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松时光结束了。
缑郸的视线,被那卑鄙的笑容攥紧。
然后,如同沸腾似的,一幕幕黑色布景在他泥潭般粘稠的心脏中逐渐浮沫。这些丑陋皮影已在深渊中上演过无数戏码,即使刻意不看,也知道那最扭曲、最漆黑的,正是他自己。
...
过去,因为做喜欢的事情时被强烈阻止过,他在很小的时候便开始觉得,有太多东西都让人提不起兴趣了。但当时年纪尚小,他也想不出对应这些感觉能够做出什么以回应,于是按捺悸动,乖乖听从一切命令、尽心尽力的学习。
然而在那片地方,人人倚仗背景贪图享乐。认真,恐怕才会显得突出吧。
——
第一次见到这笑容,还是因为小时候成绩出众,被一群嫉妒的同学暴打一顿后,他们得意地展露的;然后,是因为没有给份子钱,故意压低成绩、让我背坏事黑锅的,班主任的;最后,周围的所有人都是这样的。笑容充斥着我的整个世界,就像漫天面具在不断环绕飞行,但那时,我仍只是觉得他们很无聊,并打心底里认定:‘他们这样,以后绝对会后悔。’
我从来不自卑,因为我的成绩一直碾压这些同辈,但经过这些事,我已经非常讨厌交流了。只要说起话来,一股浓郁的、浪费时间的闷燥便缠绕而上、挥之不去...我还得学习,成绩是我强大的唯一证据,其它都很多余,'所以,别跟他们扯上关系了',尤其是进行“吃饭了吗”、“心情好吗”、“早安”等对话...
之后,越来越多人表现出了嫉妒、嫌恶,甚至做出实际影响我生活的事,但无论怎样,我认为自己会通过实力摆脱这片诅咒之地——只要忍耐、默默等待、加倍付出,只要能遇到正常的老师同学,一定...我一定会让自己的价值得到体现...!实力至上、精彩无比的社会才是我该在的地方。
——
哈哈,那时的想法多么幼稚啊。
我失败了。没有得到任何救赎。我以为自己足够坚强,看透了这闭塞可笑的环境、不会在意他人的嘲笑,甚至觉得自己心灵到达高尚的地步,能够原谅他们的所作所为。但,当成绩数字真的因为他们的各种卑劣手段而不断下滑,乃至出现了哪怕一次、比一个经常攻击我的人还要低时,我的心中,不再有任何独善其身的想法。
我也戴上了面具。
成为见不得光的人后,我埋头苦干了挺长一段时间,直到半自由。申请假期后,技术、资源、人脉都已足够的我开始了一段复仇之路,好笑的是,把当初那个老师处理掉前,为了求饶他竟然告诉了我真相:原来当时有人花钱雇凶,故意让学校里的混混把调皮捣蛋的事推到我身上,偷夺、欺辱其他同学也都是借用我的名字和班级,我甚至是他们“名义上的老大”。那时也有混混做得太过火、差点闹大,但他们被给了相当多的钱,就算受审也还挺讲义气的没有供出幕后黑手......哎,这种事明眼人都能看出蹊跷才对。总而言之,可能会占用保送名额的我挡到那些有权力的孩子了。倒是这老东西还敢出言不逊:‘一点小打小闹都这么多年了,你人也这么大了,干嘛老是揪着以前的事不放呢,你想要的人生你自己去争取啊,能吃苦也是本事嘛是不是。性格孤僻、不喜欢别人跟你开玩笑、不想承担责任、成绩又名列前茅,孩子们怎么会不跟你划清界限呢?要走这条路,你就是得忍受孤独和不公平啊,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那我还说,你们大概做梦也没想到,曾经犯下的罪会被悉数找出、并因此而丧命吧。
——
这些人死前大都记不起自己做过什么,会哭诉着说无冤无仇、还有家人什么的。只是,无论当初对方怎么想、现在又多忏悔,他都无所谓了,失去的学习能力、美好人生,他也从不指望谁能偿还。倒是一开始,他还能从复仇中得到极度的解脱和愉悦,但当处理掉了童年时期本以为的“最好”的朋友时,缑郸忽然觉得连这种事也不再能带给自己舒畅的感觉,于是作罢,默默当起了毒蟒组织的幕后牵线人。
为什么缑郸会成为一个彻底的疯子,则要从初中被一个担忧他前途的和蔼老教授拉去教育一顿的事情说起。那时,缑郸已经整整两年没有勤奋学习过,不仅如此,他还把父母赚来的钱悉数投入到网吧中,只想与游戏里的其他伙伴征战四方,享受策略、智慧与热血的留存。他明白,玩游戏定会被长辈看不起,所以行事一直非常小心谨慎,只是这次活动奖励特别丰厚,他实在无法割舍,果然便因多玩了半个小时而露出马脚,但也全程把那发现的老教授说的话当作耳旁风。然而傍晚归家后,看到一手建立的工会因缺少战力而遭遇惨败的他,终于愤怒了。皇朝已然更迭、神话破碎、心血和果实也被尽数攫取,他失去了最后的乐园。原本逼迫着不去计较成绩和外界屈辱的心再也承受不住游戏中的二次打击,抱着疯狂想法,他在啸叫中碾碎自己的日常用品,一路跌倒着狂奔了出去。
为什么被拯救,记不清了;为什么成为刽子手,道不明了,后来,他也像常人一般活着,学习知识、锻炼体能、记录风土人情地方文化,他还设计属于自己的战术、时时刻刻努力奋进,甚至还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因为温柔和成熟惹下了许许多多风流债。
人皮之下,了无生息。
曾经向往光明、渴望带给他人幸福和欢乐的孩子已经在诅咒和攻击中死去了,现在的我,只是他肉体的继承者。因此,只要被我看见的恶人,就统统伏诛…难言之隐再多,谁叫正巧碰上了我呢,要怪就怪自己运气不好吧,我也只是把以前的遭遇当做运气不好而已。多美好啊,惩恶扬善、除暴安良,兴许“你”偶尔会发现自己憎恨的人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那便是,我这死神降下了福瑞,感激我吧。
——
…
享受着优质条件和先烈创造出来的和谐环境,做出的事却比我还要卑鄙啊...你们到底有什么可得意的?一代一代,好的东西总要被劣币驱逐,结果,到处都是这样摒弃人性的家伙,无知可不能为死亡打掩护啊...你已经是地蓝星的赘疣了,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缑郸的嘴唇抽搐着,眼膜上的血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眼珠子蔓延。他几乎全身都在颤抖。
这时,谢浩然讥讽着勾起的嘴角收了回去,他略带挑衅地蔑视一眼缑郸,和着群众议论声逐渐向主楼梯一边退却。
这是要逃跑。
“你再笑!!”
突然大吼、连嗓子都想要震破一般,缑郸指挥麟旭发动了异能。火焰如同从大口径的喷发器中涌出,呈锥体状从麟旭掌心发射,又在冲击的途中盘卷、飞散。
橙红色的超高温舐在谢浩然的后背,尖锐刺痛直传骨髓。
“哗呀!”三十几号人吓得一哄而散。徐郜和剩下的一个保镖没有阻止他们混乱的行动,两人就在角落观战着。
原来旭哥的火这么强悍。谢浩然立时落下热汗,准备按照计划行事。他首先跑蛇形轨迹往走廊消防大门那儿退避。
火焰持续跟进,谢浩然余光瞧见背后搁在地上燃烧的火足有成年人高度,便放下心来,连续绕着让麟旭把通往主楼梯的道路全部点燃,后,谢浩然反身猛地按压墙壁、飞步腾空,转往走廊方向逃遁、顺便撞烂了容纳着尖叫人群房间的敞开木门。
“速度好快。”缑郸看到对方向这边靠近,瞳孔收缩。他知晓对方力量奇大无比,没有与其硬碰硬的想法。但正想下命令让麟旭爆发全部原力保护住自己时,他却见谢浩然居然远远避了过去,直直朝走廊的另一端疾驰。
为什么不直接进攻,是知道我带了毒,还是那边有埋伏,亦或此人毫无战斗经验。缑郸正欲平复暴躁的心态认真思考当前情况,没想到视野中那个如流浪土狗般逃跑的青年居然还敢回头对着他,竖中指。
…这种人,就由我来代替上天对其施以裁决…这正是惩恶扬善的使者该做的。
“你有什么资格!!”缑郸暴怒地喘息声如轰鸣的摩托发动机,他肌肉绷紧如铁、右手紧按心脏口、几乎要咬裂牙齿,立刻直追而去。
……
“薇薇…”在彻底被撞成一地木片的门所置的房间内,拨弄着手指、向外张望的少年此时回过头挤出灿烂的笑容,轻声温柔地说,“不要哭,现在没事了。”
“谢谢。你能这样。”少女发丝杂脏且凌乱,无神的眼睛对着洁白的天花板,下意识地问道,“我的…心情,你能理解吗?”
“我…”
然而这时,一个从惊慌中回神的男生突然发现了他们两人,当即脱口而出:“嗳?这俩怎么还在这!”;听到谈话,又有几人反应过来,附和:“卧槽,还真是!”、“喂喂喂!什么情况。”、“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别害人了算我求你了!”
刘海海也怒斥:“就你们话多,欺负女孩算什么本事!她是骂了你们还是打了你们?满嘴脏话、原始人一样野蛮,你们算什么大人?!”
“你很吵啊。”
“我就问你,被她丢掉的食物你怎么办。”
“真的是受不了了。”
“滚!”一个汉子忽然咆哮起来。他脸红如朱赤,狠狠用拳头轰击了墙壁,指缝留下掺着墙灰的血。
少女依旧眼神无光,她呆呆地站起,一瘸一拐地离开。那松懈的四肢宛若行尸走肉、看不出丝毫的生气。
慌忙回身的刘海海想说什么,但当他看清少女孤独的背影后,忽然变得无法开口。
…
我什么都没有了,也没有,任何想做的事情了...
少女的视线里尽是美丽绚烂的火焰。她蓦然回忆起过去被人侮辱欺凌的记忆碎片,意识到自己竟然从来没有感受到幸福过、从来没被人重视过,所以才一直渴望着,想要依赖什么,还想要心脏出现酥酥麻麻、惹得眼睛会流泪的安逸。但或许,坚持和追逐这些本就是错误,无论怎么做、结局都是相同的不是吗,根本没必要让这满是虚假的一切再继续欺骗自己了,就这样,也好...
“对不起...我坚持不下去了、不想在期待什么了…...希望他能原谅我,也希望其他孩子活得开心…让我解脱吧…”少女猛地加速,向熊熊燃烧的火海冲去!
“薇薇别!”少年的脸扭曲了,他的几乎要抽筋的手、向着那飞腾的火星握去。
嘶嘶...
“诶呦!”一个中年人略微慌张,对周围人道,“现在的小孩心理接受能力怎么这么差、动不动就闹极端,几句话还受不了了,怎么能这么脆弱呢。”
“是啊,我们都是想让她别那么幼稚,谁知道会这样呢,教育小孩没错,她自己一意孤行怪得了谁。”
……
与此同时。
消防通道上,四个人已经彻底地把缑郸和麟旭围在了中间。
原来,就在先前缑郸满含怨怒追逐着谢浩然的时候,从临近拐角的末排房间里突然蹿出了两个人、接着拐角的更后方也走出了个手里拿着消防斧的矮子。听行走步法的杂乱,这些人的举止不符合道上的气质,可很快他们便同时静立不动,呼吸平稳、默等出手时机,这就让缑郸感觉有些不好办了。
“你们几个,最开始就不逃的话,结果不是一样的么。”当缑郸意识到自己被围住的那个瞬间,他所有的怒气都消失了。‘作为一个刽子手,决定他人和自己的生命时心中必须是神圣高洁的,带着使命感才不会觉得灵魂纠缠上身。’这是老大无论如何也希望他铭记的话语、也是他现在的职业操守和信条,其中蕴含的情感早已超过了“个人不满”,此即他从过去痛苦中挣脱出来的证明,亦是如今能醒悟的理由。
缑郸咧嘴,放出微笑。他的掌心握满了从手臂流下的冷汗,全身静止着、杀手的敏锐神经重新集中,用余光打量周围一切可以突围的契机。
…没人回应,还以为能听声辨位。现在要猎杀他们的主心骨,我认为是背后那俩中的某个。记得右边那个脚步很轻,根据记忆中的体型,就是他了。
班长和刘佳心两人正在缑郸的背后。班长似乎早已微微踮起了脚,他向胡塞打了个手势。
接受到指令,胡塞立即迈出右腿,倒提斧子向缑郸冲刺;班长盯紧胡赛肌肉的线条,几乎也同步迈了出去;谢浩然发现两人进攻后,紧接着挥动拳头,大步前冲;三处动静传入耳朵,缑郸却不慌不忙,做好了防备,心里还分析:身前这俩人进攻姿势极为丑陋、明显没有什么战斗经验,其实背后的才是杀招吧。
于是他在脑海中命令麟旭防守后方——火焰不仅可以遮挡对方视线、更可以持续阻拦敌人,而他则有充足的自信在三秒内击倒两个没有经历过严苛训练的普通人。
当胡塞近于缑郸一丈距离之时,他倒提斧子的右手转动向外、锋刃划着弯折曲线劈向了缑郸的喉咙;谢浩然则压低身体,准备朝缑郸侧腹打出摆拳;与此同时在缑郸背面,班长拿着木匕首,看似要攻击缑郸、引得麟旭不断往他的前进方向放出预判路线的火焰冲击,实则出其不意地绕过防守,跃进一步让木刀猛地贯穿了麟旭的手臂。
正要出手的缑郸脑袋里一阵微痛,行动也略微僵硬,便心道:常识不是,先击杀操控者让更强的傀儡停止运转吗,他怎么毫不犹豫地废掉队友…
“贯穿动脉,够狠呐小子,你真是他同学?”缑郸边说边行动,先借矮小的胡塞攻击角度易判之利,轻易左平步躲下胡赛这一击,再趁其不能及时收力,借此人自己要拉近的距离一步前踏进入其近身范围、拳尖重点其臂筋,再补了个半步冲拳;胡塞发出一声痛嚎,半跪在地,疼得身体无法动弹;缑郸急于解救背后之危,只是重伤了胡塞而没有时间补刀,他转身的同时,脚跟前倾使劲一跺,轻松跨了两米余远顺便躲开了谢浩然的重拳;此时班长正握紧木刀、扭动着尾柄,与麟旭不过一人肩宽的距离,而麟旭在尝试灼烧木刀五秒后,居然停止了攻击。
可以看到,麟旭的额头缓缓正亮起一道符文——这正是他不久前才获得的定心术。
嗯?等等,受伤后竟然不能完全掌控了…怎么会有这种事,不对,连我都还没搞清楚的能力,他为何好像早就知道了...在观察一下吧。缑郸拳头拧紧更甚,他带着弧线连续错步,仿佛在地上平移,眨眼之间就到了班长侧边。
右手顺势抽出一把刺刀模样的硬塑,缑郸斜劈一圈,逼退了执掌木刀的班长。
并不是情报中的那个人。缑郸余光瞥一眼不远处战战兢兢的刘佳心,心道:他不像装的,气息、姿势都很业余,看来情报真的有误。也好,废了一只手的人居然这么勇猛,今天好生斗上一次!
缑郸看起来是面色阴沉,但他的内心正颇感畅然,一是终于有个实力相近可以酣畅对战的敌人,二是没想到今日又被他试出了一个超能力的缺点,便想着跨过今天的小意外后,接下来的行事一定要更加谨慎、认真。
他沉稳呼吸着,首先指挥麟旭尽力向消防门方向喷火,这便把胡赛和谢浩然隔绝在了火墙之后。
现在,这条走廊的两端都已经被堵上,没人可以逃离这片区域。
“来,打个痛快!”缑郸把刺刀横在嘴前,架势,稍后猛蹬一步跨上前,先大开大合地横切向对方脖颈处,之后左半身体提前扭至平衡点、准备补上一击侧踹。
叮…!
班长用手里的武器迅速抵挡。匕首和木刀撞击在一起,锋刃相接后,班长的木刀应声而断,只是他看似肌肉紧绷,但所用力道只是用来稳住刀柄而已,因此缑郸一击下去、右身反而过于倾斜了。
心知此时侧踹会失去平衡,缑郸转而抬起左臂肘护堵在胸腹前,右手里的匕首则从下盘斜向上直线往对方的心脏刺去;班长全力把身体朝右倾斜、略微抬起左臂,便令那匕首从左臂腋下穿过,随之加紧腋窝、擒住对方手腕,接着,班长全力下压左肩,关节扭了些许角度的、令断裂的木刀准确刺在对方右臂肱骨与前臂交接处的肌肉上;缑郸却不顾疼痛,往左上方抬扯右臂肱骨,也把对方拉近小步,再利用其未收手的这段空档,抬起右脚狠狠向——以他的视角看去,对方双腿重合的那个角度踹了过去。
班长没有时间躲避,本是想让对方一只手废掉的动作只得变招为防守、可也只来得及微微抬起左腿,而后巨力便来到,一下子把他的左腿冲撞的往右方扬起;失去平衡,班长侧仰着向地面倒去,在背部猛碰撞地面之时,他用左手捉住了缑郸右腿;缑郸有所防备,已经自个抬起了脚,但还没来得及右倾身体踩住对方,对手就已经把他的右腿拉向了左侧。缑郸也失去平衡倒地,碰撞前,他及时用双手撑住了地面、于是一个眼镜蛇起身,稳住身体后,他没有拿上被甩开的匕首就重新摆了架势,而此时,他看到班长正在借倒地时扬起的双腿完成鲤鱼打挺的动作。
双方在原地摩拳擦掌。缑郸刮了下鼻头的汗,忽然改变战斗风格、像打泰拳般持续弹跳并挥舞拳头起来,稍后,他热身完毕,向班长邀指。看到对方又召唤出了一把木刀,缑郸哧了一鼻,歪了歪脖颈,再次向前疾步奔行,在距离班长不过一余米时,他猛地跃起,在半空中提起右膝盖顶向班长的胸腔。
反应时间不够,班长只是倾斜着身体往旁边挪了一步,并尽力把左手的木刀挥过去。
嚓!
他的崭新木刀戳进了缑郸右腿的左膝盖缝里,但对手剩余的动力依旧带着其身躯向前,折断了刀子、裹挟碎片,撞击在班长的膈膜附近。
地面很光滑,两人一同滑行了三米之远才停下;并没有失衡摔倒的班长立刻抬起肘关节,往缑郸的脖颈戳去;缑郸同时也猛跟进,右拳向对方的下颚横挥!两人同时击中对方心中设想的位置,各自有着痛苦的反应——缑郸捂住咽喉,使劲地咳嗽着,丝絮状的血丝和着唾液不断流出;班长则无奈地一扯嘴角,抬手把脱臼的下巴嘎巴一声推回原位,再用指缝把插在血肉模糊胸口上的木片拔出来。
好难缠的对手,如果是认真比试而非生死之局,该多好。缑郸粗野呼吸着,急于恢复身体的可控性。
“自掘坟墓。”乍然间,班长口齿不清地喊,“进来!”
而后,从火墙的缝隙中,谢浩然和胡赛就像穿过水帘般缓缓出现,他们两个好奇地探着头、把守了火墙的左右侧;再看麟旭,也已不再伪装,他本是缓缓观察着伤口渗出血的胳膊,现在却忽然瞪向缑郸,眼神带着敌意和怒气。
...
是对方智将的计谋...我以为很快就能解决掉这独臂的,彻底跳进去了。
“咳,咳…”缑郸捂着脖子,在脑海里不断尝试、下足了精神命令让麟旭去攻击独臂男,可却没有从麟旭身上得到任何回应。他深深的呼吸着,压抑几乎要疯狂的神经。
快想办法,越是善于计谋的人,越会因思考过多而忽略一些简单的东西...啧,烦人,周围根本没有可利用的…为什么对付一帮小鬼都会出现这种情况,为什么就一定要阻碍别人、让本就多舛的世界变得更加令人作呕!
就在心中的疯狂即将涨开神经时,缑郸的手掌心却忽然一阵隐痛。
等一下,别急,仔细想想:前路被堵、后路被封、友军叛敌、自身乏力,岂不是,必死之局…就算能够反杀,把自己都牺牲了也是绝对的错误选项。缑郸刹那间如坠冰窖,仿佛被一圈圈冷气从脚跟缠绕至大脑。回神后,他毫不犹豫地扭身,甩落颗颗冷汗,急忙向谢浩然和胡赛把守的路狂奔而去。他承认麟旭已经无视掌控力彻底脱离控制了,也明白自己的异能几经消耗后、做到这种程度确实是极限!
“你用全力。”班长大声说。
“好。”一道火焰射线应麟旭之声而出,跟着缑郸的方位迅速移动,眨眼间快要击中其大脑;但,缑郸不知为何感应到了身后的热量,急遽转向跳跃后轻松甩开了射线。
身后,有独臂男、火焰男和一个始终没有出手的人在盯梢;身前,则是那两个本很好对付的在把手隘口、蓄势待发,就算没有任何技巧他们现在也能拖延行动;不仅如此,两边的火焰墙已经越烧越高,隐隐有封住天花板的趋势。
他就在中间。
缑郸的心脏隐隐作痛,他刚拉开筋骨奔跑,却听耳边传来啩噌一声巨响——原来是一把木刀飞过随后燃烬在了火焰中,途中时,它距离自己的右耳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
“这样的实力。你真的只是个独臂青年吗。”缑郸回视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班长。致命性的攻击再次刺激了他常年的冷静和理智,耳朵微动,感受到了贴身枪的冰冷,他寻回些许信心,速度几乎像是乘风而行。
“拦住他!”班长大喊。
旁观良久的谢浩然和刚刚恢复的胡赛压低身体、张开双臂作的简陋包围圈,却见一道眼神轻佻地掠过;缑郸前倾上半身、弯曲腿部,右脚一蹬,运动鞋在地面发出“啪”的一声,飞了起来!
他在半空中做出前空翻的一系列动作,轻易突破了二人的包围,但同时,火墙却趁这个机会快速升高了,他在空中被汹涌的火焰吞没其中。
麟旭吞了一口唾沫。
嗖!
缑郸猛地破开火焰障碍、双掌杵地华丽地落下,他已经成功逃离了包围网!谨慎地用余光向后一瞥,发现火墙仍跟随自己而移动时,他不再犹豫,迅速掏出内置便携包并冲到消防大门前、勾出徐郜几天前给他的一串钥匙;瞬间看到有着59标签的那个后,把它塞进锁孔里暴躁地转动锁柄,出了去。
……
随着大门关闭、锁孔发出咔哒一声,除了谢浩然,所有人居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尤其是班长,那一副冰冷的面容几乎在顷刻便化为了温馨的微笑,简直像是在表演变脸戏法;麟旭的所有火焰也消失空气中,走廊里的光芒猝然间暗淡下来。
谢浩然这才发现,外面的天已很黑了。
“哇,吓死我了!”胡赛大喊。
麟旭看着为自己的手臂治疗的刘佳心,大声地说:“可惜,就差一点。”
“没事,他肯定不敢再回来了,受这么重的伤、还能动都算奇迹。”班长大声道。
“那就好。我浪费了好多原力,累。”麟旭沉重地扫视周围。
“我更累呀,刚才两下痛的要死!有没有人安慰我一下。”胡赛叫。
谢浩然调侃:“一直在地上打滚的话,确实很痛吧。”然后他认真对刘佳心道,“佳心,那家伙控制过银色裤子的孩子,他们情报是从你这里得到的。以后千万要小心。”
“...原来这么小的孩子都能当密探?歪打正着。”班长也感慨地说。
“呃,我以为不会有这种事...抱歉...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如果不考虑周全将来会很危险。我不会那么傻了…”刘佳心低下头。
“异能千奇百怪,有这份觉悟就好。多数时候,解决复杂问题正需要宽阔的思路,别太自责,敌人也会利用自责这一点分散团结,做好该做的,每天能进步,算优秀了。走吧,他吓破了胆,我们去接受赞美。”班长带着全程苦着脸的谢浩然和其他人缓缓离去。
似乎谁也不知道消防门后,有一只紧贴门缘、颤抖着的耳朵。
……
每个人总有一天会失去引以为傲的事物,可能是年老时、可能是走马灯时、也可能是醒悟时,那之后,便会明白尘归尘土归土,大家都是骨架包层皮。生命已经很短暂了,只要付出努力去争取过什么,那么也不会后悔今后身无长物,至少这段有限的时间里,我曾经打心底里的开心过...
少年很快就把少女从火焰中拖了出来,但她已经奄奄一息、皮肤宛如经过碳烤的鱼皮,这样的身体已经不存在任何魅力了。
他还想做一场饯行仪式。就算这本身会没有意义。
…
空旷的走廊上,有一对相隔不足米余、却已然分别的少年少女,几堆群众簇拥在门后,唾弃地评论着他们。
这样的氛围中,不知什么时候,少年捏紧了拳头。
远远看到班长一行人出现,他向着他们走去,然后,跪了下来。
低着头、双手杵膝,少年道:“恳求仙人拯救这个女孩的性命,大恩大德,刘海海虽死必报,我是认真的!”他磕了一头,脑袋撞击地面发出“咚”的响声。
刘海海磕完便抬头,众人发现其额头已是红肿破皮,且嘴唇急颤着、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的样子。
麟旭脸上的肌肉连续颤抖;谢浩然看着那个人,心中则是隐痛。
班长略微收敛了看戏的眼神,开口:“为什么。”
“…我,相信她冷静以后就不会再这样了,有过一次经历,她会尊重自己的生命的。所以,请仙人们能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刘某愿得许之,遂愿后发誓从此追随、死亦无憾!”刘海海已适应了膝盖的痛苦,目光炯炯地直视着,眼底却划过一丝担忧。
两人对视了十秒钟。
班长对刘佳心使了个眼神。
“啊…”刘佳心惊疑,心道:我的原力刚才治疗完旭哥手臂后只剩下八成了,要是全用在濒死的人身上,除非磕晶块、就算一刻不停打坐也要几小时才能恢复,接下来要是再有人重伤…
但他也只是迟疑了数秒,便带着明亮的手掌上前,隔着一指距离对那些焦烂的皮肤释放光粒子——虽然直接触碰身体更有利于粒子的治疗,但他绝不会占异性的任何便宜。
“刘某拜谢。”刘海海瞥一眼身后,看到那薇薇身上的焦烂皮肤在以令人神往的速度脱落翻新,便严肃地再拜一次,起身,退到了角落;稍后,他看到楼梯拐角一脸震惊甚至欣喜若狂、就欲上前和这几人攀谈的徐郜,默然低下了头。
很快,刘佳心把少女的上半身修复完成,她不再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胸腹随着呼吸明显地起伏起来,崭新洁白的皮肤也又披在肉体上,只是毛发未生、仍看不出少女的魅力。
接下来…就是…
谢浩然看到刘佳心扭过头、犹豫不决的样子,便进旁边房间拿出了一条洁白浴巾,摊开在了少女身上。
刘佳心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对着谢浩然竖起大拇指,加快了治疗粒子的释放。
……
三分钟后,刘佳心抹去额头的汗水,把手掌从少女的洁白小脚上方移开,站起,步至班长身后。此刻的他仿佛得了什么重病,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皮肤也不自然皱缩,还困倦得连眼睛都有些不愿意睁开。
一道肥胖的身影突然从不远处的房间里越出。
“请问兄弟如何称呼?”姓徐的管理官分明目光如炬地看着刘佳心,却对班长颔首道。
“郝銮。”班长回。
“銮兄!”肥胖男人笑眯眯,“鄙人徐郜。刚才几位神通广大,犹如火神降世、神农再现,可否继续福泽吾等凡人。”徐郜看一眼刘佳心和麟旭,再看一眼楼梯边一动不动的保镖,意图明显。
麟旭感觉对方是在讽刺自己、但也没说什么,面色暗沉地别过身去;班长没有挑明刘佳心原力已经消耗殆尽的事实,反而道:“不能起死回生,你的人没救了。”
“銮兄说笑。”徐郜眯眼,“那女性简直成了一根木炭、连呼吸都看不到了,分明最好的医生也救不活,兄台却能把她拉回阳世,我的保镖只是腹部受伤又怎会救不活呢。銮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徐某必有重谢!”
“是啊,救救方大哥吧!他帮了我们很多次,而且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带,不能让她娘俩失去依靠啊。”一道门后,有个妇女勇敢地伸出头来劝说。
“我说了,无论怎样也只能救活的人。”班长语气冷漠,对着徐郜,“起死回生这种东西,不要抱有任何期待。”
“…了解”徐郜无奈地摇摇头。话说成这样,就算对方明摆着不救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便挤出笑容满面地样子,“是徐某人心急。诸位杀死贼人缑郸,救吾辈凡胎于水火之中,感激之情无以言表,请移步楼下一叙。”
看来徐郜默认缑郸这个隐患已经被清除了。
“徐兄言重。我们只是向他个人复仇而已。重要的是,大家都是人类,只有和睦相处才有希望一起活下去,我们没有恶意、也不会抢夺你的什么,把我们当朋友就行了。”
刘佳心赶紧趁这个机会,消耗最后的能量疏通了那个保镖的冠状动脉、让他的心脏开始正常运作。如果对方意志力够强,大概...能醒过来吧。
“…是…啊。”徐郜一惊,弹去颧骨上的汗滴,语气有些虚浮,“听君良言,徐某人获益匪浅、感激不尽。”
其实,之所以说出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是因为这个时候班长察觉到了楼上的一丝细微动静。
这个缑郸,终于来了。
……
不久前。
当缑郸在消防门后听到那群人的谈论时,他并没有相信一个字——哪有人会在只是敌人逃跑了的这种胜利后,把自己现在其实油尽灯枯了的状态大声告诉对手的,这根本就不符合逻辑。
但,他心里有了一个疙瘩——因为他们说的太对了。
曾几何时,缑郸经过自己的摸索,学会了怎样感受到自己以及其他人身体内的“能量数”,而他从门后的小孔观察那些人时,发现除了一个一直没出手的家伙,其他人的原力目前都是低于自己的。
出于谨慎,他没有杀出回马枪,而是选择先去下面寻找先前那女人替自己发现的、末世到来前他就认识的“朋友”。可是,五十二层的消防通道被三个原力和自己相差无几的人堵住了,天实在太黑,缑郸看不清他们的样貌、也不敢再冒风险和人搏斗,于是又去主楼梯那边,却发现也有三人占了路,而且那守门男一直用那独特的鸭子嗓音不停说着什么。
无论他们是不是在针对自己,缑郸都不愿此刻暴露,他斟酌颇久,还是放弃了寻找盟友、沿着原路返回到了五十九层的消防通道后面。听着里面的动静,缑郸分析出这些人在主楼梯那儿,没有多想便又上了一层来到六十楼,再移动到主楼梯与五十九楼众人谈话地点平行相同的地方听取声音。
“刚才听徐郜的话,大概能确认那个没有出手的家伙只是类似治疗师的人物,而且听刘海海态度,恐怕治疗师还用光原力去救了个废物...嗯,的确都没有多少原力了…倒谢谢你最后替我做成件事。”内心不满鼓动着急躁的心脏,可以说缑郸现在就想冲下去,利用自己浸淫多年的猎杀技术好好出一口恶气。
...我本应,把这些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拿下老鼠和蜘蛛的能量结晶、潇洒地完成复仇,可现在,我却做着无聊的事情。
缑郸突然注意到自己掌心的久远痕迹,那是一圈白色的同心圆皮肉,宽度看起来有小脚趾那么粗,不难想象究竟是多大一把刀从上面划过。
不知为什么,注意到了这刀伤。
…
“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哦,等你回来。”
那是有精神障碍的老大每次任务开始前都会对我们说的话,后来,她被组织里的内奸谋害,落到尸骨无存的下场。这个印记就是她用美工刀一点点刻画在我手上的,也是她留在世界上的唯一痕迹。
缑郸看了看自己遭受猛烈灼烧后浮肿、起泡、泛红,时刻传来刀割般剧痛的两条腿,心中晦暗层层涌出,他知道自己或许已经要失去双腿甚至是生命了——在没有水电、没有医疗设备、合适药物也被各路幸存者扫荡私藏的现在,稍微严重的伤口都会不断恶化、发炎,拖垮一个人的身体。只是,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做,他还有,要完成的约定...
“为自己活一次吧。”她竟,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原来还会幻听...我们早已失去了向别人诉苦和求救的权利,孤独着,临死也不会得到任何人的体谅。这样的正义,真的会开心吗?
没有回应。
“呵...是啊,等我耗尽最后的气力和恶人同归于尽,在和你,一同遨游地狱吧。”缑郸咬开舌头,用鲜血沉淀自己的躁动,静待着。现在,只有一件事能证明他的正义。
他握紧那道零型印迹。
...
...
携雨的暴风席卷大地,淹没视野。我不知在等待什么。
“小朋友。”
“小朋友!”
出现在浑身脱力的我面前的,是一位无比美丽的女性,她发箍里卡着纯白色的花、她的笑容和眼睛干净的让我自惭形秽。
“已经很晚啦,你该回家了。”
我坐在树底,衣服还有些湿润。面前是一堆燃烧中的枯木,简易的架子上,烤鱼的香气直扑鼻头。
“我没有家。”
“这么说,你方才是自己不想活了?”
“哼,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你却把我救活了,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吗。”
“…那么,你这小家伙是遭遇了什么呢。”
“我已经十四多岁了。你要是想听我的故事,最好做点准备,我受到的欺负能吓哭你们这种幸福的人。”
“好好,姐姐一定认真听。”
“那我就说了嚯,我告诉你,他们这些人一个个都是蠢货,才刚上学校的时候就……”
…
“然后,你知道吗,工会居然把我踢了!我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一夜之间什么都没剩了!没救的,我也无所谓了,你就,带着我的故事活下去吧。现在再跳说不定又被救了,我想想怎么换个办法。”
“...小朋友,你觉得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身材特别好,非常漂亮,受过良好的教育,心地温柔善良,估计是家境上等的大小姐。”
“哈哈,谢谢你的夸奖。”那美丽女性从腰后慢慢拿出一张丑鬼面具戴上,温柔的声音瞬间转变为沙哑尖酸的刺嗓,“只看表象的话,你还是看不透谎言,全都说反了哦,姐姐可根本不是你想的这样。既然你实在活不下去,有兴趣成为我的力量,做见不得光的人么。”
“那你能做我最好的朋友吗。”
“姐姐可不是什么干净的人,要是你肯努力,说不定就能坐上个有实权的位子,到时姐姐还得向你下跪呢。”
说完,美丽女性丢出一把匕首,又道:“三秒,我要见到血。”
缑郸照做,十分轻松。他的本源哗哗直流。
“跟我走吧。接下来几年你要做的训练可多得多,我会叫他们,至少不把你往死里整。”
……
他还在潜伏。直到听见徐郜叫那些人下去做客,独臂人却爆出一句“和睦相处”。
他终于兴奋道:“没错,这群人实力超出凡人一大截,怎么可能会自降身段,一定是原力耗尽、底牌尽曝,对我有顾忌才想着让人感激涕零,拿来当对我的挡箭牌,当然也可能是放不下心,觉得与我还有纠缠。他们剩下的原力都极少,我仅需要在短时间内杀死火焰和蛮力异能人,其它便可以拿捏,简单而直接的计划...嘿,这精神状态也想不动复杂的事情了。”缑郸确认自己所见所听皆为实际,便不再怀疑和犹豫。他做好准备、心无旁骛,静待绝佳机会来临。
焦烂开裂的臃肿腿部,随心跳不断鼓动着。
…
“时候不早了,我们先下去…”徐郜急迫地说。
“不着急,连战多次,我要调整状态。”班长大声地打断,“让我们休息半个小时,你们可以先走了。”
“好吧。”徐郜无奈地摇摇头。他能发觉班长异常的表现却猜不出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没有叫人群先行离开,这算是对解决大敌之人的尊重。
班长一行人步至靠近主楼梯的边域,打坐下来、闭紧双眼,很快平稳了呼吸。
…
“如果不是会放火,这几个绝对一帮中二病晚期,为什么他们不用被社会毒打啊。”一个稍大的男生看着麟旭,大皱着脸、十分不爽。
“可不嘛,没有丁点实力、纯特么靠运气。什么老天爷。”
“今天真是涨了见识…这几个人实在太牛了。”
“是啊是啊,你要是有他们一半厉害,当年还会追丢小花?”
“嗐,早知道她会跟富二代跑了,还不如一开始让给你的说。”
一个汉子的声音很大:“不会真等他们半小时吧,凭啥?老子…”
“你少说两句!”之前被麟旭用大火伺候过的大汉猛敲了一下汉子的额头,颇有些委屈地道,“还惹他,一百条命也不够你花,这火你对付的了?”
地上的焦痕十分漆黑。
以两人的音量,这里的所有人都能听到。他们认真地想想,发现还真是如此,毕竟强者更有话语权,真要惹怒强者可不是开玩笑的。于是不敢再很大声地议论。
刘海海则是把那少女公主抱到了稍远的房间后,像之前约定的那样,只是远远地朝着班长一行人立正,面无表情、眼神坚定。忽然他好像接受到了什么信息,跑下楼便没在回来。
“鼠妖出现才几天,这些年轻人比我这种小官还更有威慑力。”徐郜目视修炼中面无表情的麟旭,眼底显现出浓郁的无奈,再看自己那可怜的保镖,他长叹:方弟,大哥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老婆孩子,现在大哥也是自身难保啊…
不一会,感到无聊的群众散开了。楼层里余下的十几号人零零散散坐落在个号房间里,无所事事;就连徐郜也感到心神疲乏,寻个沙发躺下,只是他的右眼半睁半闭的,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
谁也没注意到,这里正在靠近着一个双脚步伐极为缓慢、每一个抬起和落地都毫无声息的身影。
俯视着下方五个人,那个男人机械地对自己下着命令:用枪,最先干掉那个,跳下去、刺他、最后砍,准备…行动!
寂静的空气被一道尖锐的弹射劲响打破。
叮!
楼梯拐角的缑郸也随着动静跳起,握紧的匕首直刺班长喉咙。
班长骤醒,视线正对向缑郸的眼睛,露出讽刺笑容。他血液流淌的左手里,正攥着一根原本飞向麟旭的墨色小弹头。
谢浩然已经被班长轻踢而醒,他看着视野里于空中不断靠近的中年人,不顾一切地猛击出拳!
失败了,呼吸频率也能伪造吗…毒药可不会讲情面!
缑郸避无可避,无奈转变姿势借谢浩然的手臂缓冲力量,借势落地。他用那黑色、无情的瞳孔凝视着谢浩然,另一只手直直往袖口掏去,就要用指甲划破毒药的封装。
麟旭当然不会让敌人得逞,早已将缑郸锁定的他此时便发力。
哄!一道火焰猛地击在缑郸的肩部、迅速爆炸了一次,又呈不规则模样攒动、仿佛是有生命的火焰怪兽在其身上扑咬。缑郸的肌肉被竭尽烧化,他的意志力此刻就算再强也无法使用手臂了。最后,火焰怪兽向缑郸的脖子嗜去。
班长乎把手放在麟旭眼前,显然不想让他再出招。
火焰化为星光飘飞。
肩部的剧痛,已经连带着腿部灼伤一同加剧。缑郸疼得全身发麻,连手里的匕首都要握之不住,自然也失去了最后的反击能力。
“肉还蛮香的…”看着对方的人,缑郸痴呆般叹了一句,便转身,步伐紊乱、一瘸一拐地下楼离开了。
“跟上去等他。”班长眼里没有丝毫同情,他把墨色的小阵从手掌直接拔出,毫无表情地挤出一大捧墨色血液,然后率先迈下楼梯。
……
“呵,呵哈…”
作为,毒蟒的金牌杀手,就连自认完美的偷袭都失败了,呵呵…
缑郸傻笑着,跌跌撞撞来到五十七楼,倚靠着墙壁前行:“…就算受了这么多训练,我也只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凡人之躯…”
他疯狂地吸着空气,却还是感觉窒息:“早点想通的话,怎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我也不是不生气,只是,老想着今天、等着今天,没工夫思考那么多,要不是末世来了,早都结束了。”
缑郸坚持走到了五十六层。此刻,他的大脑已经开始嗡鸣着尖锐的喊叫。
“哎,明明人家还在曼林来不及处理,明明任务圆满就可以彻底自由、做很多事、学很多知识…却忍不住,我还是无法坐视这些人嚣张,结果我自己也太过优越偏执了么…正义,到底回报了我什么。”缑郸的速度已经奇慢无比,巨大痛苦让他几乎要失去呼吸的权利,连,手掌心的印记都有些看不清。
“我还是,不能干掉所有欺负过别人的人…”缑郸无力地坐倒在楼梯边上,“谁能来,继续,怎么能让他们还这么嚣张,要是连我也不能再处决,那还有谁,谁会意识到…难道…...算了,未来再怎样也与我无关,无数个有同样童年的“我”,还会再次站起来替这个世界肃清邪恶,那样的话,希望他们带着我的祝福、最终完成这份神圣的事业。不…还是,都幻想着“老天爷”能惩罚恶人吧。这条路我已走过,甚是孤独、甚是寂寞…”
缑郸在地上爬动起来,他颤抖着掏出所有内置的机关,把各种药粉或液体胡乱拍上肩头、或咽进肚子,却更感疲惫无力。
什么也看不清。
就和那天跳入水中后,一样。
……
春雨绵绵,群峦叠嶂。
“呐,要是当上了爸爸妈妈,千万别告诉孩子这些。”美丽的女性撒娇。
疤痕青年挽住她的肩,大笑:“哈哈哈,老子的梦想终于实现啦!谢谢,如果不是你当初把希望丢给我,我就会是个毫无成就、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默默死掉的可怜虫吧,真好啊~也许我天生就适合做这个!”
“那年能够找到你,我好幸运。”
…
大堂之下,无数精英跪拜。
“老大无敌!”
“太强了!”
“万岁!!”
“兄弟,亏你能胜过这么厉害的敌人,不得不佩服。厉害。”
“没有没有,都是大家的功劳,哦,还要感谢我可爱的老婆。”
“你说什么呢~”
“等现任老大退休了,兄弟,记得把组织规矩都改改,我们也该解脱了。正义,用别的方式来体现吧。”
“位子让给我老婆,你忘了她最开始为啥加入组织吗。”
…
夕阳坠落,阴影遍布。
“你!…说什么……”
“请您尽快下令,千万别让那些混蛋回收帮主的的尸身!”
“…是吗,你告诉我,和我一起奋战、一起打下江山、一起追求女朋友的兄弟,是卧底…?”
“请您冷静!二帮主也很无奈,他割下的手足一指在这盒子里...我们最近行事猖狂,上级也是迫不得已,您不该放纵部下!”
“滚!都滚!!”
…
破旧小窝,处处腐烂。
“你不是最讨厌酒味的吗。这样喝,迟早得要把自己灌过去。”
“哎…我不会回去的,马上就找到主使了,他死掉,零才会安息…”
“帮主,以你现在的状态就是去送命。”
“送不送我自己心里有数,几单大的都接好了对吧,快把最先进的武器拿来。”
…
寒桥风雪。
“不要脸的话,事情都好办。幕后主使应该在曼林没错,是个华炎组织的老顽固,他该受点教训了。”
“帮主,保重。”
“最后来给我送行的,哈哈,也只有你这个最笨的家伙。”
“再见…”
男人每每回头,都看见那弟子在向自己招手,只是风雪太厚,很快便什么都瞧不清了。
真是好一场大雪啊。
…
然后,一滴冰冷的泪珠落在男人干枯的脸上。
“喂,你做噩梦了喔。”
“老大…我好像,做了个了不得的梦,还好一醒来你在我身边。”
“你啊,少接点任务,下次我可就不一定能把你弄到医院了。”
“那可不行,还不如,让我梦到些别的东西。之前不是说,要我成为仆从么,来。”
“真是的,明知道我心疼~”
美丽的女性在中年人的手掌心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作为人的东西不断从中涌出,可男人无视手中的痛苦、幸福地哭着。
“我们老的好快。”
“…我大你十岁吧,假如我先挂了,陪不了你,可不可以请你做一件事。”
“说啥胡话呢,我们必须同时。”
“当我死去的时候,请你,再一次为自己而活吧。爱情...何尝不是我对你的束缚呢。”
病房中,互相依偎的两个人逐渐被无尽的暴风雪吞没。
“我们走吧。”
……
班长带着刘佳心等人来到这一楼时,缑郸一只手还握紧着房门的门把,看样子是想要躲进去寻找时机反杀,可惜他再也没机会了。其嘴角还留着些许粉末,眼睛已经死死闭上,尸体旁的地面则有着密集的小东西,包括各种微型的解锁工具、可拼接器具等,都是用牢固材料制作、很容易被忽略的奇形怪状。
直到这时,大家才发现这是个非常沧桑、老态的人,一旦他不再战斗,就成为了普普通通的、背景般的存在。
“缑郸原本还有一个同伙,阙紫级异能活尸召唤。”班长看着眼前的尸体,“那同伙应该就在下面,但他估计是觉得没有希望了。”
…
看到众人十分伤感,班长把一包粉末拿起、划裂,涂到自己手上,再收取一串钥匙,道:“别为这种人难过,刽子手不值得同情。”,他把之前捡到并塞在裤边的一张精美过胶书页丢出,“毒蟒组织人均欠下百多条人命,都是它们自己要动的手,它们的眼泪也不过是怪兽的眼泪。”
众人默默看着那合约,似乎有些理解必须干掉缑郸的原因了,只是表情仍然很失落——见到坚强的人因自己而死,心中的震撼还是超越了无数道理堆叠的防备。
“哎,支撑他活下去的不是人性,而是黑色的欲望。”班长见众人这样,撂下这一句,也不想再多劝,出去了。
“原来这么强,以前还觉得设计些小陷阱,或者钻进人群就能对付了…”麟旭道。
“我们害死了一个人吧。“谢浩然眉目黯淡。
“根本没必要想这么多好不好!”胡赛突然大笑,“我们连杀手都能干掉,这不是无敌了?”
几人一愣。
“对,这才是正确的思想,你们没工夫同情敌人。”班长因胡赛而扩宽思路,“把华炎第三强杀手组织的大当家都干掉,去毒蟒领个几千万都没有问题,值钱的命、配得上你们的努力。”
“发财!”胡赛叫。
“这么厉害。”麟旭感叹。
“华炎国都排的上号…份量,好像是很厚重啊。”
…
还在大门边倚靠的班长突然耳朵微动,他听到楼梯里有大量的动静。
“哦?客人来了。避免交流、注意眼神、跟我上去,赶快。”班长走进众人视线,这样说。
刘佳心等人从缑郸旁移开,他们最后看一眼这不屈的家伙、远离了黑暗的走廊。胡某人本来还想把缑郸的小玩意偷偷拿走,可惜他非常怕血味,只好嘀嘀咕咕着离开。
……
“是昨天要防的那些人吗?”麟旭身处小队最后方,问。
“嗯,几个身份很大的管理官、估计还有三四百个兵士,都来找我们了,比预计的多很多。”班长本以为这些人是出了意外才推迟行动,没想到却是附近的管理官比他想象中还要重视鬼鞭蛛的死亡,可如此说来,行程还是拖得太久了…其中有变故吗?
听着楼下逐渐响亮、步伐整齐的脚步声,众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才上两层,便见到畏畏缩缩躲在楼梯边缘观望的徐郜一号人,徐郜看到他们,正想出言盘问,眼睛却瞥见一样物品,顿时便放下了心口的巨石。
“徐中尉,楼下有管理官来拜访,我们先走一步。”班长把一串钥匙拍在他手里,“您铲除叛徒,灭杀蛛王的战绩令在下佩服。”
徐郜一笑:“不敢当不敢当。徐某人怕的是打肿脸充胖子。”
“那真是可惜了您勇冠三军、身受重伤的手下,他现在很难再保护您了吧。”班长惋惜地摇摇头。
徐郜大惊,深深感慨:“小兄弟,看来今后有什么事,徐某必然得掺上一脚了。我也替方弟感谢你。”
“大可不必,见您高风亮节却颇受同行排挤,顺意而为。”班长抱拳,带着一行人离开,还落下个过胶合同。
“叔,你们打什么哑迷呢。”一个瘦猴子模样的人问。
“英雄出少年,送我徐某一个顺水人情还保全了自己…哎。”徐郜摇摇头,带着议论纷纷的群众下了楼。
……
六十楼,是寂静的食堂,空气中的味道平淡如末世降临以前。厨房与堂厅间的门混乱敞开,地上有许多干实的泥巴脚印。
“风景不错。”班长看着窗外的废墟狼藉,心情愉悦,“如果现在对付一只小鼠,可以手到擒来吧?”
刘佳心等人各有心事,没有接话。
良久,麟旭掌心里的火焰抖动一阵,答:“嗯。”
“习惯了就好。”
见几人依然兴致不高,班长娓娓道来:“以前,我在浅加中学的队伍里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总觉得老天对我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别人都一下子“起飞“,只留我一个弱者去做他们的陪衬…”班长看向天花板,“但到曼林,只剩一个人的时候,每分每秒都处在死亡的威胁中,眼里除了恐怖就是恐怖,只能拼了命地逃跑、跑到吐了血、跑的什么都看不清,所以,挺讽刺的,之后我就不会再觉得异能强弱决定了一个人的实力,搞不清局势,再好的异能也会夭折。敌人明明才两个。”
班长看向窗外的江河:“从那种地方活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差不多,不算个人了吧。毒蟒的训练比这还要残酷,据一个道中人说,他们是五人一组,差不多培训几个月就要去处理亲人,再培训几年,小队之间就要在各自不知情中自相残杀,只留一个最强者。那里的人都很孩子气,能从尸山血海中坚持下来只因为童年时代的仇恨,但,他们手上沾满了血,无论是谁,得而诛之,绝不能让这些人有片刻的安宁,就算是为了自己和家人。”
刘佳心微微点头。
“现在我们是消灭恶魔的人,可如果逾矩,我们也会成恶魔,别过哪一步,否则这些评价会跑到我们自己身上。每一步都是未知、随时可能有大机缘也随时可能憋屈死去,这才是末世的魅力,谅谁能想到仇敌会穿越回来干掉现在的自己呢,只会觉得莫名其妙吧。他不知道自己将来会误入歧途,我也是,谁知道现在的我会不会落得同样下场——只要搞不懂异能原理,我们就没有做主权,甚至很可能当了试验品。如果是一场实验,我们可以出去之后再见。”
“是啊。”胡赛接触过许多动漫,明白这一点。
几番劝导,一行人的精神略微放松下来。
“有很多事不能马上告诉你们,真的应该去亲身经历,提前说了你们也不一定会信。所以,就让神秘感继续下去吧,如果没有前提、如果不了解事情的全貌,总会片面的,一旦片面,唉,吵架、背叛什么的就...通通来喽。”
“肯定信啊,有什么不能信的!”胡赛觉得好笑,“而且干嘛闲的没事干就背叛啊,我死都不背叛!嘎!”
“很好。”班长嘴角上扬,“直说吧,来这儿的管理官是末世前视察南省的夫长,比将军还要高一级,人家可以让你们没有一点痕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也可以一句话让你们受万人敬仰。想讨好他么。”
“哇塞!”胡赛张大嘴巴。
麟旭却道:“我认为他们现在做不到。”
“没错。”看到众人没有什么太震惊的表现,班长微笑,“他们已经失去了权力和金钱,看到你们杀了这么强大的鬼鞭蛛,当然要来拜访拜访,最好的结果是把你们收编为护卫。”
“咦惹~鬼才做金钱的奴隶。”胡赛夸张地应。
谢浩然和刘佳心微微点头。
突然,楼梯那儿传来一阵鼓掌声。
刘佳心等人慌忙起立、全神备战,班长却仍是坐在地上,似乎早就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了。
“小兄弟一番高论精彩绝伦,真乃当代少年天骄,王某佩服。”
那人不慢不急上前,一行人最终看清了他的容貌——他的脸庞是典型的国字脸,脸上曲线分明,颚边积了些肥肉,鼻子边的凹线倾斜延伸,下方隐隐能看出胡子,嘴角放松的状态便是向下弯曲,让人以为他十分不爽,但说话时嘴角却又会猛地上扬,像是在大笑;而,目光好似捕食中的猎豹,眼睛虽小却炯炯有神;语气雄浑有气势,让人听着舒适清晰,很容易认同他的观点;身材中庸,但站姿极为笔直,宛如一杆锋芒收敛的长枪。
众人听他语气,感觉非常平易近人,便没有怎么拘束,倒是班长自男人出现便一直颔首着、语气更是温润玉滑。
“原来是王先生来访,晚辈方才一番胡言乱语,还望勿怪。”
听到班长说话如此礼貌谦虚,男人欣赏地点头:“我叫王亮,阁下不必如此谦逊。嗯,真是费了好些功夫才找到阁下的位置。”
班长平静地说:“…既然如此,您倒不必为难徐中尉,晚辈浮躁,迫于寻求末世机缘罢了。”
“…嗯。”王亮的嘴角保持着向下的弧度,死死盯紧着班长的双眼,不知究竟在想什么。
一段时间的死寂。
“好吧。尊重你小子的决定。”大约盯了班长半分钟,王亮见少年毫不畏惧、眼神坚定,惋惜地说,“希望能与小兄弟结个善缘。”
班长拱手:“岂敢不从…先生慢走,恕不远送。”
王亮转身,笔直着身体独自一人离开,一步一步、缓缓地下了楼。
……
“为什么班长一和别人说话就像个古人了啊。”胡赛问刘佳心。
“可能是为了礼貌吧。”刘佳心摇摇头。
仔细听着楼下的声响,颇久以后,班长松了口气:“凭一丝线索就能发现不对劲,不愧是管理官…我可不希望你们以后跟这些家伙说话还要像我一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其实我感觉他一点架子都没有嗳,还挺好聊的。”胡赛搔着头皮。
“…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我们赶紧走吧,不要被坏了心情。”班长看着那楼梯,“和他们聊天没什么意义,纯粹只是试探和考验罢了。”
也是,聊个天还要左想右想的生怕得罪了人家,没意思。刘佳心扭扭脖子,匀匀肩骨,忽然发现窗外的天空是一片昏暗,于是轻声问道:“晚上走路要旭哥放火照明吧,楼里的人好像就能发现我们了。”
“过了管理队的驻扎地,就可以让麟旭生火,一楼大概也会有些许…现在还不是太晚,不着急。”
众人挑眉、互相看。
见大家还有疑惑,班长解释得更清楚:“如果回去的路上有看守,就等,最差也不过是在每一个楼层轮班把手,那也只能掀起一场意外事件。我们要去地下层,胡赛说过门有漏洞。”
“这样啊…”刘佳心若有所思地点头。
班长看一眼谢浩然,道:“出发。”
谢浩然回看班长,扭动脚踝、舒一口气,稳健有力地踏了出去。
一行人接连跟随。
郝湉酒店的故事,终于将要结束。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