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有七分钟后,胡赛忽然大叫了一声:“哇,有光!”
班长瞳孔一凝,缓缓道:“蜡烛…是个保安亭。”
几人立即向着火光奔过去。胡赛则“一马当先”,都已经距离小亭子不超过十米了。
微弱的火光,在昏暗中晃动起来。而后,一个手持蜡烛的纤长身影急迫地打开亭门,钻入风雨之中。
见状,胡赛向她疯狂招手,嘴里喊着:“我们来借宿哒!杀了很多老鼠、大功臣!”
“爸爸你回来啦!”与此同时,少女带有娇气甜音的急呼也传过来。
“...啊?”胡赛吓得愣在原地,但在看清对方的容貌后,一向对纸片人情有独钟的他终于露出了与平常不太一样的神情。
烛火熄灭了。
少女失望地看着与她相隔不足一米的胡赛,轻声说:“哦...知道啦。这么晚还在外面和怪物战斗很辛苦吧。欢迎你…们来到这里,现在天气很恶劣,如果不嫌弃的话请到我家歇一晚吧。”
姗姗到来的班长拱手,说:“多谢少侠通情达理。那么,恭敬不如从命,请。”他做出现代迎接宾客的邀请礼。
这古怪的行为引得少女可爱地笑出声,但其笑容很快被孤寂吞没,低沉道:“请跟我来。”走在了最前面。
谢浩然便对刘佳心说:“今天可冷死我了,一定要睡个好觉才行。”
“我倒是觉得挺兴奋的。”
这时,胡赛眨巴着眼,突兀问道:“嗳,仔细一想,那个男的不会就是他…”
“哎呀你别说话!”刘佳心急忙打断胡赛——这家伙又把内部消息暴露给外人,而且,随口议论他人生死显得非常轻浮,又不是在招摇过市的。
然而少女,即便是有着暴雨的干扰仍然还是听见了。她几乎要哭泣出来,哑着嗓子,惹人伶爱地用早已红肿的水灵眼睛盯着胡赛,甚至还凑近抓紧了他的手臂,问:“你看见我爸爸了吗?他在哪,他怎么样了?求求你…告诉我…”
胡赛哪里受得了纯真少女楚楚可怜的模样,瞬间就被巨大的喜爱之箭穿心而过,于是真诚温柔地说:“你爸爸已经死了。”
哇!
刘佳心感觉心脏被吓的咕咚作响;谢浩然触电般鸡皮疙瘩长满了手臂;班长的眼神飘向远方,装作没听见;就连麟旭也偷偷做出了干呕状。
“呃…啊…”少女的瞳孔反复不停地向眼角扯远又拉回、耸动着鼻梁、嘴唇颤抖,“是,是吗…果然…”她微张嘴,维持惨笑的表情足足五秒种,而后目光集中在胡赛有些无奈的表情上,终是忍耐不住内心汹涌的悲痛,在雨中大声地哭泣起来。清澈的眼泪不停歇涌出,良久,她才咽唔着说:“我就知道!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只留我一个人!爸爸…呜…”
“呃,你…”
胡赛干巴巴地看着也不带路了的少女,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伤感与焦急,当即握紧少女抚擦泪水的手并将其移至自己胸前,大声道:“你不要哭了!”
旁边,众人又是一阵哆嗦。刘佳心腹诽:就你这表现还想得到妹子?嘎嘎,人家对你的好感度估计都是负数了!说话怎么能这么直白呢,必须温柔、必须哄。咦,我怎么知道的...大概,每个人都这么说,我也觉得这是对的吧。
出乎预料的是,少女似乎被胡赛吼懵了。她渐渐收住了哭声,亮晶晶的大眼睛清晰倒映着胡赛的脸庞。
胡赛满意点头,抑扬顿挫道:“你爸是个伟大的人啊,他为了所有人的命甘愿牺牲自我,很厉害的。然后,他的微笑仍然在我们的脑海中,他做出的贡献仍然会鼓励我们前进,我们必须铭记这段刻骨的记忆,必须时刻奋进永不放弃,更要为了你父亲的美好希望,不负初心…?呃,咳,深沉地怀念他,人生就是困难重重也要坚持下去啊。”
刘佳心挑眉,心道这话怎么感觉在哪听过,便上前狠狠揪了下胡赛的赘肉。
“嗷!”胡赛恶狠狠地回头,嘀咕,“居然比纸片人好看啊,给个机会!”
“班长,一米六又在捣乱了。”麟旭无奈地说。
“随便他,打好关系也免得我们等下住垃圾堆。”
谢浩然吃惊:“不是吧。”
少女在认真听完胡赛的一番“胡搅蛮缠”后,静静收住了哭声,又看一会胡赛故作正经的滑稽脸庞,她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胡赛短暂露出呆傻的笑容,连忙道:“你们是那种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吧,其实我有点羡慕的,那种亲情感,哎,完全想象不出来...就,我站在陌生人的角度,希望你还是能活得开心点,不要自暴自弃。你得继承他们高尚的意志,超越他们的事迹,成为一个独立的强者,就,别辜负他们从小给予你的期待,你的成长才是他们一生的目标吧...”
好强,这都可以圆回来。
所有质疑胡赛的声音此刻都消失不见,刘佳心和谢浩然在心中制造了无数鼓掌与喝彩。
“我知道了。我不会轻生的啦。”少女抹去眼泪,“谢谢。”
“哦对,你爸爸走之前希望我们可以照顾一下你,毕竟还是,有点实力的。”胡赛突兀加了这么一句,然后有些不自然地嘟了嘟嘴。
众人再次石化。
还挺努力...
刘佳心绝对不会、且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对别人说出类似这种话的样子,说到底,他本来就没什么渴望得到的东西,但,至少现在,他还是非常羡慕胡赛的“无耻”和贼灵的,于是有些好笑地看着这家伙的背影,开始期待“如果这件事被戳破”的后续。
一旁,认真回忆的麟旭仔细理了遍思路,皱着眉:那个男人临死前只说了一句幽愤的感慨,而且,正常人怎么可能会让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祸害自己的女儿...哦他在骗啊!这家伙……想到这里,麟旭对着胡赛露出嫌弃的眼神。
少女俏皮地吐了下舌头,可爱道:“真的吗?爸爸确实经常说这样的话。”
“呃…当然是真的,骗你是小狗。”胡赛手足无措。
接着她不好意思道:“那个,请带我去父亲那儿吧…我想最后再见见他。”
…啊?!
胡赛哭丧着脸转头、可怜巴巴地用余光望向刘佳心等人。他可不敢设想,要是为这种事就耽误了大家的休息时间,班长会愤怒到怎样的程度...
麟旭见胡赛尴尬,虽然万般不愿但还是坏笑着帮忙了:“少侠,您父亲的遗体是胡赛先生亲手埋葬的(虽然班长叫一米六搞的时候这货百般推卸),还立了块刻着万古流芳四字的碑,他就是喜欢乐于助人,而且胡赛先生说,为了您父亲的遗志他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就是现在天气恶劣,一直在外杀敌他可能有些精力交瘁,所以还望您能让他先休息一会,我们可以等天气好了再去看望您的父亲。鼠妖已尽除,还望您见谅。”
少女听完麟旭一席话,脸色微红地看向胡赛。她仔仔细细地扫视其白皙英俊的小脸庞,不由得羞涩地道声:“谢谢你帮忙,我…很感谢。”
nice!胡赛在心中狂欢。
可怜的他还不知道自己落入了陷阱,甚至把左手拗到背后给麟旭竖了个大拇指。
麟旭差点笑出声。
“走。”班长不在意这些,对着胡赛催促道。
少女点头,对态度冷漠的班长落了好感,看向胡赛的目光愈发柔和起来。
她取了保安亭的一把雨伞,就开始带路。几人在沥青道上闲庭信步。
之后,少女和胡赛在最前面齐肩而行,相距不足十厘米,当然,两人共遮一伞。
“你叫胡赛吧。”
“啊…嗯。”
“我觉得你好可爱,以前遇到的那些男孩子总是喜欢逼迫自己说很温柔的话,我觉得其实没必要的。但是你,呃,直率的很可爱,和很多人都不一样。”
“桀桀,就是有话直说而已,藏着掖着不就是为了不能说的目的吗,比如为了面子、为了利益什么的。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坏人,你很漂亮我就靠近了嘛,看看有没什么共同话题啥的。”
“呃,什么意思啊。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希望能给你一点回报、能够在我的家里吃好喝好,过得开心。”少女脸色红润。
“是嘛?...嗯,挺好的。”胡赛点了点头,放松般地把双手负在后脑上,“哎呀,好像有点上头了,没事,今天我朋友可以帮你生火,给自己做顿好吃的吧,我们还有要做的事,不能久留,我先去和朋友说说话。”
后方,刘佳心对谢浩然和麟旭小声道:“我想多了,这家伙才十五六岁吧。”
“既然是善意的谎言,那无所谓。”麟旭摊手。
谢浩然此时扬起头,对回归的胡赛道:“这么快就放弃啦?”
“没试过所以试试,果然失败了,有点心酸了。”胡赛搞怪地挑起眉。
“还行,你都已经超出我们一万步了。我肯定是自觉滚远的,根本用不着她们叫我滚,哈哈。”刘佳心还夸了夸。
胡赛狠狠抓头发、扯下几根发丝:“哎呀,花里胡哨的,还是战斗有意思!我要战斗!!”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划过了一道照耀黑夜的闪电。
下意识地抬起头向上方望去,众人恰好看见一位站在左侧大楼六层阳台栏杆外的小男孩——他紧闭着眼睛、在风雨中摇摇欲坠,似乎是想要松手了。
“有意思。”班长盯着那瘦小的身躯,“谢浩然在下面接住他。胡赛轻量化,上去当缓冲垫。”
听到命令,谢浩然迅速来到阳台下与男孩纵处于同一直线的位置,做出公主抱的动作;事态紧急,胡赛也懒得计较自己恐高的问题了,他一跃三米高,直接抓住二楼的防盗网,接着再次跳跃又轻松来到了三楼。正当他准备继续向四楼接近时,那小男孩突然向前倾倒,在空中头部逐渐朝下着坠落!
“咴呀!”发出一声马叫,胡赛面色惨白地仰身跳到半空中,勉强抓住男孩的双腿并把他拉到怀里。两人同时掉落下来,胡塞还在空中调整姿态、想尽量让自己承受更多冲击,谢浩然则找准时机跳起,抱着作为肉垫的胡赛和其腹部趴着的男孩共同沉重地轰在地上。
一阵冲天的水花溅起。
“呕…”从谢浩然支撑的双臂中下来后,胡赛第一时间就感到五脏六腑移位般抽搐和绞扭着,只能捂住肚子不停地在角落干呕痛嚎。刚才那下,即使全身的重力下降至只剩四成也差点折断了他的腰,心里便想:难怪电视里面老说禁止高空抛物。
现在,这个恰好被发现又恰好被救下来的小男孩,正别扭着头,目光不对向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并没有任何感激的神色,他幽幽地说:“真的是阴魂不散。我还有写好的感谢信,上去拿吧,夸了你们整整三千字呢。“
没人动作。
”行,那稿子拿来,我照着念,放心,绝对声情并茂。钱就别想了,我一分钱没有、家里也一干二净。嗯?什么意思,不说话是吧?那滚吧,识相点,别在这里恶心人,你们如果真的觉得自己很特么善良,就别这么虚伪,你看老子想要这条狗命么?”
班长微笑:“是吗,你觉得自己受的罪已经挺多了?可惜你比不过我。得了什么病,来展示一下。”
奇怪,之前那几十个肥叔叔都是不管不问,说什么也不会听,笑着把照片拍了、感谢信拿了就走的。哼,多说几句话又能改变什么,反正我都无所谓了!
“我看看。”小男孩不服气,拿出一叠单子,噘着嘴用冷漠的语气拗口地念:“溶血性尿毒综合征。”
“好像是挺严重。家里的钱都被你败光了?捐给你的钱都被拿完了?”
小男孩低下头,眼中泪光浮现。
“毕竟你现在这条命是我们救下的,我可不会像那些人一样对你爱搭不理,不如说,我就是碰巧路过的死神。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你值得留念的东西,非想转生到其它世界中,那我现在就送你上路吧。”
班长召唤出木刀,却在自己的臂上狠狠剔下一坨皮肉,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男孩。
血,就像被挤压的海绵般从创口飞射而出,染红了男孩的衣物;但男孩瑟缩几步后,咬紧了牙关。
“好恶心,你傻了吧,一瞬间就结束的事干嘛这样搞,难道你觉得流点血就很牛逼了,证明你比我惨了吗?你根本就不懂疾病给我带来了什么!”
此话一出,班长和刘佳心四人皆是眉目一沉,瞳孔中闪动阴暗的光芒。
“哪有。这种东西,也没什么可比的。只是,我原以为你身为疾病缠身的患者,总该会有一番高论、一些见地,没想到竟说出如此粗鄙之语。”班长拍了拍男孩的肩,再用赤红而粘稠的手抚摸其脸蛋,“这世界,还是没那么好看透的,仅仅根据些小事,都能推理出无数的阴谋,又怎么能得意于冰山一角呢。身为凡人,既然看不到所有的事情,也就没有资格自命不凡、一意孤行,你总得清楚自己是局限的、有很多事情还不懂的,只有花时间学了才明白,那么,就搞清楚你情绪的来源。你所见的那些恶人,不过是倚仗了幸运而已,可能你在同学会和同事聚会上还能拿幸运来说点什么事吧,那也是炫耀,所以,为何羡慕别人的幸运呢,明明只是嫉妒人家能“不用付出太多”就享受比你幸福的人生罢了。你,仰仗着痛苦找点面子,又不想承认,从没把时间投入到名著里、也不去感受生活看出些别人的挣扎,这样的你谈论的痛苦,只停留在疾病带来的肉体疼痛上,再说了,就连这个你也没法和别人比,人家可能会被小蜘蛛咬一口,从伤口开始慢慢看着自己烂成一团肉泥;可能会被小毛虫扎一下,浑身都是能见骨头的洞,走一步路都要流多少眼泪;还可能被小甲虫钳一下,头和脖子整齐断开,然后被带到天上,砸个粉碎;万一喝了小鼠碰过的水,哼,浑身的血肉都要被体内的蛆吃干净,你要见证自己的皮囊钻出无数尖叫的白色虫子......苦的人,太多了,总还有怨气更大的又在找“幸福”的你,还较个什么劲呢,不如稍微发点光。以及,你们等待的那种救世主或者毁灭世界的魔王根本就不存在,你自己怎么成为不了他们呢,借口是很多啊,没从小锻炼、想吃好吃的、还有不想替人无偿付出?那,凭什么期待别人能这样,在本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你给自己赋予了什么价值吗、你给人带来欢乐了吗、你保护了什么吗。我要看到你绝望,那才是该愉快死去之人的表情,可惜你现在一点也不绝望、甚至还想证明自己很对,那你就证明给我看啊。”班长抽离手时,已把男孩的脸覆满温热的血。
男孩眼角颤抖,把目光撇到一边。
“这把木刀就给你了。划几下也许不是什么好手段,但人一痛就有危机意识、就能从迷芒中快速清醒,我是也在告诉自己,不能因为别人很惨就忍不下心做自己。现在,我问你,如果不是最开始的喜爱,你为什么要选择生命;如果不是最开始的期待,你为什么要选择坚持到现在。”
磅礴大雨的夜晚,四周却显得无比寂静。
良久,班长躲开治疗术,道:“走吧。”
刘佳心等人便跟着他默然离去,就连一旁的胡赛和依然在轻拍他背部的少女也疑惑着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这有什么!看不起我!”小男孩忽然抬起木刀,就要往自己的胳膊上猛扎,可,一股害怕疼痛的意志坚决地让自己停止了动作——这份冰凉的麻痹,在曾几何时松开栏杆后也同样体会过,那个瞬间,他的确回忆起了些许无法割舍的留恋。颤抖着持刀的手,小男孩狠狠用左臂给自己的脸上来了一拳,最后在暴雨中紧紧缩成一团。
那写着长串病理特征的一叠单子,很快被凶猛的雨水击散、拍烂。
……
“刚才你好厉害,能够跳到三楼哦。”
胡赛每走一步便是一个沉重的呼吸,努力咽着嘶鸣,他之所以能勉强克服身体的混乱,甚至还时不时偏开手臂,就是因为不想让少女帮忙搀扶,回道:“你...按照剧情来说,该吵着让我们去救救孩子了...怎么回事。”
“不行。大家对我有恩,我要先报答大家,不能在报恩的时候添麻烦。”
“就是说,报答完就去帮他对吧。”胡赛更加偏离少女,“也是,小孩嘛,总归不能不管。”
这时,少女忽然奇怪地问: “胡赛哥,你为什么要横着走路呢?”
“哎,真是够了…”胡赛干脆就跑到班长的旁边,声音不大不小:“班长,我错了。我们随便找个地方休息吧,我想清静一会,啊呀!”
所有人停步。
“开心,今天干掉了七百只小鼠。”班长乎起笑意,并没有回答胡赛。
“你直接对她表明态度啊,别在那扭扭捏捏的,行就行不行拉倒,反正肾上腺素和荷尔蒙很快就没了。”麟旭看到胡赛想凑过来,一针见血的说。
胡赛抖了抖麟旭的胳膊,委屈地说:“好吧。”
“你叫什么名字。”再次跑到少女身边,胡赛了当开口。
“我叫朴如霜,怎么了?”
“你觉得我怎么样,是不是很粗俗、很丢脸,而且邋遢对吧,我知道,所以说呢,为了不恶心你我们就先走了哈,拜拜,明天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嗯,就这样,再见吧。”胡赛口齿不清地讲完,总算是松了口气、心道终于解脱了,然后扭头走向班长。
“不要。”
“啊?”胡赛迟疑,回头。
少女双手握住他的手腕:“不要离开。”
胡赛狠狠皱眉:“别吧。用不着你报恩,我也没那么善良,我们干掉小鼠就是为了实力而已。”他使劲向前用力,挣脱着那手臂。
“不是说好...要照顾我吗。”少女低着头,众人无法看见她的表情。
胡赛嗐呀一声,心道:我的天呐,这种话你自己信吗?怎么还不去救那人,于是不耐烦道:“走罢,那小孩还在淋雨,别给人搞感冒了…”
正说着,胡赛突然感觉到背部被温暖的躯体贴紧。他一瞬间就如同死机了般,完全不在动作。
少女的哭泣回响在耳边。
反应过来后,胡赛立刻红着脸撞开那拥抱。
“我想给你们做哪怕一顿好吃的饭、我想让你们能够好好地睡一觉,我想,让你们能过得开心一点,为什么,要离开,我很讨厌吗,可是我没有其它能够做到的事了,或者,就把我的性命拿去吧!”
“用不着。”胡赛没有回头,而是径直地向前走去。
少女仍然低着头,轻轻放开了雨伞。浸泡雨水的发丝湿哒哒地贴在她的脖颈和肩上,扰乱着那仪容完美的形象。
哇哦。刘佳心上前几步对胡赛释放治疗术,心道:不错,一米六,斩断情根、将来必成大器啊。
正要掩面哭泣,少女却听不远处的胡赛喊一句:“带路啊!楞在那,我哪知道你家在哪。”
她缓缓抬起头,喜上眉梢地拾起雨伞,急匆匆来到了众人的最前面。
麟旭看着最前方默然不语的两人,道:“班长,你觉得她会加入我们队伍吗。感觉不太好。”
“不用担心这个,你们只是没有找到此次事件中“不对的地方”而已,多想想吧。”;诧异之余,麟旭开始思考班长所表达的意思。
沉默良久,朴如霜问: “胡赛哥,你想吃什么呢?”
“薯条、炸鸡、汉堡、鸡肉卷。”
“这些都是什么食物啊,没听过呢。”
“…那就,鸡蛋土豆火腿肠。”
“好,都是我的拿手菜。”少女哼哼笑着,眯着眼睛似乎在想象些什么,然后问:“胡赛哥,你是怎么鼓起勇气和怪物战斗的啊,我也想像你一样,为父亲母亲报仇。”
“没什么大不了,为了生存就必须猎杀怪物,和吃流水线上的动物是一个道理。”这句话其实是麟旭小说里的,胡赛此刻回忆到,想也不想便拿来用了。
“胡赛哥,你觉得杀掉怪物,是正义吗?”少女仿佛从这句话中理解到了什么,睫毛一翘又一翘。
“啊?哪有什么正义或者邪恶的,都是为了活命。要是这些老鼠萌萌的、吃草,还帮助人类干活,你恨它干嘛咧。哦虽然草不乐意。”
“是啊,确实很难实现呢。”少女看上去有些失落。
“瞧你这说的,杀老鼠干嘛想那么多,你又不是圣母,我就算弄死一亿只也照样开开心心。”胡赛摆手。
少女脸色更红,忙岔开话题道:“胡赛哥,为什么会帮我的父亲立碑刻字呢,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呢,我爸爸以前帮过你吗?”
卧槽?
“对哦。”胡赛一惊,目瞪口呆地转过头,麟旭意会,差点笑得把雨水咽进肚子。
“我想是因为,一个伟大的人不能缺少了它…毕竟这是,前辈先烈精神的…传承和延续...”胡赛讪讪地说。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真的,非常感谢你,胡赛哥哥。”少女鞠躬。
“呃…不用。”胡赛愧疚地低下头,心道晚上赶紧找个机会把碑上的字整出来(糊弄一下也行),不然就对不起人家了。
……
没过多久,众人被少女带进地下停车场的入口。此刻,旁边格栅板下的排水管正在呼啸着运输污水,经过分叉后又在停车场内部的广阔空间传响,于是就变成了类似恶魔的低吟。
“里面好黑,什么都看不清。”胡赛诧异。
“因为没有电了呀。”少女用钥匙打开网格闸门的锁,哼哧着费劲推开这道合金门,让一行人走进去。
之后,少女一丝不苟地锁紧铁门,把手敷在脖颈上舒了口气,道:“我们家在三楼,房间还挺多的…”她把伞一收,放在了铁门边。
“你们过得还蛮安逸。”班长皱着眉头。
“…都是靠爸爸才这样的…是他带领住在这里的同学、还有我的舅舅、舅爹…很多的人守护这个小区,所以大家才能安安稳稳的生活。”
“啧。”班长偏过头去。
也不知为何,她并没有对这冷哼有所反应。
这里的漆黑对少女而言似乎不算阻碍,一行人相继跟随,很快便来到了她的家中。此时她依旧用打开停车场大锁的那串钥匙开了门,随后毫无防备地把钥匙丢在了最靠近门的电视机桌上。
…
现在已经很晚了,这个原本十分温馨的家里现在只有无边的寂静,少女把四人都引进一间小客房,然后笨手笨脚的抱来许多的棉被衣物,就迫不及待的钻进了厨房,开始咚咚切菜。
……
客房里。
“把衣服烘干吧。”
麟旭点头、照做,在每个人的周身制造了熊熊大火,他十分细心地自上而下烘烤,把众人每一寸肌肤都敷得暖洋洋的,还会根据自身感受同步调整其他人火焰的大小,贴心极了。
此时的房间在升腾着大量的蒸汽。
“这里还不错啊。”胡赛东张西望。
班长扫视着米色墙壁的房间,抚摸还挺湿润的棉被和凉席,道:“我看,是你有心事吧。”
“呃…班长,咱有个不情之请。”胡赛弱弱的开口。
“…去吧。得回来。”班长低着头说。
胡赛没想到班长就这么答应了,他欢呼一声,“哦耶!”抓起电视机旁的钥匙和自己放在门外的铁锥,出了去。
“班长,就让胡赛一个人不好吧…”之前听到麟旭坏坏地讲述怎么坑胡赛的谢浩然担忧的说。
“附近的小鼠全部被我们斩杀,没有什么危险,而且正好可以培养他的胆子。”班长打了个哈欠,“如果明天天气变好了,我们就去把漏掉的晶块全部拿走,全范围搜索虞佳雨。”
说完间,麟旭的大火已经把班长烘的全身干燥温暖散发热气了。班长又打了个哈欠,压根不去管被褥和床,直接倒在角落的木质地板上一动不再动。
“今天好困,我就不修炼了。”谢浩然对麟旭说。
“我还是修炼吧,杀了蛮多老鼠,感觉我的招式还有很多不足,看看能不能改进一点。”
“哇,你这么努力,让我怎么安心睡觉…”
“等会她烧菜我还得当炉灶呢,也不知道煤气还能不能用,原力不是特别多了。”
“嘶,好冷,佳心你今天也杀了很多老鼠吧。”
“是啊。”
“到时候哪个倒霉孩子碰到你了,又觉得你是个软柿子,你就一巴掌把他拍死。”
“那样就好喽。”
……
倾盆大雨。
胡赛手执锥柄,为了心中的一丝愧疚而前行。
“楼怎么那么黑,差点摔死老子。我记得,过来的时候总共走过了二十三个电杆子,应该是这个方向。”这么想着,他向着一排电杆所在的直线奔跑起来。
没有拉上拉链的校服虽然湿透,却仍被迅猛的气流拉扯到半空,就像披风一般在胡赛背后飘飞。
耳边尽是踏雨之声。
“噼啪!”
就在这时,天空中忽亮一道白色的闪电裂纹,随后传来狂暴的震响,也因此,胡赛一下子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伴随着这戏剧般的巧合,异常的景象,出现了。
在有着沥青路的平原上,原本应当只有被尽数斩杀的数百鼠怪的尸体,可现在,不知为何,竟然又出现了几十余只活生生的小鼠,它们当中大约有八只正在保安亭后方的小树林咀嚼吞咽着十来个骸骨,剩下的则都在叼运成堆的老鼠尸体,似乎在把那些死物搬离这片区域。
“什么…”胡赛的心中隐隐不安。
话说之前为了节省时间和偷懒,我可只往下挖了不到半米吧,万一这些该死的老鼠把她爸刨出来了…
“哦…no!”胡塞跳脚。
闪电将要散去,一只较大的老鼠远远的,似乎在无意中看见了胡赛。它当即一愣,而后仰头轻啸一声。于是,所有的老鼠立即直勾勾地,用腥红的双眼向胡赛看来。
黑暗渐渐回归,那一堵纯粹的黑暗之幕就连老鼠腥红发亮的目光都无法穿透,而后,视野再度变得狭隘,甚至格外模糊。
雨正下的越来越大,胡赛的耳边完全只是无数雨点的啪嗒巨响,他开始思考:不对,这幅景象有什么不对,快仔细想想,一定能想到的…我们在来到这里的时候,绝对有什么和现在相违背…
嘶…
“对了!她亲戚呢,怎么没有出现!再怎样也不会让女孩子大晚上的一个人呆在那么危险的地方,而且,凭什么到晚上老鼠就不会入侵小区了。”胡赛的冷汗尽数融入湿寒的衬衫。
之前在大门口附近战斗的足足有十几余人,现在却一个也没看见,难道刚才的十几堆骨头都是那些人吗?
胡赛更加深入思考:“我们进入小区不超过三十分钟…在这段时间里,几百上千只老鼠的尸体减少到了差不多一半…就是说,这里多出来的老鼠几乎在我们进入小区的同时就行动了。而…根据之前的经历,这些老鼠感知到我们、还有这里这么多的活人,本会不顾一切地去追杀,按道理会直接冲进小区,不可能拐弯抹角地干拖走尸体的活,这和班长说的不一样,而且非常不合理…”
“有更强的的怪物在引导它们…!”胡赛想到在精英小鼠下乖乖听话的众鼠,冷汗连连,“可这是为什么咧,没有理由啊,只是尸体而已,班长说了小鼠不会屯粮啊,那…还有什么可能…”
…
“晶块!”胡赛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因为班长是想着让我们等明天天气好了再去取晶块的,所以,有人不想让我们得到晶块。就是嘛,怎么可能这么多老鼠凭十几个人能守下来…所以我们杀老鼠打破了那个幕后老大操控的某种平衡。还有一点,守门的全都死了,这个小区根本是无人守护的状态、早该被老鼠包围了,可却出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所以…”
“只有活下来的那个“她”才是有鬼的。”班长举着一把伞,出现在了胡赛身后,“很好,居然这么快就能借刚才的现象醒悟过来,省了我很多功夫。她一定是一只脑隐虫,南省仅有的三只之一,有智慧的怪物。”
“…那旭哥他们不是很危险。”胡赛低沉说着,瞬间感觉心中的愧疚和飘洋化为了腐烂之物,他失神地吐口气,铁锥从松弛的拳头里滑落。
咚。
那武器静静躺在了及脚腕雨积水中。
“她比你要恨得多。为了防止身份暴露,小鼠部队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撤退,因此她不但只能任由我们杀死小鼠、直到可能会发现异常的亲戚全部力竭而死,还得耐着性子挑拨我们当中某一个人的关系以随机应变,那么你觉得她会有多恨我们呢?之前在门口的时候,她的伪装确实完美无缺,也不怪你会沉迷于糖衣炮弹。但我想说,这种情感确实就只是激素而已,没有激素的话,什么也感觉不到…最后,留下无法回头的人黯然神伤。”只对胡赛说的话,班长用词狠辣。
“确实…”胡赛蹲下,捡起自己的铁锥,嘴角抽搐着,略微有哭腔,“…我现在就去杀了她!”
“别着急,我们还有一位朋友要对付,她等这个机会很久了…我出来,是为了这个目的,再等差不多三分钟就有了。”
……
与此同时,另一边,少女家中的房间。
刘佳心和谢浩然瞪着一双眼睛,神色紧张。
就在刚才,麟旭严肃地把入睡还不过三四分钟的他们叫醒了,甚至只来得及提醒一句:“这女的是敌人…都小心点。”
话音刚落的瞬间,房间门,被打开了。
“咦,怎么少人了,胡赛哥呢?”穿着小短裙的少女端着一盘子装水的小茶杯,娇滴滴的说着,然后把盘子放在床柜上,“我觉得很渴,想起来你们可能也好渴了,嘻嘻。”
她真的很美,尤其是换成短裙时,一对细长、曲线优美的白腿就这样暴露在外,尤显魅力。
麟旭皱紧眉头,眼珠子轻刮一圈地指示谢浩然,然后语气淡然的说:“不知这位少侠,为何在生父母离世当天喜笑颜开,打扮的如此花枝招展。”;话音刚落,谢浩然忽然插话道:“我去上个厕所。”便起身离开。他的身形与少女缓缓交错。
少女似乎把这样的行为当做了简单的小插曲,回答麟旭:“因为我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不好意思...”
“不对吧。你好像已经,做了什么手脚吧。”麟旭眼神锋利。
“...没有。”少女犹豫一秒后,回答。
“哼,你这已经算是承认了。”麟旭更加严肃,刘佳心和谢浩然则满脸懵然。
“呵呵...真警惕呀,之前的对手根本不会防备的,我好像,没有机会了…”少女的语气低迷的可怕,“这具身体果然还是把我的水平拉低了。”
她还真藏着什么计划啊。班长去猎杀虞佳雨,没说怎么应付这家伙欸,总之借题发挥一下。
麟旭随机应变:“你…确实有很多破绽,但他们两个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
唰啦!
一道焰切在麟旭说话的途中,从少女右肩后上方成点,斩向她的左足,如果一击命中,少女将直接被斩为两半——至少看起来是如此。
为什么发动攻击呢,主要还是今天太累,麟旭想了想,懒得迂回了!
少女似乎提前察觉到了空气中异样的波动,她的眼睛闪过失落波动,优雅娴熟退后了一步,显然有着超乎常人的行动能力。麟旭眉头一皱,立刻让焰切加速跟近击中了她、在她左腿的肌肉上开了个漆黑大洞,心道反正这点伤佳心随便就能治好。
可少女哪里知道麟旭是因为有刘佳心在才这么凶狠出手的?
挨这一下后,她明确了自己定位——不要再打小算盘了,屈服保命吧,反正也没必要和他们死磕,毕竟,自己占据的这幅身体没什么心机和欲望,让她打心底里无法思考合理的计谋。就连之前所设计的一些小计策,也只是强行逼迫自己写出来的…
它们族群的“初媾”,足以影响破茧后一辈子的性格。
“我投降。”少女表情冷淡,余光还瞥了一眼身后不远处严防死守的谢浩然,没有表现出任何对腿部痛苦的反应,“…也无意与你们为敌,为什么我一定是你们的敌人呢?我不明白,我从来没有做过罪恶的事。”
“如果你能乖乖把事情讲清楚,让大伙看到你的诚意,就可以判断你到底是不是敌人了。”麟旭脑海里在思考着无数可能的情况,但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给与其心理上的压迫。
对了,怎么有点像土匪啊。他忽然搓搓鼻尖。
...
客房门前,左侧大腿上开了一个洞的少女正用复杂的眼神望着麟旭,她低下头,试图唤起更加复杂的斟酌,却忽然感到“身体”一阵撕裂的痛苦,于是只能静静闭上眼、什么都不去想。这便是,犹如人出生便畏惧寒冷般的、来自本能的抗拒......是啊,初媾的影响根深蒂固,这具身体的“心”,已经是它永远都摆脱不了的禁锢。
无奈地摇摇头,少女想:反正他们也知道来龙去脉了,既然不急于镇杀,想必是在观察我的态度,不如告诉他们一些显而易见的真相以求信任。只要等到那位的出手,一切都会反转。
朴如霜娓娓道来:“记住你说的话。这里发生的事,很简单,就是我伪造了一些规则、让大家能看不出端倪的勉强度日。在我的记忆中,我只让挑衅滋事、暗中威逼毒害其它遵纪守法居民的害虫充当食物,而我亲自对付的,只有些找上门的色狼,因为他们毫无理智、被欲望支配了身体。那些孩子…总得吃点东西吧,要不然怎么让它们听话,所以我觉得,自己在人类立场上做的都是正确的事,社区里剩下来的都是些还算不错的人,如果这样保持下去,大家还能安安稳稳的过几十年吧...可是,你们却逼我害死了那么多亲人。母亲,太意外了,直属下级被你们杀死、我都来不及让它逃跑,失去了有效管理,形势弄假成真,还有几个人为了自己活命,故意把母亲他们推开...那些孩子太贪婪,没能及时听从我的命令,你们也让它们付出了代价。”
“我说完了,这些是安眠药,想喝吗?”少女举起茶杯,平淡地看着麟旭。
麟旭还在消化着刚才少女所说的话,一时没有理她,刘佳心和谢浩然更是精神紧绷,完全只是在防备着。
“你们这么精明,应该不会介意我的看法吧…我想说,你们才是一群“杀人凶手”,破坏了我建立起来的一切。可惜我实力不济,不能继续保护大家、也不能为父亲母亲复仇…更不能证明你们的错误…真是个恼人的世界。”少女独自举起茶杯,一饮而尽。看众人依旧对她不理不睬,苦笑者,一杯接一杯,把所有茶杯里的水饮尽了。
“为何,摊上一个这样的宿主。”少女远远望向自己房间里的游乐园照片,那上面写着的是:“感谢最亲爱的女儿。”,以及不远处的,“祝爸爸妈妈每天都开心!”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用难以听清的音量自语道:“你们都这么谨慎…真羡慕,我本想一直…维持这个小区的安宁,可恶…”
麟旭的耳朵轻轻动了动。梳理完信息、了解大概的情况后,他明亮的眼睛平视少女瞳孔,认真地回答:“不,真正谨慎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我还做不到那么…”
少女没能听到麟旭接下来说了什么,她已像失去平衡的木桩般沉重倒在了地面上。
乌黑纷繁的发丝遮蔽了那惨白的脸庞。
“她是装晕吗?是不是等人放松警惕然后偷袭那种。”刘佳心来到麟旭旁边,问。
“有可能,我们找找这个房子的机关吧,要彻查一遍。如果确实没有遗漏,在去找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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