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金世眠、苏清晨、古月胡三批人马合兵一处,互通所闻所见,深知今夜相国寺之行的风险。凭金、古、苏三人之武功,加上洪次玉及武松协助,便是龙潭虎穴也去得,可洪次玉这帮徒儿及潘金莲却力有不逮,偏又非得跟着凑热闹不可。几番计较,磨破嘴皮,仅潘金莲答应留在董千钧私宅。古月胡无奈,只得重申纪律,约法三章,并且备足防身保命之物品。首先得防住箭矢暗器。没有铁伞盾牌,幸好董千钧家里有军用防护衣裤。穿上,雍肿些,却实用;其次得防那“春眠不觉晓”之类毒气。带上湿毛巾随时裹脸,还有,抢占风口位置等等;其三是“飞索百爪”及“烟花号炮”,用于攀爬及制造混乱……
结束妥当后,雇来马车上路,沿汴河街行走。原本汴河街可以直达御街,因那道内城门紧闭着,只好绕城墙至南面龙津桥、朱雀桥,内城保康门也便出现在眼前。途中人迹寥落,本地居民尽皆闩门闭户,仿佛是个空城,也像一座巨大的坟冢。那寂寂落落的墙后巷道、拐角旮旯,藏着多少危险?已知是枢密院童贯亲自指挥调度,外城精兵一万,内城及大内二万,而虎贲将军五员齐出,分别是:镇殿将军许少华、捧日将军徐重瑞、天武将军严怀礼、龙卫将军沙益、神护将军高锷。管他的,既来之则安之。金、古、苏三大绝世高手又一次联袂,及武松、洪次玉同行,护着十几名“梦里水乡”生龙活虎小年轻,应该是可以做到全身而退的。
终于是看到了数十不怕死的人儿,在前方排队。想进城,须得凭本事。但见这道保康城门大开,有数十军健分列两边,一武将威风凛凛,执方天画戟,骑白龙马,军旗上分明写着:神护将军高锷。旁侧还立有一锦绣青年,充当入城资格考校官,约莫二十五六岁,生得唇红齿白,脸似银盘,正是那江南千岛芜湖丹顶仙踪一脉——柴芜湖!
洪次玉等人认个分明,纳闷道:“这柴芜湖啥时成了朝庭鹰犬了呢?居然在这儿当了入城考校官了!”思索间,又有一人被柴芜湖踢落朱雀桥城河里。“过不了爷三招,也想入内,找死!”柴芜湖话未落尽,一旁惹恼了另一莽汉。见那莽汉拳大如斗,直奔柴芜湖胸前,柴芜湖一个侧闪晃过,起腿一扫,那莽汉扑了个狗吃屎。哎哟声起时,人已被拎起甩出,又落入桥下水里去了。
中有四人抱拳唱喏,退出队列,奔城河去搭救自己的同伴。轮到一拨三人的队伍,洪次玉认得一位头戴文士帽的穷学究,分明在阳谷县郊外“水月亭”上见过,名唤吴用,江湖人称智多星。而孟晚舟全都识得。吴用身前那两位青壮年,分别是阮小五、阮小七。其时阮小七当先出列,执一柄钢刀,抱拳施礼,自报家门。柴芜湖并未拔剑,还礼道:“听过大名,梁山附近石碣村人氏,陆战厉害,水里更强。”“承蒙夸奖。阮小七冒犯了!”话中客气,打起来却拳拳到肉,刀刀见骨。但见阮小七一柄钢刀舞得泼水不进,却又像狂风卷地般招招进逼,威势极其惊人。再看那锦衣白袍柴芜湖,进退攻防有度,神情松散,姿态飘逸,显然未尽全力。转眼二十余招过去了,柴芜湖觑个破绽,托地跳出圈外,甩了个优美的手势,说声“请!”
之后又过了四拨,淘汰一批,尽是些不相干不认识的人儿。终于轮到了。
铁头早就等之不及,第一个跳将出去,挽了个剑花摆下架势。听得许宝钗戏谑道:“十个铁头加起来,方可战而胜之。”“不必,加上你许宝钗,足矣!”“我……我……无足轻重,哪行啊!”“那就加上徐明谨。犹自不够,再加码,咱就是人多。”铁头竟是一路自孟晚舟唱下去,直到刘潭、刘礼结束。许宝钗方才叫停,说声:可以了,刚好结成“天罗水网”阵。两人一来二往,稚气而专注投入,过家家般的旁若无人,登时惹来一众官兵哈哈大笑。
肃杀的大战之前,迎来一时欢心笑语,实属难得!
柴芜湖也笑了,搭讪道:“追梦呢?怎么没有说起他的名字?”众人心里一沉,被触及痛处,由徐明谨接口:“随后就到。怎么,不请我们进去吗?或者,摆个‘天罗水网阵’,斗一斗,看是否够格?”“请,请,请!”柴芜湖连说三个请字。算来也是朋友了,且金世眠武功之高,不输于李昌浩,还用比吗?!
“算你识相。日后找你算帐!”洪次玉对柴芜湖投靠朝庭耿耿于怀。柴芜湖脸上无光,当没听见。
几个时辰前刚走过的内城街巷,那时车水马龙,人潮亚肩迭背,这时候却像是三更半夜一样的孤寂凄惶,这官府的动员力,当真不可小觑。桀骜不驯的金世眠看了,也不由自主战栗,“暴风雨之前的沉寂,最是可怕!今晚子夜,一场恶战恐将不可避免。”
走经横穿的汴河街叉口,再过去便接近相国寺的地界了。这一段路的两边,还准许有十几家酒店开张,想必是官方有意安排,让这些“凶顽匪类”有个居所,不至于马上暴跳如雷,提前引爆争端。时刻已近亥时,距离李昌浩与上官云飞的生死之战,还有三四个时辰。地形地貌已经了然于心,也做了战前部署,现在只需做两件事。一是掌握内里都来了些甚么人;二是找个酒店边喝边聊。古月胡嗜酒如命,而此刻还有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的东西,那便是更多人的命。这时候,他带着孟晚舟、许宝钗、徐明谨仨,说是去逛逛。孟晚舟素来心细,是搞侦察工作的第一人选,而许宝钗与徐明谨亦是心思缜密,一路走来大有长进,应该让她俩继续锻炼,增加阅历。金世眠与苏清晨落个清闲,领着众人走进一家酒肆,写着“醉仙楼”三个大字,令金世眠颇为满意。武松突然想起了甚么,对苏清晨交代了几句,便转身望古月胡的方向追去。
此时更夫敲着梆子声,唱道:“二更时令,风干物燥,小心火烛,防火防盗……”恰逢两凶脸恶人耍横,冲更夫骂骂咧咧:“我俩便是江洋大盗,来抓啊!老不死的。”钢刀一晃,寒光凛凛的。古月胡等人在前头,武松落后头,中间是更夫和那俩江洋大盗,前后均隔了一段可视的距离,救之不及。眼看刀光形将劈下,更夫性命不保。蓦地一把长鞭自路边树下卷来,呼呼声起,快如毒蛇吐信。晃眼间,那挥刀行凶之人登时被卷走,另一人刚要回头,未及惊叫,早被一枝袖箭洞穿心窝,“噗”的倒下去。
“好俊的功夫!这地方果然卧虎藏龙!”古月胡惊叹。孟晚舟却叫嚷了起来:“‘班门兄妹’,小辈孟晚舟在此。”欢喜地跑了过去。
原来,树底下甩长鞭、掷袖箭之人,正是鲁青竹、鲁清韵俩兄妹。两人见是孟晚舟与古月胡等人,煞是高兴,急急自暗处迎了出来。双方相见寒暄,也引见了武松。古月胡冲孟晚舟大加赞赏,“好小子,眼力真好啊。”鲁青竹道:“树底下那亭子视线甚佳,我俩刚选中位置,未及坐下。咱们去那儿聊聊?”“甚好。”古月胡感觉这兄妹俩掌握了些重要消息,想分享提醒。
“鬼城”一别二十余日,至今时方才相见,颇感珍惜。各自坐定后,古月胡先说了抱歉话语。言说当日在“鬼城”设伏,及近午时,因一念心慈,未能俟机杀了那上官云飞凶徒。鲁青竹现讶异神色,随即稳住,将“鬼城”那日分兵追剿上官云飞余孽凶顽的情况说了,而后提出一个不解。古月胡道:“请说。”鲁青竹含浑回应:“晚辈探得一处窝点,乘其午睡,灭了一十二人,单单逃脱一领队……待得我俩撤出回走过巷口,余光里瞥见一矮小之人,着黑衣,似乎极其阴森可怖,腾了一下,自房顶掠过,感觉很恶心!”鲁青竹喉头不自觉嗝了一下。鲁清韵接口道:“我也有同感。只有上官云飞的出现,才会有这种恶心的感应!”鲁青竹缓过神来,续道:“‘鬼城’在西南,那窝点在北边,两地相隔约莫两三个时辰的快马路程,这时间上似乎有些错不开啊!”古月胡道:“老夫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可能有两个上官云飞!”鲁青竹嗫嚅道:“前辈见笑了,是这意思。呵呵,可能是晚辈过于紧张,思绪紊乱了,以至草木皆兵。实在……”“没事的。面对宿仇死敌,一朝摆在面前,自然会有既恨又惊的无措,所以难免神情恍惚看花眼。嗯,你俩寻机杀人,是想提振勇气信心吧!”古月胡说的是大实话,却过于直白,令鲁家兄妹脸红低头。
这兄妹俩深得蓝剑晴雪真传,尤其哥哥居然学会了“传音入密”绝学,武功已在师父晴雪之上。不足之处便是临场实战,加之报仇心切,摆不好心态。武松也在想:若是偶遇邱向松,自己应该怎么对待?是一味猛打猛冲,还是攻守并举呢,还是……当即不怕丢人,将自己的疑惑说出,向古月胡请教。这也让鲁家兄妹抬起头来,心想:“没甚么丢人的,所谓不耻下问。武松连老虎都敢打,也还是有胆怯的时候!”当即竖起耳朵,当小学童听老师讲课。
古月胡道:“这邱向松成名较早,以轻功快剑闻名,擅长闪电出击。稍有分神或准备不足,即便武功高出一截,也可能架不住。但是,他也有致命的短板……”“这短板便是缺乏耐力或持久?”是孟晚舟插口。“正是!因此……”“因此要缠住他,以守为主,比耐力!”这次是许宝钗说的。徐明谨及时跟进:“只守不攻也不行。他的剑那么快,很难死守。另外,他讲究速战速决,所以其招法可能没有防守。因此守中要带攻,扰乱他,方才守得住!”古月胡哈哈大笑,“全都正确!今晚过后,老夫开门收徒了!”
这样的氛围,去哪儿找?鲁家兄妹很想说:“今晚若是不死,也想找古月胡拜师。可是,不死的机率似乎很小!”俩人的手紧紧攥在一起,那神色变得有些苍凉,恍若当年趟易水河,对风萧萧,义无反顾踏上刺秦不归路的荆轲!
古月胡突然看穿他俩心思似的,蓦地冒出一句话:“你俩想抢在李昌浩之前,向上官云飞出手?”“正是!只有亲手杀人他,才算是报仇!”“不可!让李昌浩先和他打一阵子,方可捡漏……”未及说完,武松猛然蹿了出去,掣钢刀大喊:“邱向松贼人!拿命来!”
一抹残红邱向松,终于在相国寺路口出现!他杀了“南街小霸王”石挺,以及二舵主张翔宇、七名镖师、三个趟子手,共犯下十余人命。武松心有感应,觉得这凶顽会在今晚出现,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出,得来全不费功夫!
也有意料之外。邱向松的身边还跟着一女子,正是那马王铺镇“欢乐门”的明面老板——花娘。这花娘曾被祝师爷拘拿于东平府牢房,被商毅等人救出,因为可能泄漏了机密,商毅征得花千种同意,下令邱向松自己去解决,而邱向松居然私底下保住了花娘的命。这凶顽杀人无数,对这半老花娘,还真是动了真情。此时听得武松吆喝,亦不怎么惊慌。他不怵武松,他认为武松与石挺差不多,都是使蛮力的莽汉,也曾经在东平城里有过短暂的交手。当即将花娘拉在身后,缓缓拔出了薄剑,那柄杀人无数的快剑。
武松当街拦住邱向松,一柄钢刀攥在手里,捏得咯咯响。
“当他是景阳冈的大虫,又有何妨?”古月胡见武松绷得像一张硬弓,势凶而力老,如此迎敌,必败无疑,因此出言提醒。转瞬古月胡、孟晚舟、许宝钗、徐明谨、鲁青竹、鲁清韵等人已经立在武松身后掠场。数丈外最靠近的那家店,有几人探头张望。前方相国寺尚远,仅几个行人走来,见有动静,明显加快了步伐。
邱向松听过古月胡的名头,那晚在大青山山上,追梦曾经假扮过他,相貌就是这个样。此时猜出七八分,登时怯懦,深恨适才转身跑还来得及,却错过。而今,悔之晚矣!然而,他毕竟是个老江湖,当即出言相激,说道:“想以多打少吗?邱某何惧哉!”武松吼道:“杀汝,何须牛刀,仅武某一人,足矣!”
“嘎嘎嘎,”似番鸭在叫,听来却阴沉恐怖。邱向松道:“就凭你?过不了十招!”显然是拿话相激。武松怒道:“武某自当一人报仇!谁插手,就是与武某人过不去!”古月等人暗自叫苦。其实,以武松的性格,邱向松即便不拿话挤兑,武松也同样不会让人帮助的。
邱向松突然喊了声“谁!”武松一怔,那柄薄剑已然快如闪电袭来,直指武松胸口。武松连晃带格挡,却落空。“嗤”的一声,左肩衣袖被刺破了个窟窿。好险!说时迟,那时快,邱向松一剑快过一剑,而身形绕着武松周身游走,不停捕捉战机。武松只得跟着滴溜溜打转,形势颇为狼狈。转眼十余招过去,武松虽然手忙脚乱,却也开始稳住了阵脚。之前准备好的“千层刀法”,正式起动,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防护网,虽无力还击,而自保一阵子,应该没有多大问题。其时围观者渐聚渐多,两骑马军官带着二十几个巡逻步兵也靠了过来,列阵观看,似乎无意于维持秩序。古月胡也当没看见,更专注于场上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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