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年和牧童一路向西而去,一路上没有过多的停歇,这一路下来天气已经没有上京那么冷了,就慢了下来。待路过江南之地,宋时年突然想起还有事没有办,又改道去了苏州。
“牧童,前面有个客栈,我们停下来休息一会。”
“好。”
到了客栈,宋时年飞身下马,牧童牵过马绳交给了店外的小二,并嘱咐小二喂马,顺道问了一下路程。“小二此处距离苏州城还有多远?”
“还有二百里左右,若是快马加鞭明日便能到。”小二边拴马边答道。
“多谢。”
宋时年进了客栈,店小二就立马上前来招呼,他挑了一个光线较弱的窗边坐下。
“先上一壶好茶,然后再来几个你们家的招牌菜,最后再来点点心。”
宋时年看着窗外,天空之上盘旋着几只信鸽,上面标记着鸿鹄馆的记号。
过了一会儿,牧童就从外面拿着信纸进来递给了宋时年。
“公子,是从苏州来的信鸽。”
宋时年伸手接过打开来看,‘苏州同福客栈二楼。’脸上轻轻划过一抹笑,随即又递给了牧童。“烧了吧。”
“嗯。”
宋时年倒了两杯茶水,递给牧童,这才想起离了上京好几日了,都没有消息出来。“今日没有上京的消息吗?”
“没有。”
“看来我们离京后,上京城很安静啊。”
“没消息不一定是好事,有消息也不一定是坏事。”
“此话说得好。”
突然被夸,有些腼腆:“公子过誉了。”
“对了,此处离苏州还有多远?”
“我问了小二,最多二百里。”
“没人跟着咱们,到了苏州就好办事多了,快吃吧,吃完休息片刻就上路。”
入秋后的苏州城并不像上京一样秋风萧瑟,江南水乡是富饶之地,来往的客商多、文人墨客也多。
宋时年和牧童快马加鞭了两日,终于早早的赶到了。宋时年去上京已经来过了一次,对于苏州已经没有了太大的兴趣,不过来往的人看到宋时年还是会感叹一声,世间竟有如此貌美的公子哥。
尽管是早晨,苏州城内已经聚集了好多人。城内不便骑马, 宋时年和牧童下马,拉着马就进城去了。
“公子,我们现在去哪?”
“先去客栈梳洗一下,待会我会告诉你该做什么。”
宋时年领着牧童在城里绕了一个时辰才找到了所谓的同福客栈,这个位置靠近南边比较偏僻,远离了闹市区,比较安静。宋时年站在客栈门外,观察了两边的街市、来往的人员,又对着同福客栈斜对面的宅子多看了两眼,门口只站了几个人,一旁的柱子上栓了几匹马,观察完之后径直进了客栈。
小二见人进来,热情的上前来招呼道:“客官您二位吃饭啊还是住店?”
宋时年没有看他,只盯着客栈打量了一下,牧童接过话茬。“两日前,我们订了靠街面的两间客房。”
小二一时没想起,蹙着眉头想了一下,突然想起两日前确实有个人来订了两间客房,那人出手阔绰,一下子就付了十两定金。
宋时年见没有动静,转过来看着,“想起了吗?”
“想起了,已经给您二位收拾出来了,二位楼上请。”
话音一落,就赶忙招呼着上了二楼。
“公子,这就是你们的客房。”
打开门,里面已经按照要求已经打扫的一尘不染,宋时年脱下身上的披风,打开窗户看了一眼,这里位置视线都不错,刚好能看见对面。牧童见状,立马遮在门边对着小二吩咐道:“你去准备点热水给我们梳洗一下,在准备点吃的送上来,之后就没什么事了,没有我们的吩咐不要靠近。”
“好好好,小的这就去准备。”
小二走后,牧童望了四周一眼,没有什么异常就关上了门走到窗边。
“公子。”
宋时年一副肃穆的样子盯着窗外,“对面那驿站看见了吗?”
牧童点头,“进来的时候属下注意到了。”
宋时年关上窗子转过身来,脸上已经挂上了笑容,“你回房好好给我盯着,要是有了动静就过来禀报。”
牧童应下,飞快的回了房。宋时年拿了一件干净的衣裳,等热水送来,好好的梳洗了一番,这几日风尘仆仆都没来及好好的梳洗过。
小二送来了吃食,宋时年望了一眼,只拿了一碟点心,其余的又叫小二送去给了牧童。
吃过东西,宋时年将桌子整理开来,拿过一张纸撕了小小一角,写了几个字,又打开窗户,唤来了信鸽将纸条塞进去。“去吧。”
关上窗后感觉有点瞌睡,就往床上一躺快速的睡着了,丝毫不担心牧童那边的情况。
牧童在房里盯了一个时辰,为了不被对面发现,窗户只拉开了一个缝,他一向耳朵灵敏,不用时时在窗边盯着,坐在桌边有了动静就起来望一眼。可盯了一早,对面也没什么动静,直到中午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停在了门口,还有几个带刀护卫骑在马上。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华贵,身材高大、身形有些微胖的男人从里面出来,脸上胡子有些许斑白,头发也白了许多,看上去已经年过半百。他伸了一个懒腰,站在一旁的护卫上前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狡黠的一笑,抬起手拍打了一下护卫好似说着什么,护卫立马扶着他上了马车。
马车夫赶着马车往城内而去,牧童见状,立马夺门而出没有去向宋时年禀报,而是直接下楼跟着去了。
到了下午,宋时年才从床上爬起,他伸了一个懒腰,穿上鞋子走到窗前打开窗看了一眼,时辰已经不早了。宋时年将窗关上,洗了把脸,整理了一下衣赏,将挂在架子上的披风披在身上,就下楼了。
宋时年下楼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小二见着他下来立刻就上来招呼着。
“客官,您吃点什么?”
“一壶茶、一碟点心、再上几样你们店里拿手的好菜。”
“好,马上就给您上。”
宋时年儒雅的点头,也没有说话了,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他在外面一向淡漠,偶尔会客气的笑笑,只有在自己府上或者熟悉的人面前,才会显露出过多的表情。
饭菜一上,牧童刚好回来了,一进了客栈牧童就见到了坐在一旁的宋时年,走过去行了礼,还不及开口宋时年就先道:“先坐下吃点东西,待会再说吧。”
牧童也不急,坐下来慢慢的吃着晚饭,眼神却一直瞟着宋时年,看到他吃了差不多了也放下了碗筷,喝了口茶清清嗓子,“我到城内逛了一趟,护河城那边今晚有花灯游会,还有游船。”
宋时年放下碗筷,眼神亮了起来,依旧淡淡的道:“来了一趟苏州不去看看可惜了,你去准备一下,我们去看看。”
“知道公子要去,属下已经备好了马车。”
宋时年听言脸上挂上了笑,他一向喜欢牧童的办事能力。“走吧。”
牧童立马站起來,领着宋时年就往门口马车上走去。出了门,小心翼翼的看了周围一眼又开口道:“属下一直盯着对面,早上没什么动静,午时三刻的时候人出来了,先是去了趟广林斋用了点点心,我进去看过里面没什么人和他接触,就他还有身边的几个护卫。在里面待了一个时辰半后又去了苏州府衙,只在里面待了半个时辰就出来了,身边还跟着苏州知府,两人直接就去护城河上了一艘花船。”
“好大的胆子,不急着去上任,倒是急着去寻欢作乐了,果然是死性不改。”宋时年鄙夷的说道。
“我放了信,让人先盯着,就回来禀报。”
牧童扶着宋时年上了马车,他坐在马车外面驱赶马车,有一事在他心里想了好久也想不明白,他有些疑惑的开口问:“我们之前已经将他的底摸透了,为何公子又特意改道过来?”
宋时年待在车里假寐,听见此言,眼神微微一动。“不过是想在多了解一点,这样日后形事也更方便,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牧童没有再问,他才不相信所谓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宋时年这般做,是为了谁,他心里可是跟明境似的。
护城河边上人山人海非常的热闹,一群公子小姐带着自家仆人,挤在河边将点燃的花灯放入河里,周围还有不少的商贩在贩卖各种各样的花灯。马车挤不进去,只好停在了周围的小巷子里。
这番热闹的场景在西南是很少见的,但宋时年此刻并没有心思停下来也去放一盏花灯,一心只想着花船上的人。
牧童本是安排了船的,可是人太多一时之间找不到了,他只好到处去找,宋时年待在岸上的亭子,河上的花船上不时传来欢声笑语,还有歌姬的美妙歌声,宋时年突然陷入了沉思。
“公子、公子看这里。”牧童找来了船,招着手朝着宋时年大声喊叫。
宋时年没有听到,倒是周围的一群公子小姐纷纷看了过来,然后就激起了几声尖叫声。宋时年听到这尖叫声才反应过来,牧童还在哪里招着手,他在众人的注视下依旧沉稳的上了船,不为周围的声音所动。
上了船,牧童有些心虚,没敢看宋时年的眼睛,刚抬脚想站到船头,宋时年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扯着他的领子。“下次再这么叫,小心我把你扔下去。”语气中带着点玩笑。
牧童赶紧求饶:“不敢、不敢。”
宋时年放开他,他立马就伸手指着前面的船。“公子到了,我们下船。”
宋时年瞧着他,“你先下去。”
“不了,还是你先。”牧童连忙让开,做出了个请的手势。
“还真怕我把你扔下去啊?”宋时年顺势下船,牧童随后。
“属下相信公子不会。”
宋时年下了船,看了船上一眼,这艘船是所有花船里最大了,船上里里外外除了本船的护卫以外,还有官府的人。船上安排的人早就布置好了一切,宋时年一上船就有人出来领着他进去。
“公子,请跟小的来。”
也不知是从哪里拿出来的扇子,宋时年拿在手上展开随意扇了一下,实际上是在用扇子挡脸。
船内富丽堂皇,装饰华丽,船正中内有一个台子,台上莺歌燕舞,笑语声不断;台下的人看了接连喝彩打赏,今儿是花灯节,来花船上寻欢作乐的人也特别多。
宋时年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目标人物。手下的人安排的位子还不,刚好在楼上,一眼就可以看到楼下所有的动静。
才刚刚坐下去,收了扇子。就有人坐到了紧挨着宋时年旁边的桌子上。两个人背靠背,只隔了半米远。那人先开口: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怎么样,我安排的这些还满意嘛?”
“可以。”宋时年盯着下面,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听到这样的回答,他有些得意。“那是当然。在苏州除了我,谁还能办得如此让宋大公子满意。”
宋时年黑了脸,有些不耐烦听。“行了,你别耽误我办事。”
“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那人站了起来,拍了拍牧童的肩,“牧童,好生照看着你家主子,小爷我先下去了。”
“好,小林公子慢走。”牧童让开,伸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那人一听,眉头一锁,转过来叉着腰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下次,可以把‘小’字去掉。”
“快走吧。”宋时年转过来白了他一眼。
“这就走。”
小林公子,大名林渊,长相虽不及宋时年,可也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为人洒脱自在。宋时年自幼相识,他和宋时年以及宋家都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常年混迹在苏州行商。
小林公子下去后,随手搂过一位姑娘,喝起了酒,宋时年看他那熟络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不过很快,他就将眼神看向了别处。
那人没有什么动静,只是和苏州知府在一旁喝酒谈笑,身旁坐了两个姑娘。宋时年一会儿打量一下四周,一会儿又看一眼台上的歌舞,又拿去酒随意的喝一口,眼神不时瞟一眼。牧童楼上楼下到处逛了一下,也随时的观察着。
一曲终了,老鸨上台说话,全船上上下下都在欢呼,宋时年有点疑惑不解的看着台下,林渊也看了过来,嘴角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那表情似乎是在告诉宋时年等着看好戏。
老鸨话音一落,一个穿着鲜艳的姑娘上了台,这个姑娘长的极其貌美,三分妩媚,七分动人,眼波流转之际就引得台下的人连连尖叫。这个时候台下一直安静的人突然激动了起来,姑娘还没表演,就先打赏了,安静了一晚上,原来就是为了等她出场,宋时年在心里暗自想。
不过他一直没有认真的台上,这样的美人他见得多了,自是不会在意。倒是牧童发现哪位姑娘似乎有点眼熟,连忙弯腰对着宋时年耳边道:“公子,你看台上。”
宋时年转过来看他,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他惊了,那姑娘竟然长得如此像故人,但仅仅只是一秒,他就笑了,原来林渊安排的就是这个,他看向台下林渊,林渊也恰在此时回过头来,果真如他所料。
“只是长得有半分相似,不过一般人也看不出来。”
牧童没有说什么,他当然也看出来了,况且在公子心里其他女子都是凡物,眼神又盯着别处看了。
提起她,宋时年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即站起身就走,牧童来不及反应。等回过神来,宋时年已经下楼了,准备出船舱,林渊也发现了,忙跟着出来。
“怎么就走了,还没有结束呢?”
“你自己慢慢看吧,我先回去了。”牧童招来了船,宋时年立刻上了船。
林渊听他语气,似乎有些恼怒,心里面明白他是为了什么,也不看了跟着上了船。
船上异常安静,谁也没有在开口说话,等下了船,已经子时了,岸上的人早已经散了。
“准备什么时候走?”最后还是林渊开口。
“没有什么事了,准备明天就走。”下了船吹了冷风,宋时年脑子清醒了不少。
“我心里有我自己的用意,你不用管我了。”
“这是你们两人的用意,我答应过她暂时不会掺和,刚才只是一时情急。”宋时年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是在为刚才做解释,刚才确实过于急躁 。
“朱峰这个人想必是坏事做多了,戒心很重,想要靠近他很难。但是此人好色,只有女人才能接近他,所以我们只能这样做。我啊,可是跟了很久才找到这个突破口。”林渊收起了往日的自由洒脱的神情,眼神里吐露出了很多无奈。
被唤做朱峰的人,就是宋时年此行的目标。此人早年间是个文人,后来从武了,在江南一带做官,近五年来此人连连高升,才到扬州一年,近日又升任了西南大都督,统领军队,不日就要到西南上任。
此人阴险毒辣、好色,做了许多为非作歹的事 在百姓中恶名昭彰,只是天高皇帝远,再加上朝中有人庇护,所以才能一直稳坐高位,关于此人,都是后话。
“对了,你回去记得帮我向阿姐问好,叫她不要惦念我,等苏州的事情了了,我就回去了。”提起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心里至少是暖的。
“知道了,你回去吧。”
“走了,你放心吧,有我在不用再担心。”林渊挥挥手就离开了,黑暗里他一个人显得有点单薄。宋时年一直望着他消失在眼前,才上了马车回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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