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小鬼建奇功

“今日一抹残红,请府尹‘滕王阁’里看落霞。备一壶烈酒助兴。”纸条是一小女孩送来的。陈文昭摸出几个碎银打赏,反复念了几遍。一旁惊诧了武松,嚷道:“一抹残红邱向松,居然又来下战书,这厮忒也狂妄,武松愿意代大人赴约!”陈文昭摇头,说声“不见得是他,另有其人吧。”转儿将纸条递于晴翠。“晴姑娘怎么看?”

武松依赖于追梦,陈文昭依赖晴翠,似乎成了生活与工作习惯了。晴翠神色凝重,闷声不吭,似乎拿不定主意。周遭一众军健见陈府尹如此看中一位小姑娘,尽皆啧啧称奇。陈文昭终于忍不住了,说道:“八成是蓝衣社那施邪术的高个老者撂话威胁。时间是清楚了,只是这地点在哪儿?”尽管拿不准是否有个蓝衣社,既然习惯了这种猜测,也便成了自然。

晴翠幽幽应道:“那地点,就在‘秦淮人家’三楼‘滕王阁’厢房。”“哦,才来几天,竟比干爹熟络。后生可畏呀!”晴翠略一犹豫,回道:“干爹取笑了,女儿数日前与石挺哥吃的最后一餐饭,就在那儿!适才看到那名字,一时心里不是滋味,所以慌神。”“原来如此,本府誓将那邱向松缉拿归案,公审开斩,为死者家属讨回公道。”晴翠闻之跪地,叩了三拜,说道:“晴翠高攀了,从此不叫府尹,改口爹爹!”陈文昭哈哈大笑,俯身将晴翠扶起,朗声道:“诸位同僚将士,今日破解赵府秘密,而今又收得一德才兼备之义女,可谓双喜临门,三生有幸……”一旁夏日阳、武松等人纷纷声喏贺喜。

没有追梦这个目标,夏日阳与武松数度生死大战的敌我之仇,也便搁在一边。

一整个下午,武松进进出出跑了几趟,始终不见青姑娘影子。昨晚的约定,今日下午府衙前相见,仅剩泡影,心里的担忧不敢与人言说。

日近黄昏的府衙,陈文昭、董平、夏日阳、武松、晴翠等人兀自争论,之后,终于有了统一答案:鉴于陈春景、夏文长、祝师爷、祝延东、祝平北等人被掳西禅寺,敌方曾递纸条声言要陈文昭去换回人质,而今又递来纸条相邀陈文昭去“滕王阁”看落日,两件事颇有相同之处,对方是谁呢?聚焦在那施邪术的高个老者身上。因为他有这个能力。甚至这人很有可能是蓝衣社舵主易小楼!

关于傍晚“藤王阁”之约,涉及如何保证府尹大人安全,仍然众说纷云。陈文昭淡然地呷了口茶,说道:“别争了,无须任何布控保卫,老夫只当赴朋友之约,吃个晚饭便是。诸位好意,自当记在心里。今晚只愿对方能透个口信,知晓失联人等尚且安康,足矣。”众人连呼不可,而晴翠居然表示认同,并补充道:“依敌方能力,想不利于府尹大人,似乎不是难事。至于为何要大费周章,既掳掠人质,又请吃饭的,尚且想不明白。所以,如大人所说:当是朋友请客吃饭便是。并因此彰显大度,蔑视之!”“知我者,晴翠也!哈哈哈……”

晴翠将干爹陈文昭送至“秦淮人家”门口,便退至对街铺面,候着。她相信,府尹大人不会有事,因为对方有求于他,致于所求何事,有多大,不清楚。

一抹残红在天边,风景唯美,人却无聊。无聊的人是晴翠!她的一双眼睛在赵宅与“秦淮人家”这段街面巡睃,至今不见那假想的高个老者现身。本是意料之中的事儿,终究还是想发现些甚么。人总是这么地矛盾着,自寻忧烦。其时正是顾客盈门之际,三三两两有男有女,过江之鲫般鱼贯而入。晴翠心想,若是没有这许多变故,“晴翠石锅鱼”可能开张了,生意也会这样好。而爹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客人,应该会手忙脚乱;追梦定当会撸起袖子来帮忙,他那身快过鬼魅的轻功,若是用来端茶送菜,一人包管顶十个……

蓦地,十几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男少女出现在视野里,领队的那女子约莫廿十五六岁,身段婀娜,走路却大大咧咧,不知在叽咕着甚么。晴翠心里一咯噔,倏地想起那帮意图对追梦不利的人儿,对了,一定就是这伙人!当即跑往拐角处告知武松。两人本已改头换面,此时一前一后走在一起,倒也像公子与奴婢。甫一入内,三楼“滕王阁”前廊道已经吵嚷了起来。晴翠抬头一看,正是刚才入内的那十几人。而门口阻挡去路的,是位黑衣青年。其人约四五十年纪,中等瘦削,笔直挺立,腰间搭膊处插着一柄短剑。最吓人的是那张刻板的脸,没有肉,阴沉沉的像死鬼,这让远处的晴翠,不寒而栗!但见领队那女汉子霍的拔剑在手,喝道:“众位小徒退后,看为师怎生教训这位……这位不知好歹的……鬼怪!”黑衣青年还是没有表情,也没有拔剑,只拿眼睛瞪着,冷峻似电闪!

他的确不用拔剑,他的两只眼睛就是两把出鞘的利刃,原本死灰空洞,此时却光闪闪,冷嗖嗖!

“住手。本府尹在此,岂容尔等当众放肆!”自“滕王阁”厢房里走出来的是陈文昭,身后跟着一位瘦削少年,生得脸白唇红,精致无匹,不知谁家公子。陈文昭复道:“不就是个吃饭的厢房嘛,何须动刀动枪呢?让给你们了。”女汉子似乎被镇住,忘了回应。

其时武松与晴翠已经走出三楼梯口,看了个背影。见陈文昭及其两个陌生人入得隔壁“牡丹亭”,便悄悄靠了过去,招来女使,在紧贴“滕王阁”处,另开一间。

话说陈文昭等三人入得厢房,那瘦削少年招呼陈府尹入座,挥手示意黑衣青年外边候着。陈文昭不通武功,反倒对这冷森森的青年没有多少惊悚的感觉,当即从容相邀:“一同用馔谈天,无妨。省得外边惹事。”那青年揖礼回道:“不敢。”声音干涩难听,人已退出门外。

“凡事忍让,切勿逞强,有官府撑着呢!”陈文昭一身正能量,哪管甚么黑道草莽,悉数当子民看待,气场一时无人能及。

主客瞬间被倒置。对面俊俏少年暗自喝彩,却也不甘示弱,“府尹大人可知支在门外的人是谁?”陈文昭嘿嘿一笑,转而腔调骤变,说道:“平常大宋子民一个。在东平府辖区,陈某便是最大的官,甚么都可以管!”“据在下所知,大人连自家公子的去向也管不了,谈何……”陈文昭截口道:“叫你家管事的过来,但凡陈某能答应的,一定满足。若是伤了无辜,尔等也休想飞出东平城!”“大人莫急,在下就是管事的。”“哦,阁下不过是位小姑娘,倒让本官看走眼了。”“有眼力。在下确是一位姑娘,廿十五年纪,不算小了。若是大人看得起,可以收了当小妾,也无妨。”声音娇嗲腻人,香艳无边,陈文昭竟也倏地脸红。当即收摄心神支开话题,“姑娘言说备有烈酒,怎不共饮几杯,让本官提提胆气呢?”那姑娘冲外边招呼道:“吩咐上馔置酒。”回过头来,盈盈笑道:“听说大人断案如神,猜猜民女所谓何事?”“还用猜吗?无非是绑架勒索呗。直奔主题,无须绕弯,把条件说来听听。”对面姑娘登时笑了个前俯后仰,良久停止住,说道:“大人太有想像力了,民女写出的那个纸条里,可有过绑架勒索的字眼吗?”

陈文昭发觉自己过于浮躁,当即稳了下情绪,自嘲道:“本官过于想当然,还请姑娘明示。”“好吧,民女并非匪人,只是有事求于大人……”

蓦地听得门外掌风呼呼,动人心魄,竟是震得窗纸碎成片片,似落英纷扬。陈文昭正待出声断喝,对面那姑娘已经闪身晃了出去。其时武松、晴翠及“滕王阁”里那十几人已悉数冲在廊道里。恶斗的双方,竟然有一人是失联多日的丹青妙笔柳时春,另一个正是那守在“牡丹亭”门外的黑衣瘦削青年。此时两人已自三楼斗到底下那中央平台上,而周遭事物被打得碎屑纷飞。武松暗自吃惊,不曾想柳时春的掌力竟然刚猛如斯,似乎不落于夏日阳那“夏日纯阳功”。看他掌风似狂飙袭卷,激荡得敌方衣袂翻飞,人儿似风雨中一叶形将倾覆的扁舟。晴翠道:“那黑衣青年一定是残剑商秋了。那晚两人追逐至今,打斗到哪儿,无人知晓,而柳前辈应是认定江水岸的失联,是商秋一伙所为,因此一打照面便往死里打,以致双方均无暇亮出兵器。”武松点头认可,探手拔了佩刀,随时助援。

曾经打过照面,却是没有机会看清楚,此人果然是残剑商秋!

话说这残剑商秋亦非浪得虚名之人,尤其那身法快逾鬼魅,虽被柳时春掌力罩住,略有滞阻,仍然能在间不容缓之际晃过。场面上,柳时春占了上风,招招紧逼,威势惊人;商秋似乎苦苦避让,勉强支撑,数次试图拔剑,已经碰触到剑柄了,终究稍纵即逝,徒呼奈何。看来,输赢只在谁人能够恒久绵长了。

“师父,那瘦猴(商秋)忒也可恨,咱们要不要帮那玉面郎君(柳时春)?”“别瞎掺和,这两人的武功在‘五侠客’级数之列,非‘四尊者’与金大哥莫敌,为师也爱莫能助!”“师父您不是说过,非风流英雄不嫁吗,弟子观之,这玉面郎君正是此等人物,切勿任他毁在贼人之手。”女汉子板脸瞪眼,叱道:“啰嗦完了没有,为师这便去帮他。”距离武松与晴翠很近,句句听得清楚。师徒俩这般搭话,几乎令晴翠笑将出来!他们,是哪个门派何方神圣呢?

但见女汉子霍的拔剑提纵,苍鹰般俯冲下去,势同皂雕搏兔一般。另边厢,廊道里也飞出一瘦削锦绣少年,身法亦是快逾闪电,掣一柄短剑直指女汉子背心,嘴里嚷道:“贼婆娘休得逞强!”

“师父小心,谨防小子偷袭!”众弟子齐声叫喊。女汉子闻得风声劲急,不敢怠慢,单足往木梯扶栏一点,一个侧旋转身避让,顺势兜回刺出凌厉的一剑。

那瘦削锦绣少年,便是与陈文昭对面议事的女子,那个女扮男装的公子哥!直怔得陈文昭作声不得,心道:又看走眼了!

说时迟,那时快。那锦衣少年见女汉子一剑刺来,看似平常无奇,却是无法出剑挡格,而自己的去势已经难以止住,身形也改变不了,惟剑走偏锋,当头迎上。暗声惊叫,“完了。”是个两败俱伤的局,别无选择!

怎知女汉子亦是同等心悸,人在虚空里,电光火石间难以移形换位,眼看双方形将同时毙命!却在此时,商秋与柳时春双双出手,各自轰开一柄剑刃,化去险情。

楼道上下数十上百看客无不嘘了口气,只看热闹,没有几人想看死伤。此时,柳时春与商秋各立一方台角,兀自对峙。商秋抱拳道:“柳兄多有误会,江女士的失联与商某无关。商某堂兄亦是再无音信。”听到商秋堂而遑之称“商某”二字,武松登时想起石挺惨死,顾不上左臂枪伤未愈,右手掣刀自三楼跃下,高嚷:“商秋贼人,武松取尔狗命!”似天神降临,凛凛威势万夫莫当。商秋一凛,拔剑晃身,一个鬼魅掠影腾纵,瞬间飘离柳时春可控范围,抢在对面二楼梯口,立了门户。“吾与柳兄齐名,以一敌二恐使您失了面子。”商秋一语叫死,柳时春只得旁侧观之,插手不得。

武松勇猛而不冒失,落地时,见商秋守住梯口要冲,急往胡梯扶手一蹬,蹿往左侧二楼廊道,旋即绕行移步,噔噔声如闷雷,踩得楼板咯吱咯吱,缓缓奔商秋而去。柳时春担心武松有失,一个腾纵跃起,落地无声,随武松身后,似轻云薄雾般滑行。

话说三楼那十几个少男少女怎可安分旁观,一阵嘀咕后,便兵分数路散开,往二楼合围过去。晴翠已然心里有数,那少年公子与商秋是一伙的,余者都是柳时春与武松这方阵营,当即走近,携了陈文昭,望胡梯拾级而下,隔栏观之。有柳时春及这帮少年帮衬,武松不致于吃亏,晴翠一时心安。

商秋的武功固然高出武松一二个层级,却也不敢过于轻视,尤其旁侧有柳时春觑着,这一仗,还真是不好打。乒乓叮当连串金戈交鸣,武松已打出数十险招,却是全都招呼在商秋那柄双刃剑上。退不是武松性格,进却又无法越雷池半步,而商秋则好整以暇,纹丝不动,只出右手舞动短兵,两只腿木桩扎着似的,尚留余光窥柳时春动静。

“好剑法,接柳某几招试看!”柳时春不容应答,便欺入阵中,挡在武松前边,一支判官笔随即上下翻飞,转瞬不见招数轨迹。两人这翻兵器比斗,比适才徒手相搏,更是凶险几分。

其时女汉子与那锦绣少年怼在中央胡梯平台。女汉子道:“小子剑招邪门,不要命的打法,师父是谁?”“正宗门下。倒是姐姐剑走偏锋,出人意料,该是哪个邪派门人吧。”“忒多废话,能杀人的武功,就是正宗!看你年纪轻轻,花样少年,还真让姐姐下不了手。哈哈,你走吧。”锦绣少年亦不逞口舌之勇,闻之收剑转身,向二楼对侧陈文昭向方,自胡梯拾级走去。女汉子竟不鼓噪嘲笑,望向那少年背影,怔愣着。

原来,这女汉子师从一位武学奇人,其基本理论颠覆常规,内功法门离经叛道,外家招法别出心裁,处处反其道而行之。若非武功高出一两个层级,一旦对上,敌方无不手忙脚乱,甚至几招落败或毙命。适才女汉子一招“穿云破雾”不可思议地刺出,那锦绣少年人在虚空,本就无招应对,惟迎面自戕剑刃受死。却是不见慌乱,选择针尖对麦芒求个两败俱伤,当真出人意料。此时想来犹自心有余悸。若是敌方每招针锋相对,这套诡异万方的“怪剑疯魔”剑法,岂非变成了“两败俱伤”的庸常套路,因此一文不值呢?也不知那少年是否洞悉了软肋。

话说这当口儿,那十几个顽皮少年中的三人,不知从哪儿弄来一袋黄豆,自远处围观的人群里探出身来,悄悄往商秋身后靠近,及至丈许,这才抛洒而出。对面武松及陈文昭、晴翠等人看在眼里,暗自好笑,竟是无一人出声提示。商秋虽是受困的少数,弱者的一方,更无人认识,却又似乎被贴上了邪恶的标签,为众人所不齿,称其罪有应得吧!眼看商秋再退后半步,便将踩上地里的黄豆而跌滑落败,不想被那走向陈文昭的锦绣少年觑见,及时出声提示,坏了那三少年的恶作局。然而,战圈里的商秋并不领情,反倒抽身后撤,踩于黄豆之上,竟无半点跌滑的迹象。“柳兄放马过来,咱们比斗轻功如何?哈哈哈……”

商秋素有“风之疾,鸟低飞”之美誉,其轻功无匹,非追梦那“鱼龙舞”莫敌,那三少年的恶作局,反而助力于他,得以扬长避短。柳时春正自头疼,倏地变故再起,眼前数十小飞石自多个方向同时打出,直奔商秋周身,无论往哪儿躲闪,都避不开如雨点般的飞蝗石袭击。好个残剑商秋,竟自腾的旋转起来,挟带呼呼掌风,立时将飞来的石子圈卷出去,直奔柳时春。柳时春不敢硬挡,当即双掌划圈侧引,是太极“抱钟甩袖”的经典招数。该门功夫尚未定形扬名,也不知他从何处学来,顿将飞来事物卸往廊外楼下虚空里,一时如鞭炮般噼噼啪啪响起。竟是连商秋也暗自喝彩。

不知那帮少年还藏有多少损人花招,锦绣少年忙出声向陈文昭求助,“大人,此处公共场所,财物人口众多,如此争斗下去,恐将伤及无辜,引发民怨沸腾。”“甚是。”陈文昭高声喝道:“本府尹责令双方即刻罢手,否则,将引兵弹压,当恶势力匪人处之!”

抑武重文年代,岂容聚众斗殴,公然挑战皇权呢!于是,柳时春、商秋等纷纷罢手,片刻恢复了歌舞升平的常态。

锦绣少年对陈文昭耳语几句,便匆匆而去,商秋则早已走了个不知去向。一场“五侠客”之二的强强碰撞,因了十几个不知门派武功的小伙子胡搅蛮缠,而跌宕起伏,又因为陈文昭的强势喝止,而烟消云散,没能分出胜负。然而,有缘的旁观者已然开眼,虽然快招如电,看不出路数,却也隐约知晓,这样的功夫,才是武学巅峰。甚至,连打虎英雄武松,也无从介入两人的战团里。陈文昭乃武林圈外人物,无意去琢磨武功路数,他心里想着的,是那锦绣少年的留言:“吾妹与一众失联之人,于昨天夜里被转移至西禅寺,乃蓝衣社所为,望大人举数千兵马攻之。另外,大人若能允许民女领走牢城营里一名囚犯,可以考虑告知追梦的消息。若有意,明早府衙前联系。”这位女扮男装的年轻女子,她身怀武功,颇有谋略,是何方神圣呢?

“爹爹,想些甚么?”晴翠摇了摇陈文昭手臂,撒娇道。陈文昭笑着回应过去:“好消息,爹爹说与你听。”“快说呀!”晴翠的两只眼睛瞪得又大又圆。“爹爹知道女儿与追梦关系特殊,而今,那锦衣女子自称知晓追梦下落,你说,这是不是好消息?”晴翠登时心喜脸红,喃喃自语,“找回追梦,我想,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有这么神奇么?他果真怀揣《明日宝典》,能知未来?”“他没有秘笈宝典,却能做梦,能预知明日的美梦!”“爹爹也时常做梦,却尽是些没有营养的胡思乱想,不仅无助,且耗费心神,影响睡眠质量。忒多烦人!”晴翠道:“不瞒爹爹,女儿也是如此,仅追梦一人特异。据说他家原本也是大门户街的豪门,十年前家道骤变,被吞了业产,以至逃离此处出生地,挺可怜的。”“哦!容爹爹找人打探一下,十年前的大门户街,哪个宅院出现了变故?”晴翠喜道:“对啊,女儿咋就没想到呢,找人打听不就得了!”“原来,还有女儿没想到的事,爹爹总算聪明了一回。呵呵。”陈文昭怜惜地摸弄了晴翠秀发,慈祥的脸上布满深深浅浅的皱纹,年纪已经不小了。

武松凑了过来,听闻追梦终于有了着落,亦是满心欢喜。插口道:“可知对方何人?有点眼……熟的,就是想不起来。”陈文昭闻之开窍,说道:“老夫当真迟钝了,商秋只是她的护卫,因此,她应该是辽国某位金贵的千金小姐!”“他是女子?”“不错!她认了,而且知道追梦的去向。”晴翠道:“不是知道追梦去向,而是追梦根本就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只是他们的行踪诡秘,当下只有被动等待的份儿了。”陈文昭道:“女儿放心,爹爹拿命去换都可以。”晴翠眼中带泪,泣声道:“爹爹与追梦,不可以换来换去,两人都不可以有事!”言毕闭眼合手祷告,念念有词,心虔意笃。

稍顷,陈文昭开解道:“没那么严重,她只是要牢城里的一名人犯作交换。”晴翠蹙眉凝目,说道:“那人犯自是非同一般,管叫爹爹犯难了!”“哈哈——有谁能比追梦重要呢?!”晴翠心喜又不安,“就怕对方偷奸耍诈,落个人才两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救回追梦乃当务之急。”晴翠大为感动,偎在陈文昭怀里享受慈爱。

“好啦,这顿晚餐虽然没吃成,终是有了大收获,咱们这就回府吃粥,如何?”晴翠与武松正待响应,忽闻女使远远走来,托着酒馔珍馐,声言“府尹大人留步”。及近处复道:“店家请大人用餐,稍后主人自当前来敬酒。”“哦,这么客气。”“大人乃民众之青天,我家主人仰慕之至,无缘结识,时常念及。”陈文昭摸了衣袖,空空如也,一时犯难。武松则拍了拍缠袋,接口道:“承蒙上官屡屡眷顾,在下借此机会,做东答谢回礼则个,勿望恩准!”几经推让,终得入席。晴翠忽然想起适才女汉子及那帮少男少女,忙冲出睃巡,已然失了踪迹……还有柳时春,也走了。

当晚下半夜发生了一件大事,赵明诚在大门户街的五处房产被付之一炬,不幸殃及的还有周边几个宅院。若非防火救急得当,恐将吞没整片街区。那时北风呼啸,与赵宅隔巷的一处宅院片刻波及,但见数十人肩挑手提取水,往来嘈杂,忙于扑火,却也有一高一瘦的两个人厮杀在一起。火光中的房顶,高大威猛的夏日阳铁扇钢鞭齐出,边斗边退。瘦小的一方当然是商秋了!两人都是“五侠客”里的人物。而此处被大火波及的宅院,正是商秋等人的窝点。商秋占了地利,扬长避短,催动鬼魅身形,在滑溜斜面的屋脊上,如履平川,往返游走,招招快逾闪电,雨点般连出数十剑,乒乓叮当声不绝如缕。夏日阳毕竟轻功不如对方,虽内功雄浑,却无法施展开来。而铁扇挡剑,钢鞭猛打似乎管用,然而,还是在总体上守多攻少,落在下方。商秋似乎尚有余暇,寻机捅破真相,不迭声嘶嚷:“纵火行凶者,京城要员夏日阳……”公之于众,扰其心志。

因儿子失联多日,引来夜闯西禅寺,以为一马平川探囊取物,却折辱于一名使“迷魂术”青年后生,这让夏日阳羞愤交加而日渐暴躁。今晚吃酒至子时,独自一人晃至大门户街,一时睹物思人,情绪失控,竟然点火烧了赵家五个宅院。那时见火势漫延,烈焰滔滔,登时醒转了一大半,慌忙翻墙过院。恰逢隔院众人救火,不期撞上商秋,被拦了下来。

夏日阳做贼心虚,急将火把掼向商秋,探手取了铁扇,未及打开,商秋已拔了短剑刺来,将夏日阳攻了个措手不及。夏日阳返身夺路,均被轻功无匹的商秋堵了回去,仅剩逃往屋顶一途。而蹿高伏低本领,正是商秋强项!夏日阳深知商秋意图,却也没有其它办法,趁着腾纵之际,终于将腰间许久未曾动用过的钢鞭拔了出来,一时心气提振不少。于是两人各展所能,在屋顶上斗了起来。

那瓦片琉璃忒也滑溜,兼且坡陡,夏日阳越打越是没有信心,又无脱身之策,正自惶急,此时又被商秋叫破自己纵火,脸面无存,更是羞愤难当!“罢了,今日与尔战死火场!”登时右手钢鞭大开大阖,不存顾忌,招招抢攻,连绵不绝。而左手铁扇也不再遮挡,协同攻来,是个两败俱伤的打法。商秋心喜,觑得真切,一个晃身避让,伺机斜出一剑,正打在铁扇边沿,当即就势划了过去,削了夏日阳一个手指。怎知敌方忍痛还击,铁扇横扫,似利刀断水,也割了商丘一个口子。所幸裹有护腕皮套,方才不致于断臂,却也鲜血淋漓。商秋哎哟惊呼,腾腾退出几步,剑交左手再战。而夏日阳其时已失理智,几近不讲套路,但求贴身肉搏,连牙齿也像鳄鱼一样张开,俟机咬人。商秋见其狰狞,形同疯虎,登时心怯逃窜,偏又腿软,而夏日阳紧追不舍,钢鞭不离左右。正当命悬一线之际,倏地一支硬弩穿云破雾飞来,夏日阳下意识提肩侧首闪躲,哎哟!那箭矢已深深扎入肩膀骨髓,痛彻心扉……

远处,一绝世佳人收了雕弓,不再多看夏日阳一眼。她知道,这手“穿云箭”无人可当!

话说被困数日的少年追梦,自从失了花美美的食物接济,又不敢吃那拌有“失魂丹”的肴馔,每日三餐仅以洗漱之水充饥解渴,维持生命。虽然穴道早已暗自解开,却是苦于铁笼罩着,加之虚弱迷糊,已经数日无梦了,自知再无脱困之策。却也没有多少悲伤与害怕,因为感官已经麻木,也几乎没有思维能力,处在濒临死亡的昏迷阶段……怎知夜里迷糊之际,隐约听得有人背诵诗词,仿佛自己误入“梦里水乡”当晚情景。也不知是梦里状态,还是回光返照,竟是越听越清晰。对啦,那吟咏的声音正是孟晚舟他们,而且听得铁头习惯性的总要念错一两个字,他们就在墙外巷子里,他们用咏诗的方式在墙外打探自己的消息,他们很快就会过来搭救自己……一股求生和希望的力量倏地涌起,追梦努力挪动身子,滚落床下,往墙边窗户爬去,再使劲抓住铁笼栅栏,慢慢让身子立了起来。一阵气喘之后,自怀里取了一枚“烟花号炮”,按了机扣,望窗户打了出去……不知墙外伙伴们是否还在,也不知道他们能否看得见听得着,反正,追梦已经有了绝处逢生的念想!

又一次在昏迷中醒来,是火焰肆虐房梁瓦舍的喧嚣和人们惊慌失措的嘈杂,听来声音很近,而烈火的炽热、烧焦的味儿、呛人的气浪,已经滚滚而来……十五岁的花季,一个蓬勃的少年郎,还有逃生时间,却无人伸出援手,就这么吞噬于火海吗?

求生的本能又一次让追梦攀上栅栏立起,将最后一个“烟花号炮”打出窗外。隐约听得有人呼喊着自己的名字,接着,孟晚舟等人持刀剑使劲往铁栅栏乱劈狂砍,叮当声及烈焰的噼啪声混在一起,梁上的瓦片也正簌簌剥落,关押追梦的这处别院,此时已近乎成了化骨火炉!

“师父,快过来救人啊——”铁头见寻常刀剑无法劈开这钢铸栅栏,忙率众冲往门外,十几个少年人人奋勇,结阵御敌,替换了被敌方缠住的师父洪次玉。洪次玉无暇多想那稔熟的“梦里墘坤”阵法是否管用,人已像弩箭冲出,扑往院里。此时追梦已经奄奄一息,视力模糊,只知一人劈了栅栏,将自己背起,一时松了精神,再度昏迷过去……

这帮危急关头救下追梦的少年,正是“梦里水乡”的玩伴,领队的是小魔女——洪次玉!除淑惠等三五女子未曾随行,余者铁头、伟明、紫培、孟晚舟、李丽红等尽在其中。“梦里水乡”十年,这帮小伙伴都已长成锦绣少年。不仅有诗词歌赋文化功底,而且武功根基扎实,博学多艺,非外界同龄人可比。尤其那领队的小魔女洪次玉,师从疯魔杖影金世眠,武功高绝且怪异,几近“五侠客”级数。其“怪剑疯魔”剑术独树一帜,分为“无中生有”、“胡搅蛮缠”、“道法自然”三个层次,各自包涵二十四路剑招,非高出一两个层级的高手莫敌。因此,孟秋娘方才放心将这十几个未曾出道的少男少女,交由她带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