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平府共商讨伐盘踞于西禅寺的蓝衣社一伙,曾经与董千钧将军有缘见面片刻,各自留下很好的印象。董千钧将军甚至相邀追梦去他那儿任职。尽管追梦无此图谋,仍然心存感恩,留下的这份情谊,值得追梦为他去赴汤蹈火。哪怕明知是那臭名昭著的蔡太师设下的圈套,也要去闯一闯。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追梦自小家道变故,远走他乡,以及“梦里水乡”的收养,其间的酸甜苦辣深深扎在心里,成为感恩的生命底色!
这是他惹人疼爱,走到哪儿都有朋友,甚至连官僚豪绅、奇侠怪客、爷爷奶奶们,都想称他追梦少爷的内在原因。却也成了他的软肋——一抓中的,必入其彀!追梦去意已决,只能讨论陪同入京的人选。
花美美的姐姐花千种在京城,她宁愿落下“狮王赌坊”的生意不管,也要跟着去凑热闹。“梦里水乡”那贪玩的师徒一帮人,怎可能不去见识京城繁华景象呢?武松比任何人都急切,心中的女神,初见时是楚楚可怜需要拯救的“青姑娘”,而今是为他挡刀且才智与权力无匹的花千种,同样令人思慕感动。然大丈夫以事业为重,当有所为,有所不为,何况,近处的潘金莲需要安抚呵护。因此,只能将这份念想憋在心里。所幸烟筱扬数日后有一趟镖要走往京城,这让武松暗自窃喜,可兼顾同去。最是郁郁寡欢的就数晴翠、李如梦、潘金莲仨个女子了。江水岸、李思晴、李思霞仨需要照顾,人命关天,岂能置之不理呢?苏清晨倒是自己主动提出留下来的,因为潘金莲与西门庆可能发生的孽缘随时都可能触发;导致“晴翠石锅鱼”餐馆关门的内奸尚需进一步确认,务必拔除祸根,昭告人众,方才能够为餐馆正名,为受害者讨回公道……
各自行色匆匆,转眼十几日过去了,追梦、花美美、洪次玉,及“梦里水乡”一帮少男少女们,早已消失在北上汴京的途中。这天晌午,武松正与烟筱扬吃酒瞎聊,猛的见那卖果品的郓哥急匆匆闯了进来,呼着大气断断续续,说是晴翠寄话,那西门庆与潘金莲都在王婆家,前后门都上了门闩,可能有私情。武松霍的立起,嚷道:“苏老爷子可曾知晓?”郓哥回道:“晴翠姐没有提及,小的不敢胡诌。”烟筱扬插口道:“西门庆那厮颇通拳脚,小弟陪大哥同去。”
本是一句关心的话语,却激起武松那争勇斗狠的豪情,却也因此忘了追梦走时千言万语的提醒与交代,满心全是耍横寻仇的戾气,不再顾及生死后果人命关天!都说性格决定命运,依武松的脾性自由发展,犯下命案,逼上梁山,看来只是早晚的事。天命不可违。而其内在因素,是因为性格与习惯改不了,还有时代背景,环境条件,等等外因,跟着推波助澜。
话说武松拒绝了烟筱扬的好意,塞给了郓哥些许碎银,噌噌噌冲了出去。及至王婆家门口,听得潘金莲直呼救命,伴随着硬物磕碰,碟盏破碎的声音……武松大怒,抬脚踹出,“喀嚓”一声响,闩裂门开。西门庆见是打虎英雄武松,先自胆怯三分,闯往胡梯跑去。王婆见西门庆这般光景,忙阻住武松去路,哭诉此事与己无关,是那西门官人不听劝阻动粗……
这王婆忒多奸诈,心想只要西门庆跑远,自当没了证据,官府的关系,西门庆的后台硬着呢?
话说武松被这老虔婆缠得气恼,不再顾及其长辈且老迈,当即甩手将王婆拨了个趔趄撞墙。转身噌的扑向屋顶。身后传来潘金莲的呼叫声,“大哥不可造次吃官司……”
且说西门庆腿软跑不快,见武松自身后追来,一个跌撞踩空,落于紫石街。当即慌忙坐起,连滚带爬望“狮子楼”方向跑去——那儿,有他一帮手下在吃花酒,当可护得自己周全!就这样,两个仇人一前一后自紫石街跑到了“狮子楼”。而那帮吃花酒的手下根本就靠不住,以至接下去的结局,一如《水浒传》里的描述发生……
话说西门庆被武松一脚踹飞,自二楼窗户跌下街心,哼哼唧唧并不立时断气。武松杀红了眼,脑子里浮现的全是这西门庆的种种罪恶,岂能放过!当即跃下跟进补刀,割了脑袋。突然像那时景阳冈打虎一样,酒醒产生后怕,心叫“糟糕”,暗自叹息。罢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割块布包了西门庆的脑颅,望县衙投案自首去了。
十数日前因为“晴翠石锅鱼”餐馆食物中毒一案,武松主动担责,被追梦等人使了手段,判下无罪释放,逃过一劫。怎奈事有凑巧,先是沉稳的苏清晨刚好外出,而潘金莲误入王婆家遭人调戏,又因烟筱扬关心的一句话起了反作用,等等阴差阳错交织在一起,共同构成了武松杀人吃官司的外部因素。而内因,是莽撞与侠义的秉性使然,正像他的口头禅:喝最烈的酒,斗最狠的人。这样的脾性,注定一生多事,大起大落,只需一个小小的触发点,便像外遇的烟头,一点就燃。
外因往往都是些不经意,或者看似不相干的小事堆积,如同一堆没有整理好的柴草易燃物。内因更像是火柴,外部条件允许,也便一点就燃,瞬间燎原,酿成惨案。因此,在这佞臣当道,社会不公,官逼民反的年代,依武松疾恶如仇好打不平的秉性,既便在阳谷县不吃官司,到别的地方,哪怕没有潘金莲的招摇,他也会惹事。这,也许是武松的宿命。因此,再怎么个预知明日,一样非上梁山不可!
性格决定命运,不全对,但是用在武松身上,是百分之九十几的大概率。因为他的性格过于极端,盖过外部因素的能动或反制的作用。
东平府大门户街,赵明诚员外也在深深反省自己。昔日无比奢华的豪宅,而今变成一地废墟,几处烧焦的残垣断壁,停歇着几只觅食的乌鸦,在朔风中瑟索。可能是因为连一滴水都没有剩下,它们没呆多久,也都陆续飞走了。赵明诚自语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赵明诚嘴里说的那个“当初”,便是觊觎《明日宝典》而罗集一帮门派绿林,弄出大动静,招徕李昌浩鸠占鹊巢,还涉及红剑曾红钢一行二十四人的生死……
祖辈曾经留有训示:不可与江湖绿林勾联,凡事不可强求,顺其自然最好。就连家传武学“回风拂柳剑法”,走的也是客气有礼顺其自然的风格。到了父亲这一辈,因为慕名师清玄的美貌,及其传说中的琴谱、宝藏、秘笈,赵家因此涉足江湖,招惹了不少仇家,最可怕的是“树大招风”,被贼人惦记。演变到自己这一代,已经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了。话说两个月之前,“七剑镖局”红剑曾红钢押送一批东北名贵药材,交割与申老三,其间有人多嘴,说起了“多情客栈”偶遇少年追梦一事。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竟是有一快嘴的伙计报于申老三。本就离奇,怎奈传话之人总会添油加醋,说成追梦还拿出《明日宝典》出来炫耀。那申老三以为兹事体大,又将消息汇报于赵明诚。此时的赵明诚正值壮年气盛,立志于把生意做到京城,而且在武功上也要匹配,跻身超一流。突然听闻这天大喜讯,怎能错过?便授意申老三安排酒席接风,套取消息。怎知“七剑镖局”门规严苛,一众人等无人喝酒,逼得申老三在馔食里下了迷-药。也合该惹事,竟是过量了,导致曾红钢等二十四人中毒倒地致死。糟糕,若是日后被“七剑镖局”查出来,这世间,焉有他——赵明诚藏身之地呢?此为第一件祸事。
第二件祸事,还是因为觊觎那《明日宝典》。这正是:惊悉奇功传后世,武林秘事动雄心。因为自认无法抗衡,便私下网罗力量,却是过于心急而显得明目张胆,竟自招徕了栾廷玉、唐世冬、雷天来、黄河双雄、郓城十三太保等五六十个绿林草莽加盟。这下可惨了,未及招惹官府问罪,那野心爆棚的蓝衣社已然找上门来,人、财、物、宅院悉数征用。
第三件祸事,也是当前最是不堪回首的往事——人辱房毁,名声财产扫地。却也有收获:一是平添了数十顶“绿帽子”;二是习得李昌浩在癫狂之际偶然传授的“迷魂术”。这一方面,倒是实实在在的收获,也是赵明诚能够继续活下去的勇气与希望!
“员外大爷,这几块烧红的青砖,写有密密麻麻的许多字!”一小童沾了一身黑,在废墟里招手。赵明诚在自责中惊醒,抬头看去,那儿正是五进后堂供俸神祗的那堵墙!心里“咯噔”一下,暗想先人必有重要提示藏在那儿。心念及此,脚底噌噌噌闯了过去。
这是一堵倒了一大半的墙,大火烧坏了刷上去的那层白灰,剥落的部分果真露出了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字。赵明诚贴近细瞅片刻,不由得心花怒放,几乎跳将起来——原来,这些蚂蚁般的字眼,居然是传说中家传《回风拂柳剑谱》下册!
赵明诚毕竟是位城府颇深的大财主,稍事调息平静后,这才站了起来,扮了个凶相嘘声道:“写的是些鬼怪吃人的故事,小童你可不能对人说,否则鬼怪知道了,会找你麻烦的。”那邻居小童登时吓哭了。赵明诚后悔说过了头,忙掏出几个碎银塞给小童手里,神叨道:“别怕,你去买一碗馄饨吃了,鬼怪就不会找你。记住,千万甭说出去,否则就不灵了。”
见小童擦着泪跑远,觑得左右再无他人,赵明诚急急搬来一些砖木掩上,便匆匆离去。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