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赛喘着恶气、扒持面前那些各式各样的阻碍物体:“就是这儿?”
“嗯。被人为堵住的话,估计另一边消防通道也是一样的。”
在主楼梯通往五十二楼的半层上,班长对着身后的一干人分析:“这层楼以上,应该就是剩余所有幸存者的根据地了,我们必须确保不引起无关者的注意。”接着他来到那堆混杂着冰箱、空调和洗衣机的堵塞物前,眼睛细眯、轻抚下巴。
胡赛立刻道:“这玩意感觉老谢头一拳都直接打飞了啊,或者旭某人一把火烧掉都行。”
又乱表达观点,班长都说了不能引起注意,万一后面有人不是给听见了。刘佳心扭过视线、无奈瞥他一眼。
“先听我的。”班长没工夫指责乱提议的胡赛。刚开始看到那微波炉上有些许凝血屑后,他就已推理着这里的事情,而后很快想通那条“最佳”的通过路径一定就在此处,不久,他摸出上方栏杆有轻微黏稠感,于是右脚踏上微波炉露出的一截凸出、左脚斜踩栏杆、左独臂揽握上半层的楼梯横架支撑躯体重量,最后猛一荡右脚,斜倾着消失在了障碍物之后。
“走吧。”麟旭收回目光,沉声。
一行人按照脑海里班长的动作,匆匆翻过了这道齐天花板高的厚重障壁。
……
目光之中,仍旧是那制式模样的走廊,但此刻的消防门后趴倒着一个身材中庸的青年,其侧脸上还能看出惊慌至极的表情。
“这是哨兵。”青年旁边的班长略微回头,刻意强调道,“因为有你们在,我没有拧断他的脖子。看看有没机会套情报。”
众人站姿松散,随意看了青年两眼便移开目光,各自向走廊对面探眼。
麟旭道:“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找到浩然。”
“附近好像都没有血,老谢估计是在那种角…落…”刘佳心缩回身子说着,可话才道一半,班长突然右手成掌抬至头高。这是安静的手势,是一行人先前在爬楼梯时班长提及的。
众人立即纹丝不动,静静保持着刚才的动作。由于原力强化了身躯,听力超过常人的他们感觉到了许多异常的声波与振动——那是从上面传来的、非常细微的话语声,呼吸稍微大力些恐怕都无法听清。
“…吃人?怎么可能这样!你们疯了!”
“甭装了,不饿么?还是说,你愿意抛下孩子、比那些贱民更早死掉?好歹带了你五年,肚子里什么料我还不清楚啊,这里的人哪管得到你,说些好听的话尽是逆了耳。活下去才最重要。”
“哎,好吧。你们…想找谁?”
…
“薇薇,喝点水。啊?可是我今天只有这一杯了。”
“我…在…心情……”
“哦,好的。希望你快点开心起来吧,网上说生气对皮肤不好。”
…
“这人?就给看个摸头,傻么?”
“他以为自己是个谁哦,要真有本身,怎么不下去和死老鼠斗斗?一条哈巴狗在这里狺狺狂吠,鬼才鸟他。”
“找个机会扳掉,吊毛看着就烦,那几个人也是,跟他有啥关系啊跑上跑下的。”
“诶还不仅哦,我跟你说,他那人是...”
…
以及啼哭声。
……
“惹人非议,就是他了。”打破沉默,班长露出超然的眼神,心里想:优越感,是绝大多数人都避免不了的,反之,能够克制优越感而平等看待每个人的,便称得上是仁者了。想做仁者是很困难的,毕竟要满足条件,首先就得有真的厉害的地方、其次又得保持住良好的品性...而当恶人多简单啊,不用压制优越感、不用压抑本性、随便伤天害理、也只在乎自己...算了,总之这个情报做不得假,接下来的目标很明显。
看向倒在地上的青年,班长抚摸下巴道:“那孩子…心性不坏,刘佳心,你去跟他套情报,等我们回来;胡赛跟着我,走这边;麟旭你一个人从消防通道走。敌人在人群不聚集的地方,大概率是独自处于桌子或床的旁边,很有可能眼神阴翳、时常观察周围。但只要发现谢浩然,不用管上述条件直接锁定他身边的人。最后,注意不要暴露自己、不要打草惊蛇,等所有人准备完毕再进行下一步,我们出发。”
“明白,如果发现敌人,优先去找你们。”麟旭点头,毅然离去。
一行人分散而离,秩序井然。
刘佳心看着伙伴消失在远处的拐角,心中有些许惆怅。他在那青年的旁边蹲下,杵着下巴默默等待着,大约两分钟后,才一拍脑袋,对着青年有着一道红印的脖颈释放治疗术。
那道深红色的印记很快变回了黄黄的皮肤。
“唔?”半张脸紧贴地面的青年微睁开眼睛,不满地啧啧嘴,随之语不惊人死不休:“放开那个女孩让我来啊…我都二十三岁了还没有女朋友啊…别走…”
刘佳心捂脑门:“醒过来了?你叫什么,为什么在这里。”
青年从地上爬起,迷蒙地看了眼刘佳心:“你谁昂?哎呦不对,挺面熟哦!”青年瞬间对刘佳心勾肩搭背,“喂!我赵箴言啊,外号贴脸怪,这就不认得我啦?嗐…我肯定是不想呆在这里的,主要是那几个肥猪保镖多,没办法。”
稍微思索了一番,刘佳心确认这货是在胡扯,他从小到大就没什么朋友。
“呃…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个神神秘秘的人。就是那种脸上没表情,实际又很狂,还总喜欢一个人呆着的。”
“哇,你语文学得真好!我都想不到可以这么完美的形容一个人欸。”
“呃…嗯。”
“跟你说,那个逼叫狗蛋儿,狂得很,天天说我们什么“不屑一顾”“臭虫蝼蚁”,其实就仗着能打装逼呗,偏偏花季少女还离不开他…”,青年极尽露出少年的嫉妒,“要是我旁边有一个美女,还愁装不了逼?”
“他在哪啊。”
“五十九楼…管理层吧,应该是办公C区四号桌,桌上一堆书。”
“…你怎么知道的。”
“就他女友最漂亮啊,而且除了管理局和管理局选中的人,只有那一个女生有从这里出入的授权…哦对,好像还有谁几个小时前也出去过,最近才回来,记不太清了。”
“哦…”刘佳心捂脑门,“谢了,帮大忙了。”他站起来,向楼梯走去。
“别走啊,陪我说说话呀!哎呦…感觉我们有很多可聊的!那算啦…记得还有我在,有困难一定要说啊!千万别死了啊!”赵箴言挥手,随后摸着脖子陷入沉思。
这人好会聊天。刘佳心小声自语着,套完情报便上了楼。其实他颇有些感动,但是伙伴们、尤其是班长,一定不希望他和一个毫不知底细的哨兵畅所欲言吧。
之前让那个小男生跟着我们,现在也不好意思喊他上来,总之,先在楼上等班长吧,反正这家伙也醒了…
在等待中,外面的天空愈加昏暗。
……
“小心心呐!”
过了段时间,胡赛独自从消防通道那边的拐角出现,呼哧呼哧小跑过来后,他马上抱怨道,“你怎么在这里,害我又上来。”,接着才说正事,“找到那个人了,班长说他是精神控制者、把老谢控制了…”,胡赛突然觉得自己的说法特别尴尬,又道,“就是老谢现在会觉得那控制精神的人说话很有道理…好像班长是这么说的,我忘了。”
“这就找到了?我才打听出在五十九楼。”刘佳心感叹。
“行了行了!”胡赛抓住刘佳心的手臂便往上拖,“快上去,等下弄了那天杀的!”
两人跌跌撞撞向上跑。
……
五十九楼,办公C区,入口。
班长看着门里悠游自在的男人以及一副保镖模样、眼神死黑的谢浩然,认真道:“真的没发现吗。”
“应该…没有其它的。”麟旭瞪得眼珠子都要充血了,但还是看不出班长说的什么机关,之前的绊绳铃铛和瓷碗型警报他都能分辨出来,可这里,着实看不到有何陷阱所在。
“那就见识一下吧。”班长淡笑,“机关就在这道门上面,那东西只是装饰品吗。”
麟旭眯着眼扫视,终于看到门上的平安节那儿似乎圈着些许绷紧的半透明线,其中绳段被层层隐藏,延伸到了房内。
“给你个心里预期。他很专业,至少也是个做过杀手的,在体术和枪械上你们就不可能胜过他、更不要说决断力和应变能力了。如果你还手下留情的话,必死。而就算这些机关没用、甚至我们偷袭了他个半死,人家还可以栽赃陷害呢,底气是这里存活的群众——我们几个都是“陌生人”,而他性格鲜明、实力出众、有关系网,若是大声呼救,我们很快会被包围,而和其捆绑利益的人物自然会为了护住他而陷害我们,最后我们会被群众处决。如果你狠不下心尽快干掉他或者屠杀碍事者,必死。最后要注意的就是他的异能,他现在必然可以控制两个人或者有一次更换被控制者的机会,毕竟没有底牌可不敢这么轻轻松松的,他是有充足的自信啊,如果你贸然出手,也必死。怎么样,这就是最坏的情况。我不保证全部猜对,但别小看对手。有信心胜利吗。”
麟旭连连点头,道:“没问题。我觉得可以把他引出去杀掉或者瞬杀在这里,这两个方法可以吗。”
“瞬杀不太可能,他还是很有水平的…引出去,也没那么简单就上当,所以...要给他碾压我们的错觉,毕竟我们年纪小嘛。”班长挤出阴险的表情,“用我的办法,你只需要承受流点血的痛苦就可以规避我所设想的所有难题、也不用牵涉到别人,毕竟他不能让你自戕。嗯,再强调一遍,他只能让被控制者听从简单的命令,原因大概是让你觉得他很有道理、值得信赖和听从,但你自己若对什么事保有执念,或痛苦到谁的话都不想听,那他绝对干涉不了。现在你可以尝试瞬杀掉他了,但失败的下一刻,就开始执行我的计划。”
麟旭吞了一口唾沫。
……
就在刘佳心和胡赛快要狂奔至五十九楼时,楼上须臾之间传来了一声巨响!其音繁杂、震耳欲聋,甚至整栋大楼都随着声源抖了抖。
两人随着地面的抖动而摇晃,下一瞬间还被传来的灰尘遮迷了视线,这些烟携带着高温,估计动静是麟旭制造出来的!
“啊!”同时,耳边还传进了下面各楼层的惊叫和拍门声。
“怎么我们还没到就开打…哎呀~再快点啦!”胡赛大喊。
……
“你们果然来了。情报,是很重要的,年轻人。”在弥散烟尘、视野尽是灰色的房间内,隐隐约约能目视出一个中年男人的轮廓。他语气平静,仿佛早已看透了麟旭和班长的行动,徐徐不急地激将道:“很抱歉,你们所有行动都在我计划的一环中。呵,以为原力高就有资格到我这里撒野?”
随着烟尘从忽然半开的窗户倾泻而出,浑浊的视野也变得逐渐清晰起来——谢浩然已重伤倒地,而麟旭,居然脸色恭敬地站在了那男人身边、与之前的谢浩然不尽相同!
嗯?怎么回事,不是他?
男人也看清了并不面熟的麟旭,心中转瞬间不安起来。但稍加思考与盘算后,他露出微笑:让这倒霉蛋主动冲锋过来接下我的异能,如果不是粗陋的想偷袭、那果然还留有底牌吗,可惜我已把你们的实力摸透,想必,现在控制的人原力已经消耗一空、或者一旦使役反而会造成不好的结果吧,你们,是故意拿他来换回重要同伴的。我的异能作用确实不难猜,但,非要救回一个伤透了群众幼小心灵的濒死色狼,就是你们的自大了。男人肌肉略微抽动的脸刹那平复,自信的瞳孔又尽是光泽。
“你们的朋友因为个人原因,从最开始就叛变到我这里了哦,看来,还是我更值得信任一点。”
烟尘彻底散去,一行人终于看清了他的外貌——此人有着张扁平的脸、三角眼、眼角有倾斜的疤痕,眉毛深厚,皮肤如菜色,稀碎的平头沾着满满的不知是灰尘还是头屑的白点;身穿写着英文的粗布衬衫,脚踩一款奢侈的高抓力运动鞋,身材中庸,体态瘦弱,除此之外毫无特征性的外观。乍一看,会认为他只是一个平凡到极点的普通中年人,更觉得他装神弄鬼、实力低微。
可惜,班长已经一眼认出了他,无论是通过前世的记忆还是现在的细节——说道细节,可以看见男人看似蓬松的衬衫下,于侧腰处有一道不自然的几何形压褶,那就是小型饰品状硬塑多功能刀具;而在他耳朵上卡着的看似一只笔,其实是外壳有铅涂层的一次性强力弹射硬塑枪;更不要说他的口袋了,估计还有更多精巧的工具吧。
(前世的记忆里,这位技术精湛、异能较强的杀手被誉为“曼林杀人狂”。那是末世世界降临二十余天后的事件,在南省的曼林市,有一个相貌中庸的人以莫名的理由残忍屠杀了曼林管理局七百余人,现场血流成河、无人生还,唯一的线索只是份被急笔书写留下的、描写屠杀者能力的简短字条,哪怕是妇孺也全部惨遭毒手,震骇了周围地区的一干首脑。之后有大把人前去调查,均是毫无收获,再后来,此事就被淡忘了,恐怕直至重生为止也没人知道那家伙为何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举,除了我,只不过末世之中强者为尊,即便知道、也仅仅只能藏在心里而已。开端是,曼林杀人狂事件的两天后,当时,初创佣兵团的浅加中学校长被浅加管理局以地理位置临近为由拉去喝茶了,等到他回来后,却不调佣兵团一兵一卒,反而派出了班长在内的一帮原力不出众、激发的也是偏弱异能的杂鱼队伍。那时候他们本就实力不济,更何况若干个校领为了自保、私藏私吞了校内几乎六成的食物,导致一伙人几乎是白手出行。饥肠辘辘,他们在往东南方向的路上不知受了多少苦、流了多少眼泪和鲜血,但大家很快在一重又一重的困难中团结一心、相处和睦、称兄道弟。我在这中间,虽然实力最差,但尽力揽下剥皮、烹煮、打扫等所有力所能及的杂活,所以还不太被大家嫌弃,但,那些还算可靠的同学们...全部死在了阴谋之中。虽然,他们并不是由这个人亲手屠戮的,但曼林杀人狂,毫无疑问就是导致血腥怪物袭击众人的元凶,他是,小半个仇人。)
运气不错啊,这么快就能碰上一个,那么,我来认真地较量一下吧。班长闭上眼,冥想了什么后,低下头面无表情的退后几步。
由于班长退后,刚刚赶来的刘佳心便暴露在了男人的视野中。男人一见刘佳心,眼眶瞬间瞪大、面色微变,看似平静气稳的身体其实在兴奋的颤抖,心中更是道:没想到吧,你能演出一幅脆弱的模样,但我早已知道你的目的!观察会这些人的爆发力和持久力吧,之后下面的人也快来了,那时我便立于不败之地。哼,倒要看看你能隐忍到什么地步。
他如狼似虎地盯着刘佳心,得意地有些心痒。但突然注意到脱离控制的那重度烧伤的高瘦青年已要醒转后,男人便抱着试试看也没事的心理,左手捏出指法,开始尝试去控制麟旭!
“快跑!”班长一见,忙大声急叫、似乎破了音。这让那男人心中错愕不已。
刘佳心和胡赛一惊、霎那间转身,谢浩然也同时撑起来,随后,纷纷带着嗖嗖声夺路而逃。男人看在眼里,不禁眼珠子又轻微一凸。
眼见这滑稽的一群人真的消失在楼梯处,他噗嗤一声后仰着头哈哈大笑起来,心道:这帮人还挺聪明,知道换回强力队友见好就收,可惜老子早就给此人打了丧尸剂,你们不过带回了一个定时爆弹啊...只要等姓徐的上来,无需亲自动手,这群蠢材也会被自然处决,双重保险了......所以,为什么要搅乱我的计划呢,为什么要让我费心思想怎么对付你们呢,这个世界本就无聊至极,为什么,还要成为变数给人添堵呢...就算是踩死蝼蚁,那也要浪费我宝贵的一秒钟啊...
不过做到这样,已经把你们的脑子用完了吧。既然送新礼物过来,我收下了。
中年人脸上仍有嘲讽和愉悦的余韵,他指挥起麟旭,片刻后,鼻孔扩张、眼睛撑大,整张面孔都变得极度兴奋。
…
“你什么感觉。”就在楼下的拐角,班长面无表情地说。
谢浩然忍受着脖颈以下各处的爆裂和灼伤,内心说不尽的愧疚升腾上来,哆嗦着开口:“被控制的时候...会觉得他是...值得一生真诚对待的朋友,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如果去执行就会很有用。”;刘佳心见状,上去将他的这些伤治好。
“如此,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他完全没有变化,而我已经不同往日。”班长语速非常之慢,“所以,我一定会要他死。”
众人一凛,被那股可怕的气魄震慑地呼吸有些困难。
此时,凌乱缓慢的脚步声已经逼近了这层楼,还能够听见群众细细碎碎的叨念声。一行人现在的位置逼近主楼梯,身后的门上写着房间号码“5801”。
“接下来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慌张,做你们该做的事。我已经和麟旭计较好了,他不知道计划的详细内容、被控制了也说不出来东西,你们只需要表现的在“伪善”和“卑鄙”些就能达到最好效果,那家伙,最是见不得这样的人,所以不会遁走、反而要想尽办法来攻击的。”班长道完这句,来到谢浩然的旁边悄然说:“你挨这一下是意料之外,他反应再快也不可能敏锐到瞬间就能退避,我们当中,有人提供情报了,这点希望你来留意,我没精力管……等会群众上来之后,你告诉他们被控制全过程的真相,演的苦点,那个女生在自然效果最好,就算不在,用抹黑的态度和语气去说,之前那些人中有见过你的也会信的,毕竟有偷窃犯的第一印象。而无论是否成功煽动,一定要把他引到这层楼来,他肯定会来确认,然后你必须让麟旭出手攻击你,把…”,班长眼神示意主楼梯,“把这里的路用火封了,因为这个杀手只会让他放火,麟旭也做好了火墙的印象,而且杀手同样也希望我们无处可逃。最后,麟旭的火在这种情况下能维持三分钟左右,期间都是容错时间,做好了就马上往我们躲藏的地方跑......别紧张,就算我的计划没成功,你也只需做到以下两点,第一,你一定要想办法转移群众的关注点,最好能激化出矛盾;第二,把杀手引到我们那里,千万别让他直接逃了。”
班长没有再强调其它,转身招呼其他伙伴,一起往消防通道那儿去。谢浩然消化着刚刚的一大堆指令,害怕自己出现纰漏,不免冷汗连连、手脚冰凉,但,他的内心现在的确非常恼火,以此为媒介的话,倒也能够顺理成章的...
很快,班长等人就消失在了去往消防通道的拐角,与此同时,一大堆人的脚步声已经近在耳边,他们大约只差一层半楼便能上来!
一定要成功,我必须,学会利用自己的情绪,并且,我也真的想这样问一次。谢浩然深深呼吸,握紧拳头狠狠往自己肚皮上捏了一百八十度。
……
此刻,下方群众:
“对了,上面不是缑郸住的地方吗?”一个少女疑惑地问。
“真的耶,我还感觉他挺有魅力的。”另一个少女歪头。
“呦呦,小东西见色起意喽~”
“哎呀我哪有~只是说说而已嘛。”
“薇薇别怕,如果有危险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你烦不烦呀,哪有那么多危险。不要离我那么近!”
“千万别把那大蜘蛛招来了,我都躲了这么久…哎呦,这两天不太平就算了,为什么我还被选过来…我不想死啊…”
“嗐呀怂包别叨了!听得耳刮疼。”
队伍最后方,一个肥胖的地中海头男人则小声道:“着实不妙…刚才动静如果是他弄出来的,那么仙术是更加精进了,我与家族断了联系,难以制衡其成长…可这一次若再迁就此人,日后便要成大患,必须想办法除掉。”
三十多号人混乱不堪地向上走着,转过一个半楼梯拐角时,忽看到地上灰蒙蒙覆盖着尘粉,且空气中有尚未散清的霾。
“你去看看。”那个地中海的胖男人指示最前方的一个保镖。
保镖颇有职业操守,压低下盘、脚步轻逸,就上了去。他慢慢挪至楼梯口角落,左右观察着,当确认这一层的霾还要更浓郁、且没有什么动静后,回头做了一个表示“安全”的手势。
剩下的人便徐徐来到了五十八层。
所有人平安到达后,就在那肥胖男人要命令保镖继续往上时,一道瘦高的青年突然从一道房间的门后撞破厚实加固的硬木门,冲了出来!
寂静的紧张氛围被瞬间打破,不少人吓得惊声尖叫,连连后退,倒是两个保镖有条不紊的摆出了格斗起手势,似乎早已习惯面对这种情况。
青年破开木门后,并没有靠近,而是在较远处捂住大脑不停“呃啊”地痛苦惨叫着,他浑身是烧伤、到处淌血,仿佛被丢进了一缸开水里般来回在地上打滚,把精美的瓷砖地板震的碎裂蹦开、沾染大滩的赤红,让人心惊。
“咦惹~好恶心。”
“流了这么多血吗。”
“能不能回去啊...”
人群骚动不已,议论纷纷。
“浩然?”这时,一个美丽而年轻的女生颤颤巍巍地从人群中挤出,似乎想要靠近那个发疯的人儿,但一个身着银色衣裤的男生急握住她的手腕:“薇薇别去,他给打了丧尸药的…已经没救了。”
“你好烦啊!”少女猛拍开少年的手,逐渐上前到突出人群的位置、含情脉脉地对谢浩然喊,“浩然你怎么了…”
就在少女靠近谢浩然不足两米时,谢浩然突然猛锤自己的额头,让血液缓缓流过眼睛,然后才瞪开布满赤红的狰狞眼睛,呼吸极重、指着她的脸庞压低声音道:“你,什么意思?特地来笑话我?哼,我真是疯了,居然相信你这种人会有真心,结果,果然是想骗个傻子来替你被控制大脑...我真是傻啊...”
语罢,谢浩然闭眼,脸上淌落两道血色的泪,然后,他一甩手臂在地上砸了个坑,把指骨都轰突出来。
巨响震得群众纷纷向这儿张望。
“什么?控制大脑?”
“啥意思,没听清啊。”
“又是什么毛病…”
“待这儿的人好像是狗蛋?诶,我记得这女的一直来回跑是不?”
“…好可怜,你看他身上的血啊汗,不像是演的欸。”
这时,一个在楼下参与过殴打的糙汉冷笑着,破口大骂:“这逼人就是个绿茶!大家说是不是!老子特么从头到尾盯着呢!偷了东西不说还祸害人,三天两头就往沙比狗蛋被窝里钻!我们之前错怪这男的了,真正有问题的绝对就是这女的!你们都把她看清楚了!!”
糙汉的话音落下后,群众的目光,已经全部导向了这个女生。
“不…不是…没有!”她眼眸晗上泪光、嘴唇紧捂,不禁回头,便看见了三十多号人的异样眼神,“我…我没有…而且我又没有做什么…真的…”
女生身后那个青年又何尝见过她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于是出离愤怒了:“薇薇都说她不是故意的,你们干嘛像逼供一样!还有你,胡言乱语、造谣全靠一张嘴,我还说你天天上班摸鱼、全靠关系呢,敢不敢找你老板来说嘛!还有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这么脆弱,遇到什么事情别老是先怪别人,难道不该先反思一下自己吗,你确定自己什么错都没有?”
汉子夸张的“嘿”了一声,撸起袖子就要上前,但被一旁的人拦住了;谢浩然也显露出惊愕的眼神,不好意思在装苦了,便起身道:“是啊,你说得对,都是我的问题。遇到你们,算我倒霉。”
伸出拳头,谢浩然猛往自己的眼角边砸。登时一声巨响,其眼底便红肿起来,眼眶更是撕裂了数道小口,飞滋出血。
“诶呦...”人群里的人皆是心中紧顿,感叹这力量的巨大;汉子也连连摇头:“嗨!何必呢!跟脑袋有问题的人做这种事没用...”
银衣裤青年微张着嘴巴。他离得近,听那声音简直如劈雷一般,若是打在自己身上,不知…
“不要,我不是故意的,一开始那个,也不是…我真的没有…”女生不想看到谢浩然伤害自己,上前一步,试图解开两人之间的误会,却看清了他那早已怒目圆睁,暴怒到了极点的脸庞。
看到这样的情形,即便有话,她也已经无法说出来了。在哭泣声中,少女转身,想向消防通道那边逃离。
糟糕…语气太狠了。谢浩然拧紧眉目。如果要破坏班长的计划,就必须对你说狠话了,当众打晕肯定不行的......思考了会,最终,谢浩然冷漠地说:“如果你现在一定要逃,我就当,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个人,永远记住你对我做的事。”
女生小跑了不过两个房间的距离,在听到谢浩然的幽幽冷音后,她哏咽着、扶墙,暗淡的眼睛在回转刹那间扫过了一副松了口气模样的少年,才哆哆嗦嗦地反身走去。
眼看群众神情警惕,估计要把锋矛指向过分的自己,谢浩然只能暗道缘分已尽,幽幽开口说明:“你有自己的追求者,听人家讲的道理,是个挺有趣的人,似乎不像那种甩不掉的牛皮糖,你是故意要带着他的;还有,你有自己的食物,却在不告知任何人理由的情况下把属于其它人的食物丢掉,要知道,不管怎样,谁也没权利强迫别人做出选择,你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才故意这么做的。所以,我问你,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做这些事。”
“哇靠!我懂了!”
“原来如此,我还说上来的那些人怎么个个瘦成皮包骨,太过分了。”
“那男的不就一工具人和备胎吗,笑死我了,刚才还把人家当一朵娇花,现在知道是罂粟了吧。”
“俺其实不太懂啦,不过浪费食物的人心肠肯定都很坏。”
银衣裤青年颤抖着紧盯少女,仿佛痴呆了:“工具人,备胎…什么意思啊,是网络词汇吗。”
...
少女忽然后退了一大步,她看到的、众人的面庞,已经和童年时期的鬼脸别无二致。
总是这样…包围着...
不分青红皂白、不弄懂真相、什么解释都不肯听,就要开始批判、攻击,仿佛所有的错都是因为我才会出现,仿佛他们就连吐口痰都是正确,这些破规矩,到底,为了谁才遵守?...我们难道不是同样境遇的可怜人吗,为什么不理解我,为什么不懂我的心意,为什么要让这些恶毒的家伙有机可乘?等等...不是吧,难道,啊,你也觉得我是错的?可,可是...我已经做了所有我能做的事了,我很努力了啊,如果,你也不需要我,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理解我的人了,你明明是知道的,你不可以这样...不,已经来不及了,我...对,我得赶紧认错,逃得远远的,我要重新开始,只要能换一批人、换一批很正常的人,一切都会变好的...是,人不能有私心和自我、一切只要听大人的命令就好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以后再也不追求什么了、我一定会好好听话的,是我错了,我不会逃了,明明我只是个没用的人,到底为什么要在乎我啊…不行,快走...
...
听到那边愈发沉重的呼吸声,谢浩然垂头,微微移开了视线。
然后,面向他的少女尖叫着蹲下了,在这燥热的环境中,她梦呓似的声音现在格外入耳:“我只是想和他在一次,连这都错了吗!刘海海自己缠着我不放,我本来就不喜欢啊!为什么都要怪我,我没有错!没有错!”
“哎,暴露了吧。要真没错怎么会这么急呢,就是急了嘛。”
“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我们那个年代谁会这样啊。”
“滚远点,还嫌不够丢人吗…”
人群一阵躁动,但那个肥胖的男人却没有丝毫对男女之事的在意。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对谢浩然说:“这位兄弟,你能确定是“控制思想”的仙术吗,能保证是楼上那个男的控制了你的思想吗?”
“是。”谢浩然郑重点头。
肥胖男人不经意间露出狠辣的神情,不过转瞬之间后他便和颜悦色,说道:“多谢了,烦请兄弟告知刚才爆炸详情,可以吗?”
“爆炸是我朋友的仙术…还有,那个人已经用过控制思想的能力了,接下来几个小时他除了能控制旭哥,体质就和普通人一样,很容易对付。”
“多谢多谢!”肥胖男人笑眯眯地点头,看起来真的听进去了谢浩然的话,回身对一个保镖道:“去吧。”
那保镖作揖,扭了扭身子骨,独自迅速地上了楼。
这时,为了不被看出内心的想法,肥胖男决定转移话题,便把目光转向了不远处崩溃的女生——此刻她如同陷入了疯狂,咽唔着嘶鸣着,撕扯自己的秀发、嘴唇咬出了血、泪珠子大颗大颗地落,完全暴露出了遭受痛苦后人类最真实和脆弱的一面。
“哎。想当初我还被班花骗走了几十万呢…最后她后悔了也是这个样子,还买了个宠物谋求复合咧。可惜我没答应之后,她私下把那可怜的小狗杀死了,连动物都可以是追求金钱的道具对吧。”肥胖男人摇摇头,“爱情真是世界上最不实际的东西,也许到我这个年纪你也会明白的…不过还是奉劝,一定要把握住能让你“心灵触动”的女人,她们会是你历经残酷战场后的坚强后盾。”
谢浩然心道,巾帼不让须眉者大有人在,她们偶尔可能需要别人的保护,但至少永远用不着我们这些普通人的情感。于是他默然无言,纠结于心中的想法。忽然意识到自己被胖男几句话就带偏了后,他又把注意力转移回了班长的计划上,但内心也不在有对那女生的火烧似的愧疚感。
就在这时,楼上突然回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咦啊!!”
是那个保镖的声音,他如同被丢进了一缸煮沸加辣的油水中,发出极端恐惧的哀嚎。所有人俶然发麻,鸡皮疙瘩涨满整张皮肤。
片刻后,那个保镖挣扎着拍扶栏杆从楼梯晃荡下来,众人张望着,瞧见他的模样又是倒吸一口冷气——此人的侧腹大约到两三厘米深的地方都几乎化为了一团焦肉模糊、且混黏着熏臭的衬衫屑,让他们的肚子也直感一阵隐痛。
“火…有个,能用火!”那保镖即使再饱经训练,现在也露出了凡人的痛苦表情。他声嘶力竭地报告完后,眼一白无力地栽倒在楼梯边,又咕噜噜滚动到了胖男人的前面。
肥胖男人瞪圆眼睛、余光扫了下无辜脸的谢浩然,正想质问,却没料到,幕后黑手主动现身了。此时,一个长相朴素、身着衬衫和短裤的中年男人踏着愉快活跃的小步伐从楼梯半层现出身形,他的音调也比先前高昂了许多:"嚯,徐大官人怎么有空到我这里。虽然你是个好人,但领来的家伙未免有些多了吧。”
肥胖男人听罢,默不作声地静止了七秒钟。他轻轻回望一眼谢浩然后,大声道:“你好像是惹得大家不太满意了。且说你缑郸,把我的人打的生死不明,这又该怎么办?”
…
“哼。徐管理,巧舌如簧啊。”意会他话里隐意的中年男人咧嘴一笑,“留你一时也不坏,让这些人帮我做件事,可保你几月。”
胖男人一震,心中纠结。但就在这时,先前那个汉子突然满脸涨红、怒目圆睁,极厌恶地吼:“你TM的烦不烦!罗里吧嗦的搁这猜谜语啊,好好讲话行不行!什么玩意...”
于是,一双双各式各样的眼睛带着不尽相同的光集中逼向了一点。被调动了情绪,他们不再恐惧于保镖身上的狰狞伤口,一心一意地顺着汉子的情绪进行简单的集体审讯。
“这位朋友…你先站在原地吧,我来告诉你我为什么可以打哑谜。”中年男人看着那汉子,毫无诸如生气的脸部反应。片刻后他多眨了一次眼睛,喊声:“出来。”
楼上转来一阵低沉的脚步声。而后,表情肃穆、神态恭敬的麟旭缓缓从盲区中踱步而出了,接着,他似乎是接受到了什么信息,抬起了右手——一团火焰登时放射而出,呈云团状笼罩了汉子所站的那片区域!
“哇呀!这是啥!”被火丛一下子包围的他惊得大叫、唾沫星子横飞,随后便想要离开,可火焰奇热无比,稍微碰上一点都感觉皮肤要被钝刀割开一般。最终,浑身是汗的他腿脚一软,摔坐在地。
“天...”
“卧槽!”
“他是火神吗…”
亲眼目睹这一幕、又被热浪席卷而过,众人不由得瞪大眼睛:我的祖宗欸!居然真是超能力啊!这简直...颠覆世界观了!!心知自己一个凡人与神仙的差距,他们生生憋回所有的怨气,在震慑与心悸中连逃跑都不敢的、一点儿动作也没有了。
“啊!唔啊!”云团火焰忽然缩小,开始炙烤汉子的皮肤,他的血肉啜啜卷曲酥落、全身变得无比焦黄。隔着焰体,都能看到那模糊中挣扎的扭曲黑影。
叫缑郸的中年男人故意大声地说:“行了。”于是麟旭控制的所有火焰举手之间便化为淡淡的虚影,灼热与明光也沉寂驻停。
“没必要耍小聪明了吧。实力的差距这么明显,又何必让一群乌合之众找死呢,再说,就算人多上百倍千倍,我也照样可以找着你...所以,看得清形势就不要怀疑自己的判断了,趁我心情还不错。好心提醒一句,你身后那人也不太值得信任哦。”高处的缑郸展露略显得意的表情,被他视线扫中的人皆是慌乱地避开目光。
肥胖男脸上笑呵呵的,看似不受影响,心中却急道:虽然目前只是火焰而已,但再这样让他强大下去,恐怕迄今为止铺设的一切计划都要付诸东流…还要被曝光操控,这绝对不行。可恶,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臭了家里的名声...话虽如此,能用的人才还是太少,这位力气奇大的兄弟我先前见过缑郸带着,实力应当与这个火焰人差不多,赌一把?
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肥胖男微微侧过脑袋,小声对身后人说:“不知小兄弟是怎么想的,我应该不会妥协。”对谢浩然语罢,男人立即转回头颅对缑郸挤出笑容。
“我现在就想杀了他。”谢浩然凑上前,作出怨恨的语气。
肥胖男松了一口气,也挤出非常焦急的声音:“老弟,你就算再强也不能脱离这些群众啊,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命反把我们给端了,听老哥一句,用苦肉计才是最好的…先让他们逼出缑郸的弱点,给你创造机会,然后再想办法…!”
哇,原来这个人也是这么想的。
“我知道了。”谢浩然深呼吸、摆出平淡的表情,上前两步,对着自己腰上的肉极其用力地一掐。
…
把假意做真,才会使谎言更加迷人。
“旭哥,快醒醒!”谢浩然沧桑地大喊,“你没必要再装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了他身上。
“唔…?”缑郸略感惊异。为什么他现在突然要喊话。
“这点困难不算什么,千万别输给这个卑鄙小人!快干掉他!”谢浩然的声音略带磁性,最后一句更是慷慨激昂、铿锵有力,寥寥几句便带动了群众的情绪。
“对啊,怎么能听这种小人的话!”
“鬼鬼祟祟,整天就知道控制别人,你狗蛋算什么男人!”
“我最讨厌这种以为自己掌控一切的沙雕。”
“一人一唾沫你都成渣了好吧。”
“恶有恶报,做不道德的事,必遭天谴…”
群众附和着,气势攀升,开始嚷嚷着缑郸如此这般的卑鄙无耻、多么多么的可恶,只不过没有一个人上前——毕竟谢浩然在前面顶着嘛。
缑郸意会,心中感到些许佩服,但他也暗道:可惜倚仗这些只会逞口舌之力的废物又有什么用处,现在可是超能力至上的末日啊。
谢浩然突然激昂怒吼:“加油!”
“我们都不会怪你的…”一位妇女便呼喊。
“有我们在,不用担心。”一个汉子喊;“大家需要你!”一个青年大声喊。
之后,大家伙头头是道地聊起他们记忆中的一些正义战胜邪恶的事件。
缑郸冷笑。他知道自己的异能可以做到什么程度,并且他本想让麟旭假装清醒再攻击自己演演戏,这样他就有机会宰杀掉所有的人,多好玩啊。
可,仅仅因为一件事,一件再小不过的、大多数人甚至从来都不会关注的小事,让缑郸放弃了思考,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看到,谢浩然露出了小人得志的奸诈冷笑。
那种神情…
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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