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六十楼一直到五十五层都没有见着人影，唯有耳朵里从远处走廊传来的讨论声逐渐扩着音。
“呜，老婆，还好有这些强大的军人，不然我们，我们…要怎么团聚啊！唔……呜…”
“好啦，我不是上来了吗…嘻嘻，让你担心啦，我这几天没事的。阿良别哭…你搞得我也想哭了。”
“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
“老爸！还以为你已经…你受苦了，这几天我一直很担心。”
“…小鸿，以后不会再嫌军人苦和累了吧，我没有要你放弃自己的梦想，只是想磨炼你的意志而已，没有说清楚是我的错。以前是我的教育方式有问题啊。”
“知道了，我一定会做一个光荣的军人的，对了，我还留了很多面包，快先吃点吧。”
“你看没看见，这些军人简直是钢铁之师啊！不仅一路救了几十个人，还杀了十几个鼠怪！实在太强了！”
“是啊，真的很厉害。这才是真正的男人，搞得我都有点想上阵杀敌了。”
“得学着爷们一回啊，我们试试看能不能加入吧，要是能就好了！几百几千个人还会怕这些小老鼠？”
“老妹儿，姐来相什么亲，差点被小白脸骗了！还是这些军哥哥帅，肌肉多漂亮呀。”
“是啊，又让我想起那个怂货，居然头也不回地跑了，真不是男人。”
“别提他了，我郁闷。”
“早知道…当兵这么好，俺还当啥健身教练…每天累死累活，还得想办法教你们办卡。”
“哪有，小哥哥很强的！”
“哈哈～是嘛…要不我去试试当个兵吧…”
“加油，支持你咯。”
……
“下面好热闹。”刘佳心说。
“多膜拜呦”胡赛酸酸的，“我们也杀了很多老鼠的，咋没人记得我咧？”
“谁杀的其实都一样吧，没人提起我们不正好隐藏身份吗。”谢浩然道。
“哎，本来还想有没有美女找我要签名的…”
刘佳心回头：“这就想当明星了？哎呦，长相不错啊小哥，但是素质太低了我们不要~”
“行，挑是吧。等我找机会英雄救美昂。”
“你这，之前那个女生你不是爱搭不理吗？”
胡赛大啧：“那种人我看不顺眼，年纪还得再小一点才有感觉！”
“班长，胡赛喜欢loli。”谢浩然搞怪。
“我擦。不是loli的问题，就是，哎佳心你懂的吧！”
“不就是觉得只有孩子心灵纯洁。”
“没错！所以这不是loli控懂不？不要混淆概念。”
“好好好。”谢浩然双手叉腰着走。
……
过了小会。
“胡赛，去下面侦查，听到动静了。你自己别暴露。”班长忽然回首命令道。
“怎么可能这种小事都出问题，放心~”
胡赛蹑手蹑脚地走了下去，大约两分钟后，又贼眉鼠眼地踮了上来。
“五十四楼消防通道的门那里有一个老人在抽烟吧，他背对门的。”侦查完毕的胡赛轻飘飘到五十五楼后，尽他语文之力描述了下面的情况。
“我们慢点。”班长说。
…
又一段时间，临近五十三楼时，可以再次听到较远处传来的清晰声音了。
“……的方大伟同志，敬礼！”
“那几个年轻人好狂啊，连王夫长和许副夫长的邀请都敢拒绝。”
“是啊…想当初我还要六百多分自己考进来呢，哎，想吃东西了。”
“哈哈哈哈，馋嘴鸭，路上的陀螺和钢笔你咬得动不。”
“切你口水还在领子上呢说我。”
“有请胡副记书！”
一阵掌声。
“咳…今天是我们大家必须铭记的日子。就在今天，我们的方大伟同志，为了保护同胞、守护团结精神，光荣的牺牲了。他的微笑仍然在我们的脑海中；他做出的贡献，仍然鼓励着我们前进。我们，必须铭记这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必须时刻奋进、永不放弃，更要为了方大伟同志的美好愿望，谨记使命，不惘矢志...”
不对吧，临走前都还看他有苏醒迹象。刘佳心望向班长。
班长摇了摇头。
“...全体，请默声三分钟 ！”
……
默声吗？纪律严明的他们会真心实意地投入到祝福和哀伤的情绪中，那么门后的眼线会暂时失效吧。
“趁这个机会，走。”班长心中泛喜，如此完美的出离机会也就只有这难得的三分钟了，便踮着脚尖迅速奔腾，仅用十余秒就带着心中颇不是滋味的众人来到了指示牌上写着五十二的消防通道处。
这一层的通道里十分黑暗，从拐角看向走廊可以勉强知道那些主楼梯上的堵塞物已经被搬开了，守门的哨兵也已经不在这里，看来是那些人的顺势而为。推测他们把五十二楼以上的楼层划为了保护区，现在兵力也大都集中在上面的层级...如果不是所有的消防通道都没有时间用重物封堵、而他们队伍的其他导领人又急于求成，哪会给我们这种机会。王亮倒心思缜密，但我暗中展示傲意和锐气、也感谢刘佳心他们平庸的表现，才让那家伙觉得自己判断错误，但他一旦再有时间仔细调查，最迟明天也一定会找上门来威逼利诱。因此只要能够今夜逃脱，就算是毫发无损地从他们手里抢到了机缘。
不过，稍微有些累。我也不是专职的阴谋家，战术也只能想到些浅薄易懂的，勉强过头了。小憩一会，不能再继续。
…
“可以暂时放心。之后就算有哨兵，打昏即可。这段时间你们自由，聊聊天，或者干什么都随便，我要休息。”班长又带领众人来到五十楼，然后坐靠在墙边，拳撑着下巴闭紧了眼睛。
“嗯？哦。聊什么？”胡赛说。
“没什么好说的，要不分享一下作战心得？”麟旭问。
“别吧”“我好像完全没有心得…”胡赛和刘佳心同时应。
“那念小说给你们听？”
“我都倒背如流了…”
“那我们成语接龙、二十四点、猜拳斗鸡，还有，掰手腕、跳房子？”麟旭报出一系列童年记忆。
“感觉有点空虚了，有时间反而没什么话题能说的。”谢浩然当即准备做俯卧撑。
“嗳要不，我们来想一个基地的构造吧。”刘佳心勉强想到一个有创造力的思路。
麟旭喜上眉梢：“好，我先来。呃，首先呢，肯定是要搞空中基地和地下城的，地面的主要是防御设备和监狱和严苛的把守，用来迷惑敌人视野；空中的负责远程打击、提供视野、和抵抗敌人的空中势力；地下的负责人力技术、食物供给，也可以当庇护所，这三个都要搞城墙、里三层外三层。”
“不行，别人往里面灌洪水就完了。”谢浩然质疑。
“那就加排水系统。”
“搞排水，刺客不就从排水洞进来了。”胡赛扬眉。
“那就把排水系统整的错综复杂，搞个克莱因瓶结构。”
“但是还要小心敌人把空中堡垒打的掉到地面基地上。”刘佳心说。
“那就…”
……
“确实，那现在应该完美了。我大概能想出这个基地是什么样子。”麟旭的火焰在他的手心勾勒，但是众人只能看到一坨糊糊状的火焰而已，“哎，这什么...要是能再强一点就能让你们看到了。”
“嗐，知道是什么样。”胡赛掌心向上抖了抖手，“过了多久啊？”
“不知道。”
“没表。”
此时，班长突然睁开眼睛，慢慢地立了起来：“呃，嘶…应该有三十分钟了。我们出发，尽早离开这里，然后才可以睡到明天。”他迟钝地擤鼻、呼出一口冷气，带头向黑暗的楼梯走去。
“可以走喽。”胡赛挨个用手推一把伙伴，自己落在最后，“旭某人快累死了吧，我来当个后卫。”
“好。”
昏暗中，楼层似乎在无限重复。
踏着楼梯，刘佳心提及：“突然想起来，我们可以找找附近的零食。”
“会上瘾。”班长没有回头，“最好保持正确的饮食习惯，要是馋了，唱个歌跳个舞杀个精英怪物什么的，快点忘了这档子事。”
“好吧。”
……
转眼间，一行人已经一路平安的来到了三十三楼。
这里的钢化玻璃破碎一地，萧瑟的冷风从窗外呼啸而过，扯动着疲软的衣襟。
那个大蜘蛛当时还把大家逼迫到了绝境。一旦回想，就会在脑海中看到伙伴们奋勇战斗的英姿和战胜它之后面对江山感慨万千的背影。
“感觉，明明是不久前做过的事，却像十年前的记忆一样。”刘佳心忽然感慨。
“…这几天辛苦了你们。”班长顺手拾起十几颗玻璃碎渣，在地上随意抛撒着，“早点习惯，末世的节奏就是这样。可能你在安稳睡觉的时候别人还在生死搏杀、拋血断颅。不过今天过得很充实，你们已经是努力榜上世界顶尖的人了。”
“那是。确实我刚出学校那会一只老鼠都能给我吓死。”胡赛挖鼻子，“现在一看，哎~老鼠简直弱爆了，勾勾手指就能秒杀。”
“吹牛…明明一只老鼠都没杀过。”谢浩然公然挑明了胡赛的装逼。
“卧槽，这么快就忘了老夫...舍生取义的英姿？！”胡赛急得脸色通红。
“谁管你，我…”谢浩然坏笑。
“看不清路了，我点个火。”话题冷不丁被打断，众人也稍停片刻，而后麟旭独自走开，捡起地上一根木棍，接着，异能火焰突兀爆发在那棍尖，便举着火炬似的玩意归队了——用异能的高温异火点燃这个世界的普通之火，也算是他节省原力的小技巧。
火光摇曳，环形的光芒圈圈扩散，视线清晰了许多。胡赛踩着众人的影子，心中一乐，哼起了小曲。
下了两层楼，谢浩然说：“又是刑天啊。”
“你管我！”胡赛气呼呼地扭头，唱的声音似乎大了些，“为了心中的梦…浴血奋战像一阵狂风…黑夜会释放光明！不败的…”
班长忽道：“挺好听的。”
“嗯？哇！”胡赛只想气气谢浩然，却忘了班长听力过人，顿时被吓的大气都不敢出。
“继续，有什么可害羞的…作词的人很迷茫，像我。再听一听。”
不可能~歌词都是勇气啊、热血啊、坚持梦想什么的，哪里有什么迷茫…
“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就，随便唱喽…”胡赛怪怪地勾起嘴角，言语听上去很谦虚——其实，如果没有自信他又哪里会这样表现。
之后，漫长的通道里回荡着无拘无束的歌声。
“我会忍受所有的寂寞，也会感叹时光的蹉跎…”
“不知不觉、后知后觉，然后发现、失去知觉…”
“…都是昨天。”
“我不想长大，也不要复杂，总想每天，嘻嘻哈哈。”
“花着爸爸挣的钱，吃着妈妈做的饭，我心里，有些许，不安。”
“长大吧，长大吧，让我负起责任，把握，生命主脉。”
“告诉爸爸的皱纹，告诉妈妈的白发。”
“你的孩子，要出息啦。”
“月儿光华为谁收，遥送轻舟随波流，青山绿水在等候，风清云扬四方游。”
“天上虽有仙境无限，心却系在花山水帘，再多磨难又有何妨，只为家园美丽依然。”
“有爱相伴、不曾孤单，朋友期盼、让我勇敢，有爱绽放、温暖，依~然。”
“怎么过，也不过一辈子，怎么活，也不过一百年…”
“…活就要活的神采飞扬！男儿有胆气，仗剑走天涯…七剑合璧，我们相知相遇！”
“…相守相望到～永远～”
…
快到第十四楼时，胡赛扭扭捏捏地停了下来，道声会的华炎歌都唱完了，剩下会的都是瀛东那边的方言歌曲，似乎不适合唱出来。
“歌唱的不错，有天赋。训练过吗？”班长问。
“就随便唱唱啊，哪敢到专业的人那里丢脸。”
“挺可惜的。其实不必把自己的一切都绑定在各种数值上，哎，只是世界太过重视它了。年纪还小的时候没能自己看得更透一点，长大了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早已只能随波逐流、身不由己。”
“也是…”胡赛自嘲一笑，“所以我肯定比不上那些一开始就学唱歌的人啊，已经长大了还没怎么练嗓，而且浪费了太多时间。”
“后天的练习也是练习，从中得到安宁就足够了。”提及在意的东西，班长好似有感而发，娓娓道来：“命运垂青的本来就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和顺应时代、一帆风顺的优秀人类进行比较，何苦呢。要我说，不是同一类人则互相之间永远都不要理解、更不要攀比知识和成就，无论是雍容富贵、亦或穷困潦倒，我还是，只看得见我自己...但，你们还希望拯救世界、团结这啊那的吧，明明受了挺多折磨，又是敏感的人...”班长瞥向远方，“我还隐约记得个大概，就是些...童年的故事，所以很难想象你们和阳光开朗的人谈天论地的样子，甚至从来就没有真正开心过吧。但像缑郸这种杀手死去时，或者生命最终脆弱的凋零时，你们还是要共鸣人类的情感，自我折磨，大概这样的就能排上档次了。可是卑微者的“罪”，外人什么时候当回事了，这样的折磨，你们又到底想从中获得什么呢，我想提醒，即使拼命走进光里、克服和原谅了这份原罪与痛苦，结局也只是拼尽全力才变为一个凡人而已，仇恨存在的意义、仇恨爆发的疯癫，你们真的明白它对你们来说究竟是利是弊吗。”班长似乎在隐射自己，短暂地垂下了眼眸。
行走在楼梯间，刘佳心等人静默无声，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
“不从矛盾里尽早做出选择，失去的只会越来越多，时光飞逝，什么物质条件和能力都没有得到，最多也只是提高了一些伺候别人的本事，这样的人生，的确是虚度了。无可奈何，静待岁月淡化吗？还是保持痛苦，时刻激励自己，让伤痛成为警醒怠惰和俗套的闹钟？决定内心深处的想法，只需要一念之意，游离在两者之间犹豫不决，连废人都不如。你们过去的理想是什么，应该都是做科学家吧？”
“能赚钱的人。”
“警察。”
“黑帮老大。”
“神。”
麟旭、谢浩然、胡赛、刘佳心分别答道。
“嗯。”班长点点头，“这个时候再谈梦想的确有些矫情，但我想让你们能有自己可以依靠和寄托的技能，只是聊天，总归解决不了所有的问题，不如练练曾经放弃过的小能力。比如胡赛唱唱歌、谢浩然做做俯卧撑，跆拳道也可以吧？”
胡赛把头歪向旁边，暗声：“都这么大了，没必要了吧，今天只是有感而发…我唱得挺难听的，比明星、校园歌手那些差多了，而且都末世了，练了也没什么用…有你们在我旁边说说话就可以了。”
“…放松的习惯非常重要，让你，尽快遗忘掉些不愉快的记忆。你唱歌的时候，会不会感觉时间过得很快、乐此不疲。”
“有时候确实不知不觉唱了几小时，但说不上“喜欢”吧。”
“那么就拿它来放松自己，就当这是我要求你们必须完成的任务。你们不是机器人，我也不是工厂老板，总会有自己喜欢的什么、讨厌的什么，尤其是经历过痛苦的事情，对很多道理事件都有自己独到的判断，所以对人情世故，我也只能站在“同类”的角度尽量建议了。最后，被世界冲击到抑郁和死板前，暂时天真下去也好，失去野心可够麻烦的。”班长灵活地转着木刀。
“这些道理都很好，我也都觉得是对的，但是…”刘佳心突然非常大胆的接话，“为什么世界非要让我们变成现在这种样子？如果有的选，我肯定会入学随机分班的时候去次重点班，然后在老师的严厉教导下，一边埋怨着他们一边获得随便五百以上的分数，之后每天本本分分地轻松学习，走出社会后安安稳稳地拿万元月薪，这不是应该的吗？为什么世界要选择让我们遭受痛苦，还想要我们为别人忏悔自己的不努力！凭什么就是我们倒霉，他们从一开始就拥有一切？难道还有什么上辈子的因果吗，为什么？！”
班长忽然沉默了。他的眼神变得无比感伤和落寞。
良久后，长叹一口气，他慢慢地说：“也许正是这样，我们这些同类才能相遇吧。末世来临之前，如果没有已经拥有的这一切，你不可能会去帮助我，我们也就是素不相识的两个路人。这么说来，我可得对你们更严厉，要不然对不起你们的选择。”
他的背似乎弯曲了一些。
“佳心。能够一起说上话我们已经很幸运了，嫉妒别人拥有的东西，就是俗套的证明。而且，哎，佳心，没有必要再为同类担忧什么，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造就我们过去的上流人群已经可以被我们亲手灭杀，而就算是同样一辈子倒霉的同类们也重新开始生活、能找到自己的奇遇了。那些嫉妒，不如转化成对我的吧，你可以嫉妒我的原力，然后加快速度修炼，超过我。”麟旭说。
“对，就要这么想，我也懒得再去管别人的闲事。不过，如果没有你们我可能早就被学校劝退了吧，以后要是能碰上同类，也可以聊聊天。然后就是，每天坚持修炼呗。”胡赛摊手，表达自己的想法。
“佳心，你没有亏欠别人什么。末世里，大家基本都处在绝对公平的起跑线上，不要去管别人，自己过的舒服就够了，至少我们不能辜负这来之不易的一切。过去的记忆，就当是相逢一场的钥匙，我会尽力让自己配的上是你们的好朋友的。”谢浩然道。
周围是陌生的景色和，尽力笑出来的同伴们。万籁俱寂，步履轻快。
...
走到今天这一步，终于有些，彻悟的感觉了。我的人生充满矛盾，为了保持所谓的清醒，永远都无法停止地憎恨着一切、时刻给心灵和躯壳带去痛苦，却又在世俗的规则中迫不得已将所有暴虐压进心底；明明对生命唾弃，却又为了降低存在感而自命不凡地制造“面具”，逃避任何有可能受到伤害的事物，这种游离在卑微和清高中的心态，正是我格格不入的原因吧。连这些都意识不到，难怪是个只会在愤怒中才稍微回归现实的可怜虫...
刘佳心深吸了一口气。
我没有自我，仅仅只是“还活着”而已，但我不想再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人了...今后便，认清自己，坚定不移地相信异能、原力、友情，和我的存在吧，哪怕是被扯出肠子、掏出心肝、钉住手指的痛也不会再否认了，我得融入、相信这一切，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此刻的决绝...
少年抬起右手，心中想到了掌巴术。于是令原力照记忆中的回路运转，让手变得坚硬而富有力量，然后伸出拳头： “谢谢你们。”
“谢啥。”
“哈，以后我这样了你也要劝我哦。”
“想明白就好。明天还要继续战斗，别犯错让自己更内疚。”
几人倒没有和刘佳心接拳，把尴尬的他落在了最后。
“对个拳不是彰显觉悟吗。也罢，只要我自己能说到做到…这种形式上的…”少年失神数秒，然后匆匆融入到了队伍中去。
……
一行人不快不慢地行进到四楼时，班长听到了从窗外较远处传来的一丝粗重呼吸。他的脸色即刻凝滞起来，停下脚步，冷声道：“一楼主门，有很多人埋伏，实战能力很强，属于上等兵力。我们不能过一楼、地下室也去不成了。”
麟旭同时收回火焰，一行人的视野瞬间变得无比暗沉；“怎么还有人啊。”胡赛极小声地抱怨。
“最强兵力分散到一楼么，够谨慎。”班长又听取会动静，颠了颠鞋尖，“短时间内虽然不至于被发现，但也不可能再从正常的出入口离开了，想想别的办法。”
“哦~这简单！”胡赛莫名大笑，得意冲到阳台下一块红色的地板边，撕开封条、按下按钮，掀开了那块盖板。众人一看：呦，这居然是紧急降梯。
“这不是电影里面的才有东西吗，科技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啊。”麟旭好奇观察着折叠梯的结构。
“有钱嘛，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种东西不是轻松研究出来。”胡赛嚣张大笑。
班长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景色，把长时间抓在手里的最后玻璃碎渣往地上一抛，说：“这边靠近地铁，与我们来时的方向正好相反。走吧…希望他们听不见。”班长蹲下，借微薄月光看了会使用说明，便麻利拆掉固定扭，抱起那层层堆叠的梯阶，用卡子压在墙壁，再把合金梯子攥在手里拿到窗外向下一放。
“呲…”随着一阵轻微的金属剐蹭声，梯子稳稳下落，直到距离地面半米距离处，停下，在空中轻微摇晃着。
班长按照规范操作，翻上楼梯，悄无声息地下去了。
“这薄的要命的踏板真能撑这么多人？”胡赛看着说明书上的描述，再看一眼瘦弱不堪的金属卡子，忍不住抖了抖。
“怕什么，你又摔不疼。”五人中体重最高的谢浩然笑看一眼胡赛，翻上梯子跟上了班长。
“安啦，恐高崽。”心情还不错的刘佳心也下去了。
果不其然，胡赛被气的脸上辣红。
此时，麟旭闭上眼睛，估测着每个阶梯的距离，平稳地离了四楼。麟旭也有点恐高，但他绝不像胡赛一样声张。
……
另一边。
“队长，B区有动静。”
“我知道了。你和天眼去看看。”
“是！” “是。”
…
那个怪物到底什么人做掉的，可不是平庸之辈啊…姓王的拖拉机还有姓许的小贼，为了限制我们这边战力都不择手段了，招揽四个“内卫”还不满足…我是能看出那些战斗天才的门道，他们俩够呛吧，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把人给看漏或者惹急了。
希望这些新生的英雄豪杰不会让人失望吧，战斗的时代、群雄并起，也期待有人可以通过努力超越我们、承担相应的责任，为华炎国和百姓遮风挡雨，人才还是太少了。有王拖拉机带领，民间高手的团结是没有问题，幸存百姓也千言万谢，这片地区在他的指挥下除了泥恐龙估计也很快能清扫一空，他确实有资格做领头人。只要等什么时候许贼犯错，赶紧把他撤职就好，这种关系户根本就不可能拢抚民心。
B区，记得没有老鼠踪迹，听消息吧。
……
窸窸窣窣…嘶嘶唰唰…
远方传来轻微声响。
此时，一楼，郝湉酒店来时方向的反面，绿化地，一行人正在舒筋展骨。
“一米六，你怎么全身都在发抖。”刘佳心挖苦。
“哎呀，我有什么办法！是这样的。”胡赛的确尽力了，能闭眼慢慢往下挪已经是他的极限。
谢浩然担忧：“你这需要克服啊，明明有轻量化。”
“你来跳啊！四楼，你来！”
谢浩然摸了摸墙：“我不跳楼，我要练抬楼。你得跳啊，你这轻量化的异能就是帮你克服恐高的。”
“还有这种说法？”
“可不是嘛，你要学会了跳四楼，估计能飞了都。”
“对对，让旭某人加热空气，气压膨胀产生气流，我在变轻，完美起飞！”
“哇，一米六物理学的不错啊。”
“那是，我直接……”
话题被打断了。班长本是凝望着四楼的窗户，听到林子里那细微的簌簌声后，他耳朵忽然抖了抖，脸庞显露焦急的神色，对麟旭急语：“快，在这一条线上放火，越大越好！”说完，班长手指在空中一划。
这时，绿化带里窸窸窣窣地声音似乎稍大了一些，但麟旭等人还是听不太清、觉得好像是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并且他们颇感到奇怪：放火的话，那些士兵不就铁定会发现了吗，为什么现在不直接跑掉。
虽然有疑问。
麟旭眼睑一沉、视线一扫，刚才班长所挥指之地便烧起熊熊大火。烈焰攀升，几秒之内吞噬了一颗巨型苍树，火炎扩散、横扫四周，璀璨的光芒照亮了几乎半个大楼。
…
“嘶！怎么突然这么大的火！”树林里不远处，疾驰中的两人吓得撑大嘴巴，愣在原地。
喊完先前一句，身着黑色冷衣的青年接着又说：“望远哥，快看是谁！”
“我知道…”一个同样着装，但双眼瞳孔成玄奥灰色漩涡的俊秀青年咬着牙向大火看去——他的视线丝毫不遵守物理规则、而是在主动挑选前进的路线，因而畅通无阻、奇迹般穿透了枝叶的层层阻碍，直至看清火焰后面有一队正在奋力逃跑的学生服青年。
“那是…几个本地学生。”
“啊？为什么他们要…哎呃，不行，太烫了过不去。”
“回去报告吧…等等！”俊秀青年正转身，眼角余光却看见四楼有一些黑影在蠕动，他惊回，集中精神向那儿看去，发现又是几个年轻人在沿着紧急避难消防梯向下而去，一共…七个男的。
“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天眼皱紧眉头。现在不是会不会被队长暴打一顿的问题了，必须要弄清楚这些年轻人为何要离开官方庇护的地区、必须赶紧把他们抓回来审问！
火焰肆掠，灼热的火浪扩散腾飞。天眼呆呆地矗立在地，直到一颗火星落到脸上刺得他眼皮一抖，才不甘心地回头大喊：“都来救火！！水箱到地下室！动作快！”
……
有周身火焰飞腾的麟旭和一身蛮力的谢浩然带路，没有任何野兽的崎岖森林很快就被一行人穿过。在黑暗的道路上行走，对周围环境的印象没有片刻的保留，因而当疲乏的躯体停下来时，仿佛时间顷刻间就过去了。
只是，道中，班长曾独自离开过。
…
“痛，哪里都痛啊…”
当班长听到森林里的动静时，他面不改色地叫众人留守原地，一人前往了黑暗中。
踏过阴冷的草丛，最终出现在班长面前的，是那个之前婉拒了他好意的老妇人，现在，老妇人的小腿发紫、肿得和大腿根一般粗…那些可怕的皮肤甚至不断起伏着，里面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高速流窜。
妇人那有痴呆症的儿子早已没了呼吸，浑身被白色虫子钻出密密麻麻的漏洞。
“阿哟，那边的好心人，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啊…”妇人听到班长的脚步，呼救。
班长默默走近她。
“嘶...能不能请你，把我儿子带到医院去啊，嘶，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嘶，能不能让我去你屋里，打扫一下卫生…帮帮忙吧好心人…”
班长蹲下，召唤木刀在妇人的腿上割了一刀，可是，她竟然毫无反应——皮肤破损后，伤口的位置登时被挤出一个小指体积的白色蠕虫，甚至，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拿着木刀的少年露出悲戚神色。
沉默中，老妇人的呼吸局促不安起来，她兴许还在思考，自己能用什么条件求得别人的帮助呢。
这时，班长忽然阴沉道：“你来干什么，不是叫你们留在原地。”
谢浩然从树后出现，慌张道：“我…不太放心，自己过来的。”
两人一对话，妇人顷刻间明白这是上午的那几个少年了。她霎时间泪流满面，用还能动的双臂一下下磨蹭着杂草，磨出皮血，哪怕用掉最后的体面也想要离开。
班长也没有阻止，默默目睹着，直到老妇人成功把她自己藏在树后、直到她不断抽泣的声音缓缓消失。
班长偏头，声音十分阴冷：“你知道穿越悖论么。”
魁梧少年摇摇头。
“有人说，古人的抗体不足，如果你真的穿越了，那你身上的毒会害死星球上所有人。小鼠也是的，它们身上就寄生着这种白色蠕虫，一般在皮肤表层，这些虫子对它们来说有益，因为皮厚，虫子只能吃掉它们身上的杂质，起到清洁效果，但，异能等级不高的人类如果喝了小鼠碰过的水，立刻就会被蠕虫钻进身体，血、肉日夜遭受啃噬，得各种怪病，所以我才叫你们直接去喝怪兽的血。”
“班长…”
“你们可以任性，但，你们能保证自己每次都是幸运的吗，只是我劝不得，我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做才对，如果只有看到这样的场景才能醒悟过来，我们的成长还会付出多少善良者的生命。现在...还觉得我要求你们做的事很过分吗。”
谢浩然看到，班长的眼睛深埋在刘海之下，漆黑的如同无星夜空。
“哼，我同样是，这颗星球上的毒罢了…”
…
二人逐渐能听到大量虫子兴奋嘶叫的声音。
老妇人，用筋骨极其突出的苍老之手不断抚摸着那死去成年人的脸颊，最终，还是虚弱的、说出了最后的话：“孩子们，你们很善良，你们都会有好的未来。你们那么好，又看得清、通人情，好好努力工作一定能吃很多好东西、活得很好，如果我的儿子像你们一样聪明，应该已经找到媳妇，带着小孩天天能来看我了吧…我，真是丢丑啊，一辈子没做成什么事情，看着好朋友、亲人一个个死掉，什么都做不到，什么也追求不了，每天就是盼着儿子能醒过来救救我，啊…真的好累，我每天都得做很多事，我也明白大家都瞧不起我们，哎，活不成啊，活不成啊，想活活不成啊……好孩子，你们一定要吸取教训，千万不能像我一样，哎，呼…一定要好好活着、把世界变好啊…”
她的腿部也开始出现一个个破洞，无数蠕虫从这些洞中爬出、一副好奇模样地扭摆着头部，感受着这个全新的世界。
最后，依偎在一起的两具冰凉躯壳倒在树后，永远沉寂了。
“班长…”谢浩然转过身去，哽咽道，“我，受不了这种，我回去了…”
“那你们就，多等我一会。”
无视着腐烂恶臭，班长默默用他的独臂去揪出杂草、扒开腐叶、刨出泥土。力道，是用足以破坏他的指甲和手指皮层的。
不很久，那独臂之手已经黏上了黑色的血。
谢浩然看着这一幕，最终，还是一起帮忙了。当他配合班长将妇人的身体抬进深坑中时，他，感受到了死亡，那是一种，极为可怕的剥夺，让人的心脏如被撕裂——这对母子，已经再也不能呼吸、微笑，或者做什么事了...可，他的伙伴们却从来不畏惧死亡，甚至总是一脸轻松的自我伤害，也就是说，他们早就经历过这些了么...
这段插曲消耗了一行人约莫半个小时。
……
之后，是全速移动了大约两个小时、直到视野中完全没有了郝湉酒店的边角。几人来到了一个不算大的、隐藏在树海中的小镇，他们借着火焰观看路牌，发现此地是郝湉酒店南方千米距离、最近五年前才改革翻修的新缙街。
在这里，已然破碎的高楼废墟间未发现小鼠的踪迹；周围一片黑暗，视野不超过十米。
一行人在班长的命令下围坐在水泥路上简陋的篝火边，并没有进入小镇中。而此时，胡赛和谢浩然已经带着疲惫的表情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
“…唔，脚好酸啊。”刘佳心半坐在地揉捏着脚踝，因浑身的脱力无法入睡。他没有耗费原力治疗这无足轻重的问题，因为他明白，自己的原力要尽可能用在有用的地方，可不能随随便便浪费在小事上。
班长说过，原力能强化体质的…确实啊，就以前那种废柴身体哪有可能跑这么久。哎，感觉好饿。刘佳心打瞌睡，心想自己似乎能记住一些班长说的话了。
…
火光总是无规则的跳动着。
班长忽然盘坐于地：“你们两个都休息吧，我大概会修炼一晚上，兼职守夜。”
“我也要修炼，是可以代替睡眠吗？”麟旭把笔记本抬开，对班长说。
“…嗯，本质上，盘坐的话身体会很累，但是原力增多就是会让你神清气爽。还有，一旦开始，最好每天都要坚持，养成习惯。”班长搓了一下眼圈，左手放置于膝盖之上，闭上了眼睛。
麟旭随后也像模像样地进入了打坐修炼状态。
……
今天的夜晚，依然不见圆形的月光，遥远的虫鸣阵阵唤醒暗寂的远方。
现在，只有刘佳心还睁着眼睛。
“掌巴术，似乎不只是班长说的那样，还是有点用的”他深深地叹息着，看向自己原力浮动的手掌，“虽然的却是利用原力加强肌肉的力度，但，原力自身也能暴力的外放吧？如果我能像旭哥一样把手覆盖上能量，就是外放原力、让皮肤的每个角落都硬化，那可比单纯的物理型攻击要强大多了。只是原力本身似乎与这个世界的关系不大、并不能伤害到这个世界上的事物，我如果不用掌巴术的手掌硬化功能，就只能想到借助原力操控奇怪的物质或什么其它实质化能量，但那又需要其它特技或异界传承了...我自己应该是创造不了异能这种强大工具的，但，只要尝试下去就足够了吧。”
领悟掌巴术的时候，脑子里多出来的信息，只有如何控制原力从身体里鼓动以强化肌肉和手掌——这和治疗异能的获取一样，连一点额外的信息都没有，也不知道班长所说的，被直接灌输异能记忆是什么感觉。
如果不是刘佳心早就熟悉了原力的探知，又经过班长的详细教导，估计就连这掌巴术的粗略技巧都使不出来。
“想要变强，真的太难太难了。”
今夜，刘佳心连续尝试了一百六十几次原力外放，不出意料的全部失败。他很快就有些厌烦了：“那么，为什么我一个小奶妈，非要，执着于一个废物攻击特技呢？”粗重地呼吸着，刘佳心眉头拧成弯折的线。
天上的黑雾浓厚而压抑，丛远方疾行而来，又静止在了此地的空中。
间隙的星月之光，无法照耀大地。
刘佳心觉得心中暴躁无比，不想练习的心愈加奔腾，那股感觉，就像上完晚自习般的百无聊赖。他赌气地侧躺在地，想要静静地劝说自己、想要堂堂正正地变强，想要一会、就小睡一会后再重新修炼。
可僵死的意识却如飘飞的寒羽，在一瞬间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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