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云还记得,那天晚上她睡得特别沉,深夜恍惚之中听到院子里有惨叫声、哭声还有哀嚎声。她胆子小不敢跑到外面看放生了什么,穿好衣服鞋子颤颤巍巍的走到门边拉开门一看,外面有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拿着刀子见着人就杀,府上的护卫根本对付本来,她吓坏了,赶忙躲到床上。
过了一会儿,院子的声音小了,她听见苏阳焦急的声音,跑下床盯着见门外看,看着苏阳带着府上护卫冲进来,她立马开门扑到他身上,“大哥。”声音里带着极厚的哭腔。
苏阳一只手拿着剑,一手拉着她,护卫手上抱着小弟,来不及解释和安慰,就拉着她在护卫的保护下跑出去。院子外一片狼藉,地上躺着一个个熟悉的脸,他们浑身上下都是血,挂在廊下的灯笼落下来,掉到人身上,火瞬间就在人的身上燃烧起来,她看傻了,一时间失了语,只剩下眼泪滴落不停。
远处还有数十个黑衣人在杀人,大哥拉着他们快速从后门跑出去,等出府了,才突然想起父母还在里面。想大声呼喊,却被苏阳蒙住了嘴。苏阳和两三个护卫将他们带到离府百米的巷子里,他受伤了浑身上下都是血。
苏阳看了一眼周围,急急忙忙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沾满血的半枚玉佩,塞到莲心手上。“云儿,你记住大哥接下来说的话,一定要记住,你拿着这个玉佩去广林斋,拿玉佩给掌柜的看,告诉他你要买杜衡,他就明白了,然后叫他带你们到西南云泽城找宋馆主,记住找宋馆主,记住了吗?”
“记住了,大哥你呢,爹娘呢。”泪水自她眼角,不停的留下。
“云儿乖,大哥去救爹和娘 ,等大哥把爹娘救出来就去西南找你,你一定照顾好弟弟知道吗?”
“知道了,大哥你快去吧。”
匆匆告别后,苏阳带着护卫返回了苏府,苏挽云带着弟弟穿过小巷子去了广林斋。
到了广林斋,掌柜的已经歇息,听见急促的敲门声,不耐烦的起来开了门,透过门往外看,只见一小姑娘带着一个小孩站在门外,身上沾了血,脸上都是泪水,身体还止不住的颤抖。
“这么晚了,本店打烊了,没什么事明日再来吧。”掌柜不想惹事,直接拒绝。
苏挽云小声问道:“请问是掌柜吗?”
“我是?”
“我要买杜衡。”
‘杜衡’掌柜似乎明白了,又接着问道:“本店只卖糕点,不卖药材?”
“可有人告诉我掌柜这里有。”
掌柜顿时警觉,“谁?”
“苏府的大公子。”
“可有信物?”
“有,我有玉佩、我有玉佩。”她焦急的说道,生怕在门外站久了被人放现。
听到玉佩掌柜立马打开门,一打开门进来她扑通一下跪在了掌柜面前,拿出玉佩道:“我们是苏府的人,我哥哥让我拿着玉佩来找您,求您把我们带去西南找宋馆主,求您。”
掌柜看了眼玉佩就明白了,定是苏府出了事情,“小姑娘,快起来,我定会安排妥当。”将人扶起来,掌柜走向门外,望着苏府的方向,苏府已经处在一片火光中。
掌柜一下子睡意全无,将人带到后院,又立马去联系人去苏府查看,又安排人护送二人去西南,城门一开,天还未亮就赶往西南。
出城的那一刻,她就知道父母和大哥许是再也回不来了,可心里还是盼着大哥将人救出,看着因为筋疲力尽睡着的弟弟,一路上她紧紧的攥紧了玉佩。
马车马不停蹄的赶去西南,到了西南护卫将人护送到宋府,下人来报苏家小姐求见时,宋时年跟在宋知衡身后匆匆赶到门口。
那日的情形宋时年还记得,当他赶到门口时,见到苏挽云时她已经站在站在门前,眼睛红肿,面色苍白,身上还背着生病的弟弟,她身子本就瘦弱,支撑不住,可她依旧支撑着不让人帮忙。见到自己的时候,忽然支撑不住,将人放到地面,那一刻她的脸上充满了委屈和伤心,但是她没有哭,从衣袖里掏出玉佩递给他。他接过玉佩,心里一阵刺痛。
父亲找来郎中来替苏小公子诊治,郎中说没什么大碍,只是过度劳累和伤心所致,休息几日便好。父亲早就收到了消息,知道苏府出了事情,苏家除了他二人其余人早就死在大火里,具体是谁做的还在调查。看着姐弟二人如此可怜,父亲没有告知他们死讯,“这几日你们受苦,安心在府上住下,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多谢宋伯父,若是有我父母消息请尽早告知我们。”
“一定。”父亲答应之后,又说几句安慰话就走了。
之后几日,母亲每日都去安慰看望,他也跟着去,她因为担心父母,食不下咽廋了好多,还要照顾幼弟。
这日,宋母走后,他留在了后面。
宋时年见她整日待在屋子里,怕她出事,于是提出带她出去逛逛。“你来西南数日了,这几日天气渐好,明日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她直接拒绝:“多谢好意,不用了。”
宋时年有些担忧:“我怕你这样下去会生病。”
“你放心吧,我没事的,要是生病爹娘和大哥会担心,所以我不会让自己生病的。”
“那你当心。”
“好。”
又说了一些话,他才起身告别,谁知还没出院子,她又追了出来。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气喘吁吁的道:“求公子如实告知,我家人是不是已经死了。”他愣住了不知道如何回答。
“请公子如实告知。”眼泪从她眼泪不断流出,这些话她憋了好久,如今才鼓起勇气问道。
看着她哭,他有些着急,但他知道长痛不如短痛。“你还有我。”匆匆从怀里掏出那日的玉佩递到她面前,上面的血已经被他擦拭的一干二净。
话一出口,眼泪一下止住了,“多谢告知。”她没有接过玉佩,转身回了房间。
回忆到这里,宋时年摸了摸袖口,那枚玉佩他一直带着身上。
那天晚上父亲去找了她,他已经查清了事情的始末,是朱峰因为之前的事怀恨在心,去扬州上任之前串通了山匪,将他一家赶尽杀绝,又将所有钱财掳走,鸿鹄馆的人找到山匪所在之地时,那里的人除了领头之人全被杀了,头领也没有踪迹,官府匆匆结案,苏府名下所有店铺上交了朝廷。
因为在半夜,没有人救火,苏府被烧成了灰烬,广林斋的人将人送出城后,找了两具身量差不多的尸体丢在了火里。
苏挽云听后,只是静默,宋知衡悄悄退出来,他有些担心她想不开,想进去安慰,被宋知衡拦住了。
再后来,一天夜里,苏挽云亲自去鸿鹄馆找了父亲,登上了鸿鹄馆二楼,他没有拦着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和父亲在二楼谈话。之后她就不在是苏家小姐,只是鸿鹄馆的一名乐妓莲心。
她下定决心复仇,一步一步将朱峰引进了笼子里。
这些往事一幕一幕出现在宋时年的脑子里,心里还是好痛。
“这些事,我一直都记得,那时你才十三岁。”
“月白也才十岁。”提起弟弟,她难过了,那时他还是个无忧虑的孩子,一夜之间什么都变,姐弟二人也被迫分离。
“一切都会好的。”
“对,只要他死了,一切都会好的。
宋时年摸着袖口的玉佩,又转了话题。“如果他死了,你还活着,你会收下我的玉佩吗?”
这个问题藏在心间好久,借着机会顺道问了,她迟疑了一下,没有开口,宋时年望着她,已经知道了答案,关于接下来的事情,他已经不想知道了。“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宋时年跳下墙去,伸手想要扶她,她直接略过,自己跳下去,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怕高的小姑娘了,宋时年把手伸回来。
“我自己回去,大公子不用送了。”话音一落,没等宋时年说话,就自己走了。宋时年无奈,牵着马一直跟着她。
到了鸿鹄馆后门,她忽然停下来,淡然说道;“既是旧事,莫要重提。”
说完,从后门进去了,宋时年愣在原地,过会,嘴角有了一丝讥笑,原来自作多情的竟是自己,心里却还想着如何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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