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蒙的

第二天我们像约定好似的都没出门,晚上的时候潞风来找我“你们怎么都不找我玩,打的是我,你们怎么了。”

“就是很怕见你奶奶嘛。”说话间有些局促。“既然出来了,找个地方玩玩吧。”

边说边走着,逛到了之前所说的那间古宅,这灰蒙蒙的天气着实有些瘆人。但是在这有些些尴尬的氛围下也不多说什么就推门进去了。住这许多年,这竟是我们第一次来,门一直虚掩着,经过常年的晴雨天门镐生了锈,榫眼也带着木屑不经碰。推开门“嘎吱”声响,仿佛沉寂了许久的古宅醒了般。带着好奇心往里走,门后是个黄沙堆不知是否之前想改造过,堂前有个半枯的井,井盖盖了一半,旁侧还有个生锈的水桶,从花纹可辨或许是个古董呢。两侧的门都上了锁,还是老式的横开锁,门窗破旧的漏风,都是孔眼,斜对着井是前厅,东西都放置的好好的,要不是厚厚的灰倒像是有人住着似的。潞风开始有些怕了,虽然嘴上犟着但是明显感觉到她往后缩了缩。刚灰蒙蒙的天开始淅淅沥沥下雨,我们刚进来,不想这么快出去,索性在旁侧的屋檐下躲了躲,雨越下越大只能一直往后退,眼见着退到门槛潞风直跌跌的倒下去了,门边都是碎木。年代久远了的门槛都不牢固了,门锁也脆了。这一大动作倒是把我们吓了一大跳。内室不像外面那么破旧,桌椅未经历风雨,倒是崭新的,东西都齐齐的摆着,中间放着对称两个香炉,看到的同时倒像是闻到了香气,淡淡的却沁人心脾的味道,顺口问了潞风,她却说什么都没有,也就没再探究了,我细细的打量各个角落,未曾在意,没一会儿,听得潞风喊我“茗子,你来看。”她在梳妆台的小屉子里发现了些许首饰,金银钗子,还有被她弄洒的粉盒,小东西倒是精致的紧,出于小孩心思,潞风拿了个珠钗放在兜里,问我要不要,我倒是也想拿,可是老妈管得严,家里多了东西总要问的便没摆了摆手。外头忽见起风了,雨也小了点,门被吹的嘎吱响,我们便想着走。我到门口伸手试了试雨,回头喊潞风,无人应答,往里看了看,床上的帐子散落着被风吹的飘呀飘的,突然想到了红楼梦里“今宵红灯帐底窝鸳鸯”的意境来,或许和奶奶看戏看多了。潞风突然从门后跳出来吓我,转而我俩咯咯一笑。关上门准备离去,我走在前头,潞风还是拽着我衣袖跟在后头走,我踏出大门的时候感觉不到她拽着我了,便回头找她,她定定的站在刚刚那个内室的窗前,动也不动的看着里面,我喊了她几声才回过神来。

“看什么呢,回去了。”我一脸困惑。她看着我笑了笑,头也不回的走了,那一笑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也是仅此一次见她那么笑,带着沧桑又妩媚的笑,久久不能忘怀。回去的路上她在前面走的很快,以至于我小跑也追不上她。

关小杰骑着车从后面来“你们走那么快干嘛,急着去投胎啊。”我回头向他招手,谁也没注意,潞风走的飞快的脚步在听到小杰说的话后停下顿了顿。

“你怎么在这儿?”

“没找到你们我就来后面找别人玩了。”

我跑的没力了,坐在小杰车后面回家,直到到家门口才赶上潞风,今天的她有些奇怪。当晚,潞风便高烧不退,她奶奶来找我,问我们去哪玩了,是不是吃了什么吃坏了。我便把这事跟她细细说了,未了还跟我妈说,今天她奇奇怪怪的,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后来喊她走就莫名其妙了,我和关小杰骑车追她都没追上。

听完我的叙述,一屋子大人面露难色,寂静了两分钟,奶奶就随潞风奶奶走了,剩下妈妈一阵碎碎念的跟我说,“你们怎么能去那儿玩呢,在家太闲了是吧,就知道早晚要出事,以前就说过了......”收拾完碗筷,妈妈带着我去了潞风家,我们只在门口看着,没让我进去,村子小,有点风声大家都知道了,零散的在外面张望。从他们的谈论和叹息里,我大概知道了以前的事。这宅子已经很多年了,久到没人记得到底是谁家的,也从未有人敢进去,一直在后面村子的顶顶后头寂静着,大概几年前有过一个孩子躲猫猫的时候误入过,回来便夭折了,大家就再没敢议论此事。今天听我们去过后,就一个个跟我说也像是在跟自己说,“那个门槛不能断啊,那是挡阴风的,破坏了里面的风水肯定出事啊”“那帷帐子怎么会散呢,一般都是挂着的,散着了说明有人住着啊,是大凶啊”“小风这孩子定是见着住的那人了,不然怎么定定神的看着呢”......

许久之后,门口的人都散了,还剩几个老太太拿着蒲扇赶蚊子,站着不走,蒲扇拍在腿上“啪啪”响。奶奶出来了,说“这孩子中邪了,拿了那宅子里的东西,被附上了,这钗子就直直的插在她头发上按住。”说着摊开手,拿着的正是下午潞风拿走的那个。我不免一惊,也暗自庆幸自己没拿。后半夜风大,抱紧自己准备回去,抬头看了看天,虽然天暗,但是感觉灰蒙蒙的,月下的水泥路明明泛白,却又看不清。只得拿手电筒照着。快5点多的时候听到门口鸡叫,正好夏天也热得很睡不着就起来了,看见奶奶在杀鸡,问她这么早杀鸡干什么,她才慢慢告诉我,鸡可以啄魂也可以捉魂,天亮前的鸡血过滤清后被太阳一照就注入阳气了,再给小风喝下去就能把她拉回来了。我就一直跟着奶奶静静的看着,直到天泛红,拿着照过的鸡血给潞风喝掉才作罢。醒后的潞风迷迷糊糊的,虽认得我们却又不像认得我们,性情变了许多。这事过了没多久他们一家搬走了,至于去了哪,再没人知道。那宅子也成了未解的秘密,无人再提及。至此我丢了童年第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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