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阔的草地平原上，三人正在奔驰。乌泱泱的鼠群正面向他们冲撞而来，积水飞溅与踩踏引发的巨大响动犹如摩天建筑在地震中倒下般震耳欲聋。
最终，呈锥形排列的鼠群与他们相接了。
“喝啊！”麟旭大吼一声，抓住有古代殳、戈般长度的火之大剑横扫而去，须臾间便把为首三只扑向他的老鼠斩成了两半，同时，弧形的火焰能量波伴随此次斩击动作出现，一下子便将后面的十数只老鼠掀翻轰退，轻松破坏了老鼠大部队的阵型，接着，他创造出一道耀眼的火焰石柱、利用小鼠的避害习性将它们提前分流，随后食中指并拢、无名指小指向掌内弯曲，摆出帅气的姿势才将手里的大剑浮空、劈砍纷纷仰头而无法躲避的老鼠，看来他的想象力已经能实现火焰剑的“自主”攻击了，这招倒有些御剑术的感觉；班长还在麟旭的右前方，他单独引去一路老鼠，继续分散了它们的阵型，时不时还回身舞动木刀戳刺某些首当其冲者的脖颈、头骨，被他伤到的老鼠大都出血严重，倒在地上挣扎许久才能死去。
从上方能看到，小鼠们的尖锥阵型在遭遇到三人后，就像冲撞墙壁的水流般从左右两个方向分别呈顺逆时针螺旋散开，右方那一怪物队列的前两三米处，是班长正打着迂回战；至于左方，正是持剑的麟旭，他倒没有打游击，原地站定便已轰得小鼠节节败退。
尽管前面阵仗很惊人，刘佳心还是放心的在那两人身后捡拾晶块。只是这些晶块数量众多，即便他时不时就偷偷吃几个，两个裤兜依然很快就装不下了。于是在与班长和麟旭落下很长的距离后，为了跟随他们的脚步，刘佳心干脆放弃捡晶块，追赶了过去，但很快便应对起这个——躺遍尸首的地上，时不时会有班长所伤但还未彻底断气的老鼠向他凶悍地咬去，这时刘佳心就用掌巴术来拍它们的头。这招他算是久经训练，还有了些基础的攻击性能，被他拍过的老鼠一般会头部猛地撞击到地面、发出“嘭”的声音，然后再也起不来了。
总算能发挥点用处，很好。
刘佳心在途中愈发熟练，招招都能准确命中老鼠的头盖骨了。亲手了结十几只暴虐生物性命的他逐渐起了胆气，内心的自信也激发出来。
远处的班长余光瞥见刘佳心的表情，微微一笑，故意放过只小鼠让其朝刘佳心过去，而他则稍退几步引导鼠群挡住麟旭的视野，以免其无意中破坏了“试炼”。但事实上麟旭战斗正酣畅，各路流派舞剑的姿势和奇奇怪怪的火焰形象竭尽尝试，早就没有心力关注其他人了。
于是，这么一只活生生的小鼠，向着刘佳心冲过来。
“刚想试试机会就来了，看我的！”刘佳心咧嘴、眯眼观察老鼠的动作，随后原力倾注于手掌，猛地向前方一跳。
那小鼠此时正在扑进，看到刘佳心跳跃，两个后脚便一弹、同样升入了空中。
双方在空中掌牙相接。
暴雨中，他感受到了某种，让心灵澎湃跃动的情感。
咚！
刘佳心被冲击力命中，应声倒飞而出，接着在泥水齐踝的地上连滚了几圈，校服和皮肤上玷满污泥。显然他的重量、力道都远不及小鼠。
失败了吗，毫无进步吗？练习掌握的一切也完全没有意义吗？
那数百次的尝试，其实没有辜负昔日耗去的时间，曾经的急迫和焦躁，至今也变为了“努力的回报”。浸着一丝心酸，少年开始思考必须加倍努力，要比现在更有出息——原来，小鼠那坚固到可嚼碎人骨、可磨坏钢筋、可凿穿石壁的利齿上，已经因为这一招出现了道道细微的裂缝、发出嘎啦的碎裂声！
反而，刘佳心的手掌却毫发无损。
“吱…”老鼠落下后感到牙口剧痛无比，立在原地用爪子挠动大嘴。
这个机会可不能再错过了。
心中紧张，刘佳心急忙向其冲刺，而就在他扬起手掌，欲向老鼠的脑壳拍下之时，不远处忽然飞来了一把木刀。他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模糊的视线在颤抖中变得清晰起来，于是，那把木刀的轨迹仿佛正画出必然会划过的前进弧线，于空中不断延伸。
只需要看准时机向那里伸出手。刘佳心有这样的感觉。
啪！
向着心中预测的弧线抓去，那把木刀，便被紧紧捏在了手心！
不远处的班长点了点头，他的眼睛里难得地出现了一丝微光。
“给我死啊！”刘佳心撕心裂肺地吼着，全力举起木刀，狠狠地扎了下去。
发出噗嘶声音，从那漏洞中激射而出的，正是怪物的生命。木刀已经折断于老鼠的后脑，半截刀尖，永远留在了那具躯体里。
它倒下了。
刘佳心的手上只沾染到一丝血液。
“我做到了…我也可以…杀掉老鼠了！”他忽然瘫在地上、撑缩着肺，从换气过度中缓缓平静，之后，向着昏暗的天空缓缓伸出拳头。
终于，终于有一次，凭借自己的努力超越了不可能、抓住了机会...啊，是吗，原来已经，练得很好了吗，还以为，又要像以前那样弄上几千几万遍才能稍微进步一些...有点理解从进步中尝到甜头的那些人了，如果是带着这样的心情，难怪能超过我这种整天哀声叹气的...从今天开始就不干看着他们了，我也要劈烂这些老鼠！
沾染的鲜血被雨水洗刷干净后，少年已感到全身上下宛如刚睡醒般酥软和微麻。大雨的声音回荡在脑海中，再次挣脱某种捆缚的喜悦让其不自觉微笑，便，一直如此笑着而已。
最终，刘佳心拳掌相接，从地上一跃而起。他带着强烈的战意扭动四肢关节，冲上了前线。
人与人之间的战场上，一般不会有蠢货给对手大彻大悟的机会，因此，这样发呆基本就是找死。重要的战斗前，思想和觉悟必须都已超过对手。班长偏回脑袋，平淡地注视着前方，默默召唤出一把全新木刀后，他不再费劲心思抵挡流向上所有的小鼠，而是随心所欲地演练起了自己的武打技艺。
……
不久，落队的两人终于一齐赶到这里。
谢浩然从至少四米高的短坡上一跃而下，沉重地坠落到了这片平原战场上。他保持着半蹲的缓冲姿势，脚下的土地吞没至膝、裂缝密布，之后才慢慢抽出双脚，稳稳踩踏在浸匿雨水的草皮上。
“老谢，这边！”远处的刘佳心率先注意到，抽空挥手大喊。
“哦！来了！…哎呀一米六你干嘛。”
视线中，胡赛正满头大汗地用铁锥一点点儿地往坡下磨蹭，谢浩然无语地捂头，干脆用手捏住他的双脚，直接将其送到草地。
“哎~呀！我能自己下来！”胡赛脸肌斜扭、嘴角朝到了天上。
谢浩然自然无视，径直向刘佳心奔去，道：“走吧，这老鼠黑压压一片都不知道有多少。”
……
视野来到核心战线处。
麟旭正处于汹涌奔行的鼠群之间，他的火焰虽然的确在雨中增加了些许消耗，但影响并不大。此刻，他见四面八方都围拢了怪物，驱使的火焰剑就在空中崩解了，接着，他召唤出的是***腕粗细的十米长大枪。
“喝啊！”
压低下盘，一枪挥洒，麟旭仅一击便至少斩开了十二只老鼠的身躯，随后它们被褐黄色火焰烧的外焦里嫩、没有能重新站起来的。事实上，麟旭简直成了一尊战神，先前，他结合着胡赛教授的基础剑法和童年时期意淫的帅气剑术，一剑便会伏尸两只以上的怪物，灭杀小鼠简直如割韭菜；之后，他果断想象出了陨石、地刺、能量波，招招绚丽。他的原力消耗虽然很大，但在先前所得精英小鼠晶块的滋润下，总体上补大于耗——连战至今、起码八十只老鼠已因其失去生命，可精英晶块里的原力仍然十中存七，故而他出起招来毫不留情。
保持这样的势头，估计，他一个人就能横扫这片战场。
这一会儿，麟旭又突发奇想，创造出了一把蚊子拍。全力向前横拍过后，那火焰蕴含的威能让五只老鼠全都倒飞出了七八米远。
“旭某人，来比谁杀的多啊！”这时，胡赛、谢浩然和末尾的刘佳心已经赶到，五人齐聚一堂。胡赛显然得意于自己一人斩杀三十多只老鼠的丰功伟绩，心中骄傲着呢，更何况他一次性吞服如此之多的晶块，距离一阶四级都只差二十八颗原力，故才急于挑战麟旭的权威。
“有什么奖励？”麟旭豪气地喊。
“谁赢了谁就是最强大神喽！已经杀一个了我！”胡赛随手一递，手里的铁锥精准穿透只小鼠的咽喉，那伤口立时喷涌粗大的血柱，伤口的主人也在原地痛苦扭动，然后，只五个呼吸的时间它就没了命。
“那我也来比比，哈哈！”谢浩然爽朗笑着，大脚飞踢，仿佛踹足球般把一只“路过”老鼠的项上之头击飞到了十米开外。
“…你们可得全力出手了，我现在才火力全开。”麟旭话音一落，全身笼罩了大量的蠕动火焰、仿佛身体被一坨巨大的橙红色史莱姆裹住。那些火焰不断地化作奇异的幻象物体，向外喷吐着火球，小鼠一旦被击中立刻就会焦烂部分身躯，随后倒在地上逐渐死去。
不仅如此，麟旭还同时幻想出了火焰地刺！
这招的卖相，就像是一个个埋在地里的长剑斜着从地下穿刺而起，一直维持到十数米之远，看起来已经有百位数以上的火焰剑在其中。火焰地刺一招之下毙了七只小鼠的命，那些躯体个个千疮百孔，如果是对人使用…难以想象后果。
“哇，你别把我的也干掉了啊!”
“这招厉害，我要一拳一个！”
麟旭接着再一挥手，模仿动画片而来的月牙型火焰能量波便缓慢前冲，轻松顺利把三只直线位置上的老鼠斩成完整两半，道：“再愣着你们就输定了，还不快点杀。”
“啊呀！那边归我！”胡赛啸一声，使劲往小鼠密集的区域钻，他的剑技更加迅捷地打出，一路留下只只咽喉开洞的小鼠尸体。
谢浩然也受了麟旭的刺激，手刀凌厉，重击之下没有任何小鼠能够抵挡哪怕一次攻击。
...
这里是少年的热血全开之地。内心的阴影荡然无存，只为了一个简单甚至虚无的目标而拼尽全力。
很久以前，是想过，要做力所能及的贡献、保护弱小的同胞、维持伙伴的羁绊、证明自己是最强大的男子汉，以及上阵杀敌、建功立业，斩尽敌寇的。那么，把一切思绪交付沸腾身躯，回归最开始的胜负之心吧！
战场上响起一阵阵的喊叫声。
刘佳心咧嘴笑，看着此刻东跑西窜、状若发疯的三个朋友，他也终于走出别人的背后，独自包揽了一队鼠群。
上吧！
……
安行疾斗，赤壁鏖兵，肝髓流野。
每当看见小鼠的身影便拼尽手段去战胜，大脑彻底被百战百胜的炽热覆盖。根本不知做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也不知道自己在杀戮中度过了怎样才能描述的时光，大概，只有当热血褪去时，才会觉得心中空洞和疲惫不堪吧。
现在的他们与普通老鼠战斗，的确很难遭受重大创伤，再不济也能拉开距离恢复体力，碾压的实力下，杀戮需要的仅仅是重复执行步骤。
因此，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才回过神来，并发现自己，身处“地狱”。
麟旭挥动残破的火焰剑，慢慢地砍下最后一只老鼠的半截身子，长舒一口气，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然后，终是肌肉的疲乏爆发而出，缓缓无力地半跪在地上。
论实力，这些原力普遍才一阶一二级的小鼠确实不够看，可它们真的太多了，就算毁灭一只轻轻松松、成群起来终究会让人有种打到手软的感觉，尤其小鼠包围四面八方、时刻需要防备来自后背的偷袭，每次处理不及时，都必须耗费相当一部分原力才能解围；已死的鼠尸还会影响地形，为其它老鼠的行动提供遮蔽同时阻碍他的行动；更何况，麟旭的一切都来自大脑里的想象，每当精神共鸣的火焰受到阻碍时他都会感觉想象力短暂消失了一般，这是种近乎比头疼还要有“割裂感”的状态。不过，即使是这样的没有效率，倚仗着服用的精英晶块原力，他依然毁灭了一路上的所有老鼠，且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力哮的狂风卷着钉子般的坠雨拍打大地，彻底遮蔽天空的乌云令黑暗遮盖周围的一切风景，这大抵是一场台风吧。意识到这点，便连身体的温度都重新回归到了意识里，有些觉得冷。
最后看到，过踝的血色积水正在如潮水般向身后推进，焦尸断肢与器官俯拾皆是。
“…忘计数了，就说杀了五百只吧，给他们占点便宜。”麟旭淡笑，即使身处这种地方，他也能够靠心中的意志免受环境影响，甚至心中还有些小喜悦，这主要是因为班长好几次被鼠群淹没时，他一记火焰龙卷丢过去便轻松替其解了围；还有，他在彻底吸收炼化了精英小鼠的晶块后，本源原力已经来到了足足一阶八级，这样的级别，设释放一颗爆炸型火球需要五点原力，那么他现在可以连续放出一百二十颗左右的火球，或者说，以前三十原力一次的焰切现在只消耗他百分之五的能量。
至少持有六百点原力，这样的级别已经不在是旧世纪的普通人类能以平常之心对待的了，麟旭，已然堪比人形自走武器。
逐渐舒缓后，麟旭的沉重气息消失在雨声里。顺手抠下一只小鼠的晶块丢进嘴，他终于大喊：“你们在哪？我搞定了！”
“我…这边…”不一会，一道虚弱的声音从十点钟方向传来，麟旭便急忙奔跑过去。
暴雨更加肆掠，能见度几乎不足两米。但是，血腥味也在迅速地消失。
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这么想着，麟旭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
尸身很少的战场一角。
胡赛捂着初愈的大腿，暗自得意却作平淡样子说：“我太菜了，八只小老鼠围攻都对付不了，哎，真菜。”
“哪有，你杀的老鼠是我的十倍以上吧，很强了。”刘佳心手掌上的洁白光芒散去，认真的说。
“嘎哈哈！”胡赛抖抖脱力的腿，撑了起来，“那快去找旭某人~有希望争个第一！”
“呃，你还是乖乖认输吧，旭哥都是一招弄死好几只的…估计都能杀掉七八百了，他又是你的几倍。”
“有这么多吗？…哦好像还真是，切欸~我又没大杀伤性的剑法，最强也就这样了。”胡赛撇嘴。
刘佳心四下张望，说：“我好像听到旭哥在喊，走吧。”
…
另一边。
“现在还要记得她么。”
“当然记得。我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想法，只是把疑惑全部都化为质问，为了达成目标向她全部发泄出来…我对不起她的心意，也无法理解...还不如像以前一样、从来不被看见呢，哎，还好佳心把她救活了。这些感情真的很奇怪，我琢磨不透，也不想沾染，但要帮助别人，总还是避不开，其实我觉得这点微弱的帮忙只是尽了人与人之间的本分而已啊，就像朋友间互相安慰和借东西一样，为什么会上升到那种情况啊......”
“感情，我们这样的人倒也不必理解，你就当她脑子一时糊涂就行，无需牵扯那么多。”班长叹息一声，“不过，我倒想起来了一点无聊的事。上辈子，好像是有个女孩为了保护我而挂掉了这种…可惜她是一厢情愿觉得救人更好，殊不知反而带给了我几年的炼狱。嘛，我只能记得她的好，为她隶属的佣兵团献上仅有的宝物，那可是费尽心思才得来的啊…然后，全部又重新开始啦。你可千万别不要了这种倒霉蛋，别给外人任何的人情。啊，这些确实和末世的大方向无关，而且你们在这方面比我更有故事，我们就，也别神化这种情感、无视便可以了，网络时代的浮躁、末世时代的生杀紧迫，都让人与人之间隔了天倪。”
“嗯，是啊。而且，我是小时候被女生欺负了，一直放不下，一旦靠近她们就和被千刀万剐那样…但是到了高中，佳心他们一直鼓励我，故意把我推到女生的中间，胡赛还把我的微信给所有善良的女生推了一遍，还总是让我参加女生多的活动，所以这几年我才稍微缓过来了一些。”
“你说的这些，我都避之不及了。不过情感这种东西还是莫要聊得太多，和末世实在偏离的太远。”班长语气幽长，“挺好的，受过苦的家伙果真有种别样的“幸福”。仇恨的力量可以源源不断，对社会、家庭、个人总是有偏执的想象力…只是很难走向正确的道路罢了。如果小时候我受过的苦和你们能够比肩，也许上辈子就不会那么平庸。嘛，童年的痛苦虽只有很少的机会可以保留着，但你们身上的正气、团结，不正是常人绝对无法企及和相信的最好证明吗，值得期待。我在想，能不能多培养几个有你们这样过去的人，说不定会有不错的结果。”
“我们吗？呃，虽然因为末世从中获益了，可我还是希望那些孩子小时候不要受苦的。我们，都只是恰好才能坚持着活下去罢了。班长，小孩子受这种对待，真的很容易走向极端。我觉得，有缘人自会从那些悲伤的故事中大彻大悟、而不用亲身经历痛苦的童年，其他的无缘理解痛苦的小孩以后长大也会安心地赚钱养家、享受正常的人生，他们的一生也不需要恨。班长你也说过，恨来恨去，说不定就错过重要的东西了。哎，只是希望那个女孩别再记得我，好好和刘海海呆在一起，我真的不想思考这些。”谢浩然从尸山血海中站起，低沉道。
班长眉毛一扬，神情复杂地望了眼黑色雨幕中的无尽高坡。
忽然，谢浩然黯淡的眼睛一扬，说：“旭哥在喊我们。”
“那就过去吧，雨太大了，这里不能久留。”
……
“看到了！”
“这边。”
黑暗的雨中，从不同的方向传来了两道欣喜的呼喊。已在此地的麟旭听闻后，有些吃力地站起身，大声道：“这里还有个人。”
谢浩然、班长、刘佳心、胡赛，四人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雨幕里，他们随即一起看见了麟旭腿脚前平躺的中年男子。
胡赛凑近，好奇问：“他谁啊？”
“不知道…”麟旭沉声，“他只有一句遗言…来世不入名利场。”
“这，刚挂！？”胡赛翻了个白眼，默默捂住鼻子后退了几步，看向班长。
班长于是走近，发现此人皮肤极为衰老、头发花白，可从那死不瞑目的悲愤眼神中，可以判断其实际年龄不超过不惑之年，那应当是燃尽了自身本源原力致死。算是个有骨气的家伙。
班长眼珠子扫了几圈，从男人的口袋中摸出个烂皮钱包，打开一看。钱包夹层里有几张贴上透明胶而强行黏成完整的旧纸币，还有一个家庭照，其上的图画是一家三口互相拥抱在一起大笑，背景有高高的摩天轮和路过的一个黑色鸭舌帽男子，照片的背后则有着三个人的语录。最后，钱包隔层内附着串钥匙，班长收走了。
至于剩下的...
那，死后才得以解脱的严肃脸、悔恨的最后语、勤俭到枯瘦的习惯、由于长期身不由己而更加爱家人等特征，是他最后作为人的价值，即以死亡为代价，警示别人不该像他一样。假如，这还是个好人，那么世界便又会黑暗一分...早点脱离苦海是没什么不好，但，“我们”需要做得就更多了，此消彼长，这样下去，真的能够从无数制造悲剧的人手中夺回未来么...说到底，就算抵抗了末世、赶走了无数怪物，最后还不是要重新建立秩序，一旦如此，除了受益人变成新的一批，其它什么都不会改变。
我寻求的，不是这样...
“这人是个做官的，而且职位不高。”忽然，班长十分笃定地说，“他原力相当高了，大概率是这个小区的掌管者，最近受了很大刺激才跑出来的，估计也是想寻找救援吧。其实，只要晚点、发现周围的异变，都不至于送掉性命，我猜是对人性失望了、承受不住生存的压力了，所以自暴自弃。”
班长摊平左手，雨水在他的掌心拍打：“要我说，对付这些愚民只有用雷霆手段和鲜血镇压，否则收效甚微。假如一个人想用善良，慢慢地磨合、感动与教化群众，除非他有天赋，否则一定失败。首先，懂得感激的人又没有多少，如果一个人做好事完全不需要感激，那他得有高尚的品德。真正的高尚不是闹着玩的，你要有能力、有财力、理解人为什么卑劣并常怀济世之心，然后才可能熬出来...何必呢，别人早就沆瀣一气、狐朋狗友搞起来，浪费着时间、尽情狂欢，谁又会管别人那么多呢。就是想不明白这些，非要逼着自己做事，死在这个位置上的才会是他。”
…
“嗯。”麟旭点头。
（麟旭涉猎过许多的文章，知道众忧虑的作家无一不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这是个循规蹈矩的冷漠世界。那时候他还很年轻，以为把争议性的东西给别人看，他们就会反思，反省，然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而现在，他已经超脱了这急于证明自我思想的怪圈，因为——那些人根本听不到自己不想听的话。所以，干嘛对着空气说话，还觉得自己努力了呢。
等待有缘人。后来，他唯有这样一个想法而已。）
“真想记点东西，可惜没笔了。”麟旭看着男人的遗体，心疼地搓了搓口袋里湿透的笔记本。
……
“雨势很大，连战五小时左右，我们要早点去建筑物里休息一会。记得这个小区门口有条沥青路，感受一下地面，我们沿路走，如果十分钟没有看到小区就掉头。”大雨倾盆，班长的声音几乎快被噼噼啪啪的雨声覆盖。
五人随后分散开来探路。胡赛果然是最猎奇的，他用力跺着地面，每踩一次都会大喊一声：“硬，是路！”，或者，“软泥巴！不是路！”
有他这么一个活宝，几人在共同努力合作之下，行走虽缓慢但心情畅然、未曾畏惧黑暗和未知。
乌雨晦暝。
未尝有过拍手称奇的观众，一场怪物与人的大型战争就这样默默结束。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