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霆上了公交车，走到后排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
车子重新启动了，他转头看向窗外，一边看着大街的人来车往，一边听着报站。
他要去的地方是位于黄梁路的劳务市场。
半小时后，公交车停在了黄梁路车站。胡霆下了车，径直向着劳务市场走去。
海沿市做为大城市，每年都吸引着无数的外来人员来这里寻找工作，这些人占了海沿市劳动力的一半以上比重。客观地说，是外来务工人员的辛勤劳动撑起了海沿市一大半的经济命脉。基于对劳动力的需要，大量各种各样的人才市场和劳务市场应运而生。既有专门服务于高学历人员的高级人才市场，也有针对普通劳动者的劳务市场。其中有几个劳务市场比较出名，黄梁路的人才市场就是其中之一。
黄伟霆沿着黄梁路走了几百米，黄梁路人才市场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他走到人才市场门口，停了下来。站了一会儿，然后，才迈步走了进去。
这个劳务市场每天都免费对外开放。它一共分为三层，一楼主要是发布信息的场地。大厅里摆放着很多公告牌，上面张贴一些招聘信息。二楼和三楼，每天上午有人才招聘会，会有一些用人单位派人来这里进行现场招聘。
来这里求职的人不需要交纳费用。要交纳费用的是来这里现场招聘的用人单位。交纳费用以后，市场的工作人员会为这些用人单位提供一定的场地和桌椅，还可以按照用人单位的要求制作一些招聘海报。在这里，求职者可以在这些用人单位提供的岗位信息进行现场浏览，也可以直接和用人单位交流。遇到求职者的咨询，这些招聘人员会现场进行解答。如果双方谈得拢，就会达成初步的工作意向。
不过，因为这里针对的是普通的劳动者，所以来此招聘的大多数是私人的小公司。这些用人单位提供的也大多是技术含量一般的工作岗位，比如家政、文员、保安、销售等等。因此，高学历人员和抢手的技术工作者很少来这里，他们一般去的是位于市里开发区的高级人才市场。
胡霆来到一楼门外时，就看到一楼大厅里面人头攒动，拥挤不堪。这些人当中，有一些经常来的人，已经成为了这里的常客。这些人一般分为两类，一类是条件稍微好一些，有一些技术，所以找工作的时候会比较挑剔，需要长时间的观望和比较。也有一些是条件比较差的，选择工作的余地不大。另外也有一些人本身有工作，但是对现状不太满意，打算找机会换换工作，所以偶尔来这里碰碰运气。也有一些人，既没工作，也没学历和技术，又着急用钱，急于找到工作，对于工作，一般都没有太多的要求。这些真心找工作的人和来观望的人，共同在这个劳务市场里拥挤着，看着，听着，寻找着，希望着。
胡霆从没来过这里，他打算先把几层楼都走一遍，初步了解一下情况。他先在一楼转了一圈。一楼没有现场招聘的用人单位，只是在四周墙上贴满了招聘海报。这些海报，有些是经过精心设计后打印出来的，另一些比较简单，只是由粗笔在上面简单写明了招聘岗位和条件。
在每一张海报前面都围满了一群群找工作的人，正在认真看着上面的招聘内容。有些站在后面的人，为了能看到全部招聘信息，不得不伸头踮脚。
胡霆好不容易挤到前面，看看上面的信息，对一楼的招聘岗位大致心中有了数。
接着，他上到了二楼和三楼，这里是用人单位现场招聘的楼层。
胡霆身材高大健壮，又年青帅气。虽然穿的比起平时普通了些，但在求职的人群里还是比较显眼。他上到二楼，还没走几步，就有一些用人单位主动和他搭讪。
“小伙子，打算找什么工作？销售考虑吗？”
“我们公司招聘保安，每周休一天，中午有免费工作餐，入职就交五险一金，有没有兴趣？”
面对这些人抛来的橄榄枝，胡霆都是婉言拒绝。因为他有他的考虑。
失踪的外来务工人员不外乎符合这样几种条件：第一，初来海沿市，对海沿市的情况不太熟悉。第二，没有学历和技术。第三，在海沿市没有或者不需要有固定住处，可以外出工作。
而能让这些人凭空消失的用人单位，开出的一个必要条件，就是提供食宿，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包吃包住”。
所以胡霆首先要寻找的是“包吃包住”的工作，而其他的工作，无论条件多好，他一律不考虑。
胡霆把二楼和三楼的岗位都看了一下，觉得二楼和三楼的用人单位现场招聘的岗位明显优于一楼。不过就因为如此，这些提供岗位的公司都不是胡霆的侦查目标。能让如此多的外来务工人员消失的用人单位，不可能如此明目张胆地在二楼和三楼招聘。他们更可能在一楼或者劳务市场大楼门外寻找外来务工人员，然后让他们消失。
于是，胡霆又重新下到了一楼，走到了距离大门十米左右的一块地方。
这里也有一些来前来招工的人员。他们大多来自不正规的小型私企和个体户。提供的岗位大多不正规，工资待遇也不高。
在这里找工作的和招聘的人们同样熙熙攘攘。有的在询问工作要求和条件，有的在针对工资待遇讨价还价，还有人在继续四处转悠。
胡霆来到人群中，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听着附近人们的交谈内容。同时留心着周围的环境。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留心观察着四周的来来往往的人们。
这时，附近有两个男人刚和几个农民工模样的男青年谈完。接着一前一后朝胡霆走去。其中一个男人中等身材，左脸上有一道约两寸长的刀疤。另一个身材瘦高，好像是刀疤脸男人的跟班。
刀疤脸男人到胡霆面前站定，笑着问胡霆：“你找工作？”
胡霆用东北口音回答道：“寺（是），大哥，你有啥活呀？”
刀疤脸说：“兄弟，我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从外地来的吧？”
胡霆咧嘴一笑，用东北话说道：“寺（是），俺刚从东北来。”
刀疤脸问：“兄弟贵姓？”
胡霆答道：“俺叫张二蛋。”
刀疤脸又问：“你在本地有亲戚吗？”
胡霆答道：“妹（没）有。”
刀疤脸听胡霆这样说，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接着说道：“我们公司正在招聘工人。平时的工作主要是操作机器。每天工作八小时。活儿不累。工资每月三千块。还包吃包住。兄弟有兴趣不？”
听到“包吃包住”这四个字，胡霆的心里一动。
他继续用东北话问道：“大哥，呲（吃）住条件咋样啊？俺从小就饭量大，怕呲（吃）不饱。”
刀疤脸笑着说：“住得好！两个人一个房间，有冰箱空调。吃的也好。每天三顿饭，都是六菜一汤，荤素搭配，每顿至少两个荤菜。想吃多少，管够！管保饿不着兄弟你！”
胡霆说：“哎呀，这么好的条件呐！大哥，你说俺命咋这么好呢？刚来这儿就找着这么好的活儿。”
接着，胡霆问道：“大哥，你们公司在哪嘎达呀？远不啊？”
刀疤脸说：“说了你也不知道在哪儿。别问了，去了就知道了。”
胡霆又问道：“那大哥，啥时候上班呐？”
刀疤脸说：“我们着急用人，今天就可以上班。”
胡霆说：“那俺现在回去取一下被货褥子啥滴。”
刀疤脸说：“不用，什么都不用带。公司什么都有。我们一会儿再找几个人，就带你们一起去公司。你就在这儿，先等一会儿。”
“哎，行！”胡霆忙答应下来。然后站在一边等着。
刀疤脸和瘦小男人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男青年正在独自转悠，便转头对大个子说：“大个儿，咱们去和那个聊聊。”说完，二人便走过去和男青年聊了起来。
趁这个机会，胡霆去了劳务市场的卫生间。
胡霆走进卫生间，将门关上。接着拿出手机，给丁局长发送了信息：“表哥，我现在在黄梁路劳务市场。我已找到工作。招工的有两个人，一个刀疤脸，另外一个叫“大个儿”。他们还在找其他外来务工人员。稍后他们会带我们去工作地点。后续再联系。”
丁局长回复的信息是：“收到。注意安全！”
大约一小时后，刀疤脸他们又带着六七个男青年来到胡霆面前。
刀疤脸向胡霆招呼道：“二蛋兄弟，人齐了。我们去那边，等公司的车来接咱们。”
刀疤脸接着又转头对大个说：“你去把车开到这边来。”
大个说了声：“是，刀哥！”便转身走开了。
刀疤脸说罢，便带着胡霆和那另外几个人走到街边，然后一起站在那里等车。
就是在这的时候，胡霆遇到了出门逛街的胡一龙和胡依天。当时听到胡依天叫自己三哥，胡霆紧张极了。他担心，如果刀疤脸等人就是自己的侦察对象，那自己的身份一旦暴露，不仅会使自己身陷险境，还会打草惊蛇。到时候再要寻找侦破线索，势必更加困难！
“幸好五弟能随机应变！毕竟是心灵相通的兄弟，还是有默契在的。”胡霆这样默默地想着，心中泛起一股暖流。
不过，紧接着，他又想：“不知道今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他们……”
想到这里，胡霆的心中又泛起一股惆怅。
“哎，哥，你是哪儿人呐？”胡霆旁边一个男青年碰了碰了他的胳膊，问河南话问道。
胡霆回答道：“俺寺（是）东北滴。俺叫张二蛋。兄弟你不是本地人吧？”
那男青年咧嘴一笑，说道：“俺是赫（河）南嘞！听说海沿是个大城市，工作机会多，俺就来看看。”
那男青年接着说道：“俺叫李大海。俺从小就脑袋大，所以别人都叫俺李大头。哥，你就叫俺大头就行。”
胡霆试探性地问道：“大头，你知道这卡车要带咱们要去哪吗？”
李大头摇摇他的大脑袋，说：“俺问过，但他们不告诉俺。不过去哪都没关系，反正俺只要有地方吃有地方住就行了！”
接着李大头兴奋地说：“听说咱这工作可好咧！先是免费培训，教咱们操作机器，然后就成天看着机器就行咧！活一点儿也不累，工资还高！听说吃的住的还可好咧！”
这样说着，李大头的眼中满是期待：“等俺多挣点钱，就能回家娶媳妇儿咧。俺对象长得可俊咧！”
说到这儿，李大头开心地笑了，脸上洋溢着掩藏不住的幸福。
胡霆一边和李大头聊着，一边不忘向外看，努力观察和记住沿途经过的路线。卡车开出市区后，又拐了几个弯，之后一路向东开去。卡车经过的地方越来越荒凉。起初还能看见一些郊区的房屋和农田。再之后便鲜有人烟。满目所见只有道路两边的矮树和野草和依稀可见的远山。
时间很快又过去了一个小时。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车速也慢了下来。胡霆又向外看去，远远看几处灯光。他心里估计，刀疤脸所说的“公司”应该快到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