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直面

经过一路全力的狂奔,当班长看到浅加中学后门的景象时,却忽然长吐一口气、斗转而拐向附近的铁围栏。

这是怎么了。

用手臂抹一把汗,刘佳心非常好奇地看了眼后门——那儿的地上躺着几十个红白色相间的东西,且有股腐烂的腻臭发散过来。

看不清啊,难道这些都是人么…刘佳心使劲眯眼,勉强能分辨出些骨头模样的物体,但由于画面实在太过模糊、且奔跑后肾上腺素高于平常值,最终他对“那一堆东西”的整体表现是视若无物的;倒说胡赛,自靠近这里以后他的两个薄唇紧压成了一条长线,眼角、脸蛋的纹皱成麻花,整个人好像快崩溃了的样子。

“看着路,跟我走。”班长并没有道清诸如此做和四人为何必须听他命令的理由,只是独自投入着、边踩栏杆落脚点边警惕地来回观望四周而已。并且,每当那冰冷目光偶尔扫过众人时,源头眸子的纯黑都会让刘佳心感觉自己被视做了空气——班长绝对把全部的注意力和思考量都放在他想要做的事情上了。

虽然能带给人很大的安全感…却也显得他,有些不真实。因为我远远达不到这样的境界,才没办法理解吧。

之后,众人随班长麻利熟练地翻过铁围栏,站立在了在绿化带内的寂静小树林中。这儿的地上仍似旧日般有数不清的垃圾堆叠。

“呃,班长,外面这条是凤龙大道,那是华欣商行,最远那个是龙辰公园。”因此处地势相对较高,谢浩然热心地用手挨个点指提醒;班长静静听罢,冷漠的表情只“显示”着毫无兴趣四字,自个扫视起附近的地势来。然,当他瞳孔里忽然倒映出远方一个庞大的东西时,便愣住片刻,终于回应了谢浩然:“哪里有地图。”

“…广告牌上应该有,或者地铁下面,还有浅加市管理厅前面。”

班长手抚下巴思考片刻:“算了,你们有人清楚这里的路?”

“啊,对。”谢浩然点头,“旭哥和佳心是外地的,我和一米六应该比较熟这里。”

“那你来带路,就去那个酒店,现在。”

啊?刚刚不是还十万火急吗,怎么现在又要我来领路…好吧,先慢慢走,免得搞错了…

谢浩然踟躇片刻才听取命令,他小心翼翼地张望、看哪里的枯叶比较少,在用比平常稍快一些的速度悄然穿梭树林、向着十字路口方向前进。

一行人在阒然无比的树林里左弯右拐。不一会,浑浊的空气中混入了刺鼻的燃油味、即使放慢呼吸脑子里也渗漏着隐痛的感觉,然而,与众不同的胡赛却叨叨着终于解放了,脸色都逐渐变得红润,这人甚至还爽快地喊了声:“好香啊。”

一米六的鼻子到底什么构造,每次都能把这种奇怪的臭气闻得很香,偏偏又很讨厌血。刘佳心捏着鼻“腹诽”。

随着深入林子腹地,踩踏厚密不可避的落叶和树枝时众人的脚底不断传出嘎吱嘎吱的破碎声,四周也回荡着这清脆遄响,更显诡异。又走一段时间,他们现在离人行道不足十米远,领头的谢浩然已经可以透过树荫看到那熟悉的浅红色行道石砖,当然,他的视野之中也包括混乱不堪的、宛如连环追尾现场的马路。

停下脚步,谢浩然回头:“路上都是车,要过去的话感觉挺麻烦的。”

“绕路。别在车堆里走。”班长应。

“哦…”

刚才那个位置其实是谢浩然每次都要等十几分钟车流的地方。因为没有红绿灯,两三及以上个大人只要一起走就可以随时去到对面,顺便把整条道上的车都拦截下来,有时候那些被拦截的司机看到别人都走了而谢浩然还傻乎乎站着,会好心叫他快过去,这时谢浩然也会喊谢谢。如今,这里已经堵满一个个车身落尽红色粉尘的轿车、货车,那些车门尚且完好的,远远的也看不清黑色车窗里是什么场景;但绝大多数车辆却敞开着被锋锐之物损毁的车门、车身周围血迹斑斑,显然里面试图逃跑的人已经进了怪物的肚子。

谢浩然没有接近马路,也不去追问班长具体该怎么走,他凭借自己微弱的理解力勉强想通了班长方才表达的意思,于是继续带众人沿着绿化带边缘平行前进。

经过最后五分钟,众人终于快要走尽这片绿化带、也总算能透过稀疏的树丛窥见外面偌大的十字路口了,但,这一次出现在所有人眼前的,无疑是真实且远超想象中残酷的,末世之景。

首先入眼的,是像海浪般遮蔽整个天空、即使到了视野尽头也始终溢满并蠕动着的血色尘土风暴,它们代替了所有的云、每一个都大到让人惊悸。

风暴之后的混浊天空,则宛如被赤潮遮蔽而失去知觉的海洋,不再具备任何生机与活力,哪怕是太阳也无法从这里穿透出一束光;而淹没在浓霾中的,还有远处无数倾斜的淡黑色大楼,它们失却了光芒、有的甚至在倾泻似的掉落瓦砾和碎片,更显这片城市的荒凉;近处的无数商业大楼则外墙破损、内部结构坍塌,各面墙壁上都有飞溅型的血迹;黑色的柏油大街到处被刮蹭上腥熏的弯痕,红黑的脚印杂乱错落的汇聚在各个方向,大部分黄、白色的行道线都被掩埋;成为残骸的众多汽车只剩下焦色的合金架模,在街上横七竖八躺倒着;到达闪点爆炸的汽油箱留下一个个浓墨般的漆黑焦土,散发扰乱思绪的异臭;齿痕遍布的人关节、骨片、饰品,就像观光园地上散落的垃圾,多而纷乱。

一个不屈的大叔在一辆水泥车的车顶倒下,垫脚望去,还能看到其上半身变成稀泥似的肺叶,从那儿流出的、已然干涸的朱溪涂装了他长眠的车冢;一个不过数岁的垂髫,在水泥车的车底,只有头部外露出来。殃及她车辆的轮胎上还留着残忍的痕迹,如若嘲讽生命的死神镰刀;一个通体漆黑的焦体,髋骨边散开着黑色的花瓣和糨糊似的钱包,那不成形的手伸出着、不知抓向何方。

从天空鸟瞰,尽是废墟、唯有尘土,而还具有不同之色彩的、仅仅是五个呆呆站立在稀疏树影下的少年罢了。

一天之间,发生了这样的惨剧…

冰冷仿佛化为缠绕全身的巨大蜈蚣,僵化了四人的身体;对死亡的恐惧与抗拒从脑袋向每一处细胞扩散,于是,窒息的因子就好像在呐喊着:“我不想像这样死去”。

这就是真正的灾难…不是臆想、不是幻梦,一切就这么轻易被终结,血淋淋的摆在面前。没错,认真看看周围吧,无论美好还是邪恶的什么都已被一视同仁地消灭,昔日的繁华现今哪还有一丝碎片的留存,仅仅这条街道上就逝去了多少生命、断送了多少人类的故事,哪怕是曾经无比渴望得到的、厌恶的,什么都没有了。啊,为什么以前会期待末世,为什么因为愤怒欺负自己的人就想要一切都毁灭...在灾难面前,每个人类是都渺小了,可,善良的人还要遭受这样不公平的对待、直到最后也连挣扎的机会都…

刘佳心脑海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的脸色苍白如霜、嘴唇干瘪染紫,尤其是眼睛,已经出现了一大把的血丝。

游离在踟蹰怔忡之间,心脏如被挤碎。

班长除了最开始有些许通感、眼神掠过片刻同情后,脸上便一直没有了表情。他抬头看了眼远方那个目标建筑,道:“走,现在要是碰上高级怪物,你们也会一样惨死。”

四人听罢,勉强从眼前的人间惨剧中收神、各自有些颤抖地把目光移回班长身上,但却肌肉脱力,根本无法迈出步子。

观察完这几个家伙,班长恫吓而无奈的目光不自禁地扫向远处。良久,松开捏紧的拳头,他轻声道:“你们啊,着实显得自己太无能了,稍微给我振作一点吧。世间值得同情的人如此之多,不去想着尽可能提升自己待日后泽被苍生,却甘愿受此羁绊,故意找借口游离挣扎于最底层,甚至一丝进步的余地都要甘愿放弃,这就是这么多年你们领悟到的人生智慧?诸位,还是别废物到这种地步吧,急着证明自己是个圣人?那些混吃等死的、欺负人的,不是天天告诉大家,疯狂和暴虐才是弱者苟延残喘于世的唯一出路吗,那么,为什么还能摆出孬种一样的表情...别让我,看不起。”

他说得对。

视线中,那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眼神,表示着我,正在被可怜。灰色的记忆,闪过混混们嚣张放肆的哄笑;闪过父母的争吵;闪过浑浊惙惙的觳觫;闪过,裹挟反唇相讥的脸面浪潮。被殴打的苦楚、被排挤的孤独、被嘲笑的哀伤、被质疑的急迫;被世界伤害无处发泄,被虚幻包裹无处安息,渴望被拯救,渴望着,复仇。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而沉沦,嗯?明明世界这样地对你,你却依然要原谅她?哈,真是够傻够懦夫的…你难道,不就是在用同情心逃避现实而已吗...要是真的有下决心,那现在,你到底在干嘛!

刘佳心仅仅像正常人一样恐慌了十几秒钟,心中便怨道:

哼,没错,这些人和我有什么关系,话说那大叔不会就是之前卖给我寿命只剩下半个月的MP3还要多骗市场价一百五十块钱的人类吧。就因为我产生了信任别人的虚伪善意,却害自己一个月白菜都吃不起、天天蹭朋友的汤和白饭才勉强不被饿死…而,那中年人不会是满嘴臭气,利用“有的是成绩又好又比你穷的、你这成绩怎么好意思”等等话术以及些许暗箱操作让我们得不到贫困帮助的人类吧,太多了。质疑自己的童年、共情这些倒霉的无关的人、还怀疑这么多年所受的屈辱是梦且幻,果然是我低贱惯了。怎么能忘记世界对我的无尽诅咒、甚至连一刻都不想要我活下去的侮辱,满身伤痕还在,证明罪恶没有消失,如若屈服于低劣之心,谁又来证明痛苦的价值!

我又不是一个大善人,这样的悲伤,如大家所说,“一秒就足够了”不是吗…烂好人本就是要被消磨殆尽的,同情,也早就成了束缚与枷锁的牺牲品,所以,我不过是依靠它给自己找个“体面”罢了...

刚才已经很丢人了,如果还这么弱小,我实在看不起自己…如班长所说,别假惺惺的扭捏一幅很慈悲为怀的样子,以超能力为主导的末世难道还非得给别人做些什么才是“善良”么。必须强大起来,不能被班长这样的主角讨厌,如果被他“审判”了什么性格资质,就会沦为被委弃的局外人。刚开始就不该像个小孩子的,这种,可笑的共情和想要为别人做些力所能及之事的思想,只会被所有人瞧不起和谩骂多事和玻璃心,我最开始就不应该把死亡和人性当回事,尸骨也就不算什么了…好,别让人看不起,不就是一点血吗…

刘佳心对自己加油鼓劲,利用过去领悟的道理和思想回过了神。他脸上的表情闭缩、冷漠,率先变得平稳;接着,麟旭、谢浩然、胡赛相继苏醒。因为班长对“看不起”的提及,四人仿佛对横七竖八的可怖尸骨免疫了一般,各自还带有蕴藉事不关己甚至是讽刺的异样表情。

…经过提点还能有所进步,如此,果然是正义瞎了眼。他们这种人肯定会比普通人更对朋友和伙伴珍重,就是说,很好利用。

“认清现实了?其实,死亡的教训更能深入人心。你们看那儿。”班长适时伸出手。

四人顺着向手指的方向望去,然后,纷纷眯起眼。

那是…一颗头?这可是隔了三条街的超远距离,居然还能看到一颗小钢珠那么大的头,那东西简直是奥特战士里面的怪兽,得有多大啊天!

刘佳心吞了口唾沫,心中分析:根据参照物判断,那旁边的建筑有八层楼高而它就起到足足七层,一层楼大概三米,那岂不是二十一米高。如果在它脚下,仰望才能勉强看到头吧…

班长接着解释:“那个就是目前的最强高级怪物,腐肉吞龙,看体型估计已经进化到一阶的九级了。通俗来说,以它的力量,可以一巴掌把后面那钟楼拍成两半。”

大家回头一看。喂喂,学校的钟楼好歹由钢筋水泥铸成、有一间大卧室那样的长宽,想要瞬间轰破这样结构强度的建筑至少得有几十乃至上百吨力量级别的冲击才能做到吧,这是那个什么肉龙能随便一下就拍断的吗?

活动脖颈,班长继续:“之所以让你们注意到它,因为,腐肉吞龙是一种孤傲的生物,敌友不分,不会允许其他入侵地蓝星的怪物靠近身边”,他的食指平移向在腐肉吞龙远端的那个被认定为是此行目的地的高耸建筑,“看方向,这条蜥蜴会一直向学校前进,这说明刚才的小鼠呼喊到了它,明白?我们反其向往它那走,在快要接触时绕点路不被发现,寻找基地的一路就不会再遇到其它的高级怪物了。”

“哦~”胡赛拉长声音。

“这样啊…”谢浩然微微点头。

至此,谈话结束,一行人僵在了原地。他们已在树林里呆了将近七分钟,此刻算是安静下来,但班长却一直死死瞪着谢浩然,一对剑眉在等待中愈加抖折;谢浩然则茫然左右看,想着班长到底是在盯自己还是自己身后的什么东西。

“走啊!愣着干什么。”沉默良久,忍无可忍的班长最终对着谢浩然喝了声。

谢浩然一个激灵,心道啊对,忘了是我带路了。便长吁一声,慢慢俯下身体,轻轻从绿化带的灌木丛里踏出去。

一行人鱼贯而出,脱离头顶的枝叶而逐渐展开视野,便看到了更多东西:在人行道上,下水道口那一片的地面都已塌陷,露出红红白白的大型管道;马路中的横道灯、警示柱、分道体各向躺倒;电线杆联连倾斜、电线杂乱的垂在地上,不过无需担忧触电,因为全球的供电所都已瘫痪。

众人跟着谢浩然横穿马路,不免要经过些尸骨已寒的人。

一会后,他们终于移动到了大街末端,也就是凤龙大道与其他街道的接壤处。

“看!”谢浩然指向不远处的一家小饭店,那儿有一只老鼠背对着他们,脑袋和爪子齐齐动作着啃咬掰裂一球人类头骨,发出嘎吱嘎吱的折片声。

“杀了它!”班长立即命令。

谢浩然摆了摆自己伤口初愈的手,长嘶了声。深深地合上眼,在想象了数次自己怎样成功预判老鼠攻击的场景以给自己打气后,他开始踮着脚缓慢过去;班长的下一个动作则是推了把原地看戏的麟旭,麟旭反应过来这是团队战,跟了上谢浩然;之后,就连胡赛也在紧紧箍了他的手腕和指骨后,“悍不畏死”地冲向那只老鼠,着实让刘佳心吃了一惊。

只有刘佳心和班长站在原地。这里静得过头了。

就一个治疗师应该没有战斗的必要吧。尽管治疗术能对自己使用,但能量却必须合理规划、不能把它浪费在我的可控又非紧急的伤残上,这点自知之明还是得有…哎,没有得到厉害的异能就必须依赖伙伴,否则还是只能饿死在安全地里,班长大概就是这么想所以先前才说那些安慰人的话的。有点不甘心啊,但算了,其实把未来的一切都教给经历过重生、经验丰富的班长就行了,该知道的以后也会知道,秘密总要信任才能“解锁”。不过,还是很想早一点弄明白这一切,而不是老在一所无知中丢脸和紧张啊。别想了…让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而在班长的视野中,刘佳心面部表情哀伤、嘴唇干涩、眼神显露着无力和孱弱。

给予伙伴正确的引导和劝慰是作为一个领导者必须去做的事,若因本能仍犯那时的错误,便证实我的确是个不懂变通的必败者。可以试试。

“治疗术是相对来说非常稀有的异能。”班长摆出认真观察前方三人战斗的样子,对刘佳心道,“不要因为自己没法战斗就丧气,其实真正有信心培养你们本就是因为有治疗异能的存在,否则,成天担伤怕死、四处寻药,又有什么可进步的?不仅如此,如果能放心的多让你们濒临死亡几次,进步就会比大多数的幸存者快,这就是兜底。况且不是每个人都非要和怪物斗个你死我活才能算好,地蓝星的资源有限,而食物、水、治疗、美梦等等异能,都是人类可以赖以为生,延长整体寿命的对策,而其中最重要的当然就是拯救生命的能力,意味着你可以得到近乎所有人的尊重和理解,哪怕是偶尔才想追求生命的恶人,最终也不得不向你低头。”

刘佳心嘴巴微张,脸上不自然的肌肉痉挛略微收起,但眼神依旧是哀伤的。

从此处的位置,可以把三人的战斗尽收眼底——

不知为何,那只老鼠在谢浩然靠近之前就已经察觉到了他。迅速吐出嘴里的碎骨,它猛地转过身躯,尾巴快得都能在空中挥划出一条黑色的虚影;谢浩然此时已一鼓作气地冲到了大老鼠身前,他急于去擒敌人的头,想直接把对方完全控制住,却因为失败地预判老鼠运动轨迹而摸了个空;老鼠用爪子回击,结结实实抓在他的腰上,登时就把其校服撕开三道血痕。谢浩然嘶鸣,连成串的血珠从他伤口洒落而出。

老鼠张开血腥大嘴,又向前扑,把勉强挪开一段距离的谢浩然的脚踝豁开了个大口子。这时听麟旭喊了什么,谢浩然猛被一旁已在冲刺的胡赛推开,两人于是一同侧向滚动到右侧的柏油路,衣服上粘满了厚重的尘。

突兀的,所有人的目光被一道夺人眼球的明光之火抓去。原来是随着麟旭异能的发动,他保持着向老鼠伸出手掌、自身巍然站立的姿势,趁伙伴吸引老鼠注意力的时机出手了,其手掌心上一根火条出现、前进、飞驰,划过黯淡的空气,而后,老鼠的脸被猛烈地击中、随之一簇盛开的褐黄色火焰覆盖了它的钻子头!

嘭!

犹如一朵绚烂的花在空中绽开,短暂而绚烂,那扭曲的怪样之火成为了颗颗黯淡的异色碎点迅速消失在空中。麟旭只此一击,就把火焰送给老鼠给予它重创!

叽!叽…

老鼠惊退数步,又因为脸上难忍的剧痛失衡,侧倒在地快速抽动四肢缓解痛苦。它挨着地面那一侧的躯体尘土飞扬米余,证明其体重恐怕与成年的雄狮相差无几。

看到老鼠失去反抗能力挣扎着,觉得“是时候表现一下”的胡赛忽然从地上爬起,带着正义的表情一个大跨步上去、竟然对着老鼠的背部来了套稀奇古怪的拳法:他平直地伸拳缩拳,像个活塞一样软绵绵地攻击老鼠坚硬的脊、发出嗒嗒的声音,任谁一看一听都知道没有任何攻击性…

好丢人啊,幸好我没去战斗,不然会比胡赛更没有用的。刘佳心搓了搓眼眶,满脸写着嫌弃,心中却有些好笑和释然。

下一刻,沧桑无奈的麟旭对着胡赛急呼了一声,胡赛便带着尴尬的笑连滚带爬退到了后面。直到他离开几米距离后,麟旭才放心的在脑海中想象出了爆炸的场景,俄而,老鼠脸上未烬的火焰一下子像被浇了汽油似的“爆开”,它立刻受到冲击,带着稀松余火又滚出数米。

这怪物实在皮厚耐揍,大约四分之一个铁瓜的爆炸强度居然还没有炸飞它的头颅;麟旭一不做二不休,又搓出条火焰、再次把它送到老鼠头上引爆,其便哀鸣着又被炸开一段距离、在地上留下长长的痕迹。

“大概只剩下三成原力了,爆炸的消耗很高,但还可以再试一次。”

麟旭看着被爆风卷起的红色烟尘缓缓坠落,从模糊的视线中观察到了受害者的惨状——那老鼠正在不远处的地面躺倒,四肢抽搐、脊背怂动,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见对方已经不可能躲避他的招数,松了口气,想着要创造新“技能”的麟旭开始了全新的尝试。他不断地想象一颗逐渐成形的球状物,同时左手猛压住太阳穴以物理疼痛覆盖大脑的刺麻感,为此而脸上汗珠翻滚。其脑海中呈现的是这样的画面:一颗圆点从黑暗中忽然出现,随后从圆点处开始,火焰沿着球面轨迹向上蔓延形成一颗篮球。

于是,一颗终于像样的、圆滚滚的、“魔法中经常会出现”的火球,在他手里凝聚而成!

虽然如果从更近的地方去看就会发现其实这火球根本华而不实,不仅仅因为空心、更是它仅仅只是一颗火焰色的“足球“而已——组成它的火焰仿佛死了般根本不会律动与跳跃、更不要说会经常性越出的火舌火星,但即便如此,它也是全凭“消耗异界能量生成的火焰”和“出色想象力操控其形状”而完成的一颗实实在在的火球,着实让人振奋不已!

这颗火球提升士气的效果十分拔群,除了班长依然面无表情,其余伙伴皆是瞪大眼、张开嘴、心说:我的妈呀!连内心的末世阴霾都驱散了许多。

麟旭经过一段短暂地闭上眼睛提神后,绷紧脸上的肌肉驱使大脑不留余力地想象,令那颗火球从他手中漂浮而起、接着在空中僵直飞翔着冲向老鼠的身躯!

嗙!

那一刻的炫目火光,镀印在众人的瞳孔中,好似倒映一汪冷泉内的流星之光逐渐沉入了深渊。

随着一道强烈的亮光和热浪席卷而出,老鼠的半边身子竟直接飞了出去。属于它的皮肉在空中迅速融化、飞散的骨如爆炸的面粉、瘫落在地的器官垂死挣扎。很快,它剩余的躯体也都焦硬下去,已是不能再死。

耶,我们赢了!

刘佳心激动地向麟旭冲过去,想问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谢浩然则把捏住腹部的、已经略微结痂的伤口的手抽离,向麟旭重声鼓掌。

“切,我好像没用啊。”胡赛看到老谢给麟旭鼓掌,脸上颇不甘心的样子,缓慢用手背拍着手背。

麟旭无力摇摇头,表示自己想静静。他的能量消耗殆尽了,嘴里反复哼唧“…好累”什么的,没撑一会便猛地席地而坐、双手驻膝,垂着头任由额上的汗颗颗滴落。良久,才勉强道:“这个真的很废脑,兄弟们,而且原力要消耗适度、伤害面还要全部想象出来,主要是还要够帅,比做数学真的难多了…”

那极端的疲惫模样让刘佳心颇为心疼却又无法理解。或许把全部的东西事无巨细的想象出来会有超乎意料的痛苦吧。

话说三人战斗期间,刘佳心在班长劝慰过后,依然有着发自内心的一句“精炼”感叹,其向班长表达出诸如羡慕朋友、怀疑自己、嫉妒他人的隐晦思想。便是这一句:“他们真的好强啊。”;班长怎么会听不出里面的意思,他默默看着那自卑敏感的男生,勉强将不满压了下去。

而现在,班长独自立在极远的地方,想:“…心软了,对‘明明劝说过一次却还是没有任何改变的家伙’都无法狠下心…若是前世,这种人直接埋了即可。以前学到的鲜血法则跑哪里去了,是我的思想还没有适应过来吗,哼,是在开脱吧,如此形势,与其在迷茫中斡旋,何必不直接弄到……但的确,应该尝试走上另外一条道路,再次重复选择,相同的错误毫无疑问会降临。”

长长地从鼻腔嘶出一口气,班长挼搓太阳穴。他脑内复杂的想法如同黑暗中扭曲的灰色极光、可怖而充满威胁。

总之,战术上没有需要更多需要注意的,毋须警示过多。“它”依然距离我们两条街的距离,沿这主线路继续行走需要掩体,那边的高楼多,同样没问题,如此就算确认第二遍了。至于“那个”东西,在学校里的为了保留“秘密”而没能拿到,但现在这个,我必须到手…嘁,还要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班长花了许多时间构建成为“队长”所需的心理准备,而后才思考完善了为达成心中之事所需的细节。最后轻摇着头,趁四人注意力不在这儿,悄然靠近了老鼠的尸体。

而另一边:

“一米六,打一套王八拳有什么用啊?”谢浩然笑眯眯地问。

胡赛嗨呀一声,嘀咕:“我就想试试嘛,我还以为能把它打飞,结果还是就只有这么点力,服了。”

“老谢,你刚才失误了吧。“麟旭抬头问道。

“是啊。想学一下班长,结果老鼠太快了根本就抓不住。”谢浩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多试几次就好了,正好诠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刘佳心治疗着他腹部的伤口,附和着笑。

胡赛突然叫:“累死了,好饿!好想吃外卖!”

“您好先生,我们只有怪兽肉,要吗?吃吐了俺们不负责呦。”刘佳心顺口接。

“嘛的,我真不想吃老鼠…”胡赛捂头、声音挤得十分尖锐。

话题中断,并冷场了十数秒。

刘佳心看着筋疲力尽的麟旭,开口:“说起来,这只老鼠基本是旭哥了结的啊。”

“这一只就让给他吧,老子会把剩下的六六六…只全都搞定,嘎嘎嘎!”

麟旭低着头,无视胡赛的话忽然这样说:“我们又打死了一只老鼠,保持这样下去,末世总会有结束的那一天。”

“嗯…嗯?!”

看来胡赛没跟上麟旭的思路。

这次没有强力援助的战斗需要总结。

不一会,班长从老鼠的焦尸旁走了过来,他看上去更加有精神、面色红润,立刻道出了方才情况的结论:“麟旭,你火焰控制完全不熟练,浪费了太多原力。那火球是个什么东西…消耗大,威力小到根本配不上、速度还那么慢,换成任何一个正常的幸存者都不会让这种贫弱的东西击中自己,赶快练熟、不要再丢人了。”

“呃,对不起,我…那个…继续加油。”麟旭惭愧地抠手心。

班长无所回应,接着看向胡赛:“玩的开心吗?给人家挠痒很光荣吧。”

“噶…”胡赛刚才还厚颜无耻,现在却红了脸。他支支吾吾的,也不知叽歪了些啥。

“谢浩然,这么害怕受伤?队里有一个治疗师有什么放不开的,要制约怪物,带着最开始就想逃避的心态完全不行,连打游戏也是谁都很讨厌怕死的肉盾吧。想保护伙伴,你就必须有牺牲自己去牵制敌人的觉悟。不去磨炼浴血的战斗意志,指望谁能放心依靠你。”

“…我知道错了。”谢浩然看着自己被刘佳心治疗完好的创口,低下了头。

班长看着略有羞愧、若有所思的四人,雄浑地喊:“给我记住现在是末世!全部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杀只杂兵错漏百出、耗尽原力,这种状态自己觉得能撑多久!是不是非要死个人才能醒悟过来!”

四人一凛,然后郑重地摇摇头。

“不想死,我们就一起努力,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战场上嬉戏打闹、吊儿郎当。让你们休息的时候怎么闹都随意,对待会死人的战斗,这么快快乐乐的过家家,我都不想你们赢。从今以后,我希望你们当中不能有任何一个是因为大意傲慢失去性命的,明白吗?!”

那声音,驱散了埋藏于阴暗内心的部分桀骜和虚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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