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鸿鹄馆

鸿鹄馆位于城中心内,繁华地带人多热闹。宋府则与之不同,位置比较偏僻,人少而安静。

宋时年没有去鸿鹄馆,策马直接回了宋府。鸿鹄馆馆主宋知衡这些年已经很少去馆内,宋时年出去这些年,馆内事务大都交给了二公子宋时行。宋时年平日性格虽冷淡,可对家人还是有深深的眷恋。

到了宋府门口,流民之事就暂且抛诸脑后了,宋时年舒展了眉头,脸上露出喜色,翻身下马大声道:“黎叔”

听到宋时年的高声喊叫,门房黎叔急忙跑出来,开心大笑对着门内就喊:“老爷夫人,大公子回来了。”走下台阶牵着马。

“公子怎么不提前支个声,我们好去城外接你”

“也不知什么时辰才到,所以就没说。对了黎叔 我爹娘可在。”

“老爷和夫人都在,两位公子去了鸿鹄馆。”

“那我先进去了,马不用牵到后院,我一会儿还要出去。”

“好。”

府内已经有人跑出来迎接,“公子回来了。”

“快去告诉夫人公子回来。”侍女小厮奔走相告。

“快去给公子准备晚膳。”

看到宋时年回来,安静的宋府忙碌了起来。

宋时年直接进了宋府后院,牧童没有跟去,身后一众小厮侍女跟着掌灯。“爹、娘,儿子回来了。”

宋知衡听见儿子的声音,急急忙忙的出来书房门口,对于这几个儿子,大公子宋时年最深得宋知衡的心,儿子在外多年才回来心中大喜。“时年。”

“爹。”

“先进书房,你们都下去吧。”宋知衡拉着宋时年入了书房,遣退了身边的人。

书房的门关上,宋时年跪下来对着父亲行了一个大礼。“儿子久在外,给爹娘担心了。”

宋知衡拍拍他的肩拉着他坐下。,“好了、好了,你回来就好。你自幼天资聪颖,又能吃苦耐劳,你在外爹爹可是放心得很。”

“娘呢?”宋时年已经回来半刻,也不见自己母亲,开口询问。

“这个时辰你娘已经睡了,我让人不要去打扰她。”

“那儿子明日又去看她。”

“好。”

父子俩坐下寒暄了几句,宋时年才提起外出历练的事。

“北边的事情已经搞定,只是上京城的局势颇为复杂,西北边战乱不断,只怕会牵连我西南。”

“西北的事你就放心,我北夏的军力不至于这么弱,皇上虽然禁足了太子,可是不会轻易的废太子,此时若废太子只会对朝局还有战事不利,陛下不至于这么傻。”宋知衡收起面上的喜色,脸色沉着的分析着当下的局势。

宋时年想起了城门口的流民,有些忧心的说道:“我进城的时候,城内积聚了大量流民,虽然我宋家搭了粥棚施粥,但流民太多粮食不够,儿子想着是否再多购买些粮食。”

宋知衡看着自己儿子忧心的样子,语重心长的开解着儿子。“这些都是小事,你自己做主便是。等过了年,你及冠之后,这些事爹爹都会慢慢的交给你。只是你要明白,这么多流民,赠粮不能解决一时之困。再者说这本是官府之事,理应官府来管,我宋家只是出于仁义做力所能及之事,本质上还是要官府来管;若官府不管,朝廷不理,那要它还有何用,百姓又为何要拥护它。”

宋知衡所说,宋时年心里明明白白,只是该如何做还没有想好,只能先应着。“爹爹所说,儿子都知道。”

宋知衡听闻,开心的说道:“好好,你明白就行,你才回来这些事暂且不说了,你想做什么吩咐下去就行,先好好休息。”

“好,儿子还有事,先退下去了。”

“去吧。”

宋时年站起来施了一礼,就出去了,有小厮打着灯送他回了院子。梳洗了一番后,用过晚膳,又出了门。

牧童也换了衣服,在门外等着,见他出来上前迎道:

“公子。”

“走吧,去鸿鹄馆。”宋时年直直走到马边,翻身上马。

鸿鹄馆与一般的风月场所不一样,馆内的姑娘皆为雅妓,卖艺不卖身,姑娘若是到了一定的年纪想要嫁人,鸿鹄馆也不阻拦。鸿鹄馆当家头牌莲心姑娘长相极美,凭着一把古琴,一手绝技惊艳了整个西南,许多富贵人家的子弟除了来听他的琴声之外,更是为了一睹芳容。馆内布置效仿了古时,陈设皆于别处不同。

从宋府到鸿鹄馆只需半刻,宋时年到鸿鹄馆已经亥时,馆内正是人多热闹的时候,琴瑟声、欢笑声不断传出。

“公子。”守门的小厮一见人立马就上来牵着马忙招呼,小厮是新来的,没有见过宋时年,只将他当作了一般的客人。“公子里面请。”

宋时年走在前,牧童在后面跟着对小厮说道:“你不用跟着了,下去吧。”

“好嘞。”

馆内舞台歌舞声不断,舞台下的人都忙着喝酒听曲,只有少部分人注意到宋时年,纷纷将目光移到宋时年身上。

“哎,快看、快看,那是宋府大公子吗?”

那人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哎,还真是。”

“你看、你看,宋大公子回来了。”

“大公子回来了。”

“……”

有知道宋时年的小厮看到,急着道:“快去告诉管事的,大公子回来了。”

宋时年没有理会周围的人,朝着楼上楼下张望了几眼,没有见到想见的人,随手拦下一个侍女,“莲心姑娘和二公子在哪里?”

“在后院碎月亭里陪客人。”

“那位客人?”

“是州府大人,二公子也在。”

“下去吧。”

“去后院。”宋时年眼神微动,脸上没有过多的神情,牧童知道此时的他最不好惹,在一旁看着不敢出气,只默默跟着去了后院。

后院里挂满了灯笼,远远看上去就如繁星点点,远处水榭边琴声不断的传来。宋时年往亭子走去,还未到亭子间几道熟悉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二公子好酒量啊,”被叫作二公子的就是宋时年的弟弟宋时行。

“孙大人说笑了,就我这酒量怎么比得过孙大人。”

“二公子抬举了、抬举了。来,二公子再喝一杯。”

“孙大人让喝,我咋敢不喝。”

“二公子果然厉害,与二公子相识这些日子,二公子的才能本官佩服,将来这鸿鹄馆在二公子的带领下肯定又是另一番天地,到时想必令兄也难以相及……”这位孙大人为了拉拢宋时行,奉承的话说个不停。

宋时年停住没有上前,这时一道稍显稚嫩的声音出言打断了孙大人的话。“孙大人慎言,此话若让旁人听到了恐怕不妥。”言语中带着怒气,眼神还稍稍撇了旁边一眼。可旁边的人只顾着说话,仿佛没有听见。

“三公子怕什么,这里又没有旁人,再说本官此言不虚,二公子的才能我等是有目共睹的,将来承接这鸿鹄馆不在话下。”

“时凛,孙大人醉了,再说胡话呢。”宋时行轻声呵斥着,三公子宋时凛没有再说话,恶狠狠的别过了头,孙大人没有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还在自顾自话。

“本官没有醉,我这说的是实话。二公子,本官听闻年后令兄就要及冠,届时宋馆主也会将鸿鹄馆交于大公子,本官没有见过令兄所以不知令兄有何过人之处,不过这些日子,二公子的厉害我是见识过的……”

宋时年回来了,小厮立马找到馆内管事的禀报,王管事一听宋时年去了后院,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不好,立马就赶到了后院,只见宋时年在亭子后面的花丛里站着,急忙上去。“公子。”

宋时年聚精会神的听着亭子的对话,没有理会。

王管事也听见了,打算上前去制止,被牧童伸手拦住了。

“凭本官和二公子的交情,二公子要是有心争一争鸿鹄馆,老夫也可以在宋馆主面前美言几句,说不定事情就有了转机。”

“孙大人不要再说笑了,这一切全凭父亲做主。”宋时行表面不为所动,心里面可不这么想,此时心里正高兴呢,对于父亲要将鸿鹄馆交给宋时年之事,他本就不乐意。

宋时年听到这,有些不耐烦,不知道这孙大人口里还有什么狂言,恐这些话被外人听去。旋即甩给牧童一个眼神,牧童掏出藏在衣袖间的暗器,对着亭子旁边的柱子直直射过去。

孙大人还打算再说些什么,却不料一个暗器从脖子上擦肩而过 ,直直的钉在了柱子上。脑子顿时一个激灵,酒醒了一大半。

宋时行宋时凛看到,认出了这是牧童的暗器,脸上的神情顿时变了。有人欢笑有人愁,不过宋时行表面功夫一向过得去,内心虽害怕,可面上还是要保持冷静,宋时凛则是立马走出碎月亭。

琴声突然停了,孙大人慌慌张张的站起来,四处张望,哆哆嗦嗦的大骂:“是、是谁,敢射杀本官?”

“是我。”宋时年从花丛后面慢慢的走出来,脸色有些黑,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不寒而栗的气势,让人看着就害怕。

“这是……”孙大人眼睛直直盯着,看着宋时年一时之间慌了神,不知要说什么了。

倒是宋时年,毫不客气的说:“孙大人真是喝醉了,都开始胡言乱语了,这样的话也敢在我鸿鹄馆说,且不论鸿鹄馆如今还是我父亲做主,就算到了将来也轮不到他人来置喙。”

“你是、是……”孙大人为官多年还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之间被吓到,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倒是在一旁演奏的姑娘,丝毫不受影响,换了一首激昂的曲子继续演奏。

“我奉劝孙大人,不要忘了如今的官位是怎么得来的,你和鸿鹄馆的交易、私下里的那些勾当,在下可是一清二楚。如果孙大人再敢胡言乱语,我可不敢保证孙大人还能稳居如今的官位,旁人是怕官府,我宋家可不怕,孙大人可不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哦。”说话间眼神转向了站在一旁不敢出声的宋时行,这话可不止是在警告孙大人,也是在提醒宋时行。

语气虽软,可是句句诛心,孙大人一时间慌了神,没有想到宋时年是这么一个人物,被吓的瘫坐在地上。

前院的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跑到后院来凑热闹。在场的这些人,也不敢出声。

牧童回望了一眼,有胆小的人被这眼神震慑住了,又回了前院,只留一些不怕死的。

“王管事。”

王管事听到宋时年在叫自己,立马走上前来。“大公子。”

“孙大人喝醉了,还不赶快安排人送他回府。”

“我这就去。”

就这样孙大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搀扶着出了鸿鹄馆。孙大人走后,琴声也随着孙大人的离去而停止。

待人都走了之后,宋时行才敢轻声开口,语气有些颤抖。“大哥今日回来,怎么不派人来支个声,我们好去接你。”

“我要是提前告诉你,今天晚上还能听到这么精彩的对话吗?你和官府的人往来,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我原不知道你还有如此心思?

“大哥误会了,我咋敢存那样的心思,凡事都靠父亲做主。”宋时行连忙解释,连眼神都不敢直视宋时年。

“你明白就好,回去吧。”

“好,我先回去了”宋时行话一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看到宋时行走了,站在碎月亭外,的宋时凛才站出来一脸开心的叫道:“大哥。”

宋时年的两个弟弟中, 宋时行心思复杂,最不受宋时年待见,宋时凛年纪尚小,心思单纯,宋时年倒是颇喜爱这位小弟。见到弟弟,刚才冷着脸的宋时年脸上顿时有了笑意,看着他轻声道:“时凛你也先回去吧,大哥还有事?等大哥忙完了就回去。”

听到宋时年不和自己一同回去,宋时凛脸上略显失望,可一向乖巧的他,嘴里还是应下了。“好。”

“你们都下去吧,莲心留下。”

被叫做莲心的,便是一直在一旁演奏的姑娘,鸿鹄馆的当家头牌,除了长得貌美以外,更是凭着独门琴技惊艳了西南一方。宋时年此番去苏州,便是为了这位。

听着宋时年叫自己留下,莲心也就没有站起来。停下演奏,手上摆弄着她的琴,待人走完后才开始动声。“他不过是喝醉了酒,说了 些胡话。”

“你知道的,我父亲在家里严厉禁止与官府人员来往过密,今晚要不是我撞见了,我还不知道他与官府的人有交往。”宋时年背对着她,想起苏州看到的事,他还没有想好如何面对她。自己一路上藏了好久的心事,是否要在此刻询问?

“回来的时候,我去了一趟苏州。”

听见‘ 苏州’二字,本在弄琴的莲心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眉头微蹙,心里有一丝紧张,嘴唇颤抖的开口:“那你见到他了吗?”

“嗯,见了。他让我告诉你,他一切都好,你不用惦念。”

“那我就放心了。”

“那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和我……”

“咳,咳……”

本来想问关于林渊所做的事,她知不知情,在听到这声咳嗽以后,都暂时抛到了脑后,宋时年急忙的转过身去,眼前的这个姑娘消瘦了不少,脸色有些苍白,但被脂粉盖住了,若不是仔细看,这夜晚是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你病了?”

“没事,只是伤寒罢了,大夫已经来看过了。”她只是一笑,毫不在意自身的病,收拾好琴,就打算走。

“没事便好,那明日我再让大夫来看一下,你好好休息。”宋时年话一说完,就率先走出了亭子。

莲心没有跟上,只是立在了原处,看着他的身影,哀叹了一声,眼神有些复杂,心里更是五味杂陈。其实刚才她已猜出他所想问的,自己只是还没有想好如何应对,只能这样了。

他又何尝不知?

宋时年出了后院,王管事就赶忙迎上来,“公子。”

宋时年换了一副面孔,与刚才面对孙大人时截然不同,不怒而威。

“莲心姑娘生病了,明日找个大夫来给她看看,多让她休息几日。”

“好。”

“我看馆里新增了不少人,你整理一下这些人的底细,明日送到府里给我。”宋时年四处打量着。

“属下知道了,明日我亲自送到府里。”

“天色不早,我先回府了。”

“我送公子出去。”

就这样宋时年来馆里闹了这出以后,就走了。管事在他走了以后,松了口气,随即吩咐下去,将客人先劝走,又转回书房忙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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