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拥抱

明天。

明天很快就到了!

它实在是来得太快了!

今天我还没有活够,明天就匆匆忙忙地到来了。

我是眼睁睁看着它来到的!

教我也忍不住骂上一句:“狗日的!”

寨子的广场上聚满了很多的人。

广场中央,我被他们五花大绑在一根柱子上。他们搬来沙棘堆在我的身上。

听说被沙棘焚烧的人,就连他的三魂七魄也会灰飞烟灭,休想再来寨子里害人。看来他们是害怕我的魂魄来这寨子里找他们报仇!

他们非但在沙棘上淋了贵重的油,还将一桶油从我的头顶淋下,泼满我全身。

人在活着的时候非常害怕死亡,可真到死亡来临的时候,却又发觉死亡并没有那么可怕。我突然明白那些自尽的人,为什么会有勇气结束自尽的生命!

而此刻的我心中装满的的确不是害怕,而是可悲,可叹,可怜!

我实在是太可怜了,一心想出人头地,做家族中那个大大的能干人,没想到却落得一个被活活烧死的下场!

都说人在死亡的时候会想很多的事情,我的确在想过去,想那些我走过的路和经过的事。也正因为我在想这些,心中才装满了可悲,可叹,可怜!

两个大汉拿着火把过来站在我面前,只等时辰一到就将沙棘点燃。

我知道我马上就要灰飞烟灭了,忍不住看了人群一眼。

我看见了老土司,也看见了紫琪阿果的父母,却并没有看见紫琪阿果。想必她被老土司关起来了。看来老土司还有一点仁慈,不忍心让自己的孙女看着我被活活烧死。

但他却不知道,此刻的紫琪阿果却在房里将被子撕下,当作绳子拴在房梁上,站在凳子上将头伸了进去。她双手抓着绳子,目光呆滞,望着广场方向,迟迟没有将脚下的凳子踢翻。

我知道她是在等焚我的时辰到来,她是要与我一同去死!

我叹出人生中最后一次叹息,抬头望着天空。

天空碧蓝如洗。

我知道连那白云鸟儿都不忍看我被活活烧死的悲惨模样。

我自己也不愿看见自己的悲惨模样,所以我闭上了眼睛。心中说:“你们等着,我下来陪你们了。”

这时候,我突然听见有人大声说:“时辰已到。”

老土司说:“点火!”

这时候的紫琪阿果,慢慢地将脚下的凳子踢翻。她没有挣扎,让自己安静地吊着。

我还是不肯睁开眼睛,只听见沙棘被火把点燃的声音。这声音由弱变强,慢慢地我感觉到了炽热。

这炽热让我感受到了烘烤的疼痛,我一震:“不,我还不能死!”

这个想法从我心中一下冒出来,立刻睁开了眼睛,看见的是熊熊大火将我包围。

我大声说:“等一等,请等一等,土司老爷,我还有话没有说完!”

老土司说:“晚了,时辰已到,不能停,更停不下来了。”

我依然大声说:“您总不能让一个将死之人连最后的话都不说完吧。”

他就说:“你说吧,我们听着,将你想说的话全都说完。”

这烘烤的疼痛越来越强烈,我强忍着,急忙大声说:“留下我吧,尊贵的土司老爷,留下我能为这个寨子做很多有益的事情,还能帮你赚很多的钱,更能保护您的领地和子民。”

既然他不拥抱我这个能为他做很多事的人,那么我就只好去拥抱他了,这样才能救自己。

他说:“不用了,等阿果跟布贡土司成亲后,我们拖乌寨就强大了,没有人敢来侵略我们,那时我们强大得没有敌人······”

我大声打断他说:“您怎么知道布贡土司一定会娶阿果小姐?您又怎么知道布贡土司不会在意这件事情?又怎么知道布贡土司知道这件事情后还会对您一定友好?毕竟阿果小姐与我······这世上哪一个男人会不在乎自己的女人有过这样的事,更不要说一个高傲尊贵的土司老爷了。”

他说:“阿果的美丽是这大凉山唯一的,这美丽会让布贡土司不会在乎这些的,让他感到荣耀。”

我说:“不要忘了,我可是扫帚星,难道他不担心我已将霉运传给了阿果小姐?难道他不害怕别人会嘲笑他娶了一个被扫帚星玷污过的女人?只怕他非但不会感到荣耀,还会将这件事当作是对他的羞辱。”

他说:“他不会知道的,没有人会告诉他这件事的,死人是不会将这件事说出来的。”

我说:“阿果小姐呢?”

老土司沉默了。

看来老土司也怀疑将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会有这样的结果,我赶紧将自己复合进他们这个群体里。

我赶紧说:“他怎能忍下这口气?怎会对一个羞辱了他的土司老爷友好?到时候只怕不是迎娶阿果小姐,而是来攻打土司老爷您,只怕到时候您又会丢掉一两个寨子,才能让他平息怒火。”

老土司还在沉默。

我继续说:“这样就会让您的子民心生怨气,怀疑您的能力,说不定就会主动投靠到布贡土司门下,以免跟着您挨打受气,这样一来,你的损失可不仅仅是两个寨子的事情,可能会威胁到您自身及家人的安危。”

老土司没有说话,似乎还在犹豫。

这时候我却看见长衫的下摆被火点燃了,也闻到了头发眉毛被烤焦的味道。我赶紧说:“尊贵的土司老爷,您还犹豫什么,为了您的领地不被夺去,为了自身的安全,为了您子民的安危,留下我,我能为你守住领地,打败布贡土司,只有我能打败他,只有我能保护您的子民,倘若我做不到,那时您再将我献给布贡土司,让他杀我不迟!”

我终于听见老土司说:“灭火!”

我嘶声喊出:“赶紧派人去救阿果小姐,她上吊了!”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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