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到得阳谷县城东大门,美娇娘勒了马辔不走了,一个翻身鱼跃落下,接追梦、晴翠落地,拍了拍两人肩头,“咱仨有缘,日后自当相见,姐这就告辞了。”追梦哪肯放过,一把抱将过去,撒娇道:“万不可以,最少也得住上三二天时间!”追梦虽然只是十五年纪,也自长及美娇娘脖子,那美娇娘被他这般贴身厮磨,登时脸红眼羞,所幸及时调整过来。“好啦,姐姐也舍不得,只是尚有要事在身,日后定当前来紫石街看你。”武松接口道:“追梦不得胡闹,快放了姐姐。”“咋就胡闹了,尚且不知姐姐名讳,家住哪里。这一去,人海茫茫,音讯全无,芳踪难觅……”“也是。”生怕追梦嘴滑,又是个没完没了的话题,武松急忙打住,拱手唱喏,“敢问姑娘芳名,何方人氏?”“独龙冈扈家庄扈三娘,浑号‘一丈青’。适才承蒙武都头并石挺大哥相助,多谢了。”扈三娘抱拳回礼时,端得是干净利索,与马上英姿果敢吻合。
此时听得美娇娘名号,追梦蓦然心惊,却又想不起因由,丢魂似的再无话说,只知须当陪伴扈三娘牵马走一程。初时默默,转儿絮絮叨叨走走停停,似春风细雨相伴行。待得扈三娘又把追梦送回东门,双方各自泪眼婆娑。一众人等惊羡于扈三娘的花容月貌,人品武功,无不心生怜惜,而又不好出口挽留,唯愿此去安好,求来日再见!
“美女姐姐,两年后不得上梁山,更不能听信宋江的鬼话,嫁与那丑陋无比的矮脚虎——王英,还得陪他送命!”边呼叫边摇手,而扈三娘已在马背上驰出一段距离,没有回头。
追梦“哇”的嘶声哭喊,“姐姐可曾听见否!?”
晴翠拥着追梦,让他靠在自己肩膀哭泣。武松、石挺、烟筱扬等人轮番劝说,兀自止不住泪水汨汨。武松心道:“追梦决非信口开河,自是藏有某种提示。”当即安慰道:“武松这就把她追回,你再说一遍,让她听!”“没用的,我胸……胸口……烦闷,似有预感,这……这是永别……从此没了!”
想适才有说有笑,共赴危难,怎不引人感伤?!
“咋不早说啊?”武松大急。追梦扬起了头,拭去泪水,已不再哭泣,“初时只是难舍与不安,别后那一瞬,才有生死别离,再无归期的绝望,就像……就像整个……整个人……都落入了无底深渊。”
心里的痛,无药可治,才刚止住哽咽说了几句话,却是又在痛处揭开了疤,自是又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
怎么办?拿张棉被去捂住也没有用!他的两只眼睛,就像窥透宇宙玄奥的星河,唯有任其泪雨滂沱……
酉时去了县衙报告,武松被陈知县训斥了一番,“连董都监也敢得罪,恐将波及本知县,也要受牵连。傍晚的行动取消,甭再管那黄昏一抹残红时之‘悦来客栈’的约定,回去反醒该当怎么个补救,方才能够与上官修好!”武松唯喏喏退出。
出得衙门,见日已黄昏,沮丧的心,就像白天将尽。如果还想做些什么,也只能先接受黑夜,等着天明。
话说追梦回家后,忍着心酸与爷爷交换意见后,便郁郁走下胡梯,失魂落魄地在房里屋外走进迈出。那原本破旧的芦帘都被弄疼了,就差没有散了架。待得武松回来,也是一副沮丧颓废的样子,不似往日生龙活虎。潘金莲不知何故,盯这瞅那,都是一张黑着的脸。直到晴翠过来串门,把扈三娘的事儿说了,方才知道了个大概,也是引来颇多感伤,忍不住跟着掉了眼泪。
关于追梦能够预知未来的说法,潘金莲并不怎么相信,所以,她很快从悲伤里走了出来,主动找追梦聊这说那。怎奈几番劝说无果,低迷的情绪反倒也感染了自己,竟是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晴翠也不说话了,轮到自己也走进走出,无头苍蝇似的,不行,得换另一种相反的说话方式,把这潭死水激活。她眉头一皱,有了,先浅笑几声,招徕注意,后自嘲道:“奴家真笨,瞎说了半天,这才明白了过来。啊哟,原来是咱们家的追梦少爷恋爱啦,恋上了那位美娇娘!”晴翠一时反应不及,急急澄清,辩驳道:“哪有的事,他还只是个孩子!”话刚说完,倏地羞红了双颊,赶忙放开追梦的双手。潘金莲是何等细腻之人,一眼看穿晴翠私底下藏着的小秘密,当即借机挑明,窃窃笑道:“嚄!自马王铺回来,追梦恋爱了,晴翠也恋爱了。晴翠小妹妹,恋上了谁家公子哥?说呀,姐姐帮你去提亲……”一双眼睛在晴翠与追梦之间晃来晃去,贼溜溜地含而不笑,却是把两人给锁定罩住了。
晴翠啥时经过如此阵仗,急急转过身去,“姐姐休要……休要胡说,哪有的事……儿……”语无伦次的,真希望有床棉被把脸面蒙起来,不敢让人看!
潘金莲岂肯罢休,饶有兴趣地拔高嗓子,续道:“邪门,真邪门,这个马王铺镇当真邪门!”说得像真的一样,一旁的追梦竟被逗乐了,插口道:“这马王铺啊,还真是个好地方,有两排烟花柳巷,谁去了,都不想回来!哈哈哈……”自说自笑,不及潘金莲老到。“那咱仨今晚去逛一下,看奴家会不会像你俩一样,也恋爱了。哈哈哈……”逗得几人跟着笑了起来。
见风头被潘金莲压着,追梦心有不甘,想了想,有主意了。说道:“就只是咱们仨吗?再没有别人?”眼睛滴溜溜打转,却装一脸糊涂,而且逼真。“讨厌!”潘金莲羞羞甜甜的,悄悄往武松指了指,又道:“他听你的,你跟他说!”“好说,好说,等他卖完炊饼回家,小爷去问一下……”又是故意装傻,却极其巧妙,把武松换成武大郎。还没说完,已是自个儿笑出泪来。内敛的晴翠也笑了。瞥眼瞧见潘金莲气呼呼地去缸里舀水,慌忙拉了追梦夺门而去!
追梦在“梦里水乡”看贯了民间柳子戏,舞台上丫鬟对小姐的调侃方式大概如此,因此套用起来,轻车熟路,恍若情场老手。实则仅凭一股机伶劲,一看就会,熟记于胸,人却懵懂。不管怎样,紫石街的这个黄昏,还是有着别样的情趣。而黄昏后的晚上,还真得去马王铺烟花柳巷走一遭,或许会有重大收获!
晚上不是一天的结束,晚上是白天的继续,可以完成白天办不了的事儿。马王铺的晚上,比白天丰富,许多娱乐活动的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交易。
没有店招的两排相对的铺面,用数字编号,左边1至10,右边11到20。白天落着门板,廊道里什么也没有,晚上才亮灯,暖暖的宫灯,20盏一模一样的灯,一旦同时亮出来,就是一块亮丽的招牌。无论谁看上一眼,都会想着进去感受里面的温暖,尤其是冷风飕飕的冬天晚上。
可是今晚,别无选择,因为只剩下20号门店那盏灯还挂着。夏文长一身华服,捏着折扇,却懒得打开炫风度。身后是昨晚那个瘦老头。瘦老头的两边还跟着两个人,打着灯笼的年青人。夏文长回身揖礼,问道:“先生,就剩下这盏20号灯了,进去吗?” “进去。就是一窝老母猪也要进去!”于是,夏文长伸手把灯摘了,领先走在前头,敲门入内。
一瘦一胖的两个女人谈不上姿色,却很懂得伺候人。知道这些衣着光鲜的客人,不是她们的菜,他们定是别有目的。所以,她俩很识相地收起贯用伎俩,当自己只是酒店里的使女。“客官要些甚么馔肴酒水,尽管吩咐。”夏文长道:“甚么也不要,只要花娘过来看一眼。”晃了一下,往桌上抛出一锭银子。
俩女子眼睛都直了,该有二十两吧,仿佛被银锭砸中。夏文长没有看,他在猜想,谁会先抢着去叫花娘——他知道花娘很快就会跑过来,没有人会跟银子过不去!可是,想错了,还有人给出的银子不止二十两!
“花娘没时间,很多人排队等着。”是瘦女人喘着气折返回话复命,也带着不安的惴惴。“可以等,多久?”瘦老头阻止夏文长动粗。“我去花娘门口等。”不敢要佣金,瘦女人比兔子跑得还要快,仿佛见到了鬼。
今晚不同往常,那瘦女人刚窜出去,还真是见到鬼了!她被拖入小巷。“递这纸条给花娘,说是娘家来人了。”是个中等个削瘦黑衣人。暗处的拐角屋檐斗拱上,追梦与武松攀着,全看在眼里。
半个时辰后,过几条巷的一处深院大宅,“欢乐门”那好看的花娘叩门入内,走在使女前头。绕照壁,入一进客厅,没人,很正常。自偏门进去,天井里花木茂盛,仿佛春天藏在这儿。慢慢走,甭管它,过也,一抹残阳邱向松候在二进开口大厅堂里。他,坐在太师椅上,青瘆瘆的脸比地狱还冷,与一抹残红的晖霞无关,而人却热情!因为,这张铁板一块的脸,居然溶化了,而且热度很高,可以把冰川焐热。他说:“把你推到前台卖笑脸,实属无奈。日后带你去草原享福。”邱向松颇有歉疚,迎上摊出双臂,作接纳状。花娘鼻子一酸,万千辛苦像雪域冰川突然融化,瞬时倒入男人怀里,抽噎不止!她的确很辛苦,每天都要面对形形 se se 的男人,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儿。虽然眼前的这张脸瘆人,毕竟看习惯了,反倒觉得很酷。
“好啦,今晚都是些甚么人?”“讨厌,不疼人只讲事,就这般德行!”花娘拍打几下,坐在一旁。“太行老妖,黄河双雄,沧州青龙帮,祝家庄栾廷玉,城西西门庆,府城赵员外,官府铁扇公子夏文长,甚至‘悦来客栈’帐房仇英文等等,都来了,直催老身要消息。咋办?”邱向松不假思索回道:“商老板旨意:山神庙命案,嫁祸于无从查证的蓝衣社;五行术士全幻虚纵火烧了‘伤心赌坊’,应该与‘悦来客栈’有关联,照实说。哼!咱‘欢乐门’与‘悦来客栈’,虽心照不宣,各有背景,俩家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这一次他们也太过份了。下午若非联手商老板制伏那厮,只怕咱这‘欢乐门’也会被烧没了;至于那个少年追梦,分明住在紫石街,那地方才是重点。经下午这般闹腾,已是人所皆知,可咱们偏要隐瞒,就说其人跑往东平府城,与扈三娘勾搭在一起。”花娘略一玩味,也便笑开,“商老板真是高明,虚虚实实,也没丢了咱‘欢乐门’信息中心的名头。只是……只是……”“只是甚么?说呀!”邱向松一向不喜欢罗嗦,就像他那柄薄剑。
花娘忸忸怩怩道:“这位追梦少年,他,他当真来自‘梦里水乡’?当真怀揣《明日宝典》?”“还用说吗?众目昭昭之下,十余丈距离,董都监居然反应不及地被少年追梦咬了一口,似这般诡谲的身法,恐怕也只有商老板堪比了。因此,舍去‘梦里水乡’,天下之大,还能有谁人能驾驭‘鱼龙舞、横移术、步云梯’功夫?!”花娘讶异道:“怎见得是‘鱼龙舞’、‘横移术’、‘步云梯’功夫?”邱向松叹道:“是商老板说的。打自昨晚山神庙回来,商老板便闷闷不乐,直叹后浪推前浪……”
“年少且标致,居然有此等功夫与际遇,当真匪夷所思!若是咱们的人,长得如此俊俏,奴家还真想天天抱他在怀里呢!”邱向松啐了一口,说道:“商老板也有此意,嗯,其实……是上头主子的意思,言说趁其年少没主张,收归己有。所以,千万别伤了他。至于后院那些孩子……”未及说完,邱向松蓦地掣剑冲出,自天井提纵,跃上墙头屋顶。但见四处空蒙,了无声息,而周回竟连一盏灯火都没有。
近处街灯早被追梦摘了,扔了。“太机警了,就这么一点小动静,邱向松也能听得见。”“哼!早晚杀了他,为‘威远镖局’报仇!”武松犹自埋怨自己。
今晚临行前,苏清晨反复交代,当以打探消息为主,报仇之事待知己知彼后制定计划方可施行。那时盯着武松不放心,直到武松承诺决不私底下寻仇。
话说回来,追梦与武松避开邱向松之后,悄然往“悦来客栈”走去。此时风住霜寒,大地像一个无边无际的冰窖,村西侧那片低矮的灌木丛密匝匝的,静悄无语。远远看去,甚是整齐划一,不留一片枯叶,仿佛人工修剪一般。追梦道:“咱们就从那儿翻墙过去。”武松正待回应,倏地自“悦来客栈”顶上落下一片黑衣,轻飘飘慢腾腾的,仿佛没有重量,竟是停在枝梢上。细看之下,原来是一个人,穿着黑衣,转儿踩着灌木丛枯枝行走出去。
武松大着嘴巴,半句话也说不出口。自以为武功了得,打得老虎,若是单比轻功,可就差了几条街了。那人几无重量,有很强的滞空能力,这样的轻功生平仅见!悄声问追梦,“比之你的‘鱼龙舞’,如何?”追梦道:“差不多。待小爷我练成‘横移术’、‘步云梯’,自当比他更强些。”“最近可有修习?”“有啊,‘横移术’已略窥门径。”“难怪了,数日前在‘多情客栈’,尚且被那六个鸟人扯破衣袖,而昨晚山神庙前,竟能避开残剑商秋的偷袭,果然长进不小。那便是‘横移术’了吧。”顿了一下,又道:“你哪来的时间?”“你们睡了的时候。就在房间里。”“哦!巴掌大的地,也能修习?”“当然!重在敛息、凝神、身心协调等方面的修炼,又不是赛跑这等纯粹的体力活,需要很大的场地。”武松不解,“那么,你修炼的是心法?”“是的。却也有别于传统的武功心法。它是一种思想意识与身心的无缝结合或对接。”超常规的玄奥,不可理解,只得作罢。
见那黑衣人走远,武松道:“这个黑衣,中等瘦削,应该是山神庙前所见之人,即商秋了!”追梦道:“应该是吧。‘五侠客’之中的那个残剑商秋。对了,邱向松也提及过‘商老板’,这便进一步的得到印证,他是残剑商秋!”武松道:“另外那个在‘伤心赌坊’屋顶上交过手的黑衣人,似乎与这个商秋有得一比,又会是谁呢?”追梦道:“听邱向松与花娘的对话,那黑衣人与五行术士全幻虚,应该都是‘悦来客栈’的人。而全幻虚称黑衣人‘韦爷’,所以他姓韦,级别更高。”武松点头道:“这两人奔你来着,目的甚是明显,而操弄玄术纵火,大动干戈,却是令人看不懂了。何必呢?”
追梦叹道:“也许是最聪明的选择。你想啊,他俩一明一暗,又算准小爷我必走屋顶逃生,而那时最是失警。赶巧有夏文长纠缠着,否则,恐将着了他们的算计,你说呢?”武松道:“有道理。包括商秋在山神庙偷袭不中便走人,可能也因为单人抓你没把握,因此放弃。可是,他又为啥把约定地点安排在‘悦来客栈’?”
“看不懂。”追梦扯了下武松衣袖,说道:“回去把,找爷爷想答案。”“咋又不想去‘悦来客栈’了呢?”“如果能听得到甚么有用的东西,这个可能是商秋的黑衣就不会走人了。况且,他家‘悦来客栈’的帐房先生仇英文,不也去‘欢乐门’要消息了吗。显然,他们自己也迷糊。”“好吧,回去。”面对“无所不能”的少年追梦,武松只有言听计从的份儿。
冬天里的人们总是睡得早,经过一番折腾,此时也不过是个子夜三更天初刻。武大家阁楼里,追梦与武松复述了今晚的经过。“看来,马王铺镇是这一带的信息中心,内里形形 se se,当中不乏武林高手,也有不会武功的头面人物。”“爷爷所指的头面人物,是谁?”“夏文长拼命保护的那位瘦老头。”追梦道:“对呀!咋就被小的给疏忽了呢?想那花花公子夏文长,该当自以为是之人,那瘦老头若非地位极尊,夏文长才不至于对他唯唯喏喏,以及舍命相救呢!”苏清晨道:“正是。爷爷帮你理理马王铺镇的几处关键节点,供你和都头参考。”武松道:“如此甚好!”“爷爷快说呀!”追梦也很想听。
苏清晨道:“先说说‘伤心赌坊’。它应该有官府背景,或者,它根本就是官府开办的赌场,其功能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建立一个‘小金库’,为安防小组乃至其它不为人知的支出提供经费。你想啊,做为一位口碑很好的府尹陈文昭大人,为了‘少年失踪案’,悬赏两千银两,乃至设擂招募捕快,这些费用哪里来?若是猜的没错,就从‘伤心赌坊’而来。二是建立一个‘监控点’,罗集信息,掌控局面,保证马王铺镇乱中有序,不至于失控跑偏。基于功能设置以及花娘与邱向松的那席对话,中有一句‘官府铁扇公子夏文长’,这就清楚的表明,夏文长是官府里的人,而那位瘦老头,便可能是一位高官,那么,‘伤心赌坊’的官府背景也就变得明晰了起来,尽管没有足够的证据,但理论上存在逻辑关系。第二个关键节点是‘欢乐门’。它显然是商秋、邱向松的一个窝点,据此罗集信息,贩卖情报,而且,可能与‘少年失踪案’有关。邱向松与花娘的对话里,有提起过‘后院那些孩童’,虽然没说完,但引人联想。明晚去邱向松那后院打探一下,兴许那些失踪的少年及张长弓都在其中,也兴许因此帮了陈文昭破案,顺带领了两千两赏银。第三个关键节点是‘悦来客栈’。商秋之所以把约定地点设定在‘悦来客栈’,有两个好处:一者把关注点转移给‘悦来客栈’,与‘欢乐门’扯不上关系;二者嫁祸于‘蓝衣社’。‘蓝衣社’是个一神秘组织,因此,说不清的事儿,全推给它,最是合适不过了。没准呀,‘悦来客栈’还真是与‘蓝衣社’有关联,因为五行术士全幻虚嘴里的那个‘韦爷’,可能是昔年名噪一时的江洋大盗,草上飞——韦牧野!此人消失多年,有传闻其人加入了蓝衣社。怎样,爷爷的分析靠谱吗?”
追梦思索消化一番,说道:“尚且一处难以理解。”“你说。”追梦道:“商秋把约定地点定在‘悦来客栈’这公众场所,忒也太招摇了。连太行老妖、黄河双雄、沧州青龙帮、祝家庄师爷栾廷玉、府城赵员外,还有那全幻虚及韦牧野等重量级,都搅和进来,商秋他怎么驾驭局面?既便能抓到小的,也不见得是他呀!”苏清晨道:“也许他还有个目的,就是贩卖消息!而你正是这么一位与‘梦里水乡’,《明日宝典》,‘鱼龙舞、横移术、步云梯’,乃至东平府‘少年失踪案’都有关联的人物,是当今这一带最大的卖点。因此,掌握了你的消息,谁就是‘信息中心’!”追梦道:“所以这个约定只是幌子!”“也不见得,他可以临时变更地点,或者……”
苏清晨自己也说不下去了,太复杂了,他陷入了思考。稍后,仍然理不清头绪,干脆落下换话题。“可否把邱向松的藏身处告知与石挺?”追梦征求道。苏清晨想了想,摇头叹道:“先缓一缓。邱向松的武功在石挺之上,又善施鬼计与偷袭,若是冒然行事,恐将坏了石挺的生命。”“不愧‘襄樊秀士’声名,江湖阅历更甚于‘智多星’吴用。”追梦由衷敬佩。苏清晨道:“若论智慧与圆通,无人可比当朝太师丞相蔡京了。那蔡太师仅用了不到一年时间,由赋闲在家的贬官,直跳知州高位,再逐级往上,直至百官之首的左丞,真真正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样的奇迹非超强的智慧与手段不可。而这创奇迹的幕后,除了童贯的撺掇撮合之外,传闻尚且有一位智囊暗中帮衬,这人便是‘神机妙算’祝师爷!之所以自蔡太师扯到祝师爷,是因为蔡京当朝举荐此人,领衔坐镇东平府查办‘少年失踪案’,以时日推算,也该到了。因此,除了盯住马王铺镇之外,还须密切关注这位祝师爷,他可能会影响到武都头的仕途,更可能将咱家追梦少爷牵扯其中,勿必谨慎小心。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官场里的事儿,不可以常理度之!”
武松连声称是,说道:“下午得罪了董都监,而今又来了一位深不可测的祝师爷,是福是祸随天定,但求能够帮得了石挺哥,把命案破了,将凶顽绳之以法。至于这仕途,本不是兄弟我专长,顺其自然,但求心安。”
“好一个‘但求心安’,做大哥的服了你!”苏清晨拱手揖礼,满是敬佩。追梦道:“不当官也罢,咱就在紫石街开个‘晴翠石锅鱼’餐馆,包管红遍整个大宋江山!”
楼下惊动了置办宵夜的武大与潘金莲,他俩似乎嗅到了鱼香的味道。“那是怎样的一道菜呢?愿闻其祥。”潘金莲“噔噔噔”地跑了上来。武大想了想,也落下手里的活儿,终究是挡不住诱惑。待得各自坐定,追梦道:“说来话长,小爷只挑重点。先说说这石锅。顾名思义,就是用石头打磨出来的锅,约脸盆大小,有两个耳,重逾十五斤;其二说鱼。以鲜活鲈鱼最佳,需刀功一流厨子,以厨刀切出一片片厚薄一致的鱼肉,后用油沥至鱼肉上卷备用;其三,熬制高汤。以猪大骨炼汤数个时辰,这是石锅鱼至关紧要的关键;其四,辅助底料。大概有十几种,包括葱姜蒜、青菜腐竹豆苗、辣椒花椒桂皮八角等等;其五,如何把石锅加热……”
“跟土锅煮饭一个理,那经久不息的热度是关键,而石锅更甚,所以,这道菜肯定行!追梦少爷,你从哪儿听来的?”武松虽然不懂得做饭,却吃遍四方,因此见多识广。
追梦竖拇指褒扬,赞许道:“有见识,是个吃货!关于这道菜的来历吗,嗯,它来自梦里,梦里神仙姐姐梅小白告诉我的。哦,对了,甚么时候陪我去‘大树十字坡’,把张青、孙二娘夫妇接过来?他俩会武功,懂厨艺,尚且仗义爽快,酒量又好,真恨不得飞过去讨碗酒喝!”这些匪夷所思的话,又让众人面面相觑,总之,大家伙儿习惯了深信不疑。
“晴老爹,晴翠,外边天冷,快点上来凑人气!”苏清晨乐呵呵地吆喝着。追梦等人大惑不解,正待问个究竟,门外的晴老爹出声回应了,“来了,来了。”武大迎下胡梯,将晴老爹父女俩领了上来。阁楼不大,登时济济一堂,人气爆棚。
追梦来劲了,拉了晴翠坐于身边,又把晴翠臂弯里的小花猫抱在自己怀中,低头看,手里摸,说道:“路人叫我小花猫,你也是。咱俩都是爷爷的小宝贝,你说呢?”“哟哟哟!这猫咪送与你了,跟它过日子吧!”晴翠刮着自己的脸颊羞追梦。
刚才是凝神静听讲大事,而今开心一刻尽胡扯,因了追梦与晴翠,气氛登时活泼了起来。“爷爷,你怎知晴老爹他俩在楼下?”“你只专注于石锅鱼,忘了怀里抱有小猫咪。”苏清晨又补充道:“因为小花猫‘咪‘了一下,便知是晴翠来了。又因为是夜深,所以晴老爹自当护驾。就像你,还在街口,爷爷就能听出是孙儿追梦回来了。”“爷爷你胡说,当真你有顺风耳不成?”苏清晨笑眯了眼,“有谁家小姐或少爷似你这般大咧咧的呢?走路‘踢哒、踢哒’的,像马蹄蹬在街石上,也不怕把鞋底磨破!”“爷爷你坏,专门揭人的痛点!”哈哈哈……
白天略显冷清,晚上这阁楼里的温暖,比之茶楼戏园,总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时追梦架不住众人一起冲他笑来,一张红脸无处搁放,竟是不管不顾扑进苏清晨的怀抱里去,直拍打。
“啊哟,痛死了,追梦你……”一时忘了苏爷爷受伤卧床,追梦直愧疚得往自己脸上扇了几巴掌。“啊哟,打在爷爷心坎上了,比受伤的枕头更疼。”苏清晨自被窝里掏出藤枕,挡在追梦拍打的巴掌上。潘金莲解下腰间红绸搭膊,递了过去,说道:“苏老爷子,用这腰带把追梦的手给绑了,免得他伤人。”苏清晨正笑着,没敢去接,一旁坐着的晴翠抢了过去,“呵!金莲姐这腰束真好看,可否送人?”“我看看!”追梦拈来并不看,却狠狠嗅了一下,“真香啊,送我还是送武松?”
“胡闹!扯我干啥?”武松总是无辜受牵连,看向一边,并没有出手制止,甚是尴尬。
兄弟连心,竟是连雷打不动的武大郎也红了脸。潘金莲则窃窃偷笑。她特喜欢武松因为自己而尴尬的模样。
“别动,别动,别动。就这情况。哦嚄!金莲姐竟是笑出了神仙姐姐的模样……天啊,两人还真有七八分相像哩!”追梦直咂舌头,啧啧称奇。
众人懵了一下醒来,齐齐看向潘金莲,果然笑得风情月意的,足以迷倒众生。加上追梦指点品赏,更是惹得潘金莲心情大悦。那时站起甩袖,即兴走两三碎步,其姿容风韵犹胜名角花旦,而檀口开时并不唱曲,却道:“这位追梦小少爷嘴巴真甜,谁家小姐嫁与他,一辈子都不用买糖了!”眼睛直瞪晴翠,带着些许羡慕嫉妒恨。又道:“不知那位神仙姐姐在哪儿,能否将她的故事说开共享?”“我赞成!”武松也是满心期待,游目扫一扫众人,也是同一种巴望的神色。复道:“金莲妹子,有劳你筛几壶酒来,咱们喝给神仙姐姐看!”潘金莲就势裣衽一揖,颇为客气,像唱戏似的,“喏!相公,奴家这就去打理了。”晴翠乖巧地跟在身后。“我也去帮忙,”追梦随晴翠身后,屁颠屁颠的,很是活泼阳光。一个人见人爱的十五岁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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