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一家远离村子,在梨花坳里过起了与世隔绝的日子。村里人起初还会谈论老陆家带着傻儿子在梨花坳里种梨树的事。日子久了,似乎没有人记得还有那样一家人了。直到那一年秋天,陆离的爸爸挑着两筐梨子走进村子,大家才知道老陆家的梨树结果了。陆离爸爸把这两筐梨子送回村子,他说让乡亲们尝尝自家的梨子。人们一边吃着陆离爸爸送的梨子,一边问着陆离爸爸“老陆,你家那娃会说话了吗?”陆离爸爸笑呵呵地跟乡亲们打招呼,他告诉大伙儿陆离会说话了,陆离还是能干的小伙子呢!乡亲们也笑呵呵地和陆离爸爸说着话,笑呵呵地应着。“会说话好呀,能干好呀。”可是,当陆离爸爸离开以后,人们都望着那离去的背影摇着头。
陆离十九岁那年秋天,梨花坳的梨子丰收了。满树黄的、红的、绿的梨子压弯了树枝。陆离和爸爸妈妈每天都在梨林里忙碌,他们把梨子摘下来放到树枝编成的大筐里,筐里事先放上一层一种有香味的草,筐里装满梨子,最上面再放上那种草封好。经过这样处理的梨子,放置一个月左右,打开的时候梨子就会带着一种淡淡的香草的味道,吃起来又香又软。这样处理的过程当时叫做“捂梨”。村里人都知道陆离家的梨树丰收了,因为梨子太多,陆离一家三口忙不过来,爸爸就去村里找人来帮忙。帮忙的人来了二十几人。二强子他妈也来了,她看见陆离小跑着冲过来。“哎吆,哎吆,阿离这娃子都长这么高了!阿离你还记得婶婶吗?你小时候婶婶可喜欢你呢!”二强子妈妈的脸上挂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十九岁的陆离高高大大,黝黑的脸上漂亮的大眼睛闪着光彩,可是那光彩在二强子他妈奔过来时瞬间消失不见了,他闪身避过了这个肥胖的女人,冷冷的,一言不发。“哎呀,阿离这娃还害羞了呀。”二强子他妈讪讪地说。陆离还是不说话,转身离开了。
因为干活的人多了,四天后,陆离家的梨子终于摘完了。他们一家三口站在门口,满院子的梨筐,飘着淡淡的香草味。陆离妈妈蹲下身子,双手扶在梨筐的边沿,她深深地吸了一下鼻子,“真香!用不了一个月,所有的梨都能卖钱了。”她的眼里满是欣喜。“到时候,我和你爸去卖梨子,咱们家有了大钱,就能给你说个媳妇了呢!”陆离妈妈溺爱的看着红了脸的阿离。“对呀。对呀。听说二强子都订婚了呢,咱们阿离也该娶媳妇了呀!”陆离爸爸笑呵呵的说。“我不娶媳妇,我只要和爸爸妈妈在一起。”阿离一边说一边赶紧进屋去了。“看这孩子,不好意思了。”陆离妈妈开心的说。“我看下湾子老孙家那姑娘就不错,和咱家阿离同岁,要不,过几天找个媒人去说说?”“成,过几天我找杨村长媳妇给跑一趟。”……陆离爸爸妈妈絮絮叨叨地商量着给陆离娶媳妇的事。
陆离家的梨子捂好了,陆离的父母决定他们两人出去卖梨,他们把散发着香草味的梨子装在毛驴车上,毛驴撒着欢,陆离爸爸坐在车辕的左边,他一手扬着鞭子,一手则使劲地拽着缰绳,控制着毛驴的速度。陆离妈妈坐在车辕的右边,她的左胳膊搭在梨筐上,双腿耷拉在车轱辘边上,有时候,一不小心还会蹭在车轱辘上。两个人开心地说着话,赶着毛驴车离开了梨花坳。陆离站在家门口,看着爸爸妈妈赶着车离开,他也好想坐在那驾驴车上和爸爸妈妈一起开心的笑。他想,下一次自己一定要坐在驴车上!
陆离再也没有机会坐在爸爸妈妈的驴车上了。杨村长来到梨花坳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告诉陆离“你爸妈让拉甜菜嘎达的车撞死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陆离正在盛饭,他以为爸爸妈妈回来了,他想他们一定饿极了,他要给他们盛上一碗自己亲手做的香喷喷的白米饭。屋子里很静,“啪”瓷碗掉在地上,碎了。陆离愣愣地盯着杨村长,他狠狠地摇着头,他在心里大喊“不可能,不可能!”杨村长看着不说话,也不哭的陆离,摇了摇头。“走吧,去看看你爸妈吧。” 拉着陆离往外走。陆离任杨村长拉着跌跌撞撞地跟着。陆离的脑子里满是早上爸爸妈妈赶着驴车开心的样子。他不相信爸爸妈妈不在了。
村口东西方向的唯一的一条宽阔的马路上,侧翻着一辆大卡车,满地的甜菜在围观的人脚下滚来滚去。毛驴不知道是埋在了甜菜堆里,还是已经跑了,木头车子散架了,一个车轱辘压在地上躺着的两个人身上。陆离知道那两个人就是爸爸妈妈,他奔过去。看不清爸爸妈妈的样子了,满身满脸的血,还有撕裂开的衣服散在甜菜堆中。爸爸的手和妈妈的手紧紧地交在一起,似乎是害怕彼此分开。阿离抱起了爸爸的头,他又去抱妈妈的头,可是他怎么努力都抱不起来了,妈妈直挺挺地、安静地依偎在爸爸的旁边。眼泪在阿离的脸上无声地流淌,他把脸贴在了爸爸的脸上,泪水和血水混在一起,湿了阿离的前襟、湿了阿离的心。周围的人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家三口。有人轻轻地搬走了压在陆离父母身上的车轱辘,有人像阿离一样泪流满面。
阿离的父母走了!
(写到这里突然写不下去了,我不知道陆离的父母出车祸去世对陆离的打击怎么去表现。我心疼这个从小被人嘲笑的孩子,在远离喧嚣,远离是非,刚刚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之后,这个人要怎样活下去,是的,只是要活下去。冷漠、嘲讽、嫉妒是会要了一个人的命的。)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