道:“纯儿瘦了。”

“阿娘。”沈若皎糯糯地撒着娇,“瘦一点才更好看呀。”

赵氏嗔道:“胡说,再瘦就成竹竿子了。”

她将一个精致的手炉放进沈若皎手中,拉着她往屋内走去。

“你阿父还在宫内议事,若他知道你回来,肯定高兴坏了。”

“昨日阿父还念着纯儿呢。”沈如皓也笑道。

沈若皎不由得想起在崇明殿议事的白禛,父亲竟也在崇明殿吗?

她又想,白禛会在说什么呢?宫女一案后,他也多少觉得受到了羞辱吧。

她不后悔揭穿柳贵妃的阴毒,但如今却有些后怕,如果这桩案子让白禛更加忌恨权臣,从而加快他的行动,那岂不是陷沈家于危难。

到底还是操之过急了。

“纯儿?”赵氏担忧地急声唤道。

沈若皎回过神来,神色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纯儿莫不是受了凉?”赵氏见她神情不对,慌着要叫大夫。

沈若皎赶紧拦住:“女儿没事,只是车马颠簸,有些乏了。”

赵氏心疼道:“那便回房歇息一会,待你阿父回来了,我再遣人叫你。”

又对着敛月嘱咐:“仔细照顾娘子。”

敛月应了声是,便扶着沈若皎往后院去了。

她的闺房布置丝毫没有变动,房间内所用的都是品质上乘的器具,屋内一尘不染,可见时常有人打扫。

沈若皎躺在镂金雕花楠木架子床上,望着帷幔怔怔出神,眼前不断闪过细碎模糊的人影,一会儿是上元节的那个宫女,一会儿是善妒的陈皇后,一会儿又是野心勃勃的柳贵妃。

她轻而易举地就从后宫嫔妃中揪出了一个心狠手辣的柳贵妃,可仅仅这样还不够,她想揭露柳贵妃的伪善,她能看出,白禛也蠢蠢欲动,但太后和求稳的百官恐怕并不乐意。

该如何破局呢?

原本她要解决掉的矛盾仅存在于宫墙之内,可眼前的形势却表明,宫墙内的矛盾竟然和朝堂上的矛盾重合到了一起。

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觉得,白禛一定很累吧。

所以他才那么喜怒莫测,如果他的心思轻易被有心之人揣测,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她一入局便妄想破局,而她只用了短短数日而已,和白禛的七年蛰伏相比,不过须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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