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来刚蒙蒙亮,大公鸡还没睡醒,石大春轻轻地推开门,披着褂子拿着鱼叉和手电就悄悄地奔着小河沟去了。
昨夜的团聚一切都很美好,唯独小赵雷说石阳好像被冻住的这一句话,让石大春心里整夜未能平静。出了村子,他三步变为两步,一溜烟地来到小河沟,顺着河摸到了那个洞。他跳进水里,把四周的杂草清了清,趟着水打着手电进了洞。刚一进洞,他不禁打了个哆嗦,大夏天的这洞里却如冰箱般寒冷,石大春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借着光亮,发现洞门口写着“禁止私自开闸”,原来这洞其实是一道闸门,因为废弃太久被杂草盖住,杂草之上又是落叶和灰尘,四周光滑难以驻足,所以看起来像个洞,河水就顺着闸下面的口子流出去。石大春打着手电仔细地查看,里面除了褐色的毛发和一些鱼骨兽骨之外没什么异样,他有些失望,正要往回走时,突然发现洞口的石头上又一点亮晶晶的东西!
他忙蹲下细看,发现这东西有硬币大小,透亮透亮的,像一块晶莹剔透的钻石。石大春不敢造次,捡起一个树枝戳了它一下,这树枝竟唰地一下开始结冰!石大春赶紧丢掉树枝,一屁股坐在地上,心如死灰。
为何石大春对此事有如此反应?这事还要从五年前的那个冬天说起。
那年石阳五岁,石大春一人带着他从春风乍暖走到冬雪阵阵,拜访遍了整个吉林的名医名家,医生看病时他就帮着医生采药煎药,当牛做马都没有怨言,但最后也没人能开出治好石阳体温低的药方。就在石大春灰心至极之时,长白山下的一个老中医跟他说:“你孩子的这个病应该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疾病,甚至不能说是疾病。
当一个事不能用一条路上的方法解决,你就得选择另一条路。
既然看生死疾病的和看阴阳五行的都没招,你爱子如此心切,你就去我师妹那里看看吧,她应该能有办法,她久居加格达奇,修的是萨满医术,经常在当地为百姓行医,你去了后打听‘雪巫’,找到后就说‘阴阳至极’。我写一封信,你即刻启程,切记‘阴阳至极’。”石大春听了感激涕零,叩头三次领信去了。
舟车辗转,路途颠簸,父子二人一路风雪来到了大兴安岭脚下的加格达奇,晌午时分,马车把他们送到猎户集市上。下了车,一阵风过来,石大春身上的棉袄形同虚设,好像光着腚站在外面,一下子就被冻透了。他连忙把帽子围巾摘下来给小石阳围上,小石阳却好似不怕冷一般挣脱了爸爸的怀抱跑着跳着追雪花。
石大春缓了好一会才发现这里荒凉之至,四面环着绵延无尽的大兴安岭山脉,寒冷已经不足以形容这里的温度了,大雪像大片的饺子皮,唰唰地往下洒,还没等落到地面上就被狂啸的北风卷碎成雪沫子,砸在脸上像刀子割肉一样疼,吹得人睁不开眼睛。石头铺成的路上人影稀少,人们都穿着厚厚的长毛皮袄子,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肩上扛着两股叉,上面挂着野鸡和山兔,嘴里说的不知是哪里的语言。石大春久在河畔居住,哪里遇到过这么大的风雪,他赶紧牵着儿子跑进一家饭馆。
进了屋,热气蒸腾,暖意渐渐袭来,饭馆里面是用松木建造的,屋里烧着三四个炉火,在热气的蒸腾下,屋里松香扑鼻。墙上挂着鹿角和野猪皮,石大春连喝了几大杯热水,老板娘走了过来,看见小石阳大眼睛忽闪忽闪,小脸红扑扑的,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笑着说道:“哎呀,这小孩儿长得真好看呀,像个小姑娘。今年几岁啦? 穿这么少,不冷呀?”说完摸了一下小石阳的小脸,塞给他一块土黄糖。
小石阳接过糖,害羞地说道:“谢谢姨,我今年五岁啦,我们是从赵家村过来的。”石大春说:“对呀老板娘,我们是吉林扶余那边过来的,想找大夫给孩子看看病。”老板娘说道:“这孩子活蹦乱跳的咋啦?”石大春喝了口热水,说:“唉,这孩子的病也是奇怪,他从出生到现在别的毛病没有,就是身子凉,冰凉冰凉的,我和他妈怕他凉坏了,就一直在找大夫给他看,这不一位老人家给引荐了这边的一位医生,我俩就过来了。”老板娘道:“这孩子这么可爱,希望他能早点好起来。第一次来我们鄂伦春族的饭馆吧?我给你们弄些好吃的。”说完,叫伙计端上来几盘食物,有手把狍子肉、炖野猪肉等肉食,还有一盆热腾腾的稠李子粥。
“你们先慢慢吃,我去弄些布拉玛日。”老板娘去厨房端了一盘圆圈状的面食和一碟油膏。“这是我们鄂伦春族特有的食物,是把面团拉抻成圆圈状放在木灰中烫熟的,蘸着熊油吃很美味,小孩子要多吃一些哦。”老板娘笑着说道。小石阳试着拿起一块蘸了蘸那碟熊油,放到嘴里小心地嚼了嚼,一种特殊的麦香味混合着气味强烈的熊油在嘴里一下炸开,这是他从没体会过的香味,旅途劳顿的他大口大口地吞了起来。
石大春看着儿子饥饿的样子,想到他异常的身体,心里不禁难受。
老板娘见了问道:“你们这次来找哪位医生?我们这里有很多厉害的蒙医。”石大春调整了心情说:“我们这次来找一位萨满医生,叫‘雪巫’。”老板娘听了后摇摇头说道:“我知道这位萨满,她年纪很大了,一直在加格达奇免费行医,用的不是寻常医术,为好多人治好了疑难杂症,但她已经好久没出现在这里了,夏天时候有的猎户看到她往后乌苏蒙山上去了,这都快半年没见过她了。”石大春听了忙问道:“那她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再回来?”
旁边的伙计莫日根听了说道:“她老人家可是行踪不定,但我认识给她送药材的猎户,待会风雪小了我带你们去,不知道能不能有些消息。”石大春忙说:“那烦请引荐!感激万分!”说罢二人狼吞虎咽,付了饭钱,别了老板娘,跟着莫日根去了。正所谓:
风雪无情人有情,山麓路远心途暖。
最是世间冰冷魂,遥望松水梦归畔。
此时已将近下午时分,这里的太阳落山极早,街上风雪渐消,天边已经爬上彩霞。三人在风雪中走了两条街,莫日根推开门走进一家药材店。一进门,门上的风铃叮铃铃地响起,药材的香气扑面而来,加上炉火的温暖,让人决定心神安定、体态舒畅。
这药材铺面积不大,也是用松木和泥土砌成,屋子里堆着鹿角和兽皮,柜子里凌乱地塞着各种药材,墙上挂着鄂伦春族的图腾,那是石大春看不懂的文字和图案,充满了古老的神秘的气息。这时一位身材高大的鄂伦春汉子从里屋转出来,只见他身材魁梧,脸上扎着乱糟糟的胡须,项上挂着一串由动物牙齿和绿松石串成的项链,头顶戴着皮帽,整间屋子顿时显得更小了。
见了莫日根,两人热情地拥抱问候,莫日根用鄂伦春语跟他交谈了一会,转过头跟石大春说:“他是药材铺的老板克库奇,之前给雪巫送了一段时间药材,我把你的情况跟他说了,他听雪巫的助手安布伦说雪巫要上后乌苏蒙山找一味能治人间至寒之毒和至热之毒的药材,然后在秋风刚起的时候她俩就上山了,没说什么时候下山来。”
石大春听了心中有些失望,莫日根接着说:“但安布伦跟着雪巫修行了好多年,她走的时候跟克库奇说,雪巫要找的那药材是一种一半白色一半红色的花,花朵很大,平时都是缩在土里,只有在下雪的时候才会冒出头开花,它长在最热和最寒的交界处,她俩这次上山去就是要找到这样的地方。”
石大春听完已经按捺不住,说:“劳烦小哥给指点方向,我去山上找她们。”莫日根连连摆手道:“这位大哥可不要冲动,最近的风雪嘛太大,那后乌苏蒙山上林子又密,刮起大风来会把人吹走的,山上熊兽又多,等开春了再上去嘛。”石大春急道:“我们父子俩千辛万苦来到这就是为寻找这一点希望,风雪猛兽我都不怕,只要我儿子能康复,我刀山火海也要上去!”
莫日根听了感叹连连道:“好吧,我带你去山脚,但后面的旅程可要靠你自己啦。”石大春道:“万分感谢!。”说完三人离开药材铺,回饭店准备马车。
不消时来到饭店,老板娘看见三人回来忙问:“事情进展地怎么样?”石大春说:“多谢老板娘关心,幸得莫日根兄弟带路,我决定上山去寻她二人求得药方。”老板娘说:“朋友你可要想想清楚,现在正是风雪大的时候,这时上山可是危险重重。”石大春说:“我心意已决,只是还有一事相求。”老板娘说:“你说吧朋友,我一定尽力。”
石大春转过头摸着小石阳的脸,说:“儿子,这次上山太冷,你就留在饭店好好呆着,乖乖等我回来。”小石阳撅嘴道:“我才不,我一点都不冷,我要跟你一起去。”石大春说:“儿子乖!听话,回来爹给你买糖葫芦吃。”小石阳想了想,懂事地说::“那好吧爹,那我听话,你快点回来。”说完,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泥人,递给石大春,说:“爹,你自己去的话我把小阳阳给你,你俩一起去。”
石大春结果看了看,那是小石阳刚出生时自己烧给他的,这些年小石阳一直在手里把玩,泥人的模样已经磨地看不清了,那上面仿佛浸染着小石阳的气息。石大春不由得鼻子一酸,抱起儿子好好稀罕了一番,然后放下儿子,把一些钱放在桌子上,把老板娘叫到一旁说:“老板娘,你我人海中相遇是一种缘分,如今我一人上山求方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这些天就靠你照顾小石阳了,万一我没回来,就求你把他送到吉林拉林河边赵家村的老石家,这孩子我就先托付给你了!”老板娘听完直抹眼泪,说:“你放心吧朋友,我也是有孩子的人,这些天我会好好照顾他,你这次去千万要保重自己,我们几个等你回来治好他。”说完叫莫日根拿了一套厚皮袄子和一把猎叉,又用皮搭包装了干粮和肉干, 还有绳索、火折子等工具,让石大春都背好了。
晚上,石大春抱着儿子一夜无眠,转眼天明,石大春亲了熟睡的小石阳,跟众人分别后,早早地随莫日根驾着马车去了。
话说二人一路颠簸,中午时分到了后乌苏蒙山。好一座大山,松桦杨柏柳各种树木齐唰唰地扎在山上,又高又密,此时风雪刚停,艳阳高照,整个山好像盖了层大白被子,闪着银光,显得无比厚实。山脚下是一个小村,这里有不少猎户住着,附近的村民都来这里买卖山货和野物,此时正值集市开集,各色彩旗飘荡,各种山珍琳琅满目,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莫日根把马车停在一家饭店门口,二人吃了些东西,石大春说:“感谢莫日根兄弟一路照顾,咱俩就此别过。”二人分别后,石大春背着行囊,买了一皮壶酒,沿着山路上山去了。
这后乌苏蒙山属大兴安岭山脉,绵延高耸,树木把整个山盖地密不透风,山路上人马众多,积雪不多,两侧的树林里却是齐腰的雪壳子,根本无法行走。石大春背着行李跟着猎人们艰难地往山上走,他问身边的猎人有没有见过两个女医生,结果猎人们说的全是鄂伦春语,根本无法交流。石大春望着无尽的山路,又望望两侧密密麻麻的树林,那林子里别说脚印,就连动物的蹄子音都没有,荒山野岭哪里寻人?他心觉不妙,此行可能要有不小的波折,忙喝了一口酒。走了能有两个小时,猎人们停下来歇歇脚吃吃东西,石大春走上前去,抱着试试的心态走向队伍最前面的猎人。
这猎人看起来年龄不小,褐色的麂子皮帽下灰白的头发上沾了不少雪花,脸上的皱纹横一道竖一道,此刻他正要点燃烟斗歇歇。石大春见了忙过去拿出火折子给他点烟,那老猎户看了看石大春,用很笨拙的普通话说:“你不是在这打猎的?”石大春听了心中大喜,总算是有一个能交流的了,忙回道:“是的大哥,我是吉林那边过来的,上山是想找到俩女医生,他们能治好我儿子的病。”老猎户说:“你儿子是什么病?”石大春说:“我儿子生下来身体就冰凉,怎么治都不好。”老猎户说:“还有这种病?我不知道。不过我好像见过两个女医生,她们是不是一大一小?”
石大春一听,顿时觉得希望来了,忙问道:“大哥什么时候见的她们?她们往哪里走了?”老猎户说:“大概一个月前吧,那天我们六家猎户一起围猎,我追一只山兔,追到林趟子里,赶上雪大,我看见两个女人,小的背着药箱,大的在雪地里煮雪喝。我过去跟她们说话,她们说要上山顶去找一种花。”石大春大喜:“大哥,你是在哪里遇见的她们?”老猎户想了想:“哎呀那离这里可远啦,你等下再往上走个三四里地,有一条往左边去的小路,你沿着小路再爬上个四五里地,就能看见我们做的往上爬的绳索,你沿着绳索再往上爬就能上去主峰的路了,我当时就是在绳索那里遇到她们的。”石大春艰难地听着记着,道了谢后便出发了。
石大春沿着老猎户指的路走上了小路,那积雪几乎齐腰,此时山风渐起,眼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往下坠,石大春心想一定要在天黑前找到能遮挡风雪的地方,他用力地趟着雪,两侧伸出的树杈不时地刮着脸,树上落下的大雪片子直砸他的头,灌进领子就是一阵哆嗦,从没遇到过如此大雪的他每走一步都异常沉重。
不知走了多久,石大春来到一处断崖,下面黑压压的是一片雪海,中间还有石头露出来,掉下去必然是粉身碎骨无声、阎罗殿前报名。断崖对面是一道削地直直的山峰,借着夕阳看去,这山峰怎么也得有个二三十米高,上面打着猎户们钉的木架子,一根粗粗的绳子从上面垂下来,要上去就必须沿着绳子向上攀爬。光溜溜的山壁、黑漆漆的深渊,绳子被风吹得左摇右晃,简直是险象环生、不能再险!
石大春看了如此景象,拿出小泥人在鼻子上嗅了嗅,灌了一口酒,用猎叉钩住绳子攥在手里,一言不发地抓着绳子、蹬着山壁就往上爬。估计是木头架子放置时间太长,被风雪侵蚀地透了,石大春刚爬个十米不到,只听“咔嚓”一声,那木头架子竟断了一根!石大春没有任何心里准备,瞬间猛地向下掉,上面积雪忽通地砸下来,正砸在石大春身上!石大春大叫一声,手指死死地扣住绳子,身体紧贴在山壁上,还好及时攥住没掉下去,但身上背的行李工具被砸了下去。石大春惊魂未定,不敢再拖延,心中恐惧和希望让他突破心里极限,他双眼瞪地通红,浑身力量迸发,四肢并用,嗖嗖地向上爬。
不一会太阳已经落了下去,山林中光线更加昏暗,原本银光闪闪的白雪变得黑暗昏黄,整座山仿佛张着一张漆黑的大嘴,准备吞噬一切。这里没有猎户们的相互扶助,没有鸟儿的动人歌唱,没有山货野味的诱人美味,这里没有生的希望,只有一个石大春和他手里仅有的一根救命绳子,他双目圆睁,被山风吹地来回摇晃,石大春已经忘了刀割般的寒风,忘了下面无底的深渊,忘了磨出鲜血的双手,他此刻心中只有小石阳可爱的小脸儿,只有向上攀爬求生的欲望。
就这样一下一下,终于他蠕上了木头架子,石大春没有停下休息,他看到去主峰的山路横在眼前,木怔怔地想往前跑,刚迈开腿,肉体的疼痛、疲劳、寒意再加上心里上的恐惧一股脑地向他袭来,他腿一软,竟直直地往前摔倒在地。倒在雪里的他此刻竟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一丝,连喊叫的声音都没有一毫,只能大长着嘴,任口水流出来冻在嘴边,大口地喘着粗气,眼泪在眼窝里含蓄,像极了跋山涉水后栽倒在地上的马儿。
黑夜彻底降临,月亮挪上了天,今晚的月亮很大,离山顶很近,好像石大春家用来盛大鱼的圆盘子。是啊,石大春已经好久没有吃过媳妇炖的大胖头鱼了,酱香浓郁、色泽通红的大鱼脑袋再来上一碗浑酒,唉,这滋味仿佛此刻就在嘴里来回游荡。想到这石大春赶紧张嘴啃了一口雪,他怕自己就这么想着想着睡着了,这一大口雪铡地石大春浑身一哆嗦,他忙爬起来四下查看,一摸兜,发现火折子还在,那自己这条命就还在。揉了揉眼睛后,他发现这大月亮地还挺亮,积雪反射月光,看来今晚是用不上火把了。面前的一条小路歪歪扭扭地通往山顶上,这小路被积雪覆盖地快看不出路线了,看来积雪也不会太浅,石大春心想今晚不能再继续走了,粮食和酒壶已经被砸掉,趁着夜里还没刮风,必须马上找到过夜的地方。
石大春接着月色开始在附近找干树枝,山林茂盛,不一会就找到一大捧,他捧着树枝来回寻找,发现林子里的一棵大树下有个树洞,他悄悄地走过去,发现这是个废弃的熊洞,里面有一些干树叶和骨头。石大春大喜,清理了洞口的积雪,露出黑土地来,把干树枝立起来,中间铺上干树叶,看来今晚还能睡个好觉,想到这他不禁笑了一下。在这如严寒地狱一般的地方,石大春竟然能笑得像个孩子。他铺好柴火,又整理了树洞,拿出火折子准备生火。
吹了一口,火折子没反应,又吹了一口,火折子依然没反应。石大春顿时害怕了,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他疯了似地吹,但火折子就像干死的鱼一般,直挺挺地没有任何反应。石大春一摸,发现火折子沾了雪后揣在兜里,被体温融化后打湿了,报废了。石大春一屁股坐在地上,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动了。他脑子里全是绝望,为何老天爷要如此捉弄他,他明明一辈子守规则地打渔、守规矩地做人,明明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他爱妻爱子、努力生活,为什么遭到这种折磨?不仅对他如此,还要对自己儿子下手,对啊!还有儿子!受这么多折磨就是为了儿子,要是现在就死在这那儿子也完了,不行,要活下去!要把药方带回去!
想到这,石大春求生的本能让他钻到树洞里裹紧袄子,他不能浪费一点体温,他脑子里飞速地搜寻着他能想得到的求生的办法。对,钻木取火!这里风雪这么大,木材干燥,肯定能得到火!他爬出树洞,找到一根能弯曲的树枝,把绑腿解开撕下来细细的一条布,把布系在树枝两端,做成弓的形状。又找来一根细细的直直的树枝,搭在布条上拧了一个劲,用牙齿把这跟细树枝咬成尖头,把尖头抵在一块干燥的松木上,开始狠命地抽拉钻木。
石大春嗖嗖地抽动着弓子,此刻已经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他就是要活下去,一下一下,汗水竟从他脸上滴落下来,再看那块木头,竟然冒起烟来!石大春忙把干树叶子放在上面,轻轻地吹,那橙黄色的火苗竟慢慢地在他手上绽放开来。望着这如金子般珍贵的火苗,石大春此刻再也忍受不住,在银色的月亮地上大声哭了起来,他想起了自己在拉林河畔的小房子,想起了媳妇漂亮的脸蛋和雪白的大屁股,想起了儿子可爱的声音,旁边闪闪燃起篝火就像一个倾听的少女,静静地看着他哭得酣畅淋漓。
哭得累了,石大春添了好多树枝,栽倒在温暖的树洞里沉沉地睡着了。月上梢头,一阵风刮过来,火堆上面树杈上的雪被吹落,正砸在火堆上,噗地一下,火灭了。正所谓:
寒冰炼狱难升天,救子心切忘我身。
多折多难塑英灵,最少难灭善缘根。
随着火堆熄灭,树洞里的温度一点点消散,寒冷簌簌地侵袭过来,那石大春还沉浸在温暖的梦乡中呢,雪地不可眠,睡着了就再醒不过来了。眼瞅着石大春的意识渐渐被寒冷带走,呼吸也越来越弱,与此同时,远在加格达奇的小石阳此刻却从睡梦中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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