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亭”的小窗格纸悄悄点破一个小圆孔,贴上了一只灵秀的眼眸,往内里窥探。就是这么一个小光点,让局促的武松终于找到了话语权,说道:“隔壁顽童,既然好奇,何不入内一叙?吃几碗酒。”
似乎过于客气,后边一句习惯性的扯上了喝酒,干啥呢?他们还只是小孩子。遣词用语不太得体,武松毕竟是一介武夫,想在美人面前文艺一点,终究底蕴不足。
然而,窗外之人却出口不凡,回应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声音稚嫩而鸣啭,诵的是汉代李延年的诗歌。
青姑娘道:“请进。”淡淡的,却像春风盈门。
门开处,一位二八年华女了清清爽爽走了进来,穿着荷绿衣裙,白里透红的脸清亮而淡定,而容色直逼青姑娘。她款款走来,无视武松在一旁,眼睛不离青姑娘左右。身后是位略高一点的小伙子,着紫色衣裳,看来规矩朴实。武松与青姑娘顿生好感,忙起身让座。两人也不客套,打横对坐,竟不觉生分。
青姑娘眼波流转,探手摸了摸小美女秀发,甚是友爱地笑着,将后两句诗续上:“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复道:“姐姐哪有这等倾城倾国之貌,更没有妲己坏人江山之心,姐姐就是个不幸的弱女子。”
紫衣小伙子清声接口道:“据《汉书.外戚传》记载:有次宫廷宴席上李延年唱舞这首歌,汉武大帝听后叹道,世间哪有这等女子!其姐平阳公主借机推荐李延年妹妹,果然才色俱佳,当真倾城倾国之貌。便收宠为姬,封为李夫人……然李夫人并没有凭美色乱了朝纲。因此,红颜并非等于祸水,姐姐无须因了美色而自责。”一番话说的像前辈指点江山一样。
武松似乎比青姑娘还要高兴,竟是抢先附和道:“小哥博学高见,似青姑娘这等高雅女子,怎可能是坏人?!”
青姑娘向武松飞了个眼风回应。后调皮地看向紫衣小伙子,浅笑道:“小哥颇有学问,想必这服饰颜色也有讲究,可否说来听听?”“有何不妥?”青姑娘道:“紫色高贵,却不好着装,比较适合女人或高官。因此,猜想小哥的名讳里,带有‘紫’这个字。”“在下郑紫培,果真有个‘紫’字,姑娘高才且貌美,惊为天人也!”青姑娘颇感有趣,正待谦让,却是有大咧咧的噪音传来。
“两个小兔仔子,竟敢背着老娘私会狐狸精!”一男一女两少年登时闻声而去。果真跑得比兔子还快。武松与青姑娘作声不得,相对摇头。
这帮少男少女显然饱读诗书,且涉世未深,处处惊奇。而领队的却是位蛮不讲理的女汉子,着实令人无语。
“青姑娘究竟所求何事,但凡武松能力所及,一定办到!”
“实不相瞒,奴家与妹妹乃外乡之人,几日前在大门户街失散,至今音信全无。哥哥若有门路,烦请引见府官报案,一应打通关节之花费,奴家尚可拿得出来。”言毕裣衽施礼,又说了几句,竟是忍不住抽抽噎噎哭了个梨花带雨。
武松慌忙扶起,满口应承道:“武松乃阳谷县都头,与府尹陈文昭交好,目前暂居府衙,明日下午可随武某入衙门报官……”
青姑娘收泪大喜,说道:“有劳哥哥了,奴家感激不尽!”武松叹道:“说来惭愧且愤怒,武某数名兄弟三日前横尸大门户街,另有三人被施于邪术,对了,还有敌方贼人商毅,悉数被拐入赵家宅院,从此失联。除此之外,陈府尹及京城要员夏日阳,他们两家的公子也失联了,均与赵宅有干系,想必令妹也在其中!”“嚄!有这等奇事?何不搜查赵宅?”武松道:“已彻查了一次,暗访几回,一无所获,那地方,忒也邪门。明早续查,但愿能有收获。”“哥哥可是半月前那景阳冈打虎英雄?”武松抱拳道:“不敢当,侥幸而已,称不得英雄。”脸刷地又红了。青姑娘噗嗤一笑,说道:“哥哥灭得大虫,似乎却怕了奴家。呵呵,奴家当真比老虎可怖么?”“是老虎可怖。不是,不是,是姑娘更……可怖!错了,错了,姑娘与老……老虎两码事……”武松愈发说不清楚,前言搭不上后语,生生把自己给绕晕了。青姑娘则笑了个花枝乱颤,就差眼泪没有笑出来。
武松但觉浑身冒汗,惟讷讷地陪笑几声,干巴巴的,连自己也听不进去。
良久,青姑娘才止住笑,忍俊道:“哥哥憨厚的神色,谁家姑娘都会喜欢的,包括……包括……奴家!”后边“奴家”二字,细得像蚊子。
武松以为青姑娘还将继续取笑下去,不想竟是说了私房话,温润如酥,点点滴滴,全都落在了心坎里。两人各自羞低了头!
“吵死人了!”砰的一声,虚掩的门扇被踹开,那暴躁易怒的女汉子叉腰踱步,立在当前,眼睛瞪得圆滚滚!“一对狗男女,滚回家去发-浪!欺负老娘没男人吗?哼!多的是!”
武松罕见的不动怒,反倒对这样的污言秽语甚是享受——只要能够跟青姑娘扯在一起,想骂一辈子也可以。青姑娘见武松没听见似的,也不觉得多少意外,当即起身施礼,声喏道:“得罪了。奴家与这位哥哥只是初见,因为投缘,一时忘形,并非甚么苟且之事。”“当真?”“句句属实。”女汉子突然哈哈大笑,“既然他不是你的,姐姐我可要动粗,将他抢回家里当相公了。”
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而且突如其来,没有人料想得到!却是在话刚落尽时,意外再度发生。女汉子突然探手望武松抓来,出招奇快无比且诡异。所幸武松略有防备,一个缩肩侧首,生生避将过去。同时右掌横出,扫向敌方手腕。女汉子哼的一声,回掌切下,竟是势大力沉,不亚于男子。武松慌忙回防跳开,立了个门户,凝神应战。青姑娘则避在角落,瑟瑟发抖。
“师父快回来,有人来踢场子了!”女汉子倏地抽身,正想夺门回赶,蓦地见得一人挡在门口处,怀里抱着一小伙,正傻傻笑着。
“放下他,饶你不死!”来人讷讷道:“你家这……位小哥贪玩,老夫怕他走失,特地送人过来,兼赔……礼道歉。”
来人六尺左右身高,胸板横阔,就像似一个立方体,约五十出头年纪,看来一脸正气,而说话却不清不楚,显然不擅言语。女汉子再次警告道:“放下他!”似乎底气不足,遇上这等墩实厚重之人,简直无从下手。
“甚是。这就放人。”果真松手。那小伙脚一沾地,登时像踩了风火轮一般,腾的闪在女汉子身后,窃窃嘻笑。“好狗不当路,你还不滚蛋?!”那墩实壮汉讷讷道:“他顺手偷……借走了老夫身上一枚玉佩,请小哥写个字……字据为……凭借。”
武松竟然没能看出那一瞬的小动作,登时暗自叹息,心想:“这憨厚之人显然高深莫测,而那小伙子身手也够快的,竟在落地脱困瞬间顺手牵羊取了玉佩,显然出自名师。适才若是与这女汉子比斗下去,恐怕也讨不到便宜。这些人究竟是哪个来路,当真匪夷所思!”
女汉子回首往小伙儿一瞪,训叱道:“这些下三滥的鸡鸣狗盗之事,乃武学入门,最是基础。至今不见长进,出手便被识破,叫师父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武松与青姑娘对视一眼,暗自好笑,“这是甚么歪理逻辑?”
那小伙见女汉子动怒,也便乖巧了,当即将玉佩抛了过去。“谢谢!”墩实壮汉正待接住,背后却凭空探出一只手来,抄了玉佩就走。壮汉闪电般转身,追了出去……
厢房里,又只剩下武松与青姑娘两个人了。经这么一闹腾,谈资多了起来。武松道:“这壮实而厚道的前辈应该是位武学高人,适才那闪电转身,武松不能及也。”青姑娘讶异道:“哦!还有比哥哥更强的高手?”
显然不是取笑,而是涉世未深的单纯——对于武侠江湖这番天地,她几乎一片空白。
武松安慰道:“武功高低也不一定就能左右事态的发展,要相信正义能够战胜邪恶。青姑娘的事,武松拼死也会去努力,既便对方是‘四尊者’、‘五侠客’、‘三恶人’!”
“嘤咛”一声,青姑娘竟啜泣了起来。“奴家不让你死,奴家的事可以不去办,只要哥哥活着,陪在奴家身旁……”
看她单纯得就像一张白纸,随时都会被风吹走,又哭得这么伤心,武松顿时柔情满溢。心想她流落他乡,又失散了妹妹,自己若不担当起来,她还将怎么活下去呢?!
如果没有女人,男人将失去争强好胜的动力。青姑娘不仅是女人,而且是女人中绝无仅有的极品。如果真有女人能够倾城倾国,那就只能是青姑娘了。或者,二三十年前名动江湖的那个师清玄,也可以。只是,不曾见过,青姑娘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武松好像忘了自己应该担负石挺及帮中兄弟十数条人命的血海深仇。这一刻,他眼里只有青姑娘!
青姑娘已经不再哭泣,叫来女使帮忙斟酒,与武松对饮了起来。人,人脸桃花;酒,是游牧民族的高度烈酒;灯,暖暖温温的暖色宫灯。在这豪情与柔情、英雄与美女的氛围里,青姑娘微微地低头,那长长的睫毛遮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将淡淡的忧伤收藏。当她抬起头来,那纯净的眼眸晶莹剔透,可以荡涤人间的妄想与邪念。她是那么圣洁高雅,只能当神一样供着,她不属于人间!
良久,武松终于从不合时宜的念想里醒来,说道:“姑娘下榻在哪儿,武松送您回去。”青姑娘却嘟起嘴来,撒娇道:“奴家不想回去,奴家要哥哥……陪到天亮……”不见脸红,酒却吃了三碗,一眯眼,双手交叠,竟叭的睡在桌上。
怎么办呢?带回府衙安置显然过于冒失,也解释不清楚;送她回去又不知下榻在哪里,是否有人照顾。无奈,叫来女使背负,开了客房安置妥贴,自己坐于门外守着。
话说自武松与青姑娘一前一后进入“秦淮人家”酒楼后,晴翠在门口对街也守了两三个时辰了。跃宁跑远了又回来,反复数次,直笑晴翠真傻。晴翠见时候不早,交代跃宁入内寻回武松,免生枝节。待得跃宁依次巡访至三楼,“牡丹亭”间壁的“滕王阁”厢房里,犹自方兴未艾。那十几名小伙姑娘正围坐在女汉子身边,听女汉子发号施令。跃宁附耳静听,隐约闻得这一伙人数次提及追梦的名字,还有大门户街这地方,却不清楚他们的目的与具体内容。而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只好放弃。假装往前走几步没找到甚么,摇着头转身,迎面是端盘的女使,搭讪道:“姐姐可曾见我家哥哥及嫂子?”跃宁信口雌黄的能力,看来比翻书容易!女使道:“就两人吗?”跃宁大喜,“仅两人。我哥八尺英雄,我嫂窈窕淑女,赛过西施。现今在哪里?”女使诡异一笑,指向四楼梯口,“在楼上客房歇息,甭去打扰他们!”跃宁不解风情,噔噔噔往四楼胡梯跑去,女使浅笑着,不再言语。
武松正自坐着出神,想晚间与青姑娘邂逅的每一个情节。她的一颦一笑,一悲一喜,甚至连她坐的椅子,用过的杯子,只要与她有关的事物,哪怕呼吸的空气,无不牵动人心。“武松大哥,你酒足饭饱好清闲啊,害我与晴翠姐在门口守了半夜,吃的是空气,喝的全是西北风!这笔烂帐,怎么算?”武松见跃宁跑来,大喜道:“哥哥正愁无人回府禀报,这下可好了。”“好甚么?”“你与晴翠回府衙去,报告武松今晚在外头借宿,明日自去赵宅与府尹汇合查案。”跃宁嚷道:“好你个重色轻友武都头,指望不了你了。”“发生啥事了?快说。”“哼!”跃宁气鼓鼓道:“三楼‘滕王阁’里藏着一帮贼人,欲图对追梦不利,你管不管?”“管!”多日没有追梦的消息了,武松登时振奋了起来。复道:“有位姐姐喝醉了,睡在里边,你去找晴翠过来,与那姐姐同住一宿。咱俩都是男子汉,是干大事的。今晚,咱哥们去跟踪那伙人,将追梦救出来!”“行。”跃宁咚咚咚跑了出去……
“哥哥——”内里突然传来青姑娘的惊呼声!武松猛的推门入内,抢出两步,那幽幽的灯光下,一具香艳柔软的娇躯,多么像似只受伤的银狐,踉跄跌来,瞬间扑入武松怀里,紧紧抱住,而身子,哆嗦个不停!
“啥事?甭怕!哥在这儿!”“嘤咛”一声,青姑娘抽泣道:“适才梦见哥哥置奴家于不顾,独自……走了,不……回头……”武松登时热血翻涌,抱了过去,抚慰道:“怎么……怎么会呢?这……这不是……还在哩。”头一低,正待吻了下去。
门重重地砰了一声,两双脚步的声音回走而去。武松知道是晴翠与跃宁,却又不忍松开青姑娘的怀抱,稍作踌躇,当即挪动身子,将她背起,追了出去。
“晴翠,跃宁,你俩给我站住!”背着一女子追晴翠与跃宁,对武松而言不在话下,只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甚是不妥。到得三楼,已有不少好事者探出头来,嘀嘀咕咕。其实,早在几个时辰前两人入内,青姑娘的绝世容颜已经引发了骚动。此时趴于男人身上背着,那还了得!于是,开始有了叫彩或起哄的声音。
“甭坏了哥哥声名,且将奴家放下,明日午后未时府衙前相见。”武松一蹲,松了双手,让青姑娘下来。关切道:“姑娘醒转了吗?能走回去吗?”“没事了。去办你的事。切记,明日不见不散哦!”尾音很长很轻,也很风情,足矣带入每个晚上的梦里头。
当武松跑往“滕王阁”时,厢房的门开着,里面已经没有了人。跃宁的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靠在门扇不说话。晴翠打着笑脸,不咸不淡说着:“全走光了,不知去向。”武松尬笑道:“对不起,误事了。”蹲下身来,双手抱向跃宁。跃宁一拧,小手摔过,闷声道:“与你无关,追那婆娘去呀!”晴翠打圆场道:“将刚才听到的,关于追梦的情况说了,免得又误事。”武松也是又哄又骗又道歉,跃宁才爱理不理地说了几句。
其实,跃宁听到的,也就是断断续续的几个字,而武松与晴翠则如获至宝。两人均相信,只要盯住他们,就能找到追梦。而女汉子师徒十几人,目标不小,容易发现与跟踪!
已近子时,朔风在街巷里横行,呼呼有声。寒冷而空荡的街头,连野狗与乞讨的流浪汉都很少见。三人分头找了几条街,女汉子那帮人像似被风刮走了,竟无从搜索打听,甚至连刚刚走开的那位青姑娘,也不见踪影,忒也怪异。
“哦!廊道里有个馄饨担子,去吃一碗热身。”武松招呼道。跃宁叽叽歪歪的,嘴巴翘得高高,“陪你折腾了大半宿,就吃这路边摊。哼!便宜你了。”待得热汤当前,头一扎,也便吃得咂咂有声,先前的不快已随风而去。
“武松哥,你那婆娘会轻功吗?”跃宁瞪搁了汤匙,瞪两只大眼睛,疑惑地问。“甭说那么难听,刚认识的,她无依无靠,走失了妹妹,怪可怜的。”武松讪讪怼了过去。晴翠突发奇想,说道:“附近好像没有客栈,那姑娘如果不会轻功,怎么就不见了踪影了呢?莫非……也被人掳走了……被摄进了赵宅?”武松一震,狐疑道:“没那么巧吧?”搁下碗来,再无心情喝汤面。
晴翠顿觉自己失言,忙安慰道:“瞎猜的,甭坏了心情。”武松道:“待会儿你俩先走,我想夜探赵宅,所有的答案全在里边!”晴翠急道:“明早府尹带人堂堂正正地搜查,有差这一晚上吗?何况,赵府四周一直安排有眼线布控,还怕贼人能飞上天去不成?!”武松丢魂似的兀自执拗。晴翠复道:“无论是邱向松或商秋,都不是你一个人能对付得了的。况且,赵宅里那位施邪术的高大老者,更是匪夷所思,神鬼莫测,望大哥切勿鲁莽行事!呃,这施邪术的老者,跟那个一掌拂飞邱向松的那黑衣老者,可能是同一个人。”
确非危言耸听。武松不再争辩,想起另一件事来:那邱向松的武功已经见识过了,虽然出手奇快,却也赢不了自己。而石挺的本事拳路与自己也是差不多,虽说敌暗我明,突然发难,也不致于片刻落败,乃至遭人一剑封喉呀,定当另有蹊跷。武松将疑惑和盘托出,请教于晴翠。
跃宁插不上嘴,却听得极其入神。江湖上打打杀杀的事儿,他百听不厌,仿佛自己是位仗剑独行的小飞侠——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晴翠当然无意于江湖,可追梦人在江湖,她不得不涉足。所以,人的命运,往往自己无法主宰,是他人,是生活环境悄悄推着走。所谓形势比人强!
晴翠沉思片刻,将那晚的情形逐一过滤甄别,突然惊叫道:“对啦!是那商秋偷袭在先!他在梯口对石挺施了一记‘摧心掌’。”武松道:“请说备细!”于是,晴翠将当晚的前前后后,复述了一遍。武松沉默了良久,叹道:“说到底,石挺是替我赴死的。当晚在‘滕王阁’吃酒,兴许商秋早己偷窥了个备细。因为柳时春在里边,他不敢硬闯,只得使诈差那卖花小姑娘,将石挺兄弟骗出去,方才在楼梯口下手。若是我没吃醉,被诈骗出去的那个人,就不会是石挺了!”晴翠点头认可,倏地蹙眉道:“据那卖花小姑娘所说,有个叫‘美美’的姑娘说要见石挺,所以石挺便中邪似的跑了出去……石挺必定与那个‘美美’姑娘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武松哥,你认识那姑娘吗?”
武松大摇其头。晴翠道:“得找个时间回阳谷县,问镖局的人们或许能够清楚。”武松道:“在府城这几天,与前些日的阳谷县与马王铺镇一样,案件频发,线索繁复,人物众多,大哥就是多了一个脑袋瓜,也不够用,烦请晴翠你简单归类一下。”
晴翠笑道:“大哥过谦,小女勉强梳理,仅供参考。一是赵宅那施邪术之人,可能是‘蓝衣社’的头领,他们迷惑与绑架了祝师爷、陈春景、夏文长、祝延东、祝平北、江水岸、赵长江、烟筱扬,以及与邱向松同伙的那个着黑衣的商毅等人。致于赵明诚员外及家人,还有黄河双雄等七八个帮派的人儿,应该也受到控制与利用。由此可见,蓝衣社的实力与野心,已经超出人们的想像。二是商秋这一伙人,他们的行踪更加神秘,至今也不知落足在城里哪个地方。仅初步判定,这是一伙听命于辽国的组织,除了图谋吞并大宋朝之外,还想着追梦的《明日宝典》、鬼谷子《阴阳与五行》遗篇等秘笈。所以,追梦八成落在商秋这帮贼人之魔掌。当然,也可能沦陷在赵宅。他才十五岁,孤身一人流浪……”
晴翠突然哽咽有声,说不下去了,而眼眶两行清泪滚了下来。是伤心的泪,也可能是暗自发酵堆积了的,那一种恋人的泪!
武松不知道,跃宁更不知道,只有晴翠自己有数。
第二天早上,陈文昭、董平、夏日阳等人带数百人马来到赵府。日已三竿,大门紧闭着,军健大呼小叫通报,也无人搭理。只得着人翻墙拔了门闩,方才入内。四顾左右,竟连个人影也没有,与前次的情景大相径庭,不知又是唱的哪一出。军健分组散开搜索,这才发现内里几十人口尚在呼呼大睡。当即用冷水浇醒两老者,带至一进厅堂,供府尹大人查问。
两老者虽已醒转,人却呆滞,翻来复去就只是两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陈文昭叱道:“莫名其妙!叫赵员外过来问话。”军健回道:“赵员外本人及直属亲眷均不知去向。”陈文昭复问两老者,“赵明诚去了哪儿?”只见两双无神的眼睛,空洞如枯井,人怔愣着,连点头或摇头也不会,众人尽皆傻了眼。
距离第一次举兵搜查问案,不过四五天时间,那时诸家丁对答如流,滴水不漏,而今时中邪似的神情呆滞,与傻子无异,怎么回事呢?陈文昭复看往晴翠,“晴姑娘有何高见?”晴翠裣衽施礼道:“不敢。这些呆傻异状,断然不是迷魂香之类所致,更像似被施于甚么魔咒邪术。比如,那位施邪术诈晕江水岸、赵长江、烟筱扬、商毅等人的高个老人,即三天前晚上着官服讲胡话的那位老者,他就有这种本事。”
陈文昭不住点头,概括道:“赵府上下受制于那位高个老者,他通过邪术让人迷糊,乃至失了心性。另外,内里有事物被翻动迹象,说明昨夜尚有另一批人潜入,目的不清楚。”复道:“众人听令,全力查找暗室、地道、机关之类事物。务必翻找个底朝天。谁先发现,本官重重有赏。”
众人听命自去。陈文昭看向董平,问道:“外围布控的眼线可有甚么发现?”董平叹道:“没有,倒是有几人被点了穴道。”陈文昭无奈摇头,“嗯。另着人去城门守军处询问,昨晚是否有车马出城?”董平声喏回应,自去安排。
“晴姑娘、武松、跃宁孙儿,咱们也去巡访,看谁先有所发现。”跃宁雀跃了起来,“爷爷,给孙儿多少赏银?”陈文昭俯身抱起,笑道:“只要你能找到线索,要甚么都答应。走啰!”
一两个时辰过去了,大大小小数十间房子,一应配套事物也翻了个底朝天,就差掘地三尺了,仍然没有丝毫线索。跃宁早已不耐烦了,直呼不好玩,没意思。
“还想不想赏银?”晴翠瞪着跃宁,笑着从秋千架上将他拽了下来。跃宁耷拉着脸,往水池边一石头坐下,嘟囔道:“不要银子,只想回家吃饭。”“扑通,”晴翠往小池塘扔了个石头,水花溅到跃宁身上。“干啥呢?人家没心情!”跃宁不耐烦地扭头。“抓两条鲤鱼回去清蒸,味儿老好的。”晴翠不是一个瞎胡闹的人儿,这一异常举动,立刻引起了陈文昭的注意,问道:“难道机关密道竟在水里边不成?!”晴翠笑着回应,“八成的可能,就看跃宁肯不肯湿身。”跃宁扮了个鬼脸,撅嘴道:“你骗人。机关如果在水中央,这一打开,水全往密室里灌,就是老鼠也会被掩死。”“不笨,因为大多数人也是这样想的。”
陈文昭道:“晴姑娘快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跟我来。”晴翠拉了陈文昭一把,往假山的东侧走去。“大人请看,此处草地踩踏略为明显,而周边山体又找不到开关机扣,因此,答案就在水里山石洞壁上。”“哈哈!跃宁听令,本府命你潜水擒龙!”陈文昭一回头,想推一把,而跃宁已经一个猛子扎入水里了。
“往山洞里潜。”晴翠边指引跃宁,边回头看往陈文昭,“大人速速招来军健听命,若是没猜错,密道的出口应该是巷后那幢大宅。”陈文昭大喜,急急吩咐亲兵召集队伍待命。果不其然,水里“哗”的一声,跃宁露头喷水,往脸儿抹了一下,嚷道:“山洞里果然有机关。爷爷,拿赏银来!”“好!好!天气冷,快上来!”边说边脱下披风,候在水塘边。
果然不出所料,秘道通往第二排巷后大宅。而所料之外的,是大宅与大宅之间,尚有秘道连通,竟然有四栋串在一起,足见府城首富家大业大!而每座宅院均有四个出口,但凡能走得动的人,早已闻风而去。毕竟,鱼网只有一张,只能罩住一栋有秘道的房,能不跑风漏气吗?!看里边的储备与辅设,亦有刀枪剑戟陈列,少说也能供养数百兵丁长期生活。而今空无一人,若是被蓝衣社整合在一起,那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陈文昭叹道:“赵员外面善心恶,私募武装,终究为他人作嫁衣裳,落了个人财两空啊!”晴翠也惴惴不安,补充道:“赵长江、江水岸、夏文长等,以及那些江湖帮派,但凡沦陷在这儿的人,不知被转移到哪里去了?尽管活着的可能性大,但迷失了的心性,为他人所用,堪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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