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回阴的暗影

“到了。”班长指向眼前的高楼。

“嘛呀…什么厂能这么大!”看到建筑物形成的阴影,胡赛饿虎扑食般跳了进去然后小狗一个样地喘热气,还不停用破破烂烂、脏得五颜六色的袖子擦去汗水。

如此炎热,这女孩却没有出汗表现和任何疲惫感,甚至,走在后方的麟旭都有把她当做空调使用的意思...明明只有一阶三级的实力。

“我们上去。”班长踏上大门台阶,然后眼珠子一瞥,“嚯,把堆好的烟蒂立在门轴后面,确实是个好办法。”

这么说完,他也不管陷阱,直接把透明玻璃门推开并走了进去。

“门缝不还夹个纸片吗?”胡赛对着自己人问;麟旭便回:“应该是一明一暗吧,可以骗过自作聪明的,也很少人会在乎这些。”

刘佳心扫了一眼班长所说的烟蒂位置,结果又在一旁的砖缝中看到了根相当鲜艳的烟柄,心道:看来陷阱是有先后顺序的,班长估计只是懒得再解释了。

这栋建筑的一楼工程分布与现代楼房相似,有着不到二十米的走廊、并排的三座电梯、还有隐藏在角落的步行楼梯,看不到多少血迹。

班长歪着脑袋观察地面泥痕和起皱的墙纸,很快就说出了分析:“七天前,一晚上的暴雨让地势比较低矮的隆元水位上涨了很多米,大概到了这。”,他用手在墙边比划,“不过得益于优秀的排水系统,不到一天水位就下去了,所以才出现这些幅度很大的退潮纹,之后天气良好,痕迹就从外向内风干了。你们看那。”

步行楼梯前方显然还保留着一大片湿润的泥土,奇怪的是,上面只有一种鞋印杂乱不堪、来来回回。

“啊?不是有很多人在里面吗?”胡赛若有所思地问。

班长应:“狙击手至少六天前就来了。联络员的脚印每天都会更浅,这两道是他第一天留下的、这两道是他第二天留下的...看昨天这道,上面纹路好像不对吧,大概是还有个反侦察意识不错的大人今天闯进了这里,以为踩着别人的脚印就不会被发现什么的。嗯,不太清晰…麟旭,你用火烤这堆泥。”

小萝莉这时流出了冷汗,心中愧疚道:要察觉啊,如果能明白先前是我通知狙击手的,它一定会设法遁走的!

火焰绽放。当麟旭把那堆泥烤干后,隔众人有段距离的脑隐虫立即上前查看情况,却只看见了堆烤裂的碎土。班长道:“他还挺谨慎,一点多余的痕迹都不留。”

脑隐虫提眉,但没说什么。

胡赛慢了大几拍,他忽然“啊~”一声,喊:“对了,楼里其他人咧?不想下来么。”

“仔细看过墙皮就知道楼马上要拆掉了。”班长耐心解释,“阳台上没有任何衣服或者种的花草。”

听完班长的分析,保镖忽微笑起来:“…你的脑筋很不错啊,继续成长下去,等哪天一定能功成名就。”

它的语气非常柔和、简直就像个语重心长的好老师,但刘佳心分明看到,它的瞳孔深处毫无光彩。

...

班长没有回头,接着传音给众人:

“接下来我们要走在前面,防止脑隐虫抢先一步到达狙击手的位置。时机到之前,必须保持沉默、不停做出紧张姿态,该动手的时候,我会提示,麟旭就尽快用火制造楼上的动静,我也会配合,这样应该就能吓跑脑隐虫了;但如果它没有上当,说明有诈,谢浩然立刻过去守住狙击手,但不要对着门,明白吗。”

其实,班长还有进一步的考虑,那就是,脑隐虫作为主将该如何确保它这段时间规划的足够合理,以及,它二人那么低的原力,究竟能使出怎样的手段...

做好思想准备,班长拉开步行楼梯的黑色消防门:“走,一起揭晓答案。”

“冲啊。”胡赛毫无激情地喊。

潮湿幽暗、空间狭窄,蒸发的淡臭水汽充斥每一个角落。

可即便身处这样的环境,麟旭仍然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脸色越来越来苍白。

那个男人是刚刚被高层提示赶快逃出去的保安队一员,也是他,参与制造了少年的扭曲童年。

呕吐感是不会欺骗我的....这真是,可悲极了...

噩运,总要来的这么突然。

……

(从前,有一个名为A的普通孩子,他的父母在他一岁之后就去外地打工了。A留在老家,是奶奶独自照顾的他,然而奶奶脾性暴躁,每当A犯了任何的错误都会操起衣架、撑衣杆等狠狠鞭、笞他,久而久之,A变得极端害怕疼痛、做任何事都畏首畏尾,乃至学会了用示弱和撒谎躲避问责。再之后,A已经对奶奶有着深深的畏惧和厌恶、却又总是习惯性的对其言听计,于是,由于缺乏教导,他也深深厌恶起了自己的存在、试图淡薄所有的情感。只是即便如此,A心中也期盼着苦日子会到头,他每时每刻都想象父母回到自己身边的画面,且单单是得到幻想中的温柔,都会热泪盈眶、沾湿枕头。

然而四年后,他等来的却是更加黑暗的深渊。

五岁某天,奶奶从邻居那儿听来消息,说儿子赚了一大笔钱、马上要带着依然贫苦的儿媳妇回来为A庆祝一次生日力量。只在当时,奶奶整日紧绷的脸上笑开了花,她做出一大桌子好菜,嘴里时常念叨着终于盼到他出息了。然而等待了两天,只有妈妈拿着仅剩的积蓄回来了,父亲就此,杳无音信。奶奶和母亲大吵了一架,但当时的A还听不懂方言,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隐约感觉到了某种危机,总之,母亲最后带着伤离开了家,A害怕奶奶会迁怒自己,也飞快地躲去猪圈睡了。第二天,村委会派了一大堆人,把A、奶奶、母亲都强行撵出了家,原因是这栋房子已经被掌握房产证的父亲抵押出去了,再也不属于他们。从不吃亏且强硬的奶奶仅那一次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她嚎啕大哭、呼天喊地的样子,她紧紧拉住房门,直到好几个人将她狠狠甩开。

大家什么也没来得及拿上,只被允许穿着一套日常的衣服,然后永远失去了温暖的家。

母亲东借西借,留了些钱给奶奶便又回外地打工了;A和奶奶则前往大山,在乞丐老屋中居住、相依为命。他们只能吃种的菜,喝山泉,实在饿的不行,野草也得煮了吃,就连一盒满是广告的小火柴奶奶也会当宝贝护着。

长期的营养不良、心力交瘁已经让奶奶的脾气愈发暴虐,她几乎每天都要因各种小问题狠狠打骂瘦弱的A,甚至开始经常打出血,偶尔外出买便宜东西的时候更是像个疯婆子、不断地挑挑拣拣、满口抱怨菜的任何不足并要求降价,镇上便都是关于奶奶的风言风语了。A的几个朋友的父母受此影响,纷纷叫他们远离野人似的A,于是A失去了所有玩伴,最好的朋友临走前还说:“你奶奶太凶了,我们不敢来”。

如果这样下去,A一定会继承奶奶的暴虐、变成一个可怕的人吧。但某一天,奶奶在外出买白菜种子的时候被积恨已久的混混打了一顿,而A由于被吩咐理好田,并没有跟去。奶奶踉踉跄跄地回到家里后,躺在垫子上诉苦了一整夜,A没法睡着,就说想带她去医院,但她开始不停骂A多管闲事,说自己疼一晚上就会好了,还说没钱、不能把钱花在自己身上。

A早上醒来时,奶奶已经没有了呼吸,身体十分冰凉。他在奶奶身前站了整整一上午,不理解为什么她还要睡觉,平常这个时间,白菜都种好三分之一了。因为太饿,又见奶奶没有呵斥,A拿上了家里全部的六元四角离去,吃了一顿美味到极致的热干面,老板却正好要价六元四角。他想着,还好带上了所有的钱,不然付不清又要挨打了。”

没有钱的A几经辗转,去了孤儿院,并在一周后得知母亲死于意外车祸。几个月后,十几个管理官叔叔过来告诉A,他的奶奶和妈妈已经办好了丧事,混混的赔款也足够A在孤儿院享受更好的待遇...)

这是麟旭小说里的一段片段,用于介绍龙傲天主角的童年。他原先描写的非常真实,但碰到刘佳心后,麟旭认识到自己不想“装可怜”,于是把已写出来的无数生不如死的日常删去了。那时候,幼稚的刘佳心还觉得这很可惜、大言不惭的觉得保持自我最重要,没必要理会别人的想法,作为一个作家也确实需要不断进步、反复修改自己的文章。

但几个孩子又怎么知道行内的无数规则呢...

结果,麟旭一天花费八个小时以上的作品被十几个评论骂通篇毛病、全是瞎写、建议回炉重造,最重要的是,没有任何人愿意支持他。明明一起探讨、研究、改进的作品,却只能成为路边果皮纸屑般的东西,这让当时自诩高明的刘佳心彻底明白了现实为何物,再不觉得自己是独特的、也对未来没有了任何期待,那也是刘佳心变化的重要转折点。

麟旭的小说叫,《逆天改命》。

……

沿着楼梯行走,呼吸变得无比困难,可对那独特的气味却敏感到不可自抑的地步。

“快了。”

不知为何,少年有了这样的预感。

如果真的是他,我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冲动...明明班长叫我们保持安静的…

当一行人扶着栏杆到了约莫二十三层时,麟旭忽然咬紧牙关,按着胸口急促地干呕起来。

“不舒服吗?这里是有点闷。”刘佳心急忙敲打麟旭的背。

麟旭却眉目狰狞,一边开合牙齿一边挤出嘶哑的嗓音:“嘿嘿,我就知道是他,我怎么可能记错这个烂报纸味,原来,一直躲在这种老鼠洞子里…呵…呵呵...”

刘佳心顷刻间理解了麟旭的意思,眼神放射出怜悯随后憎恶的寒光。

哒…哒,哒。

黑暗的走廊里,缓缓,映出了一道邋遢的高大身影。

“麟天琥…”刘佳心捏紧拳头,从牙缝挤出来一个名字。

“你就是那个谁!?”胡赛联想到过去刘佳心和麟旭谈论小说剧情和走向时隐晦提及的超级渣男,扯着嗓子大叫;谢浩然也细咪眼睛,用锐利的眼神逼视这个男人。

班长、脑隐虫和陈媄没有动作,默默观望。

“…旭果子,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在麟天琥瘦削憔悴的脸庞上,一双眼睛弥着沧桑和怆然的暗沉。

“呼…嘶…这么多年了,还是只会说这种套路话,不想要这张嘴我可以给你撕掉!”麟旭的全身忽然爆发出耀眼火焰,咬牙切齿,“现在跑来面对我了?表情沧桑了?你该不会是,想要忏悔吧…?”

麟天琥本来带着侥幸,觉得父子这样也能相聚也算上天不薄于他,甚至总算可以坦白一切、卸下重担,安心死去。但是,果然吗…

两人对视着。

走廊远处的阴冷光晕向这里缓慢移动,打在麟天琥的周身显示出一圈灰蓝的色彩,他的脸庞如同伸手不见五指的“模糊”,谁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哪有,也许只是想快点解脱吧,我没那么坚强。这样很好,消却了法律和天道,杀了我是不会怎么样的…你也能够开心一阵子,挺好的。”

现在已是下午。阳光霎那间从西走廊窗的上方边框出现,映照出了麟天琥的保镖制服并把他的影子拉长过来;可麟旭身上火焰愈发旺盛,又把那影子照耀得消失掉了。

少年的脸皱成一团、仿佛含着大口的苦卤:“你这是,讽刺我…?作为一个父亲、做了那么多错事从来不管,只知道把噩运传给别人装可怜,我估计你巴不得把我的心脏挖出来踩扁对吧!结果,就你这种人居然还能讽刺别人不孝...好,好,我等着你求饶...”他捏紧的拳已泛白,没有任何犹豫,驱使身上的火焰凝聚成剑朝麟天琥飞去。

哧…

噗嗒!

麟天琥的五根手指同时齐根而断、掉落到地,尾端还滋滋着冒出烤焦声。那些手指一但脱离了人体,看上去便如同大几号的毛毛虫,充斥着恐怖气息。

“呃,呜…!”麟天琥应声垂头哀嚎,全身触电般急颤了足足一秒才半跪在地上。在他头上,颗颗豆大的汗珠不断滴落,汇成一滩持续扩散的水渍,但即便如此,他只花了数秒时间就重新站起来,这并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给我,跪下!”麟旭的吼声响彻通道。

麟天琥没有跪下,而是嗓音无比沙哑地说:“旭果子,生气很伤身体…既然你那么恨我,我就不碍你的眼了。告诉我你的敌人在哪里,我去帮你解决问题,再消失,可以吗……”

让他去一楼大门守着。班长考虑到一个更好计划以及“麟旭会叫他父亲自戕”的两个因素后,果断传音。

接收消息,麟旭长嘶一声,强压把自己的牙齿碾碎的欲望,挤出一句:“你,现在给我去一楼门口守着,什么时候能走,我说了算。滚!”

麟天琥点点头。

目视那样扭曲和狰狞的脸庞,他早已做好了献祭的准备,没想到儿子却没有让他这么做,心中便想:至少还能为他做些事,真好啊…

看着面前长大的麟旭和他的挚友刘佳心、以及身边这些散发朝气的年轻人,仿佛自己也回到了当年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时候,原本他有着可爱美丽的妻子、懂事的天才儿子、蒸蒸日上的企业和患难之交的挚友。

梦中,回荡着画面,在温暖的家里,玻璃、地砖闪着希望的阳光;水晶风铃叮铃作响,和煦的风儿吹拂发梢,饭菜的香味和孩子玩耍的声音沁入心脾。那里寄托着一个男人的所有。

而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余生能做的,只有带着回忆不断走向终结。

麟天琥一瘸一拐地下楼梯,在即将消失于众人的视野死角时忽然轻声说:“…对不起。也许当初不要和她那么任性,觉得能够给“我们的孩子”幸福,就不会让你过得这么痛苦了。你真的很坚强,如果我有你的百分之一,就不会搞成这样吧…”

麟旭的视线始终犹如晗着剐肉的尖刀,发颤着在那人的背影上切割。

然后,他冷哼一声对班长道:“我们继续出发吧。因为个人的原因耽误了时间,对不起。”

“没事,你想怎么耽误时间都行。”班长的声音听上去很兴奋,如同一些捕捉到八卦的记者。但这一次,任谁都能听出来他话语中的牵强,脑隐虫便警惕,觉得对方是在暗度陈仓、搞什么“阴谋”。

在下方,脑隐虫与麟天琥擦肩而过。

“一阶四级原力,单靠修炼能做到这种程度吗。又是个怪胎。”脑隐虫若有所思地看着麟天琥的背影,但仔细品味班长的话后,它身体猛然一僵。

难道这是为了断我的后路?…不对,他们来自外地,怎么会一开始就打算里应外合。火焰异能者的怒气确实很高,这个男人的颓废同样看不出破绽,可一切还是太过刻意了,仿佛就是在告诉我此地有陷阱,逼我离开一般…不过就算是巧合,这样的情况下他也实在断了我的后路…等会若是附近的随从能够确认此人就在楼层的某处等候,便可证实这是陷阱。没想到啊,我精心布置的陷阱居然有可能被黄雀在后...

想到这里,脑隐虫立即给周围全部的进化小鼠下达了新命令:“盯紧整栋楼。汇报各楼情况。”

它接着思考:不仅如此,刚才那男人还可能接受了什么暗号带来更多变数,那样的话就连晷金级异能的她都没法对付…但我实在想不通这男人什么时候和这帮人联系上的…不行,这个班长的异能还不能确定,一定得再看看,计划必须没有任何变数…但如果连楼上都有埋伏、形成杀局,保不住命还谈何试探...可恶,陷入劣势了,为什么你总是能做点出格的事...还好人类恶已经操控…在冲突之前,尽量避免意外发生。

脑隐虫深吸一口气,试图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观察周围的动静上,但,每当回想起自己作为人类的一生最后被共享到这具集体意识里、每当播放着各自遭受的痛苦时,不想死和渴望得到各种东西的欲望就在它的身躯上回旋,火焰男这份对亲人的憎恨之情,实在需要它消化太久了。

看到麟旭磨牙和刨指甲的模样,刘佳心低下了头。

他又想流血了…

在初二的时候,麟天琥来找过麟旭,但他经过一番打听后,还是选择通过唯一和麟旭关系比较好的刘佳心来传达父爱。那是麟天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主动靠近麟旭身边。

这件事之后,听闻了麟旭童年经历的刘佳心彻底认同了他,两人没过多久就成了舍命之交的挚友。麟旭自幼的习惯便是,每次接触到宣扬父母之爱的作品,就会按顺序分别用左右手钳下另外一只手臂上的皮肉、即使满手猩红了也毫不在意,同时,夜晚无人的时候,他还会用刀在手臂上刻画,只为把产生的所有痛苦用来抵消这些“狂妄之论”带来的怒火。

永恒的病痈,岂是被爱者的矫揉造作能够修补的?

一切都是为了成绩,因此世界才很小、小到只需要一点点安慰和疼爱都可以开心整天,但是,就连这样都做不到,反而只会更加绝望。然后就长大了,不再需要事实上也从未有过的、惹人烦躁的关爱了。可紧接着,还要受到世人的口诛笔伐,仿佛连恶魔也需要遵守所谓的人之常情似的,十分可笑。到底,想把这种虚伪延续到什么时候呢...

没过多久,麟旭的双手就变得惨不忍睹了。

“不错,这样很好,至少还“活”着、痛感比任何人都要真实。”

看着梦呓般折磨自己的麟旭,一旁的谢浩然捂紧胸口、心疼的如被刀割。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能这样残忍地伤害自己,到底有多痛苦,才能连血液都当成染料...看来他只能更加拼命,付出全部的力量保护伙伴才能帮上他们的忙了。

……

有了这一段小插曲,爬楼过程的其它细节都被忽略,静谧得宛若大梦初醒。

脑隐虫由于在不断思考、安排最合理的命令,耗费了太多的时间。因此当他彻底想透时,赫然发现自己已经让这群人平安无事地走到了六十楼。

哦...完全忽略了动手的事,这一路的机会都错过了。

重大失误?错!正因这份漫长的思考,我才有机会从起因、过程、结果的思路中跳脱出来并参透人类的思想,不再以被限制的思维草定战略,并且,我终于把胜利的权杖握在了手心!因为...没想到吧,经过无数次的思维进化和这位火焰男的倾情赞助,成长后的我已经通过让低级随从自毙,把除了她以外所有人类随从都养到了一阶六级这个至高、却也仍被我掌控的等级!我已经彻底领悟了人类这种生物的美妙——能够牺牲同胞达全自己的私利,让每个工具的价值都最大化哪怕会损坏,这才是人类为什么能成为地蓝星最强物种的关键。只要足够自私,根本不管什么种族、血脉,甚至“念黎”的信仰,一切都会水到渠成!本来我都要因为这里的一点劣势绝望了,而现在,我只感到无与伦比的自豪...人类,你们再也没机会取得胜利...

接下来,一旦离开这里,计划也就开始,我需尽快与友方汇合。这个小队的班长确实精明,利用亲情让刚才那一阶四级的男人如实执行了他的计划,还守在了大门口,但我已经确定他们的认知范围,这都是巧合。自始至终,我都一直保持在你们之上,接下来也不会改变,等到你们翻脸的时候,我,就会证明自己是对的。

寂静的空气中有扭曲的燥热波纹在扭动,凝重的气氛就像从天而降的细雨,穿透了冰凉的眉目。

“六十二楼到了,我们要找的就是这里的人。”转过最后一道弯,看到通往顶楼的道上有些许细密水珠,班长忽然回头告知众人。

居然真的只到六十二楼…本来再往上去就会被直接射杀的,看来并没有相信我之前的引导。脑隐虫心中略微惋惜,装出自己非常恐惧的样子、甚至还吞咽了几口唾沫。

五人缓缓向走廊的尽头迈步,脚步愈加虚浮、轻快;班长微微偏侧的头颅、冷笑清晰可见,就像是在期待着什么的到来。

脑隐虫更加用力地挤出恐慌表情。

忽然,陈媄大声地契约传音:“小心门后,一阶三级的人正调动原力准备攻击我们!这是陷阱!”;脑隐虫心中只略微一慌而已,他契约传音:“啊,是吗。那,你先攻击,再把路封住,我们逃跑?”

“好!”

搞定,耶!陈媄的酒窝都笑了出来,她向着班长微微点头,体内原力汹涌而出。

漍漍…淅淅沥沥…

异能现,周围的地面、墙壁、天花板凭空形起了冰冷的霜,然后,砸冰般的异响连出,冻块同时从各个结霜处拔地而起、延伸并扩张,最后紧紧压迫在了走廊的中央。一桩厚实冰墙便把道路堵的水泄不通。

脑隐虫没对此做评价,临走前对着冰墙道:“你们全员的异能我都搞清楚了,评价是勉勉强强,好吧,别反抗就行,这一路我很开心,就特别允许你们呆在这便可留住性命,但若阻碍,你们绝对会后悔的。不见。”

……

五人已回头,只见一道弥散剔骨寒冷的墨蓝色粗糙冰墙正屹立道路中央。

“略略略。”胡赛对脑隐虫逃跑的行为表示不屑。

那女孩在这件事上的确帮了忙,但并不合理,奴隶契约一旦签订就会确实夺走个性,让奴隶的思维更加倾向于能够为主人帮忙的,同盟契约的波动也不是这个女孩发出的,怪了…脑隐虫态度大变,看来是计划完成、准备总决战,可惜我们这边连立场都还没有搞清楚,战力最强的麟旭也出了问题,糟透啊。班长的神情略微恍惚,对谢浩然道:“你快去全力击打那冰块,三次就可以了。”

谢浩然点头,忍耐着寒冷靠近那梦幻一般颜色的冰墙,卯足了劲蹬踹墙面的中心,每一次都震的整个楼层颤动不已。

“这么硬的冰啊…老谢能轰穿墙壁的。”刘佳心略感诧异。

麟旭不屑地看了那冰块一眼。

把能做的做完后,班长将注意力放在了走廊尽头旁的合金门上,很快,他就发现了对方的反侦察手段。

“猫眼被偷换成了魔术镜片,这种技巧都是几十年前就淘汰的了。现在还带这种东西的是个多老的狙击手。还有,能感知到他原力在迅猛流动,正在保持警戒。”

那么开门见山。

“您好,我们五个都是学生,是来和你们交换情报的!”班长声音清晰而洪亮。

稍微等待了一会,房门呼啦一声大开,里面的人大大咧咧走了出来。

那人是一副阳光青年的模样,细脸浓眉、眼睛堪称双瞳剪水,一出门便夸张大笑着:“你们好呀、你们好!我知道的可不多,交换情报的话你们可得多说一点了哈。”

班长感到错愕,心道:何必还要演戏呢,明明都尽收眼底了。况且现在可是末世,这样的世界里谁还能这么眼心通透。

“在这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呃…随便问。”

班长一字一顿地询问:“你杀过多少人。”

他黑赫色的瞳孔紧紧盯着青年的脸,散发毒蛇般的威胁性气场,仿佛是只要得到了错误答案就会瞬间取走对手性命的绷紧机簧。

嗯?青年眉目一沉,整个人仿佛被夺舍般包括气质和观感在内完全变成了另一个冷漠的人,甚至就连那瞳孔里的生气和澄澈也转变为了漠视生命的暗光。

“看来你们的情报很有用。”

根据这个青年的气质、自然动作、眼神、语言习惯,班长初步判断出了他的为人,于是轻松说道:“你虽然堕入过邪道,但如今充满了随性之气。是正义的一方呢。”

“…个小屁孩,当起神棍来了。”这个从外表看最多只有二十岁的青年咧嘴,用脚跟把身后的门踢至门吸处,“跟我来。”

刘佳心四人虽然感觉对这个家伙放不下心,但没有询问什么,乖乖尾随班长,而后一同坐在了满是梅花印的沙发边角。而沙发的右边正绑着两个全身笼罩在花斑紧身衣中的昏迷中年人。

“现在开始交换信息吧。”班长张口就来,“刚才和我们待在一起的就是你们要猎杀的目标。”

青年眼睛一咪:“封住走廊的意思是?”

“一开始是准备在这里除掉我们,后来看它的表情忽然充满自信,估计是找到了什么必胜方法急着执行,所以封住我们的行动就作罢了,为了和你们碰面,路上一直在拉扯它。”

麟旭心头一蹦,暗道自己果然闯了大祸。

“来,喝点盐水,放松会。”青年把未开的盐水瓶扭开,而后做邀请礼。

“谢了。先把要紧事说完吧。”

这时,在客厅后的房间里,一个满脸胡茬子的年轻人在隐藏了什么东西后,走出来:“轸,这两位是?”

“他们五个是来交换情报的。”轸熟练又干净利落地给沙发边上的两个昏迷中年人各一个大嘴巴子,把他们的脸拍的肿胀赛猪,“你们还知道什么。”

班长坐到沙发上,道:“为了得到你们的信任,也为了确认你们的立场。我先说三点值得注意的。第一,脑隐虫已经打算发动总攻了。”

这可是个重磅消息。轸和鬼余光相视一眼。

“各位在我们五个刚进这里的时候就注意到那些老鼠有异常了吧。脑隐虫不断把智慧更高的进化种安插在鼠群中,就是为了让它们领导鼠群,做分级操控的枢纽,这就是预兆,但在这一切事态发生之前,它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那就是,有人居然准备孤注一掷地杀了它。”

“是那个闷骚男生和秦珺?”轸点头,道。

还有男生?也就是说,脑隐虫还顺手灭了一个男生吧。不重要。

“也许这次搏命一击只是一时兴起,但这的确引发了脑隐虫的疑虑,于是它开始想办法寻找新身体,那么女孩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就很明显了;更糟糕的是,我们五个人意料之外的靠近完全打乱了它原本的计划。脑隐虫看出我们原力强大后,既是为了不折损兵力、也有一部分精力被孤注一掷者牵制、再加上环境合适,所以选择放任我们进来。”

轸和鬼相继点头,他们看到过,这五人接近时的确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接着,被子弹命中、奄奄一息的脑隐虫解决肉体问题后,立即叫老鼠把那男生叼走、再收拾现场,然后从正门出现,以继秦珺翻越围墙后续引我们的注意力,并开始试探我们每个人的异能。通过观察和主动邀战逐步确认我们当中四个人的异能后,脑隐虫也结束了对进化老鼠的配置和对烛隆势力、外部情况的判断。这时,本该立刻逃往无人之地的它还是出于担忧,想把我的异能试出来、和顺便把有可能打乱他计划的你们也灭掉,所以顺便带着我们几个从地下道路去往试炼场,也顺便给它的随从开路。可因为实力问题,他增派的敌人依然没有把我的异能试出来,然后我们就一路来到了这里。这些你们应该也看见了或者理解了吧。”

轸感到不可思议。

“它的谨慎超越了我的想象,但之所以认定脑隐虫这次要发起总攻,还与这第二点有关,那就是你们这一方有内奸,很重要的几个角色全是内奸。我曾经问过脑隐虫怎么知道那五百个保镖消息的,他的回答是依靠老鼠所观察,但其实这是五百人的队长或者副队长里有脑隐虫的内奸,于是,传话的高层也有内奸。”

鬼拧紧了眉头:“你怎么确定。”

“脑隐虫,它的确能对小鼠用人类听不见的声波传递信息,但这些小鼠又怎么可能辨别最近几个小时才挖出来的装备大概数量和具体参战人数呢?有远程呼喊能力的进化小鼠最开始都被安排在外围,期间它也根本没与普通小鼠接触,所以只有可能是内奸通知了安插之后的进化小鼠,发动总攻的决定还更早一些、所以和一位姓陈的接触的高层也是内奸,然后,进化小鼠才将信息原封不动传递给了脑隐虫。”

“不也可能是大队伍出去的时候进化老鼠再报的吗。”胡赛不懂就问。

“时间对不上,大队伍完整离开烛隆之塔的时间是我们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只有那个时段才响起过密集的枪声,而脑隐虫在研究所的时候就报出数量了。”

班长接着沉声:“内奸最开始的往返通道恐怕就是我们来到这里所用的子下水道那条,因为下水道在大战前不可能不去清扫和防守的。他在团队里的影响力很大,提出主动请缨去调查后,因为时间问题长官也答应了他,这就为脑隐虫成功提供了一条新路线,或者,干脆就是那高层的内奸指示;还有一点,因为他们已经来过,所以铁梯那里覆盖了脚印,但之所以下水道是锁着的,大概是他们自己没有能力打开,所以先躲到更远的地方等我们出去后再跟上。故,脑隐虫现在很有可能就快和内奸汇合了。急于寻回友方,这也是判断脑隐虫会发动总攻的第三个理由。”

“你的意思是下水道里已经埋伏了很多烛隆的人,但因为存在内应,开辟了一条只有它们知道的安全通道。那么,秦珺符合这个条件。”轸道。

“是的,但秦珺的权力不够。这个埋伏计划最开始实行的时候,因为内奸的缘故脑隐虫就已经知道了,而且也想好了逃跑计划,只是,因为变数出现,他觉得必须了解我们;其次,秦珺这帮人很早就打通了下水道,而且也利用通道去过烛隆之塔,但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贡献完信息后烛隆之塔的人居然还让她们回到这里做密探,我猜烛隆之塔的掌权人是这样告诉她的:“你们要是不见了,敌人就会想到地下路径的事,你毕竟也是能够收集情报的最重要的人,我们的计划如果暴露,所有人都要陪葬。”,这也是秦珺会在我们和脑隐虫面前露出那种表情的原因之一,她肯定觉得我们也是烛隆之塔里面的人,但明明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棋子,怎么会看到别的棋子也在做相当厉害的事呢,而且,那么小的小孩也...”

哦…原来是这样,脑隐虫想的真深。刘佳心等人惊叹。

“然而,脑隐虫早就知道秦珺的行动了,以它的听力不可能注意不到,留着秦珺,就是为了向烛隆传递假情报;而之所以没有选择立刻发动总攻,想来是秦珺无意中做了碟中谍——烛隆之塔掌权人和脑隐虫都给予了她错误的信息吧。所以我推测,并不完全相信秦珺的脑隐虫是过了很久才有机会找到合适内奸的,而找到前,我认为烛隆一直在用“武器”明里暗地威胁脑隐虫,所以脑隐虫才会一直犹豫,毕竟驱使小鼠撞破大楼的合金门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万一还碰到热武器或者埋伏那就是雪上加霜,更何况还需要考虑狗急跳墙、兽穷则齧的反噬,这都是作为领导者必须深思熟虑的,时间也就拖了下去;而它找到内奸所用的方法,必然也是利用秦珺的碟中谍动作和一个女孩。之前在去往下水道前,它的表现并不是害怕我知道它隐瞒了下水道的事,而是担心我联想到它自己也从这个通道去往烛隆过,这样我就会想到它可能存在更多的内奸。但,现在收集的信息确实太少,我也只是知道内奸的存在,具体是谁和拥有什么异能都不清楚。”

“明白。”轸和鬼不禁开始对班长产生了佩服的心理。

“他们两方都想灭了对手,但又担心自己的势力折损过多,所以互相寻找缺点,而就在今天,烛隆真正挖掘出了深埋地下的热武器;而脑隐虫,它的内奸这时才告知它虚已成真、之前的担忧是多虑,于是才利用内奸渗透敌人的包围网、并利用我们做挡箭牌让你们狙击手不敢开枪,还找到了本来用作逼退狙击手、且拥有相当强大异能的你们这一方的内奸。那么,以上就是它必然会发动总攻的理由,且,它是异域生物,它的存在就是为了消灭人类,只要为了这一目标它什么都会做。所以敌人,很明确了吧。”

“原来如此,陈媄是内奸啊…考虑到对方忽然很有自信,颇为令人担心。”轸摩挲着胡子。

“这就是关系到这场战斗胜利与否的要素。陈媄毫无疑问是实力最强的内奸,她因为一些理由要帮助脑隐虫大杀四方,请你们尽可能告诉我陈媄的全部信息。”

“陈媄,是陈如贵的侄女,现在十岁,五岁时父母双亡,被舅父陈如贵收养。”鬼暗沉地说。

…看来在烛隆之塔里拥有着至高权利的那个人就叫陈如贵。班长的脑海里闪回秦珺说的话,轻轻点着头。

“这个女孩很聪明、拿过很多奖、是个数学天才,去接受任务时,一看到我们陈如贵就先把陈媄夸上了天,但是陈媄一直都不太高兴,就这样,本来小女孩就和任务无关,我们也只是稍微听说了她传闻的程度......我们这边给的情报太少了,那么友情提醒一下,根据我们先前的观察和推测,陈媄来过这里并且叫沙发上这两个菜菜狙击手对准你们过,声音非常冷血。如果她和那个叫秦珺的互不相识,那在烛隆那边发展内奸的就是她了,她的城府不一般,身份又高,要小心。”

嗯,冷血...有矛盾的地方了,我并没有从她的眼神中看到阴郁。

“重要的是陈媄与那个保镖的人际关系,我担心她被忽悠的没有回头路。也罢…只要你们能分清局势就很好了,想不想帮忙对付脑隐虫看你们心情吧。对,她拥有的是寒冰系体质异能,至于杀伤力则可能来自异能附带的寒冰魔法,你俩有个底就行。我们接下来去警告那几百个战士,因为脑隐虫很可能使反间计和攻心计,必须尽快找出内奸。”

“我也去吧,现在事态紧急,他们如果不听话就糟了,我好歹有点名气的。”轸道。

“我保持狙击。如果需要,就把陈媄引到合适角度,不会留情...”鬼狠毒地说。

……

一行人确认完目标,便从屋门鱼贯而出,麟旭主动对轸说:“我可以把门焊死,保证他不会被打扰。”

“不…你想多了,如果是他,一定能把接近的人全部杀死,只有他,绝对不用任何人担心。”轸自信关上门,“我的异能是风,可以用三成的“能量”把我们都送到下一层,试试?”

班长便没有让谢浩然轰开走廊的阻碍:“也好。”

“对了,有个问题,为什么那么相信我们。”

“很简单。因为你们依然在执行任务。无论是对主人忠心耿耿、还是对钱财无比渴望、亦或有原则,对我来说都很好对付或者可以正常交流。这就足够了。”

轸迅速捏了捏班长的手臂,测试了下他的肌肉强度,心道:这家伙是多不相信别人啊,但没有经历过严酷的锻炼,又不是道上的…仅凭尽量思考就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吗。

他来到窗边,操控起体内的力量。无数原力接受他异能的指令化作搅动空气的强风,呼啸着从楼下的远处汹涌而上。

“跟上我。”开满窗户一跃而出,他在空中经过了阵阵摇摆后稳稳下落,消失在了一行人的视野中。

班长回头:“留个心眼,别被害死在这里。”同时踩着窗框,跳下去。

“感觉这个男的应该不是坏人。” 刘佳心来到墙边,接着从窗户坠落。

众人,即将到达与脑隐虫决战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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