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清楚在阳光下站立了多久，只是当温度终于从体内出现时，颤抖早已停止许久了。
然后，那位领着众多部下的老人打破了这平静的休憩。
“夫长...”“夫长好。”看清姗姗来迟的矍铄长者后，陈如贵和晋昇双双稽首。
“你们做得不错。”王亮开口，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沉稳和有底气。
陈如贵抢着说：“您见笑了，我等偃蹇、功劳无多，全仰仗这位小兄弟。”；晋昇则补充：“历经磨难、终取胜利。”
王亮稳重转身：“你二人便屈就我等团队吧，接下来，把这些怪物统统驱逐；徐郜，你和这些俊杰乃旧识，暂留此地为他们详尽介绍作战团的规划和目标。”说罢，老人雷厉风行地离开了。
...
轸已经偷偷溜走；王凌菲则躲在最后面、不想被父亲看见；烛隆之塔和晋昇医疗的人相继随大队伍离去，于是此地还有发言权的，便唯有班长而已。
“又见到你们啦。感谢兄弟提点，升职了。”
班长问：“这几天过得如何？”
“我们扫荡完浅加后，去中省和一些老前辈缔结了联盟，然后就南下来救援隆元了，现在浅加那边留守的战士有数万、平民三十多万，基本的生存暂且无忧。我们南伐作战团就是集合浅加和曼林的一群战斗精锐嘛，补给、向导、医疗、生活物资的相关异能都有的，就是缺少了异能特别厉害的代表人物。话说，这几天真是什么人都见过，有出卖老婆孩子的男人、有出卖老公孩子的女人、还有出卖父母的小孩，等等，他们害死别人求生，又跑来我们这里寻求庇护，还严苛不得，憋屈呀。当然感人的事迹也是有的，为了保护自己爱的人，他们英勇牺牲，经常是一个人抵挡住了成百上千只老鼠。这些事和经历，让我更坚定自己的路了。”徐郜边说边用手在空中比划，“对了，路过三圆小区和第一医院的时候，听灾民称，你们还大闹了一通吧。”
班长瞥向远方：“嘛，历练而已。”
“果然。你们还真是让人望尘莫及，如果团队里那些心高气傲的小伙子都能学下你，何愁钢铁之师不成。”
这时，胡赛突然把剑鞘用力地插进地里、跑去昏迷的刘佳心等人那儿了。
班长收回余光：“哈，末世里的强大全靠战斗，生死见多了，心也就沉下去。以你们的数量，总有部分人得不到锻炼，又强调功能差异化，恐怕很难并进。”
“嗯，不愧是您。夫长也有这么说过的，所以他根据异能种类分出了共一十二个小团。团队需要互相配合，各司其职。”
“那很好。”班长缓缓撑着地面坐下，“团结上，没有很明显的分歧？”
“有个家伙表现的很明显，我们已经在架空他的权力。”
“那就没什么建议了，我只是个单打独斗的，这种事不好班门弄斧。”
徐郜扫视一眼共九个站立在班长周围的年轻人，心道才怪咧、你就是不想加入嘛，便说：“我还是直说吧，夫长给你们的权限很大，只需挂上名头、紧急情况下集合搞点事，其它都是自由的，哦对，还有一整个隆元西的楼房管辖权。”
“我记得那片区域的情况很严重。居住的也都是些长期没时间锻炼的穷苦人。”班长抚着下巴。
徐郜尴尬一笑：“顺带的嘛，我们得继续南下救援，而那边地势险要、相对偏僻，实在分不出兵力，由诸位去整治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班长低下头，暗沉道：“嗯。那么，你确定自己在做，问心无愧的事吗。”
徐郜立刻点头：“那当然！夫长热忱有血性，真的是做到了贯彻正义，我很佩服他这样的人，就是，挺不好意思的，我觉得追随他这样英雄很开心。而且我们的目标就是惩恶扬善、保家卫国嘛，总之，这样打下去，我相信末世终有一天会结束的。”
“如果我拒绝的话，会把我们置于何处。”
“肯定没关系啊！各位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徐郜凝滞一会，正想接上：就是希望告知些怪物的弱点、不该去的地方什么的，免得作战团夭折了。
然而，班长说：“那好吧，把他的信物给我，我们要去占山为王了。”
徐郜小楞一会，欣喜若狂道：“好，好！我马上去请示，稍等一会，就一会！”
见那胖男人离开，朴如霜问：“主人，偏居一隅可不是您这样的人会做的呦。”
主人两字一出，诸如王凌菲等二号小队的成员都是一叹。
“第二波怪物的空间裂缝基本都在中省，它们虽然致命但搜敌能力偏弱，可以依靠放风筝勉强苟活，所以暂且不管也没什么，但第三波怪物会从西海出现，那些普遍一阶八级的海蛇海虎体型非常庞大，一旦让它们进入到城镇中平民就完蛋了，如果我们把手西南要道、可以起到战略阻碍作用，避免隆元压力过大。”
这番解释让大家连连点头，但拥有食物召唤异能的黑眼圈青年却并不相信这个说辞：因为有成员死亡，所以希望给大家一个能容身的地方、减少愧疚感。友情限制住了这个家伙啊。
远方的台星倪耳朵微动，若有所思地向晋昇说了些什么；晋昇略微吃惊，在担忧中望向了中省的方向。
…
融化到不足五十米高的克莱因瓶边。
“可以，这辈子还没试过住别墅呢！”赵箴言忽然开怀大笑。
王凌菲气呼呼道：“别墅有什么好的，去做个早餐都要走好久。”
“凌姐，咱知道你很有钱。”赵箴言撇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老大，我的异能可以把麟大哥和刘大哥唤醒，你赶不赶时间啊。”
班长略微仰头：“去吧。还有，每个人准备自我介绍，不必太复杂，但要把人生中最倒霉的经历说出来。”
啊？好吧，精神干涉！
超箴言心中默念咒语，为刘佳心和麟旭的脑海中添加引导梦境。这个梦境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他们站立在空旷的原地，然后怪物向他们攻去。
麟旭瞪圆了眼睛，立刻站起来；而刘佳心还没有从治疗术的副作用中恢复，于是虚弱地半睁开眼、吃力坐在地上——这是位，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皮包骨少年。
胡赛见两个朋友苏醒，默默来到最靠近他们的位置坐下。
“开始吧。以后就是共同作战的队友了。”班长开口。
朴如霜立刻接话：“我先来吧。我叫朴如霜，一直在三圆中学读书，爸妈都很爱我，以前被小区里的混混勒索过一次。原力一阶三级，异能是黑暗倒影，谢谢大家关爱。”
麟旭、刘佳心和胡赛其实觉得这种“上讲台介绍自己”的过程非常尴尬，但他们的心情相当沉重，做不出快乐的表现。
“咳。”一个小胖子迅速跨出两步、免得被其他人抢先，“我叫康所为，职业就是UP主，做视频的，后来给人花钱撂了，就当了保安，咱可是队里的元老人物哇岂可休！最倒霉的当然是以前有人说我假吃，还闹上法庭了，赔了夫人又折兵。然后一阶二级，异能是游戏视界。”
班长插了句：“他的异能可以把我们的现实数值化，即游戏化。来，报一下麟旭的数值。”
康所为又咳一声：“麟旭，男，生日为每年的六月十六日，目前十七岁。原力上限七百二十五，为一阶八级，战斗力两百二十，目前只有2颗原力可以使用，处于严重虚弱状态；血量上限一百三十七，目前五十九；持有装备，朴素之衣等；持有技能，大喷火、辉煌龙卷风、焰切等。”
麟旭吃惊：“这异能厉害，连瞎编的技能名都知道。”
康所为吹了个口哨：“哈哈，多指教、多指教。”
“下一个。”班长望向个高瘦冷酷的中年人。
“薛祛邪，一阶二级，异能是腐烂，把生物变成死物。”中年人平淡解释，“以前是教育家，被举报了，就当保安了。”
班长：“下一个。”
一个头发全然花白、年纪却不过二十来岁的人便说：“我是丘佳黎，当过三年老师，也是被举报才离开的，学生说我体罚、猪狗不如，不配教书。异能是贪婪，可以记录其它异能的技能再释放出来，有最大储存上限。”
耿心见自己三个同事说完，简便道：“我叫耿心，活尸操纵，一阶四级。以前是医生，做不成就去当保安了，幸好遇见了大家。”
然后是最矮的刘海海：“呃，我的异能是悟道，可以造个阵法，效果是让思维活跃、消除疲劳，对原力的操纵也会更加容易。不成熟，就够倒霉了吧。”；赵箴言同样：“我的是精神干涉，可以干涉梦境，或者给敌人大脑弄进闲杂信息让他们没办法集中精力。老鼠智慧很低，可以被我轻易控制住。”
黑眼圈青年看看周围，无奈上前一步：“哦，我没有名字，就叫我某人吧，食物召唤异能，一阶三级......不开玩笑，我是穿越过来的，上一个穿越的世界还叫地球呢。原本以为回去会很简单，没想到遇到这种奇观了。不方便透露太多，就这样吧。”
最后，王凌菲鼓着腮帮子道：“哼，该说的我都说过了。”
班长看向刘佳心等人：“他们就是我的底牌，本不该那么早就暴露，可惜今天的事远超预料，彼此早些熟悉吧。”
众人注视着，浑身撕咬伤的少年、脸戴恶鬼面具的少年、嶙峋如骷髅的少年。少年们没有任何骄傲与喜悦，仿佛正聆听着挽歌。
…
“姐姐！”这时，黔旻天挣扎着醒来。看到自己和几个陌生遗体被放在一个角落、周围也都是对方势力的人后，他长长叹息了一口气。
防御轮异能者对他说：“醒了吗。我勉强将功补过，被允许离开了呢；但是，你必须求得他们的原谅，你没有向我一样逃跑的资格。哎。”
男性看着已经失血而死的阴阳火异能者和刚刚没挺住被冻亡的护盾术异能者，摇摇头，在班长的注视下离开。
黔旻天见那人远去、且周围这些家伙似乎并不在意自己，逃避责任的想法便升腾起来。是啊，大部分时间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就算留有记忆，那也只是隐约的画面，所以——“逃跑吧，反正以我现在的能力绝对不会被抓住，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偷偷转动脑袋，看向远处的山峦，黔旻天释放了眼心咒，且直到阵法完成前，他都没有被阻止。现在，就差临门一脚了，只要灰溜溜逃掉、默默等人遗忘自己，犯下的小错就等同于没有...大不了，再也不出现在这些胜利者的眼前就行了，否则的话，到底又能忏悔些什么、做些什么呢。明明仅仅只是留下了一些零碎的、做了坏事的记忆，为何却要承担这样无比深厚的罪责呢，根本是折磨自己...赶快趁没人注意，动手吧！
手心前的血色纹路，震颤起来。
“不，不能这样，旻天…你要，做回原来的自己...”
...
那是某天清晨，一对年幼的姐弟要去乡里的诊所看病。正当两人走了一半路程时，天上下起了倾盆大雨，于是没过多久，冰冷的雨水就浸透至他们衣物最深处，仿佛再次带来了无尽严寒的冬天。
耳边传来愈加痛苦的喘息声、背部感受到的心跳也已急促不堪。
男孩哭了起来。他不该感到双臂脱力、双腿酸麻，不该觉得路途遥远崎岖、无处遮蔽...倚在他背上的是最后能依靠的温暖，他绝对不能放下、绝对不可以停下脚步，哪怕...！
忽然，背上的女孩挣扎着落了地。在男孩惊讶的眼神中，她快步奔跑到了前面，欢喜尖叫着、旋转着，在雨中绽放笑颜，最后，伸出了邀约般的手。
什么啊，这不是挺好的嘛。男孩也逐步笑了起来。两人如同往昔般打闹嬉戏、互相追逐，最终消失在了黑暗的帷幕中。
那之后，女孩没有再站起来过。
...
少年垂下了头。一直以来，他都很害怕失败，只要自己犯下了任何错误，他和跟随他的创业伙伴大概都会被永远赶出这天才相互比拼的舞台吧，更何况，他还有依赖着的人。不愿想象自己失败的下场、不能相信天赋与热爱，他只是把一切都做到最好、泯灭自我的欲望与追求，然后期待着老天对努力之人做出回应而已，然而...
他终究还是失败了。
看到此人靠近，麟旭也走了过去，当距离合适时，他狠狠使出右摆拳将对方打飞出去；那人已狼狈的在地上滚动几圈，口鼻正淌血，却还是站起来、朝这边走；见状，胡赛的手摸上了剑柄；班长立刻挡至中间，说：“异能的外表终究只是假象，实际上要做什么，是持有者说了算，何况人死不能复生。以刚才的情况，就算陈媄搞定我们、腾出了这个复活位置，它制造的也不过是个记忆被随便调整、专门用来控制你的傀儡，嘛，也可以说是脸长成一样的怪物。这就是自私的魅力，只要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就可以无所谓的做错事、一意孤行走到极端，然后自暴自弃。”
少年跪了下来：“是我错了。请你们原谅丑陋的我，对不起。”
“嗯。”麟旭轻描淡写的回应。
黔旻天瞪大眼睛、微张嘴。片刻后，他更加认真道：“你们处置我吧，直到能够原谅我...我想赎罪，做点有帮助的事...”说完这句话，少年终于如释重负地抬起了头。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好吧，确实有重要安排...你异能很危险，为了监控你的状态、确保你不会变成敌人，以后除特殊情况，必须每时每刻呆在我百米之外、千米之内，如果违规，好自为之吧。别忘了，这个世界上绝对不存在完美的起死回生。”
黔旻天最后看了眼他的睡美人所在地，道：“我答应你。”便慢慢退步至离班长大约两百米左右的位置。
...
只可惜十多万颗小鼠的晶块要与所有人分享。
班长向徐郜离开的方向迈步，众人也自然地跟随，可这时，胡赛却突然开口了：“班长，这些人也就罢了、毕竟是不同立场的...但谢浩然呢，你为什么不提他。”
“…死亡就是这样，不会因为是熟悉的人就网开一面。”
“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了，但他需要一个安身的地方。他在哪。”
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班长回头，凝视着胡赛：“那我就承认吧，谢浩然现在已经成了活尸。”
众人目光纷纷集中在耿心身旁那位肌肉丧尸上。
胡赛苍的一声拔出漠亭界：“你！？”
“对我拔刀相向...”班长冷笑，“明明是你们，自己实力不够...我早就说过了，力量才是防止更多死伤的条件，你自己不也因为缺少力量走向这条路了吗。一开始就叫你们努力锻炼、提升自己，什么时候当真过，现在一厢情愿追求什么入土为安、拉排场，晚了。我只能说，别忘了你们最开始承诺过我什么，我是尊重他，但更尊重力量。假如什么事都得允许你们做，岂不是还要找地方埋葬、立个碑、再保护碑、还要守着遗体免得被怪物掏出来吃掉？”
胡赛把剑收进剑鞘，没有再说话。
麟旭和刘佳心都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但，并不是因为体会到了“亵渎”和“无情”，而是别的什么；二号小队的人也变得非常凝重，尤其是满脸自责的耿心。
在原地沉默良久，班长忽然道：“够了！放他回地下吧。”
“我知道。”耿心立刻对自己的活尸下令，“尽可能去往地下，然后永远睡去吧。”
也不知怎地，丧尸居然看一眼胡赛，再轻微摇了摇头。
“他更希望你安息。”
“嗷…呜...”丧尸有些低落，呆愣了好一会才开始执行命令、为自己掘墓。
它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坑洞中。
班长回身，独自向前走：“满意了？要不要赶紧去找个石头刻字立碑，守在这一辈子啊？你们这样下去，以后还会逼我做更过分的决定，行，也无所谓了，再强的怪物也能靠创造奇迹不是吗。”
……
...
接下来数个小时内，偌大的城市一片乱象，爆炸、机枪扫射和血肉溅落声不绝于耳。小鼠们四散而逃、溃不成军，各个楼顶的幸存者们则振臂高呼、呼唤为他们带来希望的使者。
人们终于从无尽的恐惧中恢复了元气。
一个、两个，大家开始从躲藏的地方出现、跑到了楼下，有的配合作战团队一同对小鼠发动攻击，有的还组成自卫队、拿着菜刀棍棒追着小鼠揍。很快，几百人的队伍变成了上千，随后扩充为三千，直至末尾的过万。
寂寥的街道人声鼎沸，这是整座城市的反击。
...
在死伤过万却只干掉百来个一阶一级平民的一边倒局势持续了十多分钟后，剩下不到十万数量的小鼠们直接在恐惧中落荒而逃了——它们没有领导者、遵从的只是野兽般的饥饿本能，而初具思想的进化小鼠又在大楼里被屠杀殆尽，士气可以说降至了谷底。
傍晚，直到夕阳快要落下时，人们的喊打喊杀才终于平息。在王亮的指挥下，足足八万只小鼠已经命丧此处，第一次大规模城市巷战，无疑是人类占优。之后，隆元市剩下的八万市民都集中在烛隆之塔附近，准备听取王亮获胜之后的演讲。
……
战争结束前、刚刚胜过灾荒蛮冰的下午，班长一行人先是与徐郜会面，后被带去了烛隆之塔内部。
“没有电子合同，这是夫长手写的约定，只需要签字留个指纹。”徐郜拿出朱红和笔，表情异常兴奋。
班长说：“我一个人签就行了。”
“没事，反正就走个流程而已。”徐郜无所谓道。
于是班长照做，并从徐郜那里拿来了一份授权和所谓的王亮的信物——纯金名片。
徐郜优雅躬身：“感谢合作，希望能够一起带给人类和平。我们目前作战顺利，诸位可以放心休息，当然能外出杀敌也是极好。请您等待后续安排。”他轻轻合上vip接待厅的大门。
班长往蓬松的沙发躺下，道：“谁想出去杀小鼠就去吧，我累了，记得回来就好。”说罢，他立刻就平稳地呼吸起来。
胡赛转身，抽出漠亭界向外走；王凌菲心道好机会，追了上去。
“我要去找一具新的活尸，不然战斗力太低了。”耿心等那两人出去五分钟后，忽然起身；康所为、薛祛邪和邱佳黎便也接连跟随他，且那康所为使用了异能，道：“小地图上显示三点钟方向有大量高热红点，我们去那吧。”但，在出发前，耿心却回头：“老大，你没有错，你一直是我们仰望的、能够照亮黑暗的光。”
班长似乎睡着了，没有什么反应。
……
胡赛在街上慢慢悠悠地行走，小鼠很多，他见一只就劈开一只的脖颈，出手狠辣、一击毙命，很快就让漠亭界上涂满鲜红。
“杀它个几千只，心情应该就好点了。”
在不断夺走生命的过程中，他脸部那张嘴角向下扭曲的悲伤面具居然逐渐勾成了开心的纹路。胡赛自然是注意不到，忽然便得出结论般说起话来：“哎，反正情商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只是想，让他的死亡更有意义一些，还想要作为朋友永远记住他、帮他做些什么，但，确实，轻如鸿毛的死去才是我们这些人的宿命，如果轮到我了，我也希望他们不要在乎这身死掉的肉...”
转眼间，半个小时过去了，他走过的路没留下一个还活着的小鼠。
这时，王凌菲看到胡赛前面有一段非常空旷的路，终于找到机会凑了上去，十分的紧张问：“你已经干掉九百四十只老鼠了，感觉累吗？”
胡赛向后看去：“哦，你啊。没事，今天有点烦躁，我并没有违抗班长的意思，到点就回去了。”
好帅！王凌菲看到那恶鬼面具和他凌乱的短发，忍不住说：“哇，呃，你们以前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呀，当时你好生气呀。”
“我的世界，只有地狱，只不过他们把地狱变成了我能勉强生活的地方...像你这种大小姐，算了吧，我只能说，我确实就是疯子，行了吧。”
“又是这句话！你们总喜欢这么说。我可是有好好学过心理学哦，不会有什么思想理解不了的。”
胡赛声音干冷：“嘁，心理学，那你看看我现在是什么想法啊。”
少年的脸被面具盖住、眼洞下闪着光。
“你说吧，我全都相信，我想知道你们的过去。”王凌菲无比认真。
“……也行，按照惯例，先说个别人的例子。北省顺触市有个六岁的女孩天天被她父母脱掉衣服用皮肤来灭烟头，浑身都是烂掉的肉和疤，你应该知道吧。我们的话，比她惨个…十倍吧，行了说完了。”
王凌菲气呼呼：“一点也不详细呀，求你了，告诉我嘛。”
“…说实话，你的表现确实好过百分之九十九其他人的反应，知道你是认真的了。”胡赛将漠亭界上的血甩开，“虽然继续讲下去可能会得到理解，但还是算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少年再次前冲，将一个个小鼠的躯干劈开。
哼，我最喜欢看名著了，我可是很能理解你的！王凌菲嘟嘴、偷偷向胡赛背影的肩隔空拍了拍，再呼哧呼哧地跟上。
...
一旁。
“哇擦！看那个面具人！一路秒杀了几十只！兄弟们加油啊！”
“真的假的，爆发小宇宙！”
“看我神之力量，呼呼哈嘿！”
“咴！超级剑术！”
“明明就是随便砍了一剑...”
“嗐呀，攻击它的器官呀！老鼠的身体结构，这个胸浅肌下才是心脏、这左右是肺，再后是肝中叶以及左右叶，实在不行，这边也是结肠小肠，不管哪个都可以啊，为什么非要攻击人家身上最硬的地方？”
“懂了大哥。”
“看好啊，这个加一点、那边的易拉罐来一个，好，只要用力一晃在丢出去。”
嘭！
“对吧，这就是简易爆炸了。”
“不愧是老师！”
...
王凌菲看着一个个努力和可爱的人儿，心中感到无比的温暖，便心道：也许父亲一直在守护的，就是这样的东西吧，世界的阴暗面确实存在、甚至超越了想象，但我们需要在黑暗中觉悟，为了保护，短暂的、能够为心灵拂拭疮疤的美丽灵魂和事物。岁月如梭，人亦是那么渺小，但我们却战胜了险峻的自然，成为屹立万物之上的生物，因为——火焰、智慧、奉献，人类掌握了这些奇迹，只要还留有美好，终有一天能够创造真正幸福的世界吧。只要那些得到幸福、理解幸福的人还在着，大家、父亲也是，就能获得继续前进的力量。我也想要守护美好的一切...
双手和握，王凌菲鼓起勇气对胡赛道：“希望大家的笑容能一直维持下去，我们所有人要是都能像现在一样团结，那该多好。”
“天真。”胡赛面具下的眼睛释放冷意，“合格的大人应该说，我自己都够累了，还有什么闲工夫去管别人，你们要去送死就送呗。这种话除了证明你确实有钱，还有什么意义...我并没有怀疑过你的身份啊...”
“怎么你们都总是要说什么“意义”呢，我们只要还活着，难道每分每秒不都是意义吗？”王凌菲气的小脸通红。
胡赛轻微一震，砍杀老鼠的动作略微迟钝：“哼…我情商不高，没故意和你作对的意思，但，富人的每分每秒才有意义吧...我每天要么发呆、要么玩游戏聊天，本来就是为了虚度时间的。大家早知道人生是多么无聊的事了...没体会过什么福泽，规则限制倒多得要命，谁有心情陪你们玩可笑的游戏。”
王凌菲想说这些规则和她没什么关系，但联想到胡赛的过去，她道：“那都结束了，重新找回人生的美好吧。规矩经过日积月累完善，实在难以改变，到我这里，哪怕多做一点事都不会被同意的...我能够理解你们，到怪物被消灭的那一天，我绝不会再做那些事。”
胡赛将街上最后一只小鼠劈开后，把猩红的漠亭界靠放在了灯杆上：“那，又怎么样，好听的话有用吗，你只是个例，什么都无法改变。呼…”少年靠在与漠亭界相对的灯杆另一边，轻轻地闭上了眼。
“那个，你觉得我怎么样。会不会很啰嗦。”
“哈？”胡赛好像美梦被打破般厌了声，“挺好的呀，也不是那种张嘴闭口钱、浑身都是臭的不行的香水味的人。不过认命吧，像你这样的家伙不是被父母拿去联姻变成牺牲品，就是成为捆绑利益的锁。哼，你不该在这个位置上拥有救世思想，反倒应该干脆点当个恶人，这样下去，不仅你自己要品尝成倍的精神痛苦，还会让我以为干掉的有钱人里可能存在好人...这世界没什么东西能回应你...早点回头是岸，还能多享受几年尊贵生活。”
王凌菲突然笑道：“影视作品太夸张啦，我们的生活虽然不缺昂贵的东西，但“一成不变”的生活里，能用上的反而和大家差不多，而且，有任何礼仪博雅课程落下都会被狠狠教训哦，超不悠闲、超不自由的，如果像影视作品那样，岂不成混混了。啊，虽然，的确有人不珍惜，但他们成绩太差，只能在产业下的学校逞威风，我都没注意过那些人。”
“喔，那不是...挺正常的。”胡赛觉得这和自己的印象大相径庭，“那你有思考过人生吗。”
少女自信点头：“嗯！我看得心理学可多了。”
胡赛用戏谑的语气道：“如果连思想和觉悟都比不过，那我不就，又懒又笨又不努力、还整天嫉妒你们、自我感觉良好。干脆就和电影里一样吧，穷凶极恶、挥金如土、面目可憎、肥胖如猪一点，愿望也低端些，成为首富呗。”
王凌菲跺脚：“什么啊，才不那样！我每天都要锻炼身材到虚脱了，还只能吃营养餐，再怎么样也肥不起来！而且，你没有那么差、千万别自卑，我觉得你很帅呀。”
“我带着面具。”胡赛提起漠亭界，“够了，和你聊天感觉还不错，本来以为个个都是大恶人。你回去吧，我已经不生气了，我确实是在无理取闹，之后在慢慢道歉吧。”
“等等！”
胡赛感觉到臂膀被温暖的手握住。
“呃，我们是朋友了对吧！”王凌菲低下头道。
胡赛向前一步：“那当然，只要能和我或者同类进行一次完整且正常的交流，就已经是了；非同类，连一个字都不能理解、连只是正常的问好也会觉得不舒服，十几年都是这样。”
虽然很高兴，但是好像忘了在“朋友”前加个字欸。王凌菲便说：“我才不要自己回去，万一出什么事就不好了，就跟着你。”
少年没有回话，拐到另一条街后，他又开始不知疲倦地连续挥砍、夺走一只只小鼠的生命。
…
当太阳开始发散橙光时，周围嘈杂的人声到达顶峰，此时小鼠已经全面败退，人们甚至开始将它们围起来剿灭；胡赛这片区域的小鼠被他独自清扫干净，但直到最后也才击杀了六千多只而已，然后，他觉得自己该回去了，也就立刻转身了。
“面具哥！我们干掉五百只！有没有你多啊！”
“你好帅！给个联系方式吗？”
“面具哥，我的超人！”
“必须超过你！就现在，开始锻炼！”
“再来呀！”
回去时，一些看过他战斗身姿的人们开始喊叫、向这边招手，脸上尽是兴奋和快乐的笑容；王凌菲享受着巡游般的乐趣，还故意离胡赛更近了些、替他回应他们。
胡赛自始至终没有理会任何人，默默地来到了烛隆之塔的高科技大门前。阵风吹过，几个黑色大衣的门卫闻到了他身上尸山血海般的气味，全都皱紧了鼻子，而后才恭敬地说：“大人，联盟会议已经开始，在地下C区c-a-003室，您的座位是a排2座、郝銮大人右方，请尽快落座，切莫扰乱秩序。”
“我知道了。”胡赛便走进去。
挤眉弄眼的王凌菲成功混进门后，猛挥拳头：“真是的，不让人消停，至少给时间换件新衣服吧。”
胡赛没有回应，沉默着向目标地点前进。他很快发现，这条原先空荡的走廊现在大约每一百米就能遇到一队黑衣人，便心道：好像真的很重视所谓的会议，那还是去吧。
当他左绕右拐，终于找到了正确的门牌时，直接就想从敞开的正门进去；王凌菲正准备跟随，一个黑衣人却突然抓住了她，“小姐，你怎么…”然而人家还没说完，胡赛就已经把剑鞘搭在了黑衣人肩上：“放开。”
王凌菲抱住胡赛的手，把剑轻轻挪开，害羞低语：“对不起，他是我的朋友，没事的。”然后才对黑衣人说：“小一，我偷偷来的，你不要告诉爸爸好吗。”
黑衣人扫视二人，后退一步：“小姐，其实王先生早就知道你会跟来了，他把你房间里的东西收拾好，一路带着呢。”
“这家伙又自作主张。”王凌菲赶快把胡赛推进会场，自己则站在外面，“也好，快把我的结缘绳拿过来。”
叫小一的黑衣人苦笑：“小姐，王先生这几天连做梦都在念叨着您，您为何不与他相见啊。没事呀，看到您的脸这样红，王先生绝对会同意的。”
“你说什么呢！”王凌菲跺脚，“叫你去就去，不要瞎操心！”
“好吧。”黑衣人无奈离去。
当胡赛落座时，整个会场已经充满了他身上的血腥味，一些不久前才重见天日的隆元市要员差点被恶心的吐出五脏六腑。
王亮依然在继续他的谈话：“那么，基本准则就介绍到这里。会议结束后，会有范本提供给诸位反复阅读，请务必理清末世规则。好，现在进入到第二个大模块，南方联盟的相关介绍，我将会通读并解释《拟南方联盟纲》，其作为我辈合作的契约和保障，包含之一切条约和纲要务必由各位谨记，如有错误纰漏，欢迎提出批评指正。现在开始。序言。华炎国是一个美丽、富饶，历经风雨的……
“班长，之前是我被面具影响了。呃，抱歉…呃…”
“认真听。是我之前太惯着你们了。”
…
“接下来，纲要，第一条。南方联盟是以原力系统为基础的……第二条……第十五条……”
王亮接连说出了二十几条后，那些华贵座位上的原管理局要员们心中腹诽：好家伙，全是照搬的，只是关键点改成了原力和超能力而已。
然后，在漫长的时间里，王亮又不停歇地念出了几百条联盟机关的功能和联盟成员的基本权利和义务。
当压根记不住的众人回过神时，天已经是傍晚了，然后王亮总算开始了总结：“好，以上就是这次草案的全部内容，大部分优秀原案都应予以保留，但要在超能力和原力的基础上加以规范。现在，想必各位已对方案有所了解，欢迎提出建议。草案同有范本，可供详阅，日后也将推出适于异能之法规，也期待诸位提出宝贵建议。本草案系众多祖国能人志士编著，非以一人之力所能成，让我们为这些伟大的同志献出掌声。”
所有人把巴掌拍的噼里啪啦响。
“至此，我宣布第一届南方联盟大会，圆满结束！”
又是一阵响亮掌声。
“有请许脊副夫长、郑赢副夫长离场；有请胡建强将军离场；有请诸位高朋有序离场。”
...
“啥都没记住。”刘佳心抱怨。
“其实挺严肃的，就是和我们没什么关系。”麟旭同样没记着多少王亮说的东西，后面他甚至打起了瞌睡。
最后，王亮急急忙忙地出去了，班长向徐郜一打听，才知道他还要在隆元八万幸存者前借陈如贵的手下向所有人再次演讲。说完，徐郜也火急火燎离开了，还留下语音：“总之，感谢阁下传授知识，对我们起了很大的帮助。请留在此地，王夫长很快就会回来。”
...
“把晶块的事告诉他们了啊。”
“就算想从人家眼皮子底下抢，动作那么明显，谁还看不出来。他们只是还没有找到晷金异能的人才，找到的时候，晶块和原力的秘密也就不算什么了，不如现在卖个顺水人情。八万颗晶块而已，没必要藏着掖着，全部给一个人也只能升到二阶七级，连星空水母都不一定打得过。”
“他们九个呢？”胡赛转移话题，问。
班长回：“我只能带最多三个人进来。”；胡赛便点头，没有更多询问。
总之，当那个远程传话异能调整为范围型扩散时，王亮演讲的声音同样在他们脑海里出现了。
“女生们先生们，今晚，我原计划就南方联盟的状况向大家做简短轻松的报告，但现在发生的事件已经改变了我的计划。今天是一个需要我们默声和缅怀追忆同胞的日子。我们知道，我们与所有人共同承受着悲痛，这是一次莫大的损失。战争结束后，每一位战士都应当得到欢呼、祝福，这是最好的时机。当然，他们的牺牲换来的是如今压倒性的胜利。但，我们需要庆祝的并不是短暂地起立，而是意志的解放，这象征着一个结束，也象征着一个开端;意味着延续也意味着变革。如今的世界已大不相同，怪物的巨手既能消灭人们的各种联系、又有着毁灭人间的各种生活的力量。所以在今天，我们不敢忘记我们是前辈们的继承者，我们也要把火炬传给新一代、重燃身为人的信念。我们要知道金钱已经失去了其作为一般等价物的价值，而晶块应取而代之，我们，要消灭怪物，从它们的额头取下它，再把它吃下去，对，我想只需要这样，诸位便能踏入超能力的殿堂了。女生们先生们，这就是新时代的规则，你我虽知其荒诞，可我们的生命比知识更加重要，我希望我们南方联盟能够尽快熟悉并团结起来，让今天这样辉煌的战斗无数次的重现、直到知识也得以重现。”
“对世界各地身居废墟、为摆脱怪物而斗争的人们，我们南方联盟保证尽最大努力帮助其自立；对那些与我们作对的人，我们提出一个要求而不是一项保证：在超能力和怪物释放出可怕的破坏力量、把全人类卷入预谋的或意外的自我毁灭的深渊前，让我们双方重新开始寻求和平共进。南方联盟将会形成一套完整的、对待超能力力量的体系，为所有成员提供安稳并与实力相匹配的食物与水分、甚至晶块，到时，我们将会拥有一个可靠并且幸福美满的大家庭。但这一切不可能在今十天内完成，也不可能在今后一百天或者在我还活着的时候能完成，甚至也许不可能在我们的有生之年内完成，但是，让我们从现在开始。成员们，我们方针的最终成败与其说掌握在我手中，不如说掌握在你们的手中。我们为这一努力所奉献的精力、信念和忠诚，将照亮我们联盟的人，而这火焰发出的光芒将来也定能照亮世界。现在，号角已再次吹响，我们需要武器、我们需要严阵以待，从希望中得到欢乐、在磨难中保持耐性，对付人类共同的敌人——怪兽以及自己内心的阴暗面。我们要加倍努力地提升实力、克服种种分歧。于情于理，都要让我们的成员受到公正的待遇，不论他是弱小还是疾病缠身，或者何时来到这个联盟。我们时时刻刻都要为了实现高度团结的联盟梦想而奋斗。”
“为战胜这些怪兽，确保更为美好的生活，我们能够组成一个大联盟吗?你们愿意参加这一历史性的努力吗?直到最后，问心无愧是我们唯一可靠的奖赏，历史是我们行动的最终裁判，让我们走向前去、引导我们所热爱的生活！”
王亮演讲完后，外面传来经久不散的喝彩声和鼓掌声。
这座城市已经得到了主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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