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石大春走后,老板娘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对待,让亲儿子牛牛跟他一起吃住,一同玩耍,小石阳也渐渐地跟老板娘家建立了家人般的情感。这天小石阳正在老板娘家中跟牛牛一起睡觉呢,梦中他梦见爹爹在山上遇到了一只白色的大老虎,这大老虎把父亲压在爪子下死死地按住,他大声呼喊,但爹爹却听不见,眼看着爹爹要被压死,他不仅吓得哭了起来,谁知那大老虎竟抬头望向自己,撒开了爹爹朝自己跑过来,他吓得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望着窗外明晃晃的大月亮,耳听着外面忽忽的风雪声,心想不知道爹爹此时在哪里,有没有吃到好吃的布拉玛日,想着想着又憨憨地睡着了。
再看睡梦中的石大春,梦里他站在河边向家人们挥手道别,一点点地向河里走去,眼看着水没过胸口了,他拼命地向往岸上跑,但腿脚根本不听使唤,连声音也喊不出来,眼看着水过了头顶,石大春想醒过来,但眼睛怎么也睁不开,一动也动不了,仿佛被千斤重的大石头死死压住一般!
就在这生死之际,石大春口袋里的那个小泥人开始忽闪忽闪地亮了起来,逐渐变得透明,像水晶一般透亮。只见石大春周身的寒气开始慢慢地流向它,这小泥人就像一个漩涡,把石大春体内的寒气都吸走了。同时,天空静静地飘下雪花,刚才还呼啸的风此刻就像被掐住了喉咙,瞬间停止了!这雪花好像有温度一般,落在石大春身上竟有温暖的感觉,在梦里,石大春周围的河水开始褪去,他赶紧喘了一口气。再看这树洞外的夜空,明明没有了风,这雪花却像有生命一般地从外面一点一点飘在石大春的身上,远远看去,那雪花竟组成了一个少女的形状,仿佛在伸出手来抚摸着石大春!
梦中,石大春周围的河水已经完全褪去,腿脚也听了使唤,他望着岸边的妻儿,拔起腿来就跑过去!跑着跑着,石大春心里一急,一下子从梦中醒来,就在他睁眼的一瞬间,那少女身形的雪花倏地消失了,小泥人也暗了下去,寒风继续呼啸,一切都恢复正常,唯独那已经被积雪压住,灭得死死的火堆,竟然奇迹般地燃烧了起来!
当然,刚从梦乡中归来的石大春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的这一切,他见火堆附近有积雪,忙清理干净,又加了厚厚一摞柴火,突然感觉腿上一凉,以为风雪进了裤子,赶紧去兜里掏,竟发现是那小泥人在忽忽地冒着寒气。石大春摇着头,想了半天没想明白,把小泥人放进兜里,倒在温暖的树洞里又睡去了。一夜无话。
次日天明,这里的太阳出得很早,石大春伸了伸懒腰,从树洞里爬了出来,他捧起雪吃了一口,缓解了口干舌燥又让他打起了精神。此时艳阳高照,整个森林又恢复了银龙一般的闪亮,石大春闭着眼沐浴着阳光,昨天爬山时身体的大小创伤竟不疼了,但此时饥肠辘辘,两天的饿嗝才涌现出来。
石大春上下摸摸兜,找到了上山之前在饭店吃剩下的两块狍子肉干,珍惜地一点一点就这雪细细嚼了,感觉恢复了不少。此刻阳光之下他终于看清了前面的山路,两侧依然树木丛生,鲜有人迹,沿途的树干上系着彩色的布条,看起来也已经有些褪色,看来是老猎户们寻得路线后做的标记。
石大春仔细观瞧,发现山顶离自己不算遥远,顶多不到十里,只是这小路积雪很深,歪歪扭扭地向上崎岖,看来此行也会是一番劳累。石大春打起精神,找了一根坚硬的松树枝,向着山顶出发了。
走了能有三四里,石大春发现在旁边的树丛里有一片黑色的土地露了出来,在银白色的地面上十分扎眼。他忙跑过去查看,那地上有一小堆柴火,冒着细烟,看样子才燃烧完不久,两侧还留着支锅的架子,一定是有人刚从这里离开!石大春仿佛打了鸡血,马上低头沿着脚印向前寻找。
脚印是两个人留下的,二人应该是并排向前走的,而且左边的这个人应该体重更大或者负重行走,脚印明显比右边的要深,很可能是背着药箱的安布伦!石大春想到这无比激动,便不顾这路线已经偏离了主路,加快脚步向前寻。寻了能有三四里,两侧的树木越来越少越来越矮,阳光特别大,石大春渐渐地走到了一处空地上,他抬起头看向周围,才发现面前就是山尖,这里光秃秃的没有树木,脚下的土地也渐渐变成了坚硬的石头,阳光照耀在雪地上,反射的亮光让人睁不开眼睛,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了山顶。
地上的脚印还在延申,他跟着走过去,发现山尖另一侧有一处遮挡,像一个半圆形的矮洞,里面有两个穿着厚皮袄子的女人正在那里架着锅熬着汤。
石大春看见了她们顿时红了眼眶,大声地喊着:“我可算是找到你们二位啦!老天爷啊!”可能是因为两三天没有说话,喊出来的一瞬间竟然一口浓痰吐了出来,那年少的女人见了忙过来递给他一碗热汤,他也不管烫嘴,斯哈几口就吞进肚里。那热汤是经过药草和兽骨粉调制,能使人发热发汗、解表醒神的,石大春一碗汤下去顿时觉得神智清爽、身体轻盈,再没了劳顿和疲乏。
这时,那年少的女人用鄂伦春版的汉语问道:“这位大哥,请问您来这做什么?这里很凶险的。”石大春忙说:“我是来向您二位求药的,请问您是安布伦医生吧?”安布伦答道:“您认得我?”石大春都要哭出来了,说:“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寻你们,那这位老人就是雪巫?”老人说:“我是雪巫,你为何而来?”石大春连忙答道:“我儿子今年五岁,一直体温很低,浑身冰凉,我害怕他长此以往会把身体冻坏,求了好多医生都没治好,长白山的一位老中医让我来加格达奇寻你,对了,这是他的手信。”说完解开厚袄子,用牙齿拆开贴身内衣上缝的一个口袋,将里面的书信递给雪巫。
石大春说:“这是那位老中医的亲笔信,他还叫我对你说‘阴阳至极’,我不懂也不敢多问。”雪巫接过信来看,那是一封用鄂伦春语写的信,看罢后长叹一声:“看来我那师兄还在人世间,这‘阴阳至极’是我们萨满花费毕生也要搜寻到的两种灵体。”
雪巫递给石大春一碗热汤和一块兔子肉,说道:“我那师兄久居在长白山脚,他修的是中医,而我则修行萨满。萨满是要通灵问道的,而‘阴阳至极’这两种灵体,则是灵力最强,但也最难通灵的,分为‘火之灵’和‘雪之灵’。我和安布伦这次来山上就是要找到能通两种灵的媒介,这样就能治好人间的至热之毒和至寒之毒,我们根据先知留下的指引,找寻了好久,终于找到了这山上阴阳交织最密集的地方。”
石大春问:“那我儿子的这种病是至寒之毒吗?”雪巫摇摇头:“只听你的描述我现在还不确定,孩子除了体温低之外可还有别的症状?”石大春说:“怪就怪在这里,他除了身体冰凉之外什么毛病也没有,这次他还跟我一路奔波地过来了呢。他也没有头疼脑热,也不怕冷,但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冻出啥大病呢?”安布伦听了说:“老师,这个症状就奇怪了,如果是中了至寒之毒,除体表冰凉外,还应该伴随四肢僵硬、闭目不醒的症状呀。”
雪巫思虑片刻道:“也许不是毒,是灵。孩子现在在哪?”石大春忙说:“我把他安顿在加格达奇的一家饭店里。”雪巫点点头说:“好,今晚的月亮会比昨夜还大,是阴气极为强盛的一晚,我看了空中气象,云彩消散,晴空乍现,明早太阳将更为强烈,我们需要等到太阳和月亮同时出现的那个中间点,如果运气够好,在这里将会绽放出我们要找的那个媒介,石花。”
三人在矮洞内煮汤吃食,转眼间日落西斜,银光渐暗,血红色像一张大网洒下来,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红色笼罩着。雪巫看了看天,说:“时间差不多了,安布伦随我找到这里风最大的地方,我们要在那里做一个祭坛。”安布伦听了忙举着木制风车四下试探。小姑娘举着风车来回的走,脸颊上渐渐地被寒风吹地通红,雪花细细地落在她两根又黑又粗的辫子上,落日余晖斜照在她毛毡子的披风,此刻的她看上去美丽中透着坚强,鄂伦春族女子的勇敢和温柔在她身上浮现出来。
随着风车转速不同,安布伦很快就找到了山脊侧的一处石台,风车在这里转地最快,唰唰地仿佛要飞出去一般。安布伦喊道:“老师,这里。”石大春忙扶着雪巫走过去,只见雪巫缓缓走上石台,仰望天上,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月亮渐渐地升了起来,繁星仿佛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来见一见这祭坛,开始点点地眨眼。
雪巫仰望着夜空,双眼轻合,一手拿着皮鼓,一手拿着鼓槌,双手高举,嘴里念念有词,念了一会便跪在石台上,五体投地开始拜天。大拜三次后,雪巫起身,叫安布伦在石台中心点了篝火,看着火焰熊熊燃起,雪巫围着火光跳起萨满祭祀舞。只见她面朝火堆,脑袋快速地左右摇摆,口中唱起祭祀史诗,边唱边敲鼓,像着了魔一般。
雪巫围着火堆手舞足蹈了一会停了下来,摘下项上挂着的一串骨质项链,取下像手指骨的一节,平放在手掌之上,突然双目圆睁,大声嘶吼着祭词,只见那指骨竟冒着蓝光,缓缓地飘了起来,往夜空之上飞去!石大春见了惊地说不出话,安布伦在一旁双手摊开,闭着眼祈祷着。那小骨头在半空中转了几圈,倏地往山顶飞去,在一处雪地上空停了一下,然后啪的一声猛地往下一砸,消失了。雪巫大喊:“快追上它!”
石大春听了三步并作两步,笨笨咔咔地顺着骨头的飞行路线跑过去。石大春跑过去一看,那雪地上有一个小孔,忙双手并用把雪扒开,下一秒他惊地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只见那小骨头已经深深地嵌进了一块漆黑如墨石头里,这石头虽然漆黑,但好似一块黑水晶,乌墨中通透着清澈,那小骨头就在里面忽忽地闪着幽蓝色的微光。雪巫和安布伦也赶了过来,看见此番景象,雪巫舒了一口气道:“看来这石花的灵种已经种好,这天象吉祥无比,希望今晚能有收获。”石大春忙问:“神医,这骨头咋会飞?还这么硬?能把石头都砸穿?”
安布伦听了笑道:“石大哥,那小骨头可不是凡物,是上一任高阶萨满的灵骨,含着主人毕生的修为,具有很强的灵力,是萨满巫师通灵的最强灵媒。它像种子一样,喜欢阴性极强的墨玉,被注入法力,在阴阳强烈交汇时能长出可以通灵的物件。”雪巫点了点头:“是啊,这是我师父坐化后留下的灵骨,希望我能不负她的期望,在此生找到这二灵。”石大春听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不消时,银盘一般的大月亮直直地挂在了头顶的星空之上,静谧之下那银色的光束竟开始在这块黑色石头上汇聚!那月芒本来散散地洒着,小骨头仿佛跟这月光有着深深的吸引,竟把月芒强行地聚拢在墨玉上,仿佛舞台上追光灯,直直地打在小骨头上。随着月芒越来越强烈,小骨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像婴儿呼吸一样地吸着那光,一呼一吸间,它周身竟缓缓地随着呼吸的节奏释放出幽蓝色的光晕!
雪巫见了忙举起皮鼓,边敲边唱,慢慢地引导着更多的月芒照过来。小骨头酣畅地吸收着月亮之息,竟慢慢地变得透明,晶莹剔透的蓝色嵌在乌黑油亮的墨玉之中,仿佛一个精灵在深渊之中安静地凝望着这世界,静谧又致命。
石大春在旁边看得呆呆的,他一辈子打渔行船,哪里见过这如梦幻般的景象,心智不免渐渐迷失,竟被那小骨头吸引了过去!他魔怔怔地朝着小骨头走过去,脑袋里浮现出媳妇的大白屁股和儿子的笑脸,他脸上露着傻呵呵的憨笑,痴痴地伸出手来摸向那墨玉。安布伦发觉了石大春的异样,就在石大春手即将摸到墨玉的一刹那,她尖叫一声:“石大哥!”
石大春的手停了下来,缓缓地回过头,安布伦看着石大春的脸吓得快哭了,只见石大春的眼睛已经渐渐地变成了冰蓝色,眼眶周围竟结成了薄薄的霜!雪巫见此情景大呼不好,一把扯下一块灵骨放于左手之上,右手二指一点,灵骨竟变成了粉末,忙喊安布伦用水冲了喂石大春喝下。石大春口中喊着灵骨汤,双目渐渐恢复,眼眶上的霜也消去,他满眼迷茫,刚要说话,觉得眼前一黑,直挺挺地躺了下去。
石大春再睁眼时,夜色已经渐渐散去,天边的缝里开始露出红彤。石大春爬起来缓了缓神,觉得心中沉闷,燥郁不安,抬头发现雪巫和安布伦正紧盯着那墨玉,他问道:“神医,我这是怎么了?”雪巫眼睛盯着墨玉道:“你心神耗费过度,被灵骨中附着的阴气吸引,中了寒冰之毒,我已经帮你解了。”
石大春刚要开口,安布伦突然说:“老师,有反应了!”石大春见了忙走过去,那幽蓝色的小骨头此时竟有些变红了!雪巫说:“看来阳气渐盛,灵骨开始吸收太阳的气息了,我们一定要盯着它,它花开花谢的过程十分迅速,花谢果实即成,那时我们一定要及时将果实摘下,否则半分钟左右果实就将被灵骨吸收回去。”石大春听了不免跟着紧张起来,打起精神直直地盯着小骨头。
天边红色越来越盛,小骨头竟变得一般蓝色一般白色。随着太阳渐渐升起,这小骨头发出的光越来越亮,仿佛直视着太阳,亮的让人无法睁眼。突然,墨玉发出咔咔的碎裂声,只见那墨玉的乌黑渐渐被小骨头吸收,竟变成了惨白的颜色,紧接着啪地一声碎成了一团粉末,围在小骨头周围!粉末含着闪耀光芒的小骨头渐渐浮了起来,仿佛星屑一般停在众人面前。
正当众人惊诧之际,那小骨头的光芒突然消失,白色的粉末开始往下掉,而那小骨头竟然裂开了!只见一颗冰蓝色的小苗从缝隙中快速生长,开枝,散叶,竟长出了一朵一般蓝色一般红色的大花!好一朵大花,红蓝两色的花瓣从含苞到向外怒放仅仅数秒,绽放开来的一瞬间,冰冷的幽香溢了出来,那香气让人觉得仿佛掉进了万年冰窟之中,周围风雪渐起,连空气中的水蒸气都凝成了小冰珠!众人都盯着那花入神,没人注意到石大春口袋中的小泥人竟也如同收到呼应一般,幽幽地闪起了蓝光!
只见那大花停留了一下,花瓣随即枯萎掉落,缓缓地从中间托出一颗冰晶一般、有如鸡蛋大小的果实。雪巫大喊:“快把它摘下来!”
安布伦忙伸手去摘,但刚碰到果实便把手缩了回来,只见她捂着手痛苦地躺在地上,那手竟然从手指开始缓缓地结冰!那果实仿佛有生命一般,被碰了一下后竟开始缓缓地往回缩,而那已经枯萎凋零落在地上的花瓣,此时竟慢慢地恢复之前鲜艳的颜色,向着花蕾飘去,仿佛要回到花朵的身上。
雪巫忙扶起躺在地上的安布伦,一把扯下一节灵骨让安布伦握住,同时大喊:“快!快摘下它!不然整个花朵都将回到灵骨里,不复存在!”
石大春看了看安布伦的手,心一横,为了救儿子,管不了这么多了!他一把死死抓住那颗果实,削骨剔肉般的疼痛自指间向心脏炸开,石大春疼地眼前一黑,死命地往外拽,但令雪巫诧异的时,石大春的手臂竟没有结冰。那果实仿佛铁了心要回去一般,石大春这个壮汉一只手竟然拽不住,石大春咬碎牙关,另一只手也死死地攥住那小冰晶。
石大春的双手此刻仿佛处在寒冰地狱最底层的冻土里,那种撕心裂肺的疼让石大春此刻竟然精神倍增。他大吼一声,不顾双手的剧痛,双腿插进雪里,腰一弓,竟将那果实拽出一大截!果实出来的一瞬间,那花瓣又变回枯萎凋零的状态,缓缓往下掉。眼看着半分种即将过去,那果实只差一点便脱离了花蕾,石大春心火冲冠,思虑片刻间脸上竟浮出了笑容,他眼睛一闭,猛地一下跳了起来,把那果实按在胸口,用体重竟将它唰地一下扯了下来!
这一瞬间,他口袋里的小泥人忽忽地冒着剧烈的蓝光,突然啪地一下碎成了两半。这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痛从胸口传来,石大春再也受不了了,他手里攥着果实,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石大春再睁眼已经日上三竿,雪巫和安布伦在旁边熬着药汤,见他醒了,安布伦走过来喂他吃下一碗。热汤下肚,石大春感觉好了很多,最神奇的是那剧痛竟一丝一毫也不见了,只是觉得身体疲倦劳累。雪巫走过来,说:“你真的很勇敢,这次石花结出的果实是可以通雪之灵的,具有极寒极冷之性,你竟然敢用生命将它摘下,是一名勇士。”
说完双手摊开,那枚石花果实闪着幽幽的蓝光,安静地躺在雪巫的手里。石大春忙说:“快放下它!摸它老疼了!”安布伦盈盈笑道:“放心吧石大哥,石花果实一旦脱离花蕾便失去了自我防护的特性,现在它安全的很。”
石大春长舒一口气,雪巫问道:“那会安布伦摘果实的时候手上被冻地结冰,幸亏我及时用灵骨吸收寒气,否则她手臂不保,而我见你摘时只有疼痛,手上却不曾结冰,你可知这是为何?”石大春蒙蒙答道:“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啊。”雪巫指了指石大春的裤兜说:“在你摘果实的时候,我见你口袋中有蓝光闪现,那是何物?”
石大春诧异地摸了摸口袋,说:“裤兜里只有我儿子给我的小泥人,还是我给他捏的呢。”说着将小泥人掏了出来,看见已经碎成两半,石大春心中不免难过。雪巫接过泥人细看,心中思虑后念了句咒语,那小泥人裂开的地方竟有星星点点的蓝色冰晶飘出来,但顷刻间化为虚无。
雪巫把泥人还给石大春说:“这泥人一直在你身边吗?”石大春答:“这小泥人是我儿子出生时我捏给他的,这五年来一直在他手里玩了,几天前我过来时候他又给我的。”雪巫又问:“孩子虽然体温低,但是不是一直都不怕冷?”石大春惊奇道:“神医说的太对了,说来也怪,我们来的时候风雪那么大,我一个大人都受不了,但他却像进了夏天似的,穿个衬衣就跑出去玩,一点都不怕冷。”
雪巫听了突然站起身道:“安布伦,我们马上收拾东西下山,朋友,我们需要见到这孩子,我心中已经有救治的办法了!”石大春听了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忙跟安布伦一起收拾东西往山下走去。
走了有三四里,正赶上上山围猎的猎户家族下山,安布伦上前沟通交流,一番言语后,为首的老猎户示意三人乘坐队伍中闲置的马匹,又给了三人一些肉干和奶酒,队伍便从山脊的另一侧下山去了。
俗话说,下山容易上山难,此时也是停了风雪,整个大山静悄悄的,树林之中只有马儿脖子上的铃铛在铃铃作响,不消时,马队便沿着小路下了山来。三人道别了老猎户,又回到石大春刚上山时候的那个饭店,正当石大春为如何回加格达奇犯愁时,他惊奇地发现莫日根正坐在马车上打着盹!
石大春忙走过去拍了拍他,莫日根睁眼看见了石大春,马上下车一把抱住了他,说道:“好朋友,自你走后我觉得不放心,每天我都在这里等你到天黑,你终于下山啦!”
石大春感动道:“鄂伦春族的兄弟真是太够意思了,一辈子的好兄弟!”莫日根忙调整马车说:“我们快回去吧,你们父子这么多天没见,一定想儿子了吧。”石大春叫了雪巫和安布伦过来,刚要介绍,莫日根竟先行了民族礼,说:“雪巫医生您也在,还有安布伦妹妹,感谢山神保佑!”
雪巫和安布伦也还了礼,四人坐上马车急速回往加格达奇。
鞭哨啪啪地响,马儿飞快地跑,日落时分,四人终于回到加格达奇,马车直奔饭店而去。到了饭店门口,石大春一下从车上跳了下来,推开门,熟悉的温暖扑面而来,石大春焦急地寻找,小石阳从里屋抱着牛牛的小娃娃钻了出来。
小石阳看见爸爸身上的衣服已经碎得成条了,脸上冻得开裂,狼狈不堪,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下跑进爸爸的怀抱,父子相诉思念之情,感煞旁人。老板娘走了过来,说:“山神保佑,让你们父子团聚,对了,找到她二人没有?”正说着,雪巫和安布伦也推开门走了进来,老板娘忙让伙计端了热茶和点心,大家围坐在火炉旁取暖饮茶。
一碗热茶下肚,又吃了两块布拉玛日,石大春觉得整个身体都彻底放松了,他抱着小石阳对雪巫说:“神医,这把我能活着回来多亏你们二位,还得再请您给我儿子看看病。”
说着让小石阳过去雪巫那边,雪巫摸了摸小石阳的额头,看了看他的眼睛,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那里面包着石花果实,她缓缓打开,那小冰晶竟忽忽地闪起幽蓝色的寒光,它周围的空气里竟也慢慢凝结出寒气!雪巫忙将果实放在桌上,众人皆诧异,安布伦问:“老师,怎么会这样?果实已经脱离花蕾,怎么又起了防护?”老板娘也惊奇道:“这小东西怎么给人感觉这么冷?好像掉进了冰窟窿。”
雪巫仔细观看后道:“这不是防护,这是灵力,孩子,你摸一摸它。”石大春可是见识过这东西的厉害,刚要阻拦就被雪巫按下,雪巫冲着石大春摇摇头,同时扯下一节灵骨攥在手里以备不测。石大春心想,如今是最后的希望,这孩子的命运也差不多该显现了,于是作罢。
小石阳看了看桌子中间的小冰晶,一把就拿在手里,左右把玩,手上并没有一丝结冰的痕迹,甚至都不曾有任何的疼痛,好像这东西生来就属于他一样!众人惊呆了,雪巫对小石阳说:“孩子,你喜欢的话就先去旁边玩一玩吧,老板娘。”老板娘领会了雪巫的意思,喊了牛牛领着小石阳,三个人去里屋了。雪巫转过头对石大春说:“朋友,这孩子体温低不怕冷并不是什么疾病,这是他命格的体现,他就是雪之灵的灵宿。”
安布伦听了惊呼一声道:“什么?这孩子竟然是雪之灵的灵宿?”石大春一头雾水,雪巫接着说道:“之前我和你说过,我们萨满最难通的两种灵就是火之灵和雪之灵,通灵成功后能借一部分灵的力量,来解人间的至热之毒和至寒之毒,但因为它们灵性太极端也太强大,当萨满法术修为不够时,在通这二灵时极易被反噬杀死。而人世间有一种人天生自带灵根,通常在精神受到极大刺激后展现出来。灵根在经过法术开蒙后便能直接与二灵贯通精神,将灵的力量灌注于身,为己所用。”
石大春懵了,问:“神医,那…那这孩子以后该咋办呢?”雪巫说:“这孩子现在的状态看似不错,其实有危险在身,一旦他日后情绪过激时,灵根又未开无法通灵,则更容易被雪之灵的力量反噬。以我的修为,能够运用法术将他灵根打开,防止日后危机。但灵宿也根据通灵后可以获得灵力的多少分为几个等级,由低到高分别是灵台、少通、无根、大鹊翎,一般来说,灵台已是稀世鲜有,我们萨满的大巫师也只能达到少通的修为,之上我从见过。现在正好我们有石花果实,这强大的灵媒能够让他与雪之灵彻底贯通精神,应该能保护这孩子健康成长。”石大春说:“那就劳烦神医了!”
说完,雪巫让小石阳吞下那颗石花果实,就和安布伦开始准备祭坛,把桌椅都靠在一边,空出来一块大空地。雪巫说:“用冰坛。”
安布伦点点头,从药箱里取出一块冒着寒气的冰晶,那是雪巫当年在喜马拉雅山上采集的千年寒冰,这冰晶看上去就是一块普通的冰,表面却没有一丝寒气,放在手里并不冰冷,但当它被碾碎时,存储在里面的千年寒气会在一瞬间迸发出来,让四周都形成极寒极冷的环境,甚至空气中的水蒸气都会直接凝结成雪花。
雪巫在地上画着一道一道一圈一圈的祭坛,从上方看去,整个祭坛就像一片大雪花盖在地上,六芒的每个角上都放着一只蜡烛。雪巫让石大春把小石阳叫了出来,让小石阳脱去上衣,并在他身上用面粉画满了符咒,最后让他捧着千年寒冰坐在祭坛的正中间,一切准备就绪,雪巫举着皮鼓,开始围着祭坛做法。
此时已是夜空星幕,万里无云,大月亮没了遮挡,就大大方方地露了出来。雪巫围着祭坛唱了一会,天上竟开始聚集了云朵,随着做法越来越深入,外面竟然开始刮风飘雪!
屋子里众人正惊异间,随着雪巫最后“咚”地一声敲完鼓,她闭目坐了下来,而原本温暖的屋子竟像被一瞬间抽干了热量,俨然成了冰窟窿一般!与此同时,外面的大风开始呼呼作响,大雪片子在空中上下穿梭,再看向那炉火和蜡烛,橙黄色的火苗竟慢慢地变成了透明的幽蓝色!
众人都被冷地说不出话,而那小石阳却如同呆在被窝一般自在,一脸天真地看着爸爸,突然间小石阳手里捧着的那块千年寒冰竟“啪”地一声炸成了齑粉,屁股下的祭坛“唰”地一下升了起来!小石阳吓了一跳,急忙大声喊爸爸,再看向众人,眼神和动作都定住了,爸爸手里的茶杯掉落在半空中,茶水却含在杯子里面,那蜡烛的火苗也一动不动,世界仿佛都被冰封了一般。
小石阳害怕极了,赶紧爬了起来,大风一下子把窗户刮开,一股寒风夹杂着雪花吹了进来,这风雪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竟慢慢地化成了少女的身形,倏地停在了小石阳的面前!
小石阳吓地说不出话,那冰雪少女伸出一只手来,缓缓地摸着他的头,他吓得一双大眼睛里咕噜咕噜地转着泪珠,眨巴一下眼睛,那眼泪竟向上飘去!脚下雪花型的祭坛慢慢地显出幽蓝色的轮廓,正向外一股一股地溢出能量,冰雪少女的手放在小石阳的头上,一股股蓝色环绕在她的手臂上缓缓地注入进他的身体,那能量在他周身环绕后聚集在肚子里的那颗石花果实之中,他的肚子发出强烈的蓝光,竟变得有些透明!
那颗种子贪婪地吸收着能量,慢慢地开枝散叶流遍小石阳全身,缓缓地消失了。小石阳一阵哆嗦,他第一次感受到寒冷的滋味,原来是这么奇妙!小石阳不禁舒服地闭上了眼睛,恍惚间他看到了漫天的白雪和遍地的冰凌,有一个大姐姐牵着他漫步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每走一步,前面的空地上就开出冰花来,天空仿佛被一层云严严实实地笼罩着,整个世界变得奇妙又美丽,小石阳不禁沉醉地睡着了。
再睁眼时,那冰雪少女已经消失不见,周围的火苗也恢复了橙黄色,小石阳躺在床上,旁边放着牛牛最喜欢的小娃娃。牛牛看见小石阳睁眼了,大喊道:“妈妈,弟弟醒啦!”众人听了忙赶过来,石大春一把抱住儿子,雪巫走过来给小石阳把脉,沉思片刻后,对石大春说:“朋友,一般来说,灵宿的体质都异于常人,体温较低之事并无大碍,这孩子脉象一切正常,而且中间涌动着一股阴寒的力量,应该已经成功打开灵根。”
小石阳连忙问道:“奶奶,我刚刚看到的那个白色的大姐姐是谁呀?她摸着可凉了。”雪巫慈祥地答道:“孩子,那就是雪之灵,以后在你有危难的时候她会保护你的,是你终身的守护神。”小石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雪巫把石大春叫到一旁说:“朋友,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灵宿说到底就是肉眼凡胎,无法完全承受灵的力量,所以灵宿在获得灵力的同时,是需要消耗生命来使用灵力的,使用的越多消耗的越多。”
石大春忙问:“那有什么办法让他别用这力量吗?我只求他能平平安安过一生。”雪巫摇摇头道:“每一个灵宿都有自己的宿命,灵的选择即是上天的安排,我们凡人无法左右。此前我为这孩子卜了一次,卜象上含蛇带晕,燚中流雪,他此生与蛇有缘,有火煞,当他第一次使用灵力了之后将会显露出灵宿的等级,届时你一定带着他回来找我,我需再助他通灵一次,教导他如何使用这力量。”石大春沮丧道:“为啥我的孩子会有这种苦命啊。”雪巫说:“朋友,上天的安排你我不能左右,但对孩子的引导却是你我随时可以做的,只要我们教他向善,劝他积德,相信天道也会助他的。”
石大春听完顿悟,看着旁边乖巧的儿子,心中暗暗立下信念。第二天一早,石大春收拾了行李,带着儿子向雪巫拜了三拜后,与众人道别,坐着马车回了赵家村。石大春对家里人隐瞒了这些消息,并嘱咐小石阳对家人说自己只是气虚体弱,体温之事无大碍,石大春不想让家人再为此伤神心碎。回到家后春暖花开,从此老石家对小石阳百般呵护,万般疼爱不提。
乌飞兔走,转眼间已过了五年,此刻,石大春坐在潮湿的石头上,望着眼前结冰的树枝,心中苦涩顿生,事情竟来得如此之快,明白小石阳作为灵宿的宿命已经开启,看来是时候带着儿子启程去加格达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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