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一发巨大的弩矢射在城头，险些射中杨耀。
何远大喊：“耀哥快趴下，第一发是为了测距，下一发就要来了！”
杨耀急忙趴下，身边的一名亲卫被洞穿了胸口，身体被死死的钉在身后的墙上。
“快阻拦攻城冲车！倒火油！”杨耀趴在地上大喊。
火油泼在地上，有一部分浇到了攻城的冲车上，何远用箭裹上棉絮沾满火油，然后用火折子点燃箭矢。
何远满头大汗，瞄着冲车浸了火油的那部分。眼看冲车就要来到了城下，城上的守军们心急如焚。
嗖！
何远瞪大眼睛，一箭射出，瞬间攻城冲车燃起大火。
可是，敌军并没有退却的意思，反而加速推着冲车来到了城门口。
轰！
一次撞击！
轰！
又一次撞击！
城门内的百姓们用身体彼此抵在一起，顶住城门。
城门沾染了火油，一起燃烧了起来，形成了一道火墙。但是冲车依然撞击着城门。每撞击以此，城门就松动一次。一声声轰轰的撞击，仿佛撞在云川军民的心头，但是每个人都不敢擅离职守，因为敌军仍然企图爬上云川县城的城头。
杨耀咬着牙，心里说道：“只能相信他们了。”
轰！
城门被撞开了。
敌军兴奋的向城门发起冲锋，然而却无法前进一步。闪烁的火焰中映出一个高大的人影，他手持一柄青龙大刀左挥右砍，犹如切瓜砍菜一般斩杀身穿铠甲的敌军。
一个！
两个！
七个八个！
十个二十个！
……
这人正是章泽，他带领手下的精英各持大刀阻击在城门口。
这一拦，就是半天时间。
“下面情况如何？”杨耀躲避着箭矢问传令官。
“章营总浴血奋战，已经打退了敌人，合上了城门。”
敌人的攻势渐渐疲软，床弩不再继续发射了。杨耀在城垛上观察，发现敌军正在后撤。敌人今日的攻城结束了
云川军民爆发胜利的欢呼声！
杨耀长吁了一口气，瘫软地躺在城墙上，旁边堆积着尸体，有的是敌人的，有的是云川军民的。而城下更加惨不忍睹，有的人身体已经烧成了黑炭，散发着刺鼻的味道，有的人身首异处，五肢不全。血液汇成水洼，让土地变得泥泞不堪。
几个昼夜没睡过一场好觉，打退了敌人后他如释重负，反倒没有力气起身了，仿佛和那些尸体一样动弹不得。
南宫相与何远组织没受伤的人照顾伤员和搬运尸体，收拾城墙，集中分配物资，为下一次敌人的进攻做好准备。
刘晴雪悄然走上城楼，蹲在杨耀身旁。
两人就这样保持着静默，身边的人也不打扰他们俩。晴雪就这样守着杨耀，一直到了傍晚。饶非送来一盆清水和毛巾，晴雪将毛巾打湿轻轻擦拭着杨耀的脸。
晴雪：“辛苦啦，我的大统领。”
杨耀睁开眼问：“伤亡如何？”
晴雪叹了口气：“损失了几乎一个营的兵力，还牺牲了约两千百姓，剩下的士兵几乎半数人都有负伤……敌人也好不到哪去，从尸体数量看，他们至少死伤了约三万人。”
五千多将士和百姓，这么久的相处，这些人就像是杨耀的亲人一样……惨烈的战斗画面还回荡在杨耀脑海里，尸体、鲜血、残肢……
他突然及其厌恶战争。没有陷入战争前，那些人是谁谁的父亲，谁谁的儿子，谁谁的丈夫。可一旦战争开始，无论敌我，人就不像人了，像是动物，只剩下求生的强烈欲望。彼此想要杀死对方，毁坏对方的身体乃至生命。就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晴雪又用毛巾沾了沾水擦拭杨耀的眼睛。杨耀握住晴雪的手遮在自己的眼前，侧着身抱着晴雪的手臂无声的痛哭。
*
*
*
天色渐暗，杨耀披着袍子与将士们围着火堆煮饭吃。
一名士兵问：“统领啊，您这么年轻跟谁学的打仗呀？”
杨耀笑了笑，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嗓子：“我从小就喜欢看书，尤其是喜欢看史书和兵书。”
另一名士兵说：“我觉得读书挺没意思的……”
杨耀：“我也这么觉得，但是我喜欢了解故事，通过一个一个小故事，就能记住书里的一些知识，比如……”
“讲什么呢？”南宫相一瘸一拐的拎着碗走过来了：“你们这锅饭怎么闻着这么香。”
晴雪抱着杨耀的手臂一脸的得意：“毕竟是经过本姑娘之手烹饪的，能不香吗！”
南宫相直咂嘴：“啧啧，这就抱上了？”
刘晴雪与杨耀相视一笑，彼此的手攥得更紧了。
这时候，何远也凑过来了，气喘吁吁的找了个空位坐下来了，满身大汗着急要卸去铠甲。
“夜间冷，不可以大汗脱甲，当心‘卸甲风’！”杨耀提醒何远。
何远也不卸甲了，皱着眉头说：“我刚刚巡视完了一边全城，城门损坏严重，章泽还负伤了，明天如果再打，恐怕就不好办了。”
这话一出口，场上的氛围瞬间就冷了下来。
只有南宫相还自顾自的在舀饭吃。
“南宫先生！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情吃饭呀。”一个小卫士没好气地说。
“不要乱讲，南宫先生刚刚给伤员用药，都累坏了。”何远说道。
南宫相哼哼唧唧道：“哼哼，还是何远这小子有良心。”
杨耀叹了一口气，但是什么都没说出口。这时候他如果过度表现担忧，可能会影响大家的士气，但是这一个叹气，就已经可以说明很多问题了。南宫相察觉到了这一点，放下了碗筷，单手掐指像个算命先生一样算着什么。
然后，南宫相哈哈大笑。
杨耀不解：“先生何故大笑？”
南宫相说：“明日敌军必退！”
众人皆感到惊奇，杨耀问：“何故？”
南宫相答曰：“天机不可泄露。”
一个小卒子抱怨道：“哎哟您就别卖关子了，哪怕哄哄我也好呀！”
“哄哄？啊哈哈哈哈”南宫相大笑：“也罢也罢……主公啊，您说为什么敌人不及损失的急于攻城呢？”
杨耀想了想：“他们想早点吃掉云川县，然后回援左阳城，防备丰国公的二十五万大军。”
“除此之外呢？”南宫相呼噜呼噜吃掉了碗里的饭：“八万人呐，需要多少粮草？一个小小的瓦县，能够容他们多久呢？”
“您是说，他们粮草不够了？”刘晴雪问。
南宫相说：“不错，从敌军刚入驻瓦县我就在注意这一点，他们没有携带过多的粮草便来到了瓦县，而后续却不见他们有其他部队送粮过来……我猜测是他们后续的粮草部队出了问题！但不管怎样，粮草不足会让他们着急进攻，故而今日他们的士卒不畏生死也要攻下云川县。”
缺少粮食，那就只能通过打下云川县来补给粮食。所以谭胜谭杰利用这一点鼓舞士气，才会让他们原本疲惫的士卒精神大振放手一搏。南宫相很好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加上他的分析，谭胜谭杰今日之战算是赌了一把，可惜他们赌输了。
“谭胜谭杰一定没想到，我们的士气比他们更高涨。”南宫相接着分析道：“他们背水一战尚且没有取胜，那么他们的士气就会陷入低迷，如果继续强攻，他们势必死伤惨重，那么如果他们兵力在这里被削减过多，又该如何回援左阳城呢？”
何远一拍脑袋：“我怎么没想到！他们如果损伤过重，那带着残兵回援左阳城抵抗丰国公二十五万就成了毫无意义的事情！加上他们粮草不足……妙！太妙了！这样一来，说不定他们真的会退。”
南宫相呵呵直乐：“所以呀，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别往心里搁，这一关我们相当于已经过了。”
道理，杨耀都听明白了。但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后一阵哆嗦，鸡皮疙瘩起来了。大家吃完饭，做了部署之后。杨耀拦住了要去休息的南宫相。
“先生。”
南宫相回首施礼：“主公。”
“你说的我都认可，敌人或许会退……但是为什么你敢直接断言他们一定是明天退？”
为什么这么肯定是明天而不是后天呢？为什么？
是什么让他敢下这个结论的……
南宫相沉默了片刻，笑着眯起了眼睛，拱手施礼：“天机不可泄露。”
随后南宫相转身一瘸一拐的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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