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西禅寺钟声

失踪多日的陈春景安然无恙,这让陈文昭喜不自禁,为了帮助同样沦陷其中的人们脱困,陈春景拿了追梦递给的药包,选择继续潜伏下来做内应,此举大义,令人动容,却也让陈文昭忧心忡忡。此时埋伏在村里接应的董平正领着二百军健迎来,身后跟着的是武松及洪次玉师徒十余人。陈文昭吩咐董平领兵先走,自己与追梦落在后边,边走边交换意见。“哎!孟晚舟呢?”洪次玉惊叫开来,再数一遍,还是少了孟晚舟!

少年老成的孟晚舟,显然被粗心地落在寺院里了。

回走途中,陈文昭将儿子春景递给的书信拆开,因视线不好,交由追梦诵读,一时吸引众人注意,因此忘了清点人数。

追梦道:“小的与洪姐姐返回寺里搜索,有劳陈大人看护铁头等人,随董都监先行回府。”铁头哪里肯依,执拗着坚持留下来,由此引来一众人等附和。无奈,只得劝走陈文昭回府主持大局,武松、董平等陪护随行。寻回孟晚舟一事,由追梦与洪次玉师徒负责,料想不致于出岔子。

先表当晚雪夜下府城发生的故事。话说武松护送陈文昭回府后,简单吃了几口汤馔,藏着心事,自府衙出来,走在飘着雪点的街面上,不自禁又来到了“秦淮人家”歌馆,而那魂牵梦绕的青姑娘,竟然如约而至。

武松很希望这种没有约定的邂逅,而青姑娘果真没有让武松失望,两人之间的默契,似乎已经到了心灵感应的热恋阶段。于是,又步入三楼老地方——“牡丹亭”厢房。有青姑娘在身边,既便撤了炉火,也会是温馨满屋。算来已经是第三次在这个厢房相处了,虽然还是心跳急促,却也不再那么手足无措。帮青姑娘挂了绒帽外套后,两人对坐互看,忘了点餐置酒。因为两道眼线已经打结,深深纠缠在一起,无法再剥离。武松本是放浪形骸粗豪之人,不在意打扮自己,后来有了潘金莲管束与安排,着装品位大有提升,更见精气神十足;打自结识天人一般的青姑娘,每当外出之前,都会对着镜面检索,整顿一番装容仪表。哦,原来,自己也可已风度翩翩,玉树临风,比之富家公子小白脸,又多出几分洒脱与豪气。暖色光线下,看在青姑娘眼里,武松不仅洒脱而豪迈,其内在执拗的气质,散逸的野性,无不让她沉迷。他俨然是大漠草原上的一匹孤狼,不把霜雪、冷风当回事,但他也需要温暖,而她更渴望让他征服,她真的是爱上他了!

窗外,一双空洞死灰的眼睛,竟然潮湿了,还夹带深深的怨毒。他,便是残剑商秋。他悄悄地离开,手握剑柄,眼睛喷火。

无需吃酒,也 yu 火焚身。青姑娘将西禅寺的最新情况说与武松知晓,武松也没有询问消息来源,因为不想打探别人隐私,也因为没有时间,此时的青姑娘已经离开座位,坐入武松的怀抱里了!

是谁“咚咚咚”敲了厢房虚掩的门?青姑娘急忙坐回原位,“请进。”原来还是那位卖花小姑娘。小姑娘挽着花篮走进来,递给青姑娘一张纸条,说是楼下一位蓝衣胖子转交的。“对不起,是一位朋友来访,小妹去看一下就回来。”“没事。”武松应道,将青姑娘送出门外。

这位小姑娘不但卖花,也帮人传递消息,每日的收入可能比摆摊的家长还要多。能够在府城歌馆龙头“秦淮人家”卖花,是需要一定关系的,至于她的背景,武松没有去想,也想不出来。武松正忙着欣赏自己最新打造的一把钢刀。对于江湖人物,最在意的是一柄称手的兵器,就像女人热衷于华服新衣。青姑娘天人绝色,谁跟她走在一起都会相形见绌,只有让自己足够强大,才有资格平起平坐。武松也是这样想的。没有钱要去攒,功夫不够要去练,而这柄新近打造的钢刀,可以提升战力。武松比划了几下,颇为满意,心道:以此刀施展“千层刀影”功夫,对上凶顽邱向松,起码不至于落败!

倏地房门踢开,一柄单刀望武松脑门劈来,快得连对方的脸面都无暇看清楚。所幸武松无需拔刀,当即下意识使出“千层刀影”招式来。敌方刀快劲急,招招如风刮来,让武松呼吸不畅,气力难以悉数使出来。而敌方招法似乎连绵不断,招招如风,争斗数十回合,两柄刀竟未曾砍在一起。

“小子,算你命大,爷今日没了时间。再与那姑娘纠缠在一起,必诛之!”是残剑商秋的声音,话未落,人已自后窗遁去。

残剑商秋为何使刀呢?如果用他那称手的双刃剑,恐怕自己早已死在他的剑刃下了。也许,他想用别人的武功路数杀人,以混肴视听。反而救了武松一命。命运,往往阴差阳错的不可理喻!那么,他与青姑娘是何关系?武松正自茫然,青姑娘已旋风般卷了进来,喘息道:“可曾有人打扰?”眼前再无他人,惊悸随之散去,转为喜色,登时扑入武松怀里,又抓又打又笑又哭。

武松已了然一大半。是商秋使了调虎离山之计,赚走了青姑娘,而青姑娘发现上当,急急回赶,所以商秋没有更多的时间杀人。不去细想,因为眼前香艳,一个低头,深深吻了下去……

商秋的放话撂狠,激起武松一身血性,当时吻得深沉,任凭地老天荒!

无论这位青姑娘藏着多少秘密,是人是鬼,今生,非她不娶!

花开两朵,话说追梦、洪次玉等人话别陈文昭之后,顾不上吃晚餐,急匆匆望山上回赶。其时雪点轻扬,风住路幽,四野没了人影。追梦叫停队伍,说道:“洪姐姐,你我各领一半人马分头寻找,遇上盘问,如实说来,想那孟晚舟不至于落下破绽。一个时辰后,在广场擂台前集合。”“甚是。”

于是兵分两路,洪次玉这一组就近在佛殿及护院偏房搜索,追梦领铁头、紫培、伟明、长泰、李丽红等六人,望稍远处生活区馆舍而去。下午与陈文昭走过一趟,也算轻车熟路了。其时正是晚餐时间,山上守备松懈,追梦这一路仅遇两拨巡逻喽啰,主动迎前打探,声称下午顾着赶工,走失了一人,喽啰摇头晃脑,言说不曾看见孟晚舟其人。

片刻后,又到了那座三层角楼,不见灯火点亮,想必陈春景等一帮写书帖的公子哥已经用膳去了。往前不远有几排精舍隐在半坡林里,透着明闪闪的光线,且人声嘈杂,追梦等人悄悄靠了过去,一平台小广场出现在视野里,应该是数日前武松、洪次玉等与人厮斗的那个地方。追梦低语几句,吩咐众人藏匿起来,自己借着树影掩护,掠了过去,不留一点声息。

铁头叹道:“孟庄主就是偏心,单收追梦一人为徒,啥时候也学会了‘鱼龙舞’轻功,从此横行江湖!?”

见铁头一脸武侠梦,小可爱李丽红讥讽道:“你有那资质吗?练了两三回‘鱼龙舞’轻功了,走起路来仍然像笨拙的黄牛,惊天动地,招敌人惦记。”铁头嘿嘿苦笑,李丽红复道:“古月胡前辈,金世眠大哥,他俩争着收追梦为徒,就差跪下了,人家追梦兀自不肯,是吧?!”“果真如此。”“而我们呢?能当洪姐姐的徒儿已经不错了。”“甚是。可我就是心有不甘,我想在外面的世界行侠仗义,闯出一番名头,尔后像几位前辈一样,老来归隐。若有人求助,再来复出,让江湖永远记住哥的名字!”

铁头透过林梢,那稀疏乱舞的雪点,仿佛眼前的这处西禅寺乱相,需要有人出头,振臂一呼,人人俯首臣服!

“想甚么呢?”李丽红又问。铁头却忘了作答。

同样的这片茫茫夜空,那点点雪花看在郑紫培眼里,是另外的一种乱象。它分明是脑子里的忧烦。郑紫培突然发现自己的心里头酸酸的,似乎只要有人跟李丽红搭讪,他就会有这样的感觉,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与日俱增。或许,正像洪次玉不时冒出的那一句,“吃醋。”对了,这种感觉叫“吃醋”!

郑紫培知道自己的武功是赢不了铁头的,就像铁头永远也及不上追梦一样。当即把话题支开,酸酸地说道:“追梦练武资质最佳,却不喜欢打打杀杀,所以不肯拜人为师,包括孟庄主,她老人家与追梦也没有行师徒礼节,依我看,还是读书入仕的好。”这是郑紫培的强项。

李丽红却顶回来,“咱‘梦里水乡’就是一处世外桃园,不需要官僚机构横生枝节,君不见,没戴紧箍咒的孙悟空,在花果山上,活得多么逍遥自在啊!”“可是,外面的世界需要有人当官治乱,正如铁头所说,在外边闯荡一番,扬名立万,然后归隐‘梦里水乡’养老,多好呀!”铁头来了精神,插口道:“英雄所见略同。你我一文一武,在外面扬名立万,留下传说!”李丽红不屑,嘟起嘴来,“男人就是这样,非要无事生非,争强好胜。我更欣赏追梦,总能随遇而安,与人为善,到了哪儿,都是香饽饽!”眯着眼睛,一脸陶醉的样子,极其好看。

“多谢小姐姐夸奖,追梦也一样喜欢你的。”追梦悄无声息突然现身,众人惊佩交加,深感不如。“这地方没有孟晚舟行踪,倒是认得几人,嗯,你们不曾打过照面,说了也没用。这样吧,咱们继续往另一条通往后山的路搜索,应该会有重大发现,因为,那地方可能是大本营的核心,而且,李昌浩应该就在那儿!”

当成是捉迷藏,就差没有月光,却也有雪花增添亮色,在追梦看来,另有一番美好的心境无法言表。

尽管可能撞上大魔头李昌浩,而这帮胆大包天的“梦里水乡”少年,又曾经怕过谁呢?!

方才走出几步,迎上洪次玉的队伍,当即合兵一处,嗅着“周山药王”赠予的药包,望林间更深处的石径摸索过去。

前方歧路上好像有亮光。今夜,注定是一个横生枝节的夜晚。

“有人,快藏起来。”走在前头的追梦与洪次玉一人一侧,伏在路的两边。是两个打着灯笼的蓝衣人,接近路边亭子了,正自浪笑着。小个道:“今晚又有好戏看了,包香主吃起醋来,一定会杀人,就不知谁是冤死鬼了。”高个道:“正好有个亭子,咱歇息一会儿,反正好事也轮不到咱们。”“正是。”两人坐下又说开了。“矮子,你说包香主是不是死脑筋?抓来那么多女子,有几个姿色更胜香姐,挑一人合衾圆房,不就得了。”小个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就像乌龟对上王八,没办法的事。包香主就是纯情,非香姐不娶!”“可香姐天性风骚,尤其迷恋童男,哈哈,今晚那少年注定要在香姐身上爽死,而死在包香主刀下的另一人,真是亏死了!”“如果香姐看上你,爽一晚,就死了,你愿意吗?”高个儿浪笑起来,正待继续,却是惹恼了小魔女洪次玉。

洪次玉快如闪电腾出,立时将那两名蓝衣喽啰制住,“呸!满口污言秽语。”追梦随即提示,“留下活口。”“那个香姐在哪儿?”矮个结巴道:“在……在……”洪次玉给了一巴掌,骂道:“老不死的,快点说来,饶你一命。”“在‘龙潭别院’二楼,正挟持一个少年淫乐……”还没说完,便被洪次玉一掌拍死,那高个两眼一瞪,仰后一倒,吓晕过去。

追梦“嗳”的一声,还有许多话要问哩,当即不便多说。“‘龙潭别院’应该在山谷里,咱们抓紧点,甭让晚舟遭人蹂躏!”一行人顺着石径,片刻翻过山岭,拾级下坡,渐渐闻得有流水的声音,快到了。

“小心,三丈开外有个门岗。”追梦手扣石子,洪次玉与铁头走在前头,及近处,三人提纵翻墙入内,见是一方三层大院,写着“松鹤园”三个大字,左右各傍两个小楼,看来气象庄-严。初略浏览,便摸进岗门,晃身制住值勤人员。“别闹声。龙潭别院在哪儿?”“在……在……绕了‘松鹤园’主楼……看过去,涧边那……那幢二层便是。”“你们的主子在哪儿?”洪次玉收敛心性,续问。“老舵主在这儿主楼里,少舵主在前山精舍。”洪次玉连点数穴,将这倒楣鬼推倒在一边,挥手道:“场地开阔,注意隐蔽,切勿弄出动静。长泰与紫培留下,守住关口。”

借着花木掩护,过个六角院门,一行人很快摸索到“龙潭别院”。也许都去了前山精舍用餐,整幢“龙潭别院”竟不留一盏灯火。追梦轻功最好,一个提纵,如步云梯,稍无声息落于二楼廊道。却在此时,房门咿呀响处,一人探出头来。竟然是孟晚舟!两人蓦地迎面,心惊跳脚,所幸未曾叫出声来。

“快跑!”孟晚舟拉了追梦,双双跳了下来。

“哐当——哐当——”西禅寺的钟声,在这飘雪的晚上响起,若无闲事,倒是可以坐在廊台半眯眼,当美好的事物娱情养性,让心平静。“一定是被敌人发现了。”一众人等揣着同样的心思,却也没有多少惧色,干脆列队从容,自围墙“六角门”处,公然步入“松鹤园”院里。

李昌浩是何许人也,怎可能不被发现呢?!

“有胆量,有气魄,我喜欢。”一位高大着官服的老者出现在“松鹤园”二楼廊道里,旁边还站有一人,六尺左右身高,胸板横阔,底盘稳健,五十出头壮年,不像是坏人。

铁头却笑了,“矮冬瓜,还认得小爷吗?”小手晃着一块玉佩,满脸得意洋洋。“哦,原来……原来在‘秦淮人家’偷……借走我……玉佩的人是你,这小鬼头,看老夫怎……怎生收拾……”

矮壮汉对高大老者道:“是‘梦里水乡’的顽童,在下……前去……去取回家传玉佩。”老者闻之一颤,“呃,‘梦里水乡’,难怪……这么招摇。小心点,可别折了一年四季郭大年兄的名头。”“多谢舵主提醒。”郭大年纵身跃下,姿态笨重难看,落地却悄无声息,登时令人刮目相看。

来时不方便携带兵器,这位叫郭大年的墩厚汉子,也是两手空空。洪次玉挺身迎前,“嗖”的拔剑出鞘,晃开几朵剑花热身兼示威,喝道:“想要回玉佩,露两手看看。”郭大年更不搭话,一出手便是江湖少见的“八卦游身掌”。但见双掌舒缓轻飘,看来没甚么力道,而身形似游龙连贯,颇似追梦的“鱼龙舞”轻功之慢动作,却是风生水起的气象。洪次玉居然看不出破绽,无法出手,当即招呼布阵迎敌。

追梦一时玩兴尽起,一个闪身欺入,如影随形跟在郭大年身后游走,不快也不慢。郭大年初时未尽全力,也无意伤人,只想找机会通报这帮少年,让他们快点逃离险地。怎知自己的身后始终有人跟着,几次将轻功催到极至,犹原摆脱不了,竟是连对方是老是少,是男是女,也无从知晓。出道数十年,不曾这般被人羞辱过,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

“士可杀,不可辱!”郭大年大怒,翻身一掌,胡乱往身后拍出,却是什么也没有,复连出数掌,而身子转得像风车,形同疯子一般乱打一通,真是气急败坏了!“一年四季郭大年兄,小弟追梦,是苏清晨老先生的朋友!咱们往院门外打,借机逃离。”追梦压着声音交换意见。郭大年登时喜形于色,依追梦的意思,边打边嚷,而又渐行渐远。

可是,这把戏,焉能逃得过二楼那个高大老者的眼睛?因为他便是大魔头李昌浩!

“古月胡,金世眠,现身吧!李昌浩以一敌二,何惧哉!”声音低沉却雄浑,振得众人罢手掩耳。

因为之前追梦已交由香姐呈上二人拜帖,所以,李昌浩误以为两高手藏于暗处掠阵。

追梦应道:“他俩才懒得理你。怎么样,小爷的功夫还行吗?”李昌浩身形微晃,还是忍住了,说道:“刚才那送信的人是你?你便是少年追梦?”“正是!”“好小子,看在孟秋娘的面子上,本舵主放你们走,郭大年留下。呃,几天后擂台上见。”竟然没有用上“迷魂术”功夫。

二楼廊道里的李昌浩与数日前少舵主李志州一样的语气与姿态,说的几乎也是同样的话,看来,这老少舵主或父子尽皆心高气傲,胸有成竹,视天下英雄如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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